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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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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起了效果。

    “你要配合我,好吗?”

    陆奕卿浑浑噩噩的点头,他脑子里的念头只有一个,让这个孩子平安出生。

    他只要一醒来,下身撕裂般的剧痛就重新卷土而来,痛得他两眼发黑,他跟着医生的节奏,呼气吸气然后再用力,他感觉得到孩子在一点一点往外挪,只要往外挪一点,就离生机更近一点,他一边高兴,一边承受着这种凌迟一般的疼痛。

    他晕过去数次,都被护士弄醒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可眼皮就是发沉,到后来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在不知道第几次徘徊在昏迷的边缘时,耳边响起了一阵啼哭声。

    很微弱,但他确信自己听到了。

    “是个男宝宝,出生时间,5点20分。”

    护士给孩子简单做了清理,包上小襁褓后,抱给Omega看。

    陆奕卿全身都跟散架了一样,连抬手碰一碰孩子都做不到。

    但是小宝宝自己一边哭一边挥着小手,轻轻碰到了爸爸的脸颊。

    小手软绵绵的,跟棉花糖一样,陆奕卿的目光粘在宝宝身上,他一时间都看不出来这个孩子像谁。

    他的信息素一点一点的把孩子包裹起来,代替了自己的拥抱。

    孩子是早产儿,一出生就要进保温箱的,护士没有抱出来给家属看,只出来报了平安:“Omega爸爸和孩子都度过了难关,但是建议立马转院,这里的设施不齐全,对病人和孩子都不好。”

    谢定澜松了一口气,他原先计划再过一个星期就让奕卿去城里的医院住着,要是有个突发情况也能及时应对,却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出来的这么急,但所幸有惊无险,父子都平安。

    严小伟一早就打电话跟他通好了气,他借着自己的人脉安排了产科最好的医院,病房都是单人独立的,甚至提前预交好了一个月的医药费。

    因此今天虽然事发突然,但也不至于毫无准备,确认父子平安后,谢定澜打电话把这个突发情况给严小伟说了,对方显然是刚睡醒,但在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声音立马拔高了几个调,说他现在就和那边的医院联系。

    七点多的时候,对接医院的救护车就过来了。

    陆奕卿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他在一个陌生宽敞的病房里。

    护士在帮他调着点滴的速率,一见人醒了,脸上立马浮现了笑意:“你醒啦,我去叫医生过来。”

    半靠在一旁沙发上打盹的谢定澜有感应一样也跟着清醒了,他凑到病床前,陆奕卿看到他眼里布着的血丝,猜他肯定没有睡好。

    “...宝宝呢?”

    “在新生儿培养箱里,因为是早产儿,医生说要在里面观察几天。”谢定澜愉悦的说:“是个男孩子,体重三斤半,但你放心,他很健康。”

    陆奕卿被他的开心传染到,也弯着眼睛笑了笑,轻声说:“真想抱抱他。”

    “会的,再过几天就让你抱,到时候你想怎么抱就怎么抱。”谢定澜替他拉了一下被子:“你现在先好好休息,恢复好了才有力气抱抱他。”

    陆奕卿点点头,他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蓝色的天空上飘着几朵小白云,他没看到太阳,却一直被光明笼罩着,他说:“天都亮了。”

    “你睡了一天一夜呢。”谢定澜说。

    医生这时候进来,严小伟也蹦跶到陆奕卿面前,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没有披白大褂。

    陆奕卿便知道这不是第一医院。

    “师兄,我看到小宝宝了。”严小伟一边腾出位置让医生给陆奕卿检查一边兴奋的说:“好小啊,感觉还没我两个手掌合起来大。”

    “刚出生的宝宝都很小。”陆奕卿说:“他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也不大啊。”

    检查完Omega身体的医生说:“早产的宝宝都偏小,好在没有带出什么病,算是幸运的了。”

    陆奕卿连忙问:“那以后要注意什么?”

    “早产的宝宝口与舌的肌肉很弱,消化能力差,胃容量小,可是每日所需热能又不能太少,因此只能分作多次喂哺,还要注意保暖,早期还应补充维生素E*,这些细节我都会告诉照顾宝宝的护士,就是有一点,最开始最好用Omega爸爸的奶水喂养。”

    “......”

    男性Omega在生产之后胸部会短暂发育,供给哺乳期的孩子奶水,但周期短,且这种情况因人而异。

    陆奕卿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部,觉得自己可能就是那个特例。

    他整个怀孕期间都在喝着各种各样的苦药,多少是对身体有影响的。

    CP59 (往事)

    小宝宝注定是没有奶喝的孩子。

    陆奕卿的身体恢复得慢,一直都不能下床,小孩子又离不开保温箱,父子俩硬是生生分开了小半个月才见上面。

    一家子里只有何瓣有照顾婴儿的经验,孩子出了保温箱后她是第一个上手抱的,当过母亲的人对小宝宝都有种特殊的喜欢,她真是第一眼就对这个孩子爱得不行。

    宝宝被抱到陆奕卿眼前时是醒着的,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一屋子的人,目光与爸爸对上的那一刻就不移开了。

    陆奕卿觉得自己与这个孩子在对视的这一刻达到了心灵的互通,他眼眶微微发热,这个就是在他肚子里呆了八个月的小宝贝,小家伙默默地在他身边,陪他经历了生与死,在他绝望的时候给他点燃了一点星火,支撑着他走到现在。

    何瓣坐到床边,把宝宝小心的往陆奕卿身上靠,陆奕卿弯起左手,让宝宝的头可以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对,这个角度是对的。”何瓣一边指导着一边准备把孩子的身体完全交到Omega手上,她太明白陆奕卿此刻的感受了,也太想让这个苦命的人亲手抱一抱自己辛苦怀胎八个月的儿子。

    可她忘了陆奕卿的右手有伤,谢定澜在一旁提醒了一句,何瓣才意识过来。

    陆奕卿费力的抬起右手,搭在了宝宝的襁褓上,他忍着骨头里愈演愈烈的刺痛把右手曲成可以把宝宝抱住的弧度,何瓣坐得最近,看得见Omega整个手臂都在微微发着颤,手背还爆出了几根青筋。她突然明白,这个简单的表达爱意的动作,于眼前这个人而言有多难。

    “何瓣姐,你别松手。”陆奕卿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在长达十分钟的尝试之后,他终于接受了自己右手能使得上的的力气不足以抱稳宝宝的事实,他艰难的笑了一下,无奈的说:“我好像抱不住他。”

    “好,我不松手。”何瓣心中替他难受,但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说:“我帮你抱稳,你亲亲他,他是你的宝贝。”

    小宝宝也似乎有所感应,他迟迟等不到爸爸的怀抱,便伸出小手虚虚的去碰了一下爸爸的衣领,咿咿呀呀的好像在讨爸爸的欢心,希望他能抱一抱自己。

    陆奕卿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宝宝的额头,宝宝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等爸爸的额头离开时,立即睁眼新奇的看着他,好像这是在做什么有趣的游戏,陆奕卿又低下头亲亲宝贝的额头,他的睫毛不知道何时被打湿了,但脸上并没有泪痕。

    在没人察觉的时候,泪水被他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

    他歉疚的和宝宝说:“对不起,爸爸都抱不动你。”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咧着嘴冲他笑。

    何瓣说:“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陆奕卿看了一眼外头湛蓝的天空,上面漂浮着两朵相互依存的白云,不管风怎么吹,它们都紧紧的贴在一起,甚至相互交融。

    “白云初晴*。”他低下头对着傻乐的宝宝说:“叫你初云,好不好?靳初云。”

    谢定澜顺着他的目光望到天空上的两朵云,并不能明白这人的思绪,触景生情,可他无情可生,却依然说:“是很好听的名字。”

    何瓣也笑:“我们小云一定会是个乖宝宝的。”

    小初云裹在小襁褓的双腿欢快的蹬了两下,像是在表达自己收获名字和夸赞的喜悦。

    他很小,还不足月就出生了,但除了体重稍轻外,其他指标都是正常的。出了保温箱,过了观察期后,小宝贝便被允许待在爸爸身边了。

    摇篮离床格外的近,小宝宝躺在里面,一天大多数时候都在呼呼大睡,醒来时总是格外精神格外乖巧,除了饿了和拉了,基本上不会哭闹,他明明还这么小,却好像已经懂得要体贴自己体弱的爸爸。

    陆奕卿每天就趴在摇篮边上陪着宝宝,孩子醒的时候,他用左手的手指和小宝贝做简单的互动,看着小宝宝吐泡泡,小家伙犯困的时候,他就单手摇着摇篮,轻轻哼唱着自己小时候听过的儿歌,直到把小宝贝哄睡了,他自己才会闭着眼跟着睡一会儿。

    生产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力比不上以前,总是觉得累。医生说是身体亏空得太多,才会这般虚弱,可以慢慢补回来。可他懂得自医,自己的身体如何他最清楚不过,这几天他的后脑总是间歇性的作疼,疼痛来得急促去得也快,他之前在医院里看过自己的脑部CT片,用专业的眼光来看,血块的位置实在不算理想,通过开刀取下来的成功率不足50%。

    他在手术台上总是扮演着操刀者,因此绝不能接受死在手术台上这样的结局。

    但是不动它,反而可以怀着点侥幸心理,说不定一辈子都相安无事,现在看来,是自己太乐观了。

    他还要等靳衡三年,现在就已经过去了1/6,时间推着一切在前进,这个血块会是一个威胁,但它是慢性毒药,不会立即发作,也不会马上要他的命。

    他看着小宝贝的睡颜,想着自己要努力的活下去,从前是为了给靳衡的承诺,现在还为了这个宝宝。

    宝宝的满月礼是在医院里过的,何瓣给织了一顶虎头帽,小家伙戴上去后看着十分讨喜,小幅度的摇晃了一下小脑袋,帽子后面缝上去的老虎尾巴就跟着摆动起来,十分活泼。

    陆奕卿伸手揪了一下帽子上的小尾巴,小家伙就好奇的转过了头,眨巴着大眼睛,向爸爸伸出手,陆奕卿便拉着宝宝的手亲了一下。

    谢定澜摆弄着相机,刚好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犯了两个月相思病的靳先生这个月依然没有等到自己的老婆,却从狱警那里收到了三张照片和口头的平安信,他才知道自己提前当了父亲。

    有两张照片是小家伙的特写,小团子的皮肤和奕卿一样白,五官也明朗起来,依稀可以看得出更像奕卿一点,只有一双眉眼与自己俏似,靳衡一遍一遍摸着照片上的小孩子,心想像奕卿好,不愧是自己的儿子,就该这么长。另一张里,陆奕卿只露出了一个侧脸,他低着头亲吻着小宝贝的手,靳衡看着这张侧脸出了许久的神,他看到奕卿手上还在吊着针,也瘦了好多,像是还在病中。

    这种时候,自己却不能陪在他身边。

    这些照片和那张大学时的合影一起被放在了枕头下,四张相纸装着靳衡全部的思念,陪他熬过一千多个孤独的日日夜夜。

    CP60(往事)

    出院回家后,陆奕卿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小宝宝身上。

    他之前在书上恶补过照顾孩子的功课,但理论与实践终究是有差别的,在他身上更甚。

    他抱不了孩子,连给宝宝换个尿布都无比艰难。

    何瓣倒是十分愿意代劳,陆奕卿很多时候只能干站在一旁看着。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严小伟托人从澳洲买了好几罐奶粉,全屯在了家里,够小宝贝吃一年了,完全不用忧愁没奶喝的问题。

    陆奕卿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给宝宝泡奶粉,这也是何瓣教上手的,他试好水温,就着奶嘴抿了一小口品品味道,确定是宝宝喜欢的浓度后,才举着奶瓶去喂宝宝。

    小初云经常是和爸爸一起躺在床上,因为新生儿对Omega的信息素依然非常依赖,所以陆奕卿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在宝宝身边,孩子也黏着他,总是喜欢贴着他的胸口睡觉。所以宝宝稍大了一些,夜里便也不睡摇篮了,每天和爸爸挤在一个小被窝里,枕着信息素入眠。

    陆奕卿半躺在床上,用左手举着奶瓶,把奶嘴玩宝宝嘴里送,小宝贝刚才饿得哭了几声,这会儿闻到了一股奶香味,便循着本能往爸爸怀里撞,陆奕卿身上穿着的是居家服,屋里开着暖气,因此身上的衣服也薄,小宝贝一偏头轻而易举的就碰到了他的乳头,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张开小嘴去咬,隔着衣服都不能阻挡他的热情。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了,陆奕卿轻叹一口气,把奶瓶放到一边,用手扶着宝宝的头把他和自己的身体拉开了小小的距离,然后飞速的抓过奶瓶,趁着小朋友的嘴巴还张着的时候把奶嘴塞进了宝宝的嘴里。

    小宝贝什么都不懂,被拉开的一瞬间就耷拉着淡淡的眉毛准备嚎啕大哭,然而哭声还没从喉咙里跑出来,他嘴里就被塞进了奶嘴,稍稍用力一吸,香甜的奶汁便汇入口中,他猛吸了几口奶,满足了以后,又弯着眼睛冲着爸爸笑,仿佛十分满意。

    陆奕卿被他这天真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但到底是又骗过了一回。

    宝宝又大了一点后,才终于不会一饿就撞着他的胸口找奶喝了。

    陆奕卿再见到靳衡时已经是小半年过去了,当初生产时那般凶险,何瓣怕他休养不好落下病根,硬是把人关在家里,不让他出去吹风受冷,天天炖着药膳滋补,直到陆奕卿被喂胖了一点,脸颊也浮上些许红润后,她才满意,默许他可以出门。

    再过半个月就是新年,他赶着一年中最后的几天去见了靳衡。

    靳衡半年没看到媳妇儿,想得很,一看到陆奕卿坐在他面前,他就想冲过去把人抱住,可惜他们之间隔着一扇玻璃,玻璃上还贴着四个红色的大字:“好好改造”。

    陆奕卿比他在照片里看到的状态好一点,靳衡拿起电话,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他的身体。

    陆奕卿亮着眼睛笑了笑,与他说:“好多啦,我最近还胖了!”

    靳衡说:“哪里胖?我现在捏你的脸,脸上能让我捏出二两肉吗?”

    “怎么不能了?可是你也捏不到。”陆奕卿眨两下眼睛说:“等你出来,就可以捏小家伙的脸了,手感非常不错,就跟小面团一样。”

    “我看到你寄过来的照片了,宝宝长得像你。”靳衡一想到小朋友,也是满脸幸福与期待:“以后肯定越长越好看。”

    “我给他取好名字了。叫初云。本初子午线的初,冲云破雾的云,你觉得怎么样?”

    “你起的都好听。”

    “对了,他跟你姓靳。你有没有意见?”

    “不敢有意见。”靳衡说。

    “以后我和宝宝就都是你的人啦。”陆奕卿笑说:“生宝宝好辛苦的,你不应该给我点奖励吗?比如亲亲我,或者说几句好听的,让我开心一下。”

    靳衡看着和他隔了一扇玻璃墙的爱人,真想找上手把这扇碍事的玻璃拆了,然后把人搂进怀里深吻。

    但现在他能做的仅仅只是站起身,对着冰冷的玻璃哈一口热气,然后用手敲了一下玻璃。

    陆奕卿的注意力便在转移到他手上了。然后他就看见靳衡用拇指在那片水蒸气里,画了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他的眼眶里一下也蒙上了水雾。原先伪装的开心与乐观忽然消失,他捧着电话,看着相见不能想拥的爱人,说:“已经一年了阿衡,很快我们就可以团聚了,对不对?”

    靳衡是想让陆奕卿开心的,却没想到弄巧成拙的把人惹得要哭,心中顿时也是拧着发疼,他现在一点都见不得陆奕卿难过。

    如果在自己面前他都不开心,那么他看不到的那些时候呢?

    “奕卿,你别难过,别哭。”靳衡慌乱的安慰着:“我会好好表现,跟你约了三年就是三年,一秒都不会多。”

    他一直没有告诉陆奕卿,他当初被判了四年,李烨和他说,好好表现,可以减掉一年。他一天都不想让陆奕卿多等,于是当初做承诺时便与他说是三年,他在牢里收敛了一切锋芒,忍字当头,不过是为了陆奕卿这个人而已。

    “可是我很想你”陆奕卿的眼泪不受控的往沿着脸颊往下流,哽咽着说:“你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可不可以是抱抱我?我很想让你抱一抱我,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靳衡连忙说:“好,我答应你,我不仅要抱你亲你,我还要娶你,让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他顿了顿,才说:“你不要嫌弃我就好。”

    “不嫌弃。”陆奕卿说:“反正我们两个这辈子是绑在一起了。谁都逃不开了。”

    从监狱回去之后,陆奕卿的心境开朗了些,小镇上新年的氛围也日益浓烈。

    谢定澜从超市里买了好几大袋的年货,还带了一副春联。

    何帆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诗句,不忘跑到陆奕卿面前卖弄一下自己在学校里学的语文:“老师说,春联是仄起平收,贴的时候上右下左。陆叔叔,你看我这样排对不对?”

    陆奕卿看到他把一副对联排好了顺序,点头道:“是对的。小何帆很棒。”

    小朋友被夸了相当高兴,拿着那副对联让舅舅贴到门上去,谢定澜搬过一个梯子架在门前,然后利索的接过窗帘爬了上去。

    陆奕卿站在稍远的地方,帮他看春联贴得整不整齐。

    “往右一点。”

    谢定澜就把对联稍稍往右挪了一寸。

    陆奕卿又说:“再往上面一点,就对齐了”

    他想起小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站在稍远的地方,指挥着哥哥贴对联。

    那个时候还是住在老宅里,房子不高,就两层,墙根还趴着几片墨绿色的青苔,有一个小院子,里面种了许多花花草草,还养了一直大黄狗,每天他放学回家,那只狗就围着他转圈圈。爸爸那个时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下了班会拿着羽毛球和哥哥在院子里打上几轮,他个子小,就搬了个椅子坐在一边当裁判,拿着半截粉笔在地上有模有样的记着比分。母亲做好饭后,饭菜香会从厨房的窗户传进院子里,等把饭菜都摆上桌,母亲才会出门笑着喊一声吃饭了。

    这些记忆忽然涌进了他的记忆中,像是很近,可又是那么遥远。他只知道,爸爸当了大官后,家里的小房子换成大别墅后,这一切就都变了。母亲很少下厨了,因为家里请了很多保姆厨师,想吃什么他们都会做。爸爸不会陪着哥哥打羽毛球了,他总是有很多的公务要处理,大书房的门总是关着的,大黄狗也在某一年老死了,家里没有再养过宠物,因为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人肯在一只动物身上花心思。

    陆奕卿的思绪飘得很远,等再收回来时,他才觉出自己眼里有了湿意。

    他不得不承认,他想家了,想以前那个家。

    除夕那天,从早上起鞭炮声就没怎么断过。小宝宝睡个午觉被吵醒了好几次。陆奕卿知道晚上会更吵,尤其过了十二点,那烟花声鞭炮声震天响,他都怕孩子会吓哭,

    因此现在这个午觉必须让小宝贝睡足了才行,小初云没有睡饱,对着爸爸也不笑了,没精打采的窝在爸爸怀里,陆奕卿在脑海里搜了一个简短的小故事,一边轻轻拍着宝宝的背,一边轻声把故事娓娓道来。哄了一个多小时,小宝贝才入了睡,陆奕卿给他拉过小被子,想着要起来把奶瓶里没喝完的奶倒了,他想是这么想,但身体却没有从床上爬起来,很快就和宝宝一起睡过去了。

    再清醒过来是被楼下的鞭炮声闹醒的,小初云也被吵醒了,但小孩子睡饱了精神就好,睁着大眼睛看着爸爸,陆奕卿觉得小宝贝实在可爱,忍不住凑上去亲亲小初云的脸和脖子,小宝贝被亲的咯咯笑,伸出手抓着爸爸的耳朵奶声奶气的喊了声:“papa~”

    陆奕卿顿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让宝宝再喊一声,确认他叫的是不是“爸爸”,可小朋友怎么都不配合了,只乐呵呵的笑。

    这时忙完年夜饭的何瓣上楼准备把宝宝抱下去,陆奕卿给小朋友添了一件厚一点的衣服,然后兴奋的与何瓣说:“姐, 我刚刚听到宝宝喊我爸爸了。”

    何瓣把穿好衣服的小宝宝抱起来,惊喜道:“真的吗?”

    “真的, 我听得很清楚!”他拉拉小初云的手说:“宝贝,再叫一声给爸爸听好不好?”

    小初云这回很给面子的喊了一声:“papa!”

    陆奕卿开心道:“他真的会叫我爸爸了!”

    何瓣也是出乎意料:“当初小帆叫我妈妈的时候还是九个月的时候呢,小初云才六个月就会了。”

    被点到名的何帆在楼下喊他们下去吃饭。陆奕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何瓣下了楼。

    因为这一声“papa”,他今晚做什么事情兴致都很高。恨不得跟每个人都说一遍小初云会喊爸爸了。

    谢定澜也替他高兴,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递给小初云。

    陆奕卿看到了连忙说不要,孩子还小。

    何瓣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说:“就是因为小才要给啊。压岁钱,压祟钱,少不了的。”

    “这里面装的不是钱,是我对小初云的祝福。”谢定澜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小宝贝的鼻子,笑着说。

    小宝贝好奇的拿着两个颇有份量的红包,小脑袋摇摇晃晃,好像很是开心。陆奕卿没办法,只好先收下了,转而又给小何帆封了一个更大的红包。

    何瓣看着这个小初云真是怎么喜欢都不够,这回趁着过年这个契机,便与陆奕卿说能不能让小初云认自己做干妈。陆奕卿原本便不知道要如何感激何瓣这几个月的照顾,现在对方提了这个请求,自然不会拒绝。何瓣开心的又给小初云塞了一个红包,小何帆在一旁看着,深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连忙说:“妈,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亲儿子啊!”

    何瓣把小初云抱到怀里笑着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宝贝。”

    一顿饭吃得无比欢乐。

    吃过饭,何帆陪着小初云在沙发上玩积木,谢定澜在一旁看着孩子,电视里放着春晚前的广告。

    陆弈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拿出手机翻出了电话本,给“哥哥”打了过去,他趁着这个阖家欢乐的节日打过去,不过是不想显得太突兀,想着问候一声总是没有错的,以前他是没脸打这个电话的。

    可是电话接通后,只得到了“空号”的提示音,他有些不相信,又打了一回,得到同样的答复,他又试着去打母亲的电话,同样是“空号”。

    此时此刻,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被抛弃的难堪,他骗自己,母亲和兄长出国了,国内的手机号就肯定不能用了,只是暂时不用了,没有把这个号码注销掉,肯定是这样的,只能是这样。

    他拨了老宅的座机,能接通,但一直没人接,他知道不会有人接的,他只是急于找到某一样和过去的家有关系的枢纽罢了。

    可是人总是骗不了自己,陆奕卿知道,他挂念的亲人是真的不要他了。

    CP61(往事)

    何帆用过年的钱买了一堆画画的工具,每天在院子里架一个小画架画画,先是按着美术书里的图临摹,再后来是对着天空画小鸟,对着桃树画桃花。

    他没有专门学过美术,二年级的小朋友画笔也都十分幼稚,但胜在颜色搭配得丰富活泼,挂在墙上十分夺眼。

    小初云坐在婴儿车里,睁着大眼睛看着哥哥把一张张白纸涂上好看的色彩,手上的小玩具都变得没有吸引力了。抓着爸爸的衣服指着画架上的画咿咿呀呀的不知所云。

    陆奕卿也发现了小何帆确实很有画画的天赋,他之前问过何瓣有没有打算让这孩子走艺术这条路,何瓣也不是不知道儿子喜欢美术,但学画画很是烧钱,一个普通的家庭要供出一个美术生是非常有压力的,供到他上大学出人头地,恐怕要砸几十万还不止,何瓣不想让谢定澜有这种压力,所以这个想法她也只是想想,从来没跟谢定澜提过。

    陆奕卿现在也是爱莫能助,他能做的只是去当这个“小画家”的观众,给他鼓励,希望何帆能坚持自己热爱的东西。

    湖西小镇的傍晚总是很美,何帆执着画笔,等到了夕阳西下时天边出现的晚霞,他跃跃欲试,试图将这些光晕捕捉进画笔,晕染在纸上。

    这时披着落日余晖的谢定澜一步一步走过来。才走进了一点点,陆奕卿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酒味,他皱眉,让何帆先把小宝贝推进屋里,然后走过去扶着谢定澜的胳膊,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定澜喝醉了,走路都不稳,此刻看到自己心中藏着的人就站在眼前,一下子没了理智,腿一软,直直栽进陆奕卿的怀里,头还搁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蹭了蹭。

    他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呢呢喃喃的说:“...奕卿...是你吗?”

    “是我。”陆奕卿试图把人扶正,但一个成年alpha的重量不可小觑,况且他另一只手还使不上劲。

    谢定澜搁在他肩膀上傻乎乎的笑:“...你怎么跑到我梦里来了?”

    “你喝醉了,定澜。”

    “我都不敢梦到你。”谢定澜自顾自的说着胡话:“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陆奕卿惊了一下,但他很快把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掐灭了,他想起自己刚见到这人时,这个人还板着一张好似来讨债的臭脸,一个小时说不了30个字,就跟个木头一样。

    他恍然想起,那个才是他最开始认识的谢定澜。他把现在的谢定澜和以前的谢定澜做了一个对比,才发现这人对自己的态度真的是360度的转变。他最开始以为是因为自己帮何帆治好了病,又或者是因为自己跟靳衡的关系,所以对方才把自己当成了朋友,才会这样费心帮他。

    可现在再去想,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谢定澜的手已经扣上了自己的腰。他就这样清醒的被这人圈进了怀里。还听到这人在耳边含糊不清的说:“在梦里,就可以抱你。”

    陆奕卿立即把人推开了,看到对方站不稳要往后摔,又不得不上去拉他一把,把他的左手拉过来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在保持对方不会摔倒的前提下,尽量拉开了距离,然后才说:“在梦里,也不行,何况这不是在做梦。”

    他费力的把人扶上了床,给他拉了被子盖好,然后自己坐在床沿喘气,等喘匀了气才重新站起来,眼前还免不了一阵眩晕,他一边唾弃自己没用的身体一边走去厨房,问何瓣能不能煮一锅醒酒汤。

    “定澜喝醉了。”陆奕卿说。

    何瓣原先在屋里忙,一直都没听见外面的动静,陆奕卿说了她才知道,这下只能腾出手熬一锅醒酒汤。

    陆奕卿出来的时候,刚好撞上了陪小初云玩的何帆。他不确定这两个小朋友刚刚看见了什么。

    他想靠近初云,又陡然闻到了自己身上混杂了alpha的信息素,脚步就顿住了,小朋友的嗅觉敏感脆弱,他怕混杂的信息素会把宝宝弄哭,于是决定先上楼换身衣服。

    何帆这时叫住了他。

    陆奕卿听到这个八岁的孩子问:“舅舅是不是喜欢你?”

    何帆说:“我从来没看见他那样抱过别人。”

    陆奕卿解释说:“他是喝醉了,没站稳,我扶了他一把,那不是拥抱。”

    “是吗?”

    陆奕卿张开手对何帆说:“小帆能不能给我一个拥抱?”

    何帆就照做了,陆奕卿把小朋友搂进怀里,把自己的手扣在小朋友的背上说:“这个才是拥抱,两个人都互相抱着彼此,刚才那个不是。”

    何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陆奕卿松开手说:“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到时候他们会发自真心的相拥在一起。你的小舅舅也一样,但他喜欢的人不是我,他会遇到更好的人。”

    何帆说:“我也会遇到我喜欢的人吗?”

    “当然,等你长大了。所以,可不可以答应陆叔叔,不要把今天你看到的事情告诉小舅舅,因为如果有一天你舅舅喜欢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会伤心的。”

    何帆连忙点头,还跟陆奕卿拉了勾,算是保住了这个秘密。

    谢定澜一醉醉到了第二天天亮,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肚子饿得发慌。

    跑下楼准备吃饭时,发现一家人都坐在饭桌前。

    陆奕卿拿着小汤勺吹了吹,试好温度才把米糊喂到小初云嘴里,米糊是加了鱼汤炖的,味道鲜美,小家伙吃得不亦乐乎,都不用人哄就自己张开嘴等投喂,一小碗米糊很快就被消灭了一半。

    何瓣和何帆也各自吃着早饭,看到人下来,何瓣先开了口:“锅里煨了粥,先把肚子填饱了,再来解释昨天为什么醉成那样。”

    何瓣平时都平宜近人,今天才拿出了点长姐的架势来,谢定澜不常碰酒,更别说喝醉了。

    因此她认定是出了什么事。

    谢定澜乖乖喝了粥,胃暖和过来,脑子也清醒了几分,他隐隐约约记得昨天回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奕卿,他喝醉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胡话,看着忙着喂宝宝吃饭的Omega,心里莫名虚了起来:“奕卿,我昨天,我喝醉了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陆奕卿拿小手帕给宝宝擦了一下小嘴,然后泰然自若的说:“没有啊,你能做什么奇怪的事啊?”

    谢定澜忐忑不安的问:“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奇怪的话啊,有。”陆奕卿认真的说:“你一直喊大春的名字来着。”

    “噗!”谢定澜刚吃进去的一口粥差点没吐出来,他勉强咽下去后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喊大春的名字啊?”

    “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陆奕卿一本正经的说。

    “......”谢定澜想自己就算了真的醉糊涂了也绝不可能念叨陈大春啊!怎么可能!!!难道自己喜欢的是alpha?就算是喜欢alpha,也绝不可能是陈大春这种类型的吧!!!!!

    何帆看到舅舅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没忍住笑了起来。

    “好啦,不逗你了。”陆奕卿也笑了一会儿,才说:“你确实说胡话来着,但是我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真的?”

    “当然。”陆奕卿一脸无辜:“我像是会说谎的人吗?”

    “......”谢定澜想,被你骗我也心甘情愿了,总之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说错话做错事。

    何瓣说:“现在该交代一下为什么昨天跑去喝酒了”

    谢定澜见瞒不住了,只好如实说。

    原来是工厂出了事,原先预定一大批花茶的买主因为财务纠纷跑了路。他那批货在仓库呆了小半个月后,被全数退了回来。

    因为没有做好防潮的工作,全都发霉了。

    也就是说这批货基本是废了。

    何瓣问:“亏了多少钱?”

    “快十万。”谢定澜说。

    “没事,钱还可以再赚,先吃饭。”

    谢定澜却十分的自责,他与陆奕卿说:“奕卿,对不起。”

    陆奕卿顿了顿,许久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

    “我让你失望了。”谢定澜自责道。

    陆奕卿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拿了二十万给谢定澜让他去扩建这个工厂。

    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如果只是出门忘记锁门或者忘带东西这种小事倒没什么,可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刚才那一瞬间他居然毫无印象。

    他心中浮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惧。

    CP62(往事)

    陆奕卿不想自己吓自己。

    他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个例,意外,谁在生活里还没个丢三落四的毛病呢。

    他不敢再深想了。

    他把初云照顾得很好,小家伙长得也快,13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独立行走了,会说的话也越来越多,活泼好动,一点也不像是早产的孩子。小宝宝开始慢慢懂事,于是哭的次数就更少了。

    只是粘人劲还是一点没少,他懂了一点事后,也没有闹着要爸爸抱,只是每天都抱着爸爸的腿,做个小跟屁虫。

    陆奕卿给他泡牛奶,小初云就在地上蹦哒几下讨价还价说想喝甜甜的奶。

    陆奕卿就从糖罐里舀了一小勺糖问:“这点够不够?”

    “够够!要甜甜的!”

    陆奕卿稍微侧了一下肩膀,挡住宝宝的视线,然后只放了半勺糖,有模有样的摇了摇,把奶水摇匀了之后,再抿了一小口试过温度和甜度后,才递给小宝宝。

    小初云接过奶瓶迫不及待的吸了一口,一口又一口,然后才发现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甜,于是便不肯喝了,看着桌子上的糖罐馋嘴,拉着爸爸的手撒娇:“要甜甜!”

    陆奕卿蹲下身与宝宝平视,故意装作听不懂的问:“爸爸已经给小云放了很多甜甜的糖了,小云还是觉得不够吗?”

    “小云要很大的甜!”小宝宝把两个小臂张开到最大角度,认真的在跟爸爸表达自己的“大”。

    陆奕卿被他这副样子萌到,只好妥协,又往奶瓶里加了半勺糖,这回小家伙才满意了。

    何瓣在家中的小院辟了一小块土,种了一排西红柿。现在刚好结了果子,陆奕卿拿了个篮子跟在宝宝身后,然后挑了一个稍小一点确保宝宝的手可以握的住的小西红柿,又确认了一遍上面没有小虫子后,才鼓励小宝贝自己动手摘一个西红柿下来。

    小初云刚喝饱奶,有的是力气,但一只手摘下一个西红柿还是有点勉强,最后小家伙用了两只手龇牙咧嘴的把小西红柿拔了下来,还差点因为用力过猛摔一屁股,但好在爸爸在后边保护自己,他根本不用担心会摔跤,他献宝似的把西红柿捧到爸爸面前,奶声奶气的说:“妈咪吃!”

    陆奕卿接过西红柿,纠正宝宝的称呼:“谢谢我们宝贝,但是要叫我爸爸,不是妈咪。”

    小初云不肯了,抱着爸爸的小腿撒娇:“就是要叫妈咪嘛,初云最爱妈咪,妈咪也最爱初云。”

    “算了算了,输给你了。”陆奕卿又摘了几个成熟的西红柿放进篮子里,然后带着小初云去厨房。

    何瓣今天打算做一道西红柿鸡蛋汤,小初云又跑去抱干妈的大腿:“花瓣妈妈,小云想次西红柿。”

    “花瓣妈妈”是初云给何瓣取的新昵称,他学何瓣这两个字的时候总是念成花瓣,而且花瓣妈妈会做很香很好吃的鲜花饼,他特别喜欢,觉得花瓣妈妈就是花仙子变的,所以即使后面会发正确的音了他也不改,每天花瓣妈妈前花瓣妈妈后,把何帆听得直掉鸡皮疙瘩,真怕小云哪天兴致来潮,给自己取一个“帆船哥哥”这样奇怪的昵称。但何瓣却乐在其中,她觉得自己被小宝贝喊年轻了好几岁,心里偷着乐呢。

    自然也是有求必应,她切了一小块拿给初云尝,没料到这个西红柿是偏酸的,小家伙一下子皱了眉,把西红柿吐了出来说:“酸酸的!”

    陆奕卿灵机一动,从厨房里拿了个碗,又从何瓣那里匀了几片切好的西红柿过来,放进碗里,当着初云的面往里面放了一勺糖,搅拌均匀后 西红柿的汤汁都沉在了碗底,陆奕卿用小勺子舀了一小口递给到小宝贝嘴边,让他尝尝。

    小初云看在爸爸亲自喂和刚才那勺糖的面子上,张嘴喝了一小口。

    原本以为还是会很酸,但他硬是从酸里尝出了一点甜来。

    “是不是酸酸甜甜的呀?”

    “是!”小家伙好像是打开了味觉的新世界,兴奋的说:“宝宝还要再喝!”

    陆奕卿就把那一碗西红柿喂光了,他想让小朋友多吃点有营养的蔬菜和水果,每天都有在悄悄看菜谱,但脑子里能留住的只有这道最简单的糖拌西红柿。稍微复杂一点的步骤,他便记不全了。

    午饭刚摆上桌,谢定澜和何帆就先后踏入家门,一个是从工厂回来,一个是从学校回来。

    谢定澜很快就扭转了亏损的局势,也吸取了这次的教训,做事不再冒进,处事越发的稳妥,他总归是不想辜负那个信任他的人。

    何帆今年刚升了三年级,课业也慢慢紧张起来,但成绩却已经进步明显,陆奕卿状态好的时候,总是很乐意替他讲题。

    小初云还不会用筷子,最多用勺子自己舀一勺汤喝,还总是拿不稳,漏得一围嘴都是,因此每顿还是要爸爸喂。

    “宝宝不次苦瓜!”初云偏开了头,避开爸爸喂过来的苦瓜。

    陆弈卿看着孩子一脸排斥的模样,也不忍心逼他吃了,又夹了一块胡萝卜。

    初云摇摇头喊:“也不次胡萝卜!”

    他这才想起来,这孩子挑食,不喜欢吃这些蔬菜。

    谢定澜替小宝宝拆了一只虾放进孩子的碗里,初云这才开心起来,拿着叉子准备自己动手,不敢再让爸爸喂了。

    “小孩子都有挑食的毛病,等长大了就会好了”何瓣开导说:“你硬要让他吃他也不会开心的。”

    陆奕卿点点头,说知道了。他不能说自己刚才忘了初云不爱吃这些,甚至看见宝宝吃虾吃得欢快时才陡然想起,初云喜欢吃的是海鲜,不是这些在他眼里有丰富营养价值的蔬菜。

    他用医生惯有的思维来管理孩子的饮食,却总是吃力不讨好。

    午饭过后,吴展齐又上了门,这个穿着花衬衫的Omega一进屋就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注意到自己。

    谢定澜看着眼前这个“花孔雀”,实在不知道怎么点评他的审美。

    “好看吗?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吴展齐恨不得在他面前表演一个孔雀开屏。

    谢定澜用手指抹了抹鼻子,然后说:“你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这屋里还有小朋友呢。”

    何帆已经见惯不惯了,以前有一段时间这位吴公子可是天天上门来找他舅舅的,借串门之名行“骚扰”之实。倒是初云满脸好奇,坐在爸爸腿上,小声问:“爸爸,他衣服上有一只小老虎耶”

    陆奕卿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小宝贝就自己用手捂住了嘴,然后偷偷在数这个哥哥身上画了几只小老虎,几只小孔雀。

    吴展齐没能从谢定澜这讨到夸奖,便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的说:“镇里的高中缺一位临时的生物老师,我这不是看你家有一个大学生吗,问问他有没有意愿去任教。”说着看向了陆奕卿。

    “生物老师?”陆奕卿提起点兴趣。

    “对,刚好有个老师怀孕了,副科的老师很难找,省里得下半年才给派新老师过来,所以我爸让我找个临时工...啊不是,是临时老师。”

    谢定澜听罢说:“我谢谢你的好意了,奕卿他身体不好,我没打算让他出去工作,你别说了。”

    “干嘛呀!虽然是个临时老师,但工资也不少呀,而且一周总共就四节课,根本不累人的”吴展齐不满道:“你还真把他当宝贝一样养在家里,白吃白住啊?谢定澜你老是做这种老好人,还替别人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当冤大头呢?”

    “你闭嘴!”谢定澜吼道,alpha信息素差点往人身上压制过去。

    吴展齐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对自己的敌意,一下子委屈起来,冲一旁的何瓣道:“何瓣姐,你看看他!他又拿信息素欺负我!”

    何瓣也觉得这人刚才的话太过分了,这回也没打算给什么好脸色,只说:“你先回去吧。这个事我们小陆恐怕帮不了你。”

    “等一下。”陆奕卿这时才开口:“我可以去。”

    他之所以会犹豫只是在考虑上课会耽误带宝宝的时间,但是既然一周只有四节课,那么想来占据的时间也不会多。

    他最近的反应和记忆力都迟钝了许多,何瓣说是一孕傻三年,他知道生完宝宝之后,身体确实会有一些改变,但更可能的原因是因为他每天呆在家里,除了带孩子,或者偶尔帮何帆解解数学题外,几乎是不怎么思考问题的,这种状态和他上学时的状态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也许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犯了懒,才会导致今天这种记不住事的毛病。

    所以他决定改变一下目前的生活状态,如果每天都有一堆人问他问题逼迫他思考就更好了。

    “奕卿,你别理他”谢定澜说:“ 当老师多累啊。”

    “没事的。”陆奕卿说:“我每天在家里呆着也没什么事情做啊,况且还能赚点钱,何乐不为?”

    他与吴展齐说:“吴先生,我可以去任教。”

    “这才对。”吴展齐满意的说:“稍后我会让人把相关教材和课表都拿过来的,教的是高一的生物课。你好好备课,下周一就要上课的。”

    既然陆奕卿都同意了,谢定澜和何瓣也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的时候,就有一个学生提着一袋辅导书和课表送了过来。

    陆奕卿随手翻了几页。都是最基础的生物知识。于一个医学硕士而言,这些内容都太小儿科了。因此备课自然也不存在难度。

    唯一让他为难的是粉笔字。

    他花了许多时间练习左手写字,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但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又是另一回事了。

    谢定澜面上虽然不是很支持,但第二天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移动黑板和一盒粉笔。

    陆奕卿就站在黑板前练粉笔字,最开始歪歪扭扭,到后来端正了些,勉强能看了。

    小初云坐在沙发上看着爸爸写字,他什么都看不懂,却十分乐意做爸爸的捧场王,陆奕卿每写好一个字,他就鼓掌加欢呼做全套。

    陆奕卿被小宝贝萌得不行,心血来潮的在黑板上写下“靳初云”三个字,然后转过身来和两岁的孩子说:“这就是初云的全名。跟爸爸念,靳,初,云。”

    小宝贝没有跟着念而是奇怪的问道:“为什么初云姓靳?”

    陆奕卿没有想过这么小的孩子会问出这种问题,他解释:“因为初云的爹爹姓靳。”

    “初云没有爹爹,初云只有妈咪。”小宝贝说。

    陆奕卿心中一揪,以为孩子因为爹爹没在身边而难过。

    但小家伙脸上一点不开心的情绪都没有,反而说:“所以初云要跟妈咪姓才对,妈咪要写,陆初云。”

    “...”陆奕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放下粉笔,坐到宝宝身边纠正他:“初云有爹爹,初云的爹爹叫靳衡。他很爱你。你这么说他会伤心的。”

    小宝宝扑进爸爸怀里,闷闷的说:“爹爹不爱我,我都没有见过他。只有妈咪爱我,初云只想喜欢妈咪,不喜欢爹爹。”

    “爹爹很快就会出来和我们在一起了。”陆奕卿摸摸宝贝的头说:“宝宝别怪他。”

    周一的课是下午一二节,陆奕卿把小初云交给何瓣,答应宝贝下午四点前回来,小宝贝第一次和要和爸爸分离一个小时以上,明明很伤心,但也硬是憋着没有哭出来,直到爸爸走远了,才趴在干妈肩膀上默默掉金豆豆。

    陆奕卿在正式上课之前先去了一趟教师办公室,和那个班级的班主任交接了一些事宜,班主任看着这个瘦弱的Omega,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个班的学生都比较顽皮,你多担待着点。”

    陆奕卿想了想他上学时接触过的同学,算得上顽皮的也只有靳衡一个,最后还不是被治得服帖了。

    因此他莫名的有信心,他相信学生再顽皮也不可能做出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坏事来。

    到了高一18班的教室门口后,他才发现教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教室的窗户是关着的,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从门缝里透出点空调的冰凉来。

    他不做他想,理了一下怀中的教科书,推开了教室的门。

    门被推开二分之一时,一桶冷水迎头泼下,将他全身浇了个透心凉。

    陆奕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方,那里用绳子挂着一个水桶。

    水桶里的水都倒光了,空荡荡的被绳子固定在空中。

    被冷水浇得无比清醒的头脑立即便想明白了这是学生的恶作剧。

    他把目光投到这个班级。

    班里五十几个学生在保持了几秒的安静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坐在前排的女生捂着嘴巴笑,坐在后排的男生笑得前俯后仰。

    他们把一个来任课的老师当成一个笑话戏耍。

    陆奕卿现在明白班主任那句话的深层意思了。

    教室里的空调开得很低,他的身上都湿透了,很冷。

    有几个男生指着他戏谑的喊:“滚回去换身衣服吧,老师!”

    他只笑了笑,反手关上了教室的门,然后走到讲台上,翻开自己连夜写的教案,里面的字迹已经被水糊透了,书也一样。

    陆奕卿等到这群学生安静下来才说:“我是你们临时的任课老师,我姓陆,你们可以叫我陆老师。这一学期的生物课由我代上,下学期会有正式的老师给你们上课。”

    后排的男生说:“你要这样给我们上课?!你还是先回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这节课我们不介意自习!或者改成体育课也不是不行!我们不会和校长说的!”

    然后便有几个人一起起哄。

    陆奕卿合上那几本湿透的书,说:“你们作为学生不懂得尊重老师,但我作为老师,一定会尊重这个课堂和我的学生。今天的课照常上,教案湿了,我就裸讲,听与不听,随便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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