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蔗菇冻
傍晚的风, 轻轻拂过他们的脸。
院中石桌上新沏的花茶, 香气随风飘来,仿如无形无色的薄纱,将近在咫尺的两人包围。
乔棉拗不过,便低声说:“蹲低一点。”
“什么?”肖让夸张地双目圆睁,与仰起脸的乔棉对视, “你想干嘛?”
乔棉忍笑:“你说呢?”
肖让捕捉着她目光中深一层的含义,似笑非笑地说:“宝宝,离我们最近的只有一棵树,我们来个‘树咚’怎样?”
“咚个头!‘地咚’你不是更刺激?”乔棉出手飞快, 指尖准确地戳向肖让的胳肢窝, 使劲挠了几下, “赶紧当我的小白鼠——包子放凉了,我可要唯你是问!”
“夫人, 饶命……”肖让触痒不禁,连忙跳开三步远, 他边跑边喊,“我洗完手就回来品尝包子,别追我!”
肖让求救告饶的嗓门太大, 惊扰了正在厨房做晚饭的杨老板夫妇俩。
“出什么事了?”李阿姨脚步急促地走出门口, “小棉,是不是肖让又觉得恶心想吐?”
乔棉本想条理清楚地解释一通,转念一想玩笑而已,不必闹到两位长辈跟着操心。
她说:“阿姨, 没事,我叫他帮我尝尝新出笼的包子,他总打岔不好好的,我就勒令他洗手去了。”
李阿姨仔细听了听,面色浮起担忧之色:“你确定没事?洗漱间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肖让很有环保意识,他搓洗手液的时候会关上水龙头。”乔棉顺口说道,“奇怪,怎么连水龙头老化的吱吱声也听不见……”
不妙!
她拔腿奔向院子西北角由一间平房改造而成的洗漱间,隔着纱门,只见肖让面朝下,身体和四肢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趴在地砖上。
“伯伯,阿姨,快来帮帮我!”
急救车把肖让送到医院,杨老板去结清费用,李阿姨陪着乔棉等候医生接诊。
等了不到一分钟,医生匆匆赶来,仍是那天为肖让诊断中暑的医生。他翻起肖让的眼皮,用手电筒照射两下,随后听诊器贴紧肖让的左胸。
“又是你们?”医生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今天没顾上盯着他服药,”乔棉耳朵嗡嗡乱响,勉强打足精神答道,“上午他精神很好,快吃晚饭突然晕倒了。”
“不对,他这种情况不是胃肠型感冒引起的。”医生询问,“患者昏迷多久了?之前吃过什么食物?”
乔棉茫然无措,努力回忆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早饭他没在家吃,到望月楼点的餐,具体吃了什么,我不知道……”说着,她脊背已然冒出冷汗,“午饭我也没和他一起吃。刚才我做的包子,他还没吃就不省人事了。”
“不能排除是食物过敏引起的休克。”医生迅速做出判断,叫来两名护士,“给患者吸氧,立刻送心电图室,另外准备0.1%肾上腺素1毫升、地塞米松10毫克!”
乔棉双脚发软,强撑着才能站稳。她的手紧攥着手推病床的栏杆,指关节泛白没有一丝血色。
追随医护人员跑到心电图室门外,护士示意家属在外面等,她浑身无力,后退至墙边,跌坐在金属长椅上,身体仿如怕冷似的不停颤抖。
“不怕啊,孩子,小肖不会有事的。”
李阿姨一下接一下地拍抚乔棉的后背,帮她鼓劲打气。
杨老板送走急救车、补完挂号手续,马不停蹄跑回来:“医生怎么说?还是因为中暑没治好吗?”
“老杨,我有话问你!”李阿姨提高嗓门,“五点多那会儿,你和小肖前后脚进的家,你带他吃什么东西去了?”
杨老板一时发懵:“没吃什么……”
李阿姨气不打一处来:“医生说小肖是食物过敏。咱家老大上中学也犯过,被你带着出去胡吃海喝,吃错了东西,全身起红疹,嗓子发紧喘不上气,后来到医院打针才好点。”
“就是巷口那家开了快十年的烧烤店嘛,”杨老板总算理清了思绪,“我下班,小肖跟我一起回,路过烧烤店他非说请我吃几串海鲜,我是东道主,哪能让他请客?”
乔棉一颗心登时凉了半截。
“杨伯伯,您别看小让是在海滨城市长大,他从小就对贝壳类食物过敏。您究竟点了哪种烤串,赶紧告诉医生!”
“哎呀,好心办了坏事!”杨老板懊悔不已,“小肖说他吃药期间不能喝啤酒,我说那就吃一份烤蛏子吧,谁知道后果这么严重——”
李阿姨狠狠推了老伴一把:“少磨蹭,快去跟医生说清楚!”
医生诊断正确,再加上抢救及时,夜幕降临之时,肖让悠悠醒转。
睁开眼的第一秒,他急切地搜寻乔棉的身影,奈何视神经被天花板灯管白光刺痛,视线半天也无法对焦。
直到乔棉伸出手,覆在肖让额头试体温,他才有了安全感。
“我怎么了?”
“你吃错东西,过敏性休克,用过药已经脱离危险了。”乔棉接过李阿姨递来的水杯,用纱布蘸取温开水,一点点润湿肖让干裂的嘴唇,“医生说要留院观察,安心休息,有我陪着你呢。”
肖让暗暗叹了口气:“我以为,人长大了免疫系统就完善了,哪承想一口蛏子就把我搞成这样?”他看看乔棉,又看看李阿姨,“杨伯伯呢?他没过敏吧?”
李阿姨说:“小肖,好孩子,自己这么难受还惦记着别人。”
肖让转头四下望望:“杨伯伯去哪儿了?”
“老杨没事,你不用管他,养好身体是最重要的。”李阿姨心怀愧疚,“今天的事,责任全在老杨,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阿姨,您别怪杨伯伯,是我嚷嚷着非得吃烧烤的。”肖让替杨老板说好话,“真的,他不知道我对贝壳类海鲜过敏,我也以为只吃一口没问题。”
乔棉握紧他的手,心疼得揪作一团,却始终保持着微笑,不许自己掉眼泪。
李阿姨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在病床边的矮柜上慢慢晾着。
“孩子,你和小棉大老远回来,我们有缘遇见,本来是一件好事。你先是中暑,又食物过敏,我跟老杨说了,你生病住院的事情,不能瞒着老肖,所以我叫他打过去说实话。”
“不要打电话!”
肖让忽然撑起上半身,把乔棉和李阿姨吓了一跳。
乔棉赶忙坐到床沿,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背部,以防他坐不稳再次受伤。
“你差点没命了,肖叔叔和曲阿姨必须知道!这不是你瞒着他们逃课打工,想瞒就能瞒过去的。”
肖让看一眼李阿姨,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你们聊,我去问问护士几个钟头后能进流食。”李阿姨起身,紧走几大步出了病房。
“宝宝,有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肖让吞吞吐吐地说,“因为宋伟山从棠川市买回来的那盒麻糖,我爸和我妈冷战半个月了。”
如果把麻糖比作长辈冷战的□□,那么乔棉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情,俨然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杨老板一个电话打过去,肖晋齐的反应尚在意料之中,只说请杨老板多多照应肖让。
曲海玲却瞬间爆发了,当即叫上姜旭,搭最近的航班直飞文桓市。
或许是压抑的情绪无处宣泄,平日讲话风格简洁的曲海玲,这次一反常态,整个航程都在和姜旭抱怨肖让冒失鲁莽的性格。
等他俩到了医院大门外,已近子夜时分。
值班保安明说了,探视时间是第二天早晨九点以后,但曲海玲执意要进住院部。
姜旭拉也拉不住,不得不联络乔棉:“小棉,你在病房吗?下楼到医院南门,曲阿姨情绪失控了!”
乔棉蹑手蹑脚走出病房,立马狂奔至电梯间。
楼层下行的清脆读秒声,搅乱了她刚刚平静不久的心绪。她一路小跑,迎面走向正和保安吵嚷的曲海玲。
“阿姨,阿姨?”
曲海玲完全不顾形象,眼泪糊花了妆容。
值班保安很是尴尬:“这位大姐,不是我不通情理,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我们互相理解。”
保安的话,曲海玲充耳不闻。她一见乔棉,重重抓住乔棉的手:“小棉,你在这儿太好了——小让呢?他人呢?”
“您别急,阿姨,”乔棉回握曲海玲的手,“附近有快捷酒店,我领您去办入住,凑合一晚,天亮了您就能见到小让。”话音未落,乔棉朝姜旭使个眼色,“走,小旭你来过的,你在前面带路!”
安顿好曲海玲,乔棉给住院部的护士站打了电话,确认过肖让睡得安稳她才放心。
姜旭脑子乱睡不着,给乔棉发信息,两人约在酒店大堂碰头。
“小棉,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姜旭万分抓狂,“曲阿姨要把我逼疯了!”
乔棉沉默不语。
她徐徐走到酒店大门,回头冲姜旭招手示意,叫他一起出去透透气。
两人漫无目的走了三条街,终于寻觅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馆子。
姜旭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点足够十人吃的餐。“这个、这个,还有最底下的肉炒面,我都要双份!”
“稍等——”乔棉叫住服务员,“姑娘,麻烦您,我朋友心烦意乱,我来点餐比较好。”
她拿回餐单,划去姜旭胡乱勾选的稀奇古怪名称的菜。
一道配以小图的甜品吸引了她的注意。
“请问这道小吃的材料都有哪些?”
“哦,你问这个?” 服务员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我不能说。老板独创的甜品,他说要保密,不能到处说给人听。”
乔棉指着餐单给姜旭过目:“小旭,你瞧瞧,‘长情蔗菇冻’奇妙吗?”
自从减肥以来,姜旭几乎不碰甜食。今天他豁出去了,也不管味道如何,直接做决定:“你想吃对吗?那来四份,一人两份吃个过瘾!”
服务员当然乐意,顺势推荐了五道最受欢迎的菜品。
姜旭大手一挥,统统选中下单。乔棉无奈地笑笑,只得由他去。
等菜的间隙,乔棉环顾四周。
方才进门,她发现这家店早就存在,以前乔谆易曾带她来过,那时这家店主营年糕和油炒面,属于特色小吃店。如今店内装饰一新,菜单也大不相同,想必是换了主人做的改变吧?
“您点的甜品,一共四份。”服务员端着托盘,动作轻柔地放下四个瓷碟,“吃法有讲究,您用勺子把顶部挖开小口,热气散了再吃,要不烫嘴。”
“谢谢你的提醒。”
乔棉照做。她给“长情蔗菇冻”开了天窗,热气源源不断冒了出来。
甜品的外观朴实无华,米白色的软壳大概是琼脂和牛奶制作的。内里的热气挟裹着香味,乔棉闻见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不是油炒杏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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