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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71.掉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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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墙上老式挂钟发出吱呀的残喘声, 夕阳洒进房内,这时节已是暮冬, 容成玉却忽然感到一股难心言喻的冷。

    祁颜只见他眼神黯了黯, 最后低低地反问一句:“那你是谁?”

    他果然知道了……

    一直以来的猜想成了现实, 祁颜心中的重石越压越紧。容成玉应该很早就怀疑过他的身份,不然在听到他那句话时,第一反应不是惊讶, 而是这种带着悲痛的沉重感。

    事已至此,祁颜反倒生出把真相全部吐露出来的勇气。

    “我是……”话到嘴边, 他怕自己的答案太过荒诞, 容成玉不会相信, 于是问他:“在你的猜测中,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你?”容成玉低沉地笑了几声, 这笑夹杂着太多无奈与痛苦, “我不知道, 真的, 祁颜你……不, 我也不知你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你身上有太多谜,复杂到我根本猜不透。”

    他双手放在双膝上, 头低在两臂之间,祁颜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懂诗词歌赋,也懂骑马弹琴, 处理起事情来手段更是成熟老道……你一点都不像当时和我结婚的那个‘祁颜’。可当初是我亲手把你从海里救上来的, 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 你会是另外一个人……”

    “你从庄园弹琴那次,就开始怀疑我了,对吗?”

    细想起来,确实从那次过后,容成玉在很多细节处的态度就有些不同。好比人事部骨干集体辞职那件事上,他完全信任自己能够帮容熙解决问题。

    “其实早在你从医院醒来那时,我就该发现你的行为举止有异样。可当时医生跟我说你是跳海之后留下后遗症,我才相信的。”

    可当初他却被祁颜各种奇怪的举动吸引了,甚至为他的聪明睿智深深着迷。是焕然一新的祁颜,让容成玉重新对这个“妻子”燃起兴趣,进而陷入他的魅力当中。

    祁颜抿了抿唇,所有的异样其实都有迹可寻。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初遇到的就是容成玉,他本以为,当初容成玉若是同意离婚,那么他们桥归桥、路归路,也没什么瓜葛了。可容成玉偏偏爱上他……

    突然,他整个人被男人抱在怀里,对方把头埋在他肩窝处,闷声道:“可无论你是什么人,我都会一直爱你!”

    难怪容成玉最近经常对他说“我爱你”,其实这声爱语下掩盖的,是他的不安吧。

    这一瞬间,祁颜又突然心生不忍,何必告诉他真相呢,两人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不也是挺好的吗?

    他双眼垂落,而此刻,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将桌上几张照片吹落在地。进入他视线的,恰好正是那张陪葬墓画。

    脑里一阵清灵。不,他不能这样!

    祁颜猛地抵住他胸前,眼里闪现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

    “成玉,我知道你爱我,可越是这样,我就更加不能瞒着你。”

    祁颜停了数秒,最后才一字一句地道:“我,的确不是当初和你结婚的祁颜。”

    “我……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人。”

    又一阵风轻轻吹过,带来傍晚的凉意。

    容成玉定定地看着祁颜好久,他想说“你这个笑话不好笑”,可触及对方那一脸肃穆,那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祁颜不会骗他,可这样一个真相……要他怎么相信?

    容成玉的震惊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祁颜不怪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这种荒诞的事实,可它确实发生了。

    “成玉,我知道你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可我真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

    “那……你是什么人?”

    容成玉想过千百种祁颜的真实身份,甚至就像解秋说的,他有可能是整容来接近他,或者是通过其他各种离奇的办法,唯独灵魂穿越,这个最荒诞不经的可能性,被他最先排除了。

    “朕乃大绥第三任皇帝,靖宁帝祁颜。”

    这一刻,祁颜恢复了昔日高高在上的尊荣。

    容成玉觉得这世界疯了,“你……你是皇帝?”

    “没错。”祁颜站起身,他负手而立,完全是一副上位者姿态。

    “听起来不可思议,可朕……我的确是大绥王朝的第三任继位者,当日我前去陵墓祭拜谢容,谁料天降一道惊雷,等我清醒过来,发现已附身在这具身体里。”

    容成玉敏感地抓住关键点,“你的意思是,从医院醒来后,祁颜就变成了你?”

    “嗯。”祁颜侧过脸看他,神情复杂,“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的灵魂在这具身体上,没办法回去大绥,唯有顶着‘祁颜’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生存。”

    这听起来……祁颜各种奇怪的举动,包括那种与生俱生的贵气,还有抚琴、骑马、吟诗这些高雅的技能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可大绥是哪个朝代?我根本没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当初来到这世界后翻遍群书,我也找不到有关大绥的史书记载。”

    容成玉脱口而出,“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你幻想出来的,是臆症……”

    “不是!”祁颜斩钉截铁地道:“这不是我凭空捏造的,谢容的墓就是最好的证据!”

    谢容?

    宁山将军墓的墓主!

    容成玉立刻追问:“谢容是谁?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刹那间,他能感受到祁颜身上弥漫着一股忧伤。

    “谢容……他是我亲封的骠骑大将军。”

    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容成玉站起身走到祁颜面前,紧紧握住他双肩,“告诉我,将军墓里藏着什么秘密?”

    “秘密……?”

    祁颜望进他双眸,然后轻轻推开他,走到桌边。他拿起桌上一张照片,“你不是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吗?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这是真的。”

    “你手机借我。”

    祁颜拿过容成玉的手机,打了电话出去,“方明,待会回来麻烦在楼下那文具店帮我买点毛笔宣纸,还有墨水,嗯,随便买就行。”

    “你这是……”

    祁颜把手机塞回他手里,“等会,我会向你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方明手脚很快,他打包三个盒饭上来,顺道还带了一大袋笔墨宣纸。

    知道现场氛围不对,他三下五除二扒完盒饭后,就借口要出去散步,赶紧溜出房间。

    屋里又只剩容成玉和祁颜。

    两人都闷不作声,祁颜径自在桌上铺好宣纸,开始拿起毛笔沾了墨水,在纸上作画。

    容成玉默默地看他在纸上勾勒出一个身影,随着祁颜不断落笔,那身影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个长发垂肩的古人,从衣着上看,应该是个男人,而且应该是个俊美的男人。那人正坐在树下抚琴,左边题了句诗:“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

    容成玉顿时瞪大双眼,“这句诗……”这不是他们在江南菜馆看到的那首吗?

    最后一笔勾画完,祁颜才缓缓放下手中毛笔。他抬起眼看着容成玉,嘴里轻轻说道:“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这句诗,正是当初谢容写在这幅画上的。”

    容成玉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等到他视线落在旁边那张照片上,立刻就明白了!

    “这张随葬品的原型?”

    桌上那照片中的残画,已经被岁月侵蚀得只剩几道轮廓,旁边那句诗更是残留几个不完整的“子之扬颜”。可只要将这张照片放在祁颜的画旁边比对,任何人都会相信他们画的都是同样的内容。

    “博物馆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从墓里出土的这幅画大概明天就会有复原图,你可以看看,究竟是不是我手上所画的。”

    其实不用等明天,光从祁颜身上透露出的这股自信镇定,容成玉已经相信祁颜说的不会有假。

    愣愣地看着桌上那副画,古人作画虽然不像画方油画那般写实,可那种人的风韵却是更加生动。画上那人抚琴的身姿潇洒风流,容成玉脑里突然闪过一个猜想,“这画上的……是你?”

    祁颜似乎也有些错愕,他没料到容成玉一猜就猜中了,“……对,这画上的是我。”

    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人画在纸上,同时还题了那么一句赞美容颜的诗,这其中的意味自然就引人遐思。

    电光火石间,容成玉突然想起,当初两人初次在酒店亲热时,在高潮的瞬间,祁颜嘴里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

    谢容!

    容成玉整个人如掉冰窖,他猛地扳过祁颜身子,眼神里充满前所未有的狠戾。

    “那个谢容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祁颜轻咬下唇,容成玉太敏锐了,他不想,也不愿意再瞒他。

    “谢容他爱我。”

    这个答案跟他预想的完全一样,容成玉忍住心中钝痛,再次追问:“那你呢,你爱他吗?”

    如果祁颜爱的是谢容,那他容成玉算什么?

    心里那根弦拉得将近极致,容成玉双目紧锁着祁颜那薄唇,静静地等待着他下一秒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他即将承受不住之时,祁颜终于缓缓说道:

    “我……”

    “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算什么答案。容成玉不信,“你可以直说,我受得了。”

    与其自己这么猜来猜去,他宁愿祁颜将真相全部说出来。

    祁颜定定地看了他数秒,最后别开眼,“我是真的不知道。”

    ……

    “那你和那个谢容……算怎么回事?”容成玉抱着自虐的心态问出这句话。

    “我和谢容?”

    祁颜沉默许久,他转过头望向窗外,目光变得漂浮起来。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祁颜是大绥第二任皇帝的第五子,生母入宫时不过是一介才人。自从诞下皇子后,他的母亲就由才人晋升为妃。

    锦妃,祁颜的生母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女人。她出生卑微,却懂得忍而不发,韬光养晦。

    当年皇后一直无所出,太子未定,所有皇子都有争储的机会。从祁颜懂事开始,锦妃每日都督促他习文学武。每天太阳初升,小祁颜就要开始做功课,一直到月上中天才能休息,十几年如一日!

    而对外,锦妃却要求祁颜要学会敛其锋芒,寻求可以帮助他们的力量。

    谢容,大绥第一世家谢家公子,就这么进入了祁颜的视线。

    谢氏一门辈出名将,谢容的父亲更是皇帝钦点的兵马大元帅。他娶的还是皇帝的长姐,换而言之,谢容还得叫当今皇上一声“舅舅”。

    谢容自小聪颖,当今皇帝十分喜欢这个侄子,便让他也一起进宫和皇子读书。

    皇宫中长大的孩子都是七窍玲珑心,谢容这等身份自然成了上书房最耀眼的存在。

    每个皇子都知道要和谢容搞好关系,可祁颜却没有。不是他不知道谢容的价值,而是他对局势看的非常清楚。

    当时他生母锦妃势弱,像他这种不受宠的皇子,谢家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与其白费力气,倒不如静观其变,再伺机而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祁颜渐渐发现,这谢家少年的性情倒有些独特。他既与喜好风花雪月的二皇子谈不来,三皇子的吟诗大会他也不参加,四皇子要他狩猎他也全都推了……

    不仅如此,这谢容总是隔三差五就拿着书来问他功课。祁颜起以为是他错觉,后来发现谢容确实总是找借口来跟自己搭话。

    比如那天老师刚讲完《诗经》,谢容就指着一句诗问他是何意。

    在上书房学习,祁颜总是时刻牢记锦妃的叮嘱,要懂得藏而不露。

    他佯装一知半解,“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这应该是说宣姜夫人长得很美的意思吧?”

    他故意曲解原诗的意思,“这美人与国君般配,倒也贴切了诗名。”

    谢容喃喃道:“与君偕老……”

    谢容有意拉近两人关系,祁颜经历过最初的惊讶后,心中倒也是欣喜,锦妃更是乐见其成。

    能与谢家交好,自然对祁颜日后争储必有裨益。

    跟谢容渐趋熟稔后,祁颜也慢慢发现这谢家少年的独特心性。虽是生于世家,可谢容生性内敛,平日里也没几个知心好友。

    一开始,确实是抱着目的放任谢容接近,但祁颜自幼在深宫中长大,锦妃管教相当严厉,从小到大他也没有朋友。

    两颗年轻而寂寞的心,慢慢靠近,就像冬夜里的两只小兽,紧紧依偎在一起取暖。

    跟谢容呆久了,连皇帝也对他这个小儿子另眼相看。与此同时,锦妃的后宫之路也越来越顺。

    这时候,皇子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也越来越激烈。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祁颜意外地发现了谢容对他的心意。

    谢容喜欢他,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原来,谢容之所以会处处对他好,并不是把他当成兄弟,而是……

    在发现真相的瞬间,祁颜震惊过后,立刻想到的却是如果他拒绝了谢容,那谢家还会在争储这件事上支持他吗?

    如今二皇子失德,三皇子又过于懦弱,四皇子娘家强势,谢家已隐隐有扶持他之意。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与谢容失和……

    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或许会毁于一旦,祁颜不甘心,更别说他的母妃。

    经过一夜冷静的分析思考,祁颜最终决定假装不知道谢容的心意,继续与他维持好友同盟的原状。

    也许正是他不经意的放任,谢容对他的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先皇病逝,皇子夺嫡,祁颜在谢家的扶持下,历经多方险阻,终于清除其他皇子的党羽,成功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

    祁颜登基后,立刻就给谢容赐封爵位。天子与重臣,此时的两人,已经走到这世上最高的地方。

    谢容开始不再约束自己的情思,他变得霸道、专横。

    他不准祁颜立后,干涉祁颜纳妃,他要祁颜的世界,只有他谢容一人。

    祁颜不是没想过要回应他的爱,可是他初登大宝,如果在此时传出与重臣有断袖之事,那绝对会让之前未翦除干净的反动势力重新卷土而来。

    谢容与皇位,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祁颜开始有意无意地远离谢容。

    要疏远一个人,其实也不难。他总是能找到很多借口不见谢容,接见大臣、给太后请安、批阅奏折……

    冷落了谢容一段时间引发的直接后果就是,谢容怒气冲冲地闯进御书房,两人争吵之中,谢容向她倾吐了所有心意,可祁颜只能拒绝他。

    恰逢北境狄戎来犯,谢容负气之下,请命带兵出征御敌。

    这种尴尬的节骨眼上,祁颜当然准了。

    可谁也没想到,朝堂上的最后一面,竟成了永别。

    谢容亲率大军三战三胜,可却在最后的一战中,中了流矢。这箭疮并不在要害,可偏偏那年是连年不遇的寒冬,北境大雪压山,护送谢容回京治伤的队伍被困在了雪山之内。

    祁颜一接到急报,立刻派羽林军带上宫内最好的御医,日夜兼程赶到北境。

    岂料,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谢容墓里的东西都是我钦点陪葬,那幅画,便是他送给我的。”祁颜幽幽地看着照片上那已经过岁月侵蚀的残画。

    当年他佯装不知,曲解了这诗的含义。谁想谢容后来以他入画,居然还把这诗题在画上。

    容成玉不知道的是,这诗名为《君子偕老》。谢容当时题诗之心境,应该就是因他当日戏言,意喻他俩白头偕老。

    当初,是他有负于谢容。是谢容填补了他年少对友情的渴望,是谢容辅助他登上帝位。

    可最终,他在谢容与皇位之间,却毅然选择了后者。

    谢容对他的情,他还是辜负了。所以,在谢容下葬之时,他特地将这幅画也一起葬入墓中。

    当年谢家少年的满腔情意,他不配拥有。

    “我原以为,这辈子亏欠谢容的,应是永远都还不清了。没想到……”

    祁颜这句“没想到”,却让容成玉心中警铃大作。

    “没想到什么?”

    不知怎么的,光看着祁颜此刻的表情,容成玉身子里突然涌现一股莫名的恐慌。

    祁颜定定地看着他,神情复杂地说:“没想到我会遇到你,成玉、不,你就是谢容!”

    耳边还依稀萦绕着窗外街上小贩的吆喝声,可容成玉却觉得这些都离自己很遥远,他整个意识仿佛抽离开来。

    祁颜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他却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你……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是你所说的谢容?”

    谢容?一个不知道死了几百年的古人!

    他一个活生生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现代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躺在古墓里的将军!

    容成玉觉得他俩之间肯定有一个人疯了。他像落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带着卑微的期许恳求祁颜:

    “阿颜,你是不是跳海后记忆出现问题,这一切肯定都是你的幻想!要不我带你去国外看医生!我们可以去美国,花再多钱也无所谓!只要能治好你,我……”

    “成玉!”

    祁颜抓住他的双手,“我没病!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跟谢容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谢容……容成玉……这难道不是冥冥中注定了,当年的谢容,就是现在的容成玉吗?”

    容成玉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不,实在太荒谬了。你不能单凭一个名字就这么下定论!”

    “不是名字!”祁颜情真意切地看着他,“你们俩真的长得完全一样,无论是身高、长相、体型、声音……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容成玉从他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希冀。祁颜希望他怎么回答,回答一句“是”吗?

    原来,他曾经以为的错觉,并不是错觉。祁颜真的是透过他容成玉,再看那名为谢容的男子。

    容成玉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未体验过如此绝望的一刻。祁颜此刻的眼神,就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尖上来回切割,把他那颗盛满爱意的心割得血肉模糊。

    疼,无法抑制的疼痛让他差点喘不过气。可他还是坚持,坚持着要咽下泣血般椎心之痛,把最残酷的那句话问出口:

    “你的意思是……一直以来,你都把我当成了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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