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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开心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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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橘安之前的那一天, 早八点至下午三点, 乔棉“消失”的七个小时,经历了人生中最耗费脑力的时段。

    场景的每个细节,乔棉都记得清清楚楚——

    快餐店里嘈杂的环境音、手表表盘时针分针秒针形成的三个60度锐角、服务生端来百香果茶洒出一点在托盘,还有,阳光从落地窗斜斜照射进来的角度。

    当桑瑜把一沓照片甩在面前的桌上时, 乔棉根本不想花费心思,去辨别画面里的男人是否肖让本人。

    她只需牢记,这一切都是宋伟山为了达到脱罪目的而使出的计谋。

    “喏,乔棉, 我说过, 绝对不会饶了肖让。”桑瑜身体呈现放松的姿势, 双臂展开挂在座椅靠背上,“这就是我的报复方式, 得不到心,干脆得到他的身体!”

    乔棉微微仰头, 视线在天花板的一处污点停留三秒。

    随后,她手头动作极快,将照片装回文件夹。

    “我正在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桑瑜, 你把我从JT大楼约出来, 就为了让我看P过的照片?”

    桑瑜嘲讽地咧嘴一笑:“没错,请你欣赏照片。看完之后要不要上医院挂眼科,你自己决定。”

    “我的时间很宝贵。”乔棉立即起身,离开座椅走到桌旁的过道里, 并且放下五十元钞票在桌上,“浪费饮料不是我本意,只是我耽搁不起。先走一步,你慢用。”

    桑瑜反应更快,胳膊和腿同时伸长挡住乔棉的去路。

    “天真!你真的以为照片是P的?”

    乔棉眉头紧皱,双手握拳,整个身体条件反射地做出防御的准备。

    桑瑜把文件夹倒过来,把照片一股脑重新倒在桌上。

    “实话跟你说吧,搞垮一个人挺难的。这不?我也牺牲了自己,才能换回前些日子在你们面前丢的自尊心。”

    离乔棉最近的一张照片,光线黯淡、构图奇特,里面那个女人上半身背对镜头,右肩肩胛骨部位纹有蝴蝶图案的刺青。

    “旁边没别人,我请你饱饱眼福。”桑瑜徐徐转过身体,将一字领的雪纺衫拉低,露出右边背部的大半,“看到了吗?照片里的女人是我。”

    血红色花瓣之上,与照片相同的微微展翅的蓝紫色蝴蝶,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桑瑜的背部投来鄙夷的眼神,紧盯着乔棉不放。

    乔棉说:“我是个古怪的人,你这招对我不好使。”

    “照片只是预告。”桑瑜冷笑一声,“后面还有视频发给你,我牺牲这么大,当然要留下足够的证据才行。”

    快餐店门被推开,进来一群背书包的中学生,他们发现角落里还有位子,笑着喊着朝这边走过来。

    桑瑜整理好雪纺衫,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杯子啜饮一小口。

    “年轻真好,无忧无虑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必为生活奔波。”

    “不是我亲眼所见的东西,即使你拿出一部电影那么长的视频给我看,我也不会当真。”

    “好玩——有机会我给你重演一遍,只要你愿意亲临现场!”

    乔棉目视前方,视线却没有指向桑瑜。

    “你觉得生活很苦,是因为你压根儿没尝过苦尽甘来的滋味。”

    桑瑜放下杯子:“苦尽甘来?你别逗了!世界上最疼爱你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七年前驾鹤西去,另一个躺在我的床上。到头来,你什么都得不到!”

    斜上方墙壁安装的电视机,正在播报时事新闻。乔棉注视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心里最后一点耐心消耗殆尽。

    “我不想说再见,我希望我们永不再见!”

    乔棉走出几米远,桑瑜却紧追不舍跑到了她的前面,站在一张有人就座的桌台边上,笑得夸张而神秘。

    “话没说完,急着走干嘛?”

    “让开!”乔棉尽量减低情绪中愤怒的成分,但此时她忍无可忍。

    “知道吗?乔棉,你爸爸是个厨艺天才。”桑瑜不慌不忙地说,“他那本‘怪味鸭’的食谱,并不是在你的老家文桓市写成的。”

    乔棉不想听废话更不想接话。

    她绕开埋头蘸番茄酱吃薯条的食客,一边致歉,一边硬生生从那人身后挤了过去。

    “站住——”桑瑜大吼,“‘怪味鸭’食谱分成三份,掌握在三个人手里。你只找到了其中两份,难道不想查明第三份的下落吗?”

    乔棉头也不回,径直走向门口:“不想。”

    桑瑜气急败坏:“今天你敢走出这扇门,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身后话音未落,乔棉已然感觉到后脖颈一阵发凉,似乎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飞过来粘在了她的皮肤上。

    方才那位专心吃薯条的食客,目瞪口呆坐在原处不动。

    “你疯了吗?干嘛毁我的番茄酱!”

    快餐店值班经理察觉异常,忙上前制止更严重的纠纷。

    桑瑜被一名服务生带到办公室,乔棉则去卫生间查看衣服被染脏的程度。

    随后,值班经理跟进来,主动问道:“女士,需要帮您报警吗?”

    “暂时不用,谢谢您。”乔棉回头,望着镜子里后背满是番茄酱的自己,“我公司离这里很近,回去换件衣服就没事了。”

    “虽说你们是个人恩怨,但毕竟影响到了我们餐厅的正常秩序。”值班经理是个恪守规定的人,“现在的情况是,外面那位就餐的客人特别生气,他要想你们索要赔偿。”

    乔棉疑惑道:“为什么?我也是受害者。”

    值班经理摇了摇头:“纠纷因您而起,不论如何,您都得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那个人点的餐我来付款。”乔棉权衡之后,说,“往我身上洒番茄酱的女人,不是我的朋友。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与我的立场无关。”

    离开快餐店,乔棉疾步走进JT资本所在写字楼的一层商铺,在便利店买了件尺码宽松的白衬衫,好用来替换身上的脏衣服。

    孰料她刚出便利店,还没走到写字楼大门,于小帅又从天而降。

    “乔总……乔姐姐,你跟我走一趟吧!”

    所有的意外,发生在转瞬之间。

    乔棉被拉进一辆即停即走的面包车,不等她高声呼救,立即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头部钝痛难忍,视野所及之处,是一间陌生的屋子,深灰色的水泥墙和地面、凌乱散落的建筑材料,说明这是里未建成的某栋建筑。

    乔棉想要爬起来,却感觉手脚被缚。

    她拼命挣扎,汗水打湿衣领仍是徒劳。

    喊不出声,是因为嘴里塞着一条味道奇怪的毛巾。对于嗅觉灵敏的她来讲,呼吸不畅反而是小事,毛巾上的馊味和腐臭味,简直是一场大灾难。

    于小帅蹲在乔棉身边:“省点力气吧!到了该帮你解开的时候,我自然帮你解开。”

    乔棉停下动作,索性由侧身而卧换成仰面朝天。她凝望室内尚未修建完工的天花板,插座和电灯的走线清晰可见,浇注混凝土内部的钢筋也一根根地支棱在那里。

    原来,房子本来的样子这么简朴?

    她想,相比而言,住在房子里的人,却复杂得多。

    大概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窗外的阳光已变换了照射的角度。

    于小帅再次出现,手里提着购物袋,里面装着瓶装水和刚才乔棉购买的那件白衬衫。他解开捆绑乔棉手脚的尼龙绳,匆匆提醒:

    “我回避,你赶紧换上衣服,我带你去别处。”

    乔棉看清瓶装水的商品标签,却叫住于小帅。

    “把你的水拿走!”她厉声说道,“宋伟山和桑瑜联名开发的厂子,生产不出合格产品。”

    于小帅大吃一惊:“你早就知道?”

    “肖让比我察觉得更早,所以他宁肯跳窗离开桑瑜的工作室,也不愿喝下被污染的水。”乔棉忍着疼痛站直身体,“我的手机和手表,在它们没有触发警报之前,你最好告诉我它们在哪儿。”

    于小帅信以为真,将手机手表还给乔棉。

    “我不懂高科技,没想到你买了这么厉害的玩意儿?”

    “你不懂的东西何止这些?”

    乔棉敏捷地绕开于小帅,冲向下楼的通道。

    “不能走!”于小帅横在还未安装扶手的楼梯上,“好戏即将开演,你不看是你的损失。”

    乔棉积极寻找另外的出口,心不在焉地问:“什么好戏?”

    “肖让就在这栋楼马路对面的酒店房间,他和桑总在一张床上。”于小帅说,“你跟我到六楼,那里有望远镜,你可以一览无余。”

    桑瑜俨然早已摆脱了快餐店的麻烦,她背对窗户,正在宽衣解带,做着极其不雅的举动。

    当乔棉看清刻意摆拍的一切,恨不得肋生双翼飞过去,解救不省人事的肖让……

    然而,她无法以一己之力,对付楼顶上八个正襟危立的壮汉。

    于小帅递来纸笔:“乔总,我们桑总已经为你安排好了行程,‘怪味鸭’食谱剩余的第三部分,藏在你的老家文桓市图书馆。你给肖让留封信报平安,然后有人护送你去火车站。”

    乔棉忆起她曾和肖让做的约定,是关乎人身安全的暗语和信号。

    倘若两人其中一个身陷危险,那么就写下多年前听过的一首老歌的歌词,并且把其中几个字标黑描粗,在其后穿插填入接下来的自救安排。

    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信纸要叠成千纸鹤的形状。

    开往文桓市的高铁,六点整发车。

    火车站人头攒动,凶神恶煞的壮汉紧跟乔棉,生怕一个闪失跟丢了人。

    逃脱机会仅有一个,必须抓住,否则再无恢复自由的可能。

    不远处一位保洁阿姨正在拖地,乔棉路过时佯装脚滑,撞倒阿姨不说,还打翻了盛有清洁剂和清水的两只桶。她麻利地爬起来,又是鞠躬又是道歉,阿姨原本万分恼火,看见乔棉一身狼狈,却突然生了恻隐之心,提出带她去员工更衣室清理一下。

    乔棉求之不得。

    两位壮汉横加阻止:“火车快开了,我们赶时间!”

    “小姑娘家家的,你忍心叫她浑身湿透去坐车?”保洁阿姨立刻起疑,“你们是她什么人?怎么凶巴巴的?”

    “要你管!”

    其中一个壮汉露出本来面目,大力钳住乔棉的手臂,拽着她就往检票口走。

    接下来的半小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乔棉无暇顾及。

    保洁阿姨喊值勤民警帮忙的间歇,她趁乱摆脱壮汉,先是下了直梯躲进地下一层的女卫生间,等到风波渐息,她央求一位中年女乘客,从好心的陌生人那里借到上衣和头巾,换装之后成功跑出了火车站。

    就在乔棉搭乘地铁准备返回肖让被困的酒店时,章剑毅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迅速接听:“喂,章警官,我要向您求助!”

    章剑毅显然吓了一跳:“怎么?”

    “我能和您见面谈吗?”

    “可以。”章剑毅不放心,追问一句,“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车门关紧,乔棉急切地说:“地铁马上进隧道,信号不稳定,您把地址发给我,我赶过去跟您会合!”

    章剑毅选择最为稳妥的见面地点——经侦大队的安全屋,隐蔽在一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居民住宅楼里。

    来不及缓口气,乔棉开门见山。

    “章警官,肖让被人劫持,地点在殷善路快捷酒店五楼的一个房间!”

    章剑毅指指桌上的水杯:“乔棉,你先坐下,喝点水慢慢说。”

    “我不渴……肖让有生命危险,请您帮帮我……”

    乔棉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几欲跪倒在地,章剑毅赶忙扶她坐回椅子。

    “乔棉,别这样。你需要冷静,因为肖让已经主动向我发出了求救信号。”章剑毅不便透露过多细节,只是简述几分钟前接到的电话,“他说,他要翻供,关于指证宋伟山P2P理财诈骗的内幕,都是他编造的故事。”

    乔棉一颗心直追谷底,胸口异常憋闷。

    她深深吸气,尽最大努力保持情绪平稳:“章警官,您怎么理解肖让说这番话的目的?”

    章剑毅说:“有件事,肖让应该没跟你提过。他大学期间,曾是预防金融犯罪警民合作的志愿者,那时候我就和他有过接触。而宋伟山,早在五年前就已进入我们的视线,只是证据不足,直到今年才将他抓获归案。”

    “您的意思是?”

    “我们之间有不成文的约定,假如因为宋伟山这件案子,肖让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他可以用任何方式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包括极端的方式。”

    乔棉屏住呼吸,心跳加速到了无法承受的临界点。

    “又是苦肉计吗?”

    章剑毅点头:“免不了吃苦受伤。肖让是条硬汉,我敬佩他。”

    “我什么时候能和肖让见面?”乔棉双手紧握水杯,指关节毫无血色,“章警官,就在接到您电话的前不久,我被人带到一栋烂尾楼里,目睹肖让……我想见他,一刻都不想多等!”

    章剑毅将手伸至乔棉眼前,指着表盘上的数字3。

    “快了,我保证,你俩能共进下午茶。”

    橘安的气候,像小孩子的心情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早晨是晴好的天气,到中午却乌云密布,眼瞅着一场倾盆大雨即将落下。乔棉走出“寻山月”酒吧,宋义忠仍跟在身后喋喋不休。

    “你确定你考虑清楚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乔棉顿住脚步,转身说道:“看在您年长的份上,我称呼您一声宋爷爷。没错,我是想拿回我爸爸辛苦研制的‘怪味鸭’配方,但您漫天要价,我还是依靠自己的努力,重新还原食谱吧!”

    宋义忠的脸仿佛头顶的天空,立马黑了下去。

    “你在我儿子的事情上,吃的亏不算少了,怎么到今天都没想明白?就像当年,乔谆易跑到我们这偏僻的小城,无意尝到当地产的青橘,他才能突破自我,成为一代名厨。”

    乔棉面色淡然:“论起厨艺,您也是一代名厨。可惜,教子无方。”

    “你算哪根葱?小丫头片子!”宋义忠急火攻心,脚步不稳差点摔倒,“谈生意就好好谈生意,你损人不利己,咳咳,看我不招人收拾你……”

    于五月追了出来:“老宋,你何苦动真气?”

    宋义忠大口喘息,因情绪激动导致旧疾发作,一时半会儿哪里憋得回去。很快,宋义忠就表现出呼吸困难的症状,双眼上翻,手和脚不停地抽动,歪歪扭扭地倒向于五月。

    “……老宋?你醒醒、快醒醒!”于五月吓傻了。

    “愣着干什么?”乔棉眼疾手快,拨通急救电话,把手机递给于五月,“报上这里的详细地址!”

    手术室外寂静的走廊上,乔棉面朝墙壁,思绪如乱麻般纠缠不清。

    于五月心存感激,补完手续回到乔棉身边,一时不知如何道谢。踌躇好久,于五月拿了瓶装水请乔棉喝。

    “妹子,你嘴唇裂口了,喝水吧。”

    乔棉接过水瓶,不出所料,这就是宋伟山和桑瑜合资办厂的那个品牌。

    只是,于五月买的这一瓶,水源地标着橘安,而在长夏市市面上销售的那些瓶装水,水源地却是欧洲不存在的一个虚构地名。

    水源地造假,便于将产品包装成高大上的品牌形象。

    宋伟山打得一手好算盘,连桑瑜这种寒窗苦读拼命熬出头的人,也甘于为他卖命。

    见乔棉拿着瓶子只看不喝,于五月说:“我们这里水质很好,真真正正的山泉水,你放心喝,外地人来旅游都喝这个牌子,不会坏肚子。”

    “谢谢你的水。”乔棉说,“人已经送到医院抢救,我也该忙我自己的事了。”

    于五月红着脸说:“不,妹子,是我该谢谢你。我……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家混小子不懂事,我代他向你赔不是了。”

    乔棉心中的猜测得到部分印证。

    “于小帅是你的儿子?那他的……”

    后面的话,乔棉不忍再问。

    远在长夏市的宋伟山、近在橘安人民医院手术室的宋义忠,谁才是于小帅的亲生父亲?

    于五月闭口不言。

    从对方脸上的表情,乔棉已能判断出最接近正确答案的实情。她礼貌地告辞,走出几米远又折了回来。

    “于老板,请你转告宋义忠,那本所谓的我爸爸亲手写的食谱,其实是仿制的假货。”

    说完,乔棉心中大石落地。

    她挺直后背,不疾不徐地走出医院。重新沐浴着蕴含柑橘清香的空气,她不由抬头望向天空,云层愈发阴沉,这场暴雨,看来是不得不下了。

    回到白棉花旅馆,乔棉刷了门卡,一推门却以为走错了房间。

    待她看清逆光而坐的两个男人,慌乱的心绪才有所平复。

    肖让神情如常,他身旁坐着风尘仆仆的任晟天,两人像是没发现乔棉回来,相对而坐研究平板电脑显示屏上的画面。

    乔棉放下手里的矿泉水瓶和门卡,走过去问道:“小让,学弟什么时候来的?”

    “学姐,我……”

    任晟天刚要回答,肖让极不耐烦地挥手制止:“安静!才调好的显示比例,你一走神就前功尽弃了!”

    “好,我不打扰你们。”

    乔棉识趣地走开,接了一壶自来水,想着烧开再喝。

    谁知,水壶的指示灯灭了没有半秒钟,她正在卫生间洗脸,肖让就提着水壶进来,把开水全倒进花洒下方的下水口了。

    “生气了?”乔棉胡乱抹了一把脸,水珠仍然粘在她的额角和鼻头,“我单独行动是我不对,可我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吗?”

    肖让闷声不吭,手持水壶回到桌旁,打开旅馆房间附赠的两瓶免费饮用水,依次倒进壶里。

    “对不起,小让,”乔棉语气诚恳,“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这次你已经大错特错,你还想有下一次?”肖让掷出手中的空瓶,借以发泄愤怒和担忧,“你说的名厨,是宋伟山的亲爹对吧?你特意带我来小城橘安,嘴上说寻找适合制作‘怪味鸭’的青橘橘皮,实际是要高价买回乔叔叔那本食谱!”

    “你多理解理解我,好吗?我不和你打招呼自己跑去,就是怕宋义忠那只老狐狸动歪心眼。”

    乔棉去拉肖让的手,被他一把甩开。

    “说什么都没用!”

    “学长,学姐,你们别吵,没啥大不了的……”

    任晟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忙脚乱之际,不知怎么碰了平板电脑的重置按钮,画面一片漆黑,仅剩制造商LOGO的动图不停闪动。

    肖让心头的怒火,顿时烧到了极致。他冲到床边,捧起平板电脑,系统重置的界面令他两眼发直。

    “我喊你来帮忙的,还是叫你来添乱的?!”

    任晟天讷讷低语:“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肖让急得满头大汗,乔棉也跟着揪心:“资料很重要吗?”

    任晟天赶紧解释:“学姐,是一组需要修正的全息影像数据,我拿给学长……”

    “闭嘴!”肖让态度粗鲁,“删了就删了,大不了重做!”

    “那我联系开发公司,问问他们有没有备份。”任晟天逃也似的离开房间,跑到外面走廊打电话。

    乔棉不再追问。

    肖让捧着平板电脑发呆,她就陪在他身旁寸步不移。

    时间悄然流逝,宣称询问备份情况的任晟天迟迟未归。肖让耐心尽失,他点开平板电脑所有文件夹,把储存的根目录也翻个底朝天,五分钟前刚刚欣赏过的影像画面根本找不回来。

    怒砸平板电脑的一幕即将发生,乔棉急中生智,跳上床头,俯身搂住肖让的脖子,重重吻上他的唇。

    肖让的眼睛睁得老大,定定地凝视着零距离的乔棉。

    一秒、两秒、三秒,乔棉的手抬到适合的高度,轻轻覆盖在肖让的眼皮,帮他阖上双眼。

    “学长,学姐,好消息!开发公司说……”

    任晟天冲进虚掩的房门,兴高采烈喊出半句话,即被眼前情景震撼住了。他假作眼神不好的样子,摸摸索索地东张西望两圈,然后退到门口,咔哒一下锁好了门。

    乔棉松开手,喘了口气,说:“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小让,你务必接受我的道歉,否则……”

    “否则什么?”随手撂下平板电脑的同时,肖让出其不意,将乔棉扑倒在床,“乖宝宝变成坏宝宝,学会威胁我了?”

    “你听我说完——”乔棉双眼锁定肖让的目光,认真地说,“你务必接受我的道歉,否则我会像跟屁虫似的追着你道歉,一直到你接受为止。”

    “好吧,怕了你了。”肖让甩掉拖鞋,往前一蹿,头枕在乔棉胳膊上。

    乔棉侧过脸,轻吻肖让的眉毛。

    “原谅我的自作主张。点头表示OK,摇头表示接受,不点头也不要头,表示你从心里愿意说没关系。”

    “嗯。”肖让为了枕得更舒服,动了下脑袋摆放的位置。

    乔棉计谋得逞,如往常一样,手悄悄伸向肖让的腋下,试图呵他的痒痒肉。

    “谢谢你的大度。”

    发现上当,肖让翻身坐起,他摁住乔棉的手臂,不允许她挪动一分一毫。

    “狡猾的女人!看我怎么教训你——”

    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一阵紧似一声,任晟天在门外大叫:“学长,学姐,快开门,除了刚才的好消息,我还收到更好的另外两条!”

    肖让蹙眉,低头响亮地亲乔棉一口。

    “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先听他说完,然后赶走他我们继续。”

    他拉开门,任晟天仿如刹不住车,登时冲进房间:“学长,第一条好消息,开发公司有备份,而且一式两份。第二条,他们修复了乔叔叔录在旧磁带里的声音,和视频合成之后可以做到完美匹配!”

    乔叔叔?

    “你们在说谁,我爸爸吗?”乔棉只觉云山雾罩,不知到底是何种状况,“什么旧磁带?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学长委托我办的,都筹划了大半年了……”

    任晟天自知失言,掩饰般的捂住嘴巴。声音从他的指缝传出,越发引起乔棉的疑心。

    她周身微微颤抖着,握紧肖让的衣袖。

    “小让,告诉我,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肖让侧过脸,一个深情的吻落在乔棉的脸颊。

    他并未急于回答问题,而是问任晟天:“你明明说,有另外两条好消息,我没听错吧?”

    “啊……呃……”任晟天支支吾吾,好不容易组织语言,“我乱套了,学长。第三条好消息,是肖董和姜旭学长同时发给我的。二位叫我转告你们,不用等到十天后再回长夏市了,所有的危险都解除了!”

    大满福观景餐厅,迎来东家接班人的大喜日子,自是一番张灯结彩。

    这家门店的李经理,是曲氏餐饮集团创业初始阶段的老员工,多年来尽职尽责,不遗余力地为企业效力。在老李退休前,能够亲自见证肖让和乔棉的结婚仪式,激动之余更是劳心劳力地加紧筹备婚礼各项事宜。

    曲海玲非常满意婚礼现场的布置,她暗暗决定,往李经理的退休奖励金里额外增加一笔,权当是一种最靠谱的感谢。

    观景餐厅为乔棉单另辟出两个包间,一间作化妆间,另一间作休息室。

    虽有许苧全程陪伴,乔棉仍然紧张不安。

    “苧姐,婚礼前一天我和小让不能见面,你知道他被姜旭任晟天带去哪里了吗?”

    “我没问。”许苧照实说,“无非是开个告别单身的Party,要么就是去酒吧买醉。不过我看肖让不像是那种稀里糊涂放飞自我的人,他应该不会干出格的事情。”

    乔棉逗乐了:“你所说的‘出格’,是419吗?”

    许苧突然脸红:“你怎么猜到的?”

    “我猜到什么?”乔棉提起礼服裙摆,坐在沙发上,好奇地反问,“我指的419,是肖让没这种想法,要是敢想,我就揍他一顿。你怎么不自在了?”

    许苧松了口气:“我以为……我想歪了。”

    “回忆往事,总有不愉快的插曲。”乔棉心知肚明,“那次在医院重逢,是你和任晟天结下梁子之后的第一次碰面吧?”

    “你啊,什么都瞒不过你的这双眼睛!”许苧搬了把椅子,坐到乔棉对面,“我和你是在留学期间认识的对不对?”

    乔棉连点数下头:“嗯,咱俩合租公寓认识的。”

    “我和任晟天也是合租公寓认识的。”许苧说,“只不过,他比你早半年,是我等待JT资本offer的时候,在唐人街那间潮湿老旧的小阁楼遇见的室友。”

    “你们?”乔棉恍然大悟,“难怪后来我想找找唐人街的便宜房子,你誓死不愿意,就是为了躲他?”

    许苧说:“当时是一个连环大误会,误会套着误会。我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他也傻不拉叽地没在坚持。”

    闷热的夏天,唐人街旧房子的小阁楼,空调坏了,单身男女开着窗子喝啤酒消暑,不知怎么发生了419。事后,许苧并未在意,她也没想太多,不曾想无意听见任晟天的同班同学打电话过来,任晟天正在冲凉,她拿起他的手机,不留神碰到了屏幕上的接听键。

    任晟天的那位同学,满口俚语,句句带脏字。

    话里话外无非一个意思——你睡到你的漂亮室友了吗?咱们打的赌还作数吗?

    许苧强压反胃的恶心,默然听完该同学的大放厥词,骂了句“你去死吧!”,把手机摔碎在小阁楼的地板上,还把任晟天的全部行李扔到了楼梯间。

    从那以后,许苧但凡想起那通电话,就有杀人的冲动。

    乔棉一手搭上许苧的手背,轻声安慰:“好在事情都过去了,苧姐,任晟天是真心喜欢你。”

    许苧释怀地笑笑:“喜欢和爱情,距离不是一厘米两厘米那么近。我答应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我不能拿我后半生的幸福开玩笑。”

    乔棉愈发糊涂:“你给他道歉的机会,却不打算接受他?”

    “新娘子,你可真是操碎了心!”许苧岔开话题,为乔棉整理稍稍弄乱的礼服衣襟,“今天是你和肖让定终身的大日子,不要管我的事了,好吗?踏踏实实做个最开心的新娘!”

    女儿挽着父亲的手入场的环节,由肖晋齐代替乔谆易完成。

    乔棉眼眶红了。

    “肖叔叔……爸爸,谢谢您一直照顾我。”

    “孩子,傻孩子,老乔和我是过命的交情,这是我应该做的。”肖晋齐连忙喊来服务生,拿了纸巾擦去乔棉的眼泪,“今天你只负责开开心心的,其他麻烦,交给我和你妈妈搞定!”

    门开了,红毯的另一头,肖让身姿挺拔地静静伫立。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款款走来的乔棉,心脏跳动的声音过于响亮,作为伴郎的姜旭似乎都听得见。

    肖晋齐把乔棉的手,郑重地交到肖让手里,然后接过司仪的话筒,说:“从今往后,我的女儿小棉就全权拜托给你了……”

    “老肖,我在这儿呢!我是小棉的爸爸——哪里轮得到你来发表誓词?”

    乔谆易的声音,响彻整间大厅。

    在座的人全部傻了眼。

    不等大家交头接耳,乔谆易的全息影像出现在肖晋齐身后半米远的地方。

    伴随着欢呼声,乔谆易走到乔棉面前。

    “孩子,好久不见。”

    乔棉面带笑意,眼泪却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爸爸,真的是您吗?爸爸……”

    “来,挽住我的手,”乔谆易说,“我亲手把你交到肖让的手中。”

    乔棉抬手去抓,她知道,影像只是在视觉上投射的画面,抓不到任何实物。然而,当她的手落在乔谆易小臂之上时,肖让准时抬起胳膊。

    “你的靠山,从前是咱爸,以后就是我了!”

    “小让!”

    乔棉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感动,猛扑过去,紧紧拥抱肖让。

    肖晋齐与曲海玲相视而笑,席间的全体宾客,在姜旭的带领下起立鼓掌。

    极为应景的,司仪风趣地宣布:“好吧,我们跳过那些复杂的环节——下面,由英俊潇洒的新郎肖让和美丽优雅的新娘乔棉,互相交换结婚戒指!”

    为彼此戴好结婚戒指,肖让突然抱起乔棉,原地旋转十几圈不肯停止。

    司仪随机应变,指挥乐队奏响《Lucky》的背景音乐。

    乐声中,司仪大声说:“新郎,你转的速度太快,台下客人犯了高血压怎么办?不如你放下新娘,因为,你亲吻她的环节到了!”

    肖让及时收住脚步,把乔棉放回地面。

    在她头晕目眩症状暂未消失的时候,他的唇,挟裹着最炽热最体贴的温度,将她瞬间融化。

    掌声更响了。

    乔棉环住肖让腰身的手,一下下收紧……

    坊间热议,曲氏餐饮集团的少东家肖让,不满足于现状,开立新公司“木帛言上”只是打响第一战,紧接着还有更夺人眼球的举措。

    自古至今,事实真相都流传于民间。

    这一次,也不例外。

    木帛言上食品有限公司门店隆重开业,推出的第一道菜,极为名字好听意义有趣的“一定要开心鸭”。

    广告语是这么说的:

    “老婆遇到烦心事怎么办?送她‘一定要开心鸭’,包她吃了以后笑逐颜开!”

    “女朋友没考好、升职加薪的名单又没有她,怎么办?送她‘一定要开心鸭’,包她吃了以后更爱你!”

    “以此类推,‘一定要开心鸭’,可以送长辈、送亲朋、送领导、送同事,送陌生人。不管送给谁,‘一定要开心鸭’,能够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开心的人生赢家!”

    原定于乔棉生日当天举行的新品发布会,由于场地问题,肖让临时调整,提前一天展开。

    他说:“这样也好。我老婆明天过生日,我当然要单独好好帮她庆祝一下!”

    记者落座,各部门就位,市场部总监方跃却像捅了马蜂窝似的,慌里慌张跑进会场。

    “肖总……肖总,他们不知从谁那儿收到的风,全都扎堆跑来了!”

    “谁?”肖让愣在原地。

    “大大小小的杂志和媒体、网络自媒体——”方跃着急讲话,没看清脚下摔个大马趴,好在他经过风浪,迅速站起跑到肖让身边,“还有长夏市七中的校刊记者,中学生,可厉害了,我的耳朵被他们吵得生疼。”

    肖让的决定尚未作出,一群未被邀请的记者突然涌进新品发布会现场。

    他们扛着摄像机高举麦克风,把肖让团团围住。

    记者提问:“肖总,您是怎么做到婚后每一天都像初恋的?”

    肖让憨笑:“一见乔棉误终身,从此节操是路人。”

    他望着台下就座的乔棉,忽然改口:“不好意思,其实我想说的是,一见乔棉误终身,从此我是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2月5日,《肖总嘴很甜》发表大结局。

    一路走来,感谢读者小天使的陪伴,我们以后有缘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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