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真凶
盛姮未醒, 真相未白,许婕妤的尸体亦未入土为安,倒是她的那位忠仆先一步下葬了。
殿内, 停放着许婕妤的尸身, 两名仵作脸蒙白布, 手持刀具,围在尸身旁,面无表情地按圣旨办事。娇躯虽美,但在仵作眼中,与粘板上的猪肉无异。
殿外的回廊里, 皇帝正立着。
他在等一个结果。
此案查到现下, 皇帝早已推测出了真凶, 进而也猜到了幕后指使者为何人。
但还有两事, 他仍不解。
一来,剩余的离情杀到了何处。皇帝早已令刘安福领人翻遍了整个后宫,可寻了几日,依旧无果。剩余毒物, 一日未寻到, 皇帝便一日不得安宁,如此剧毒, 藏于深宫之中还得了?
至于二来, 则是真凶的动机。
过了一会儿,两名仵作推门而出,行完礼后, 年长的一位道:“如陛下所料,许婕妤体内藏有大量银罗粉,其量远胜致死之量。”
皇帝闻后挥手,让两名仵作退下。
剩余的离情杀寻到了,那么现下,差的便是动机。
就在这时,刘安福从刚过来的内侍手中接过了一封密函,上前几步,道:“陛下。”
皇帝转身道:“何事?”
刘安福将手头的密函上呈给了皇帝,皇帝一看笔迹,便知密函出自萧展之手。萧展现下不便离开盛府,皆是靠书信同皇帝联络。
皇帝一见是萧展密函,便忧心是府上孩子们出了事,不敢迟疑,当即拆开来看,看完后,落下了本提着的心。
孩子们平安。
萧展所言的是旁事。
片刻后,刘安福便听皇帝淡笑道:“好一个温思齐。”
刘安福迷糊了,这萧大将军的密函怎会与温少卿扯上干系?
若萧展听了皇帝这话,也会迷糊半晌,待想通之后,则会叹服万分。只因他在这封信中无一字提及温思齐,可皇帝陛下却能一眼瞧出,信上之事绝非萧展所查,而是温思齐告知他的。
皇帝明白温思齐对盛姮的情意,也很是理解。不过有时,还是难免为此感到膈应。自己当年埋下的因,现如今,便只得自己来品这果了。
看完信后,皇帝沉默良久,瞧向殿内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怜悯。
……
小镇酒馆,因多了个俊美古怪的和尚,比往日里热闹了不少。除开那位被怼得语塞的说书人,正愤慨无比外,旁的人都是乐在其中,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只盼这俊美和尚能将说书人的台拆得越厉害越好。
容修方才的话落后,惹得酒馆众人沉寂许久,皆暗自寻思,谁是连皇帝陛下都动不得的人。
半晌后,有人小声道出了两个字。
旁人一听纷纷赞许。
皇帝陛下都动不得的人,自然是太后娘娘了。
世人皆知,皇帝陛下曾有七年出游在外,未能在双亲身旁尽孝道。故而回朝后,皇帝陛下为弥补旧时任性所犯下的错,对双亲极是孝顺。先帝驾崩,皇帝更是同太后相依为命,继位之后,皇帝这个大孝子,还不曾忤逆过太后的意思。
中原王朝向来以孝治天下,就算太后真欲杀了盛姮,皇帝又能如何?难道还真能给自己母后降罪不成?
说书人见众人真信了这秃驴的胡言乱语,大为不服,叱骂道:“你这秃驴,好大的胆子,太后娘娘礼佛多年,不居宫闱,而处山寺,足见一副菩萨心肠,岂容得你这般恶意诋毁?藐视天威,简直罪大恶极。”
这帽子扣得极大,却被容修轻描淡写地给摘了下来。
“阿弥陀佛,小僧可什么都未说,方才那些话皆是在座诸位自个道出来的。”说这话时,容修还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意味。
说书人知又中了容修的言语圈套,不好再驳,方才议论不止的人们听了说书人的话,也停了声,不敢再道出“太后”二字。
但仍有一人胆子大,问道:“太后娘娘与这两位后妃无冤无仇的,为何会下此狠手?”
容修微笑道:“狐媚惑主,清君侧。”
那人听后觉得是有几分道理,半晌后,又道:“昭仪娘娘确然有几分狐媚惑主的意思,可许婕妤,怕与这四个字无甚干系了。太后娘娘杀她,又是为何?”
容修道:“借刀杀人。”
言罢,容修将最后一口桂花酿倒入嘴中,便潇潇洒洒地走出了酒馆,徒留馆子里的人绞尽脑汁、去参去悟他那最后四个字是何意思。
迈出酒馆,容修左转,不多时,便拐入了一条无人小巷,随后,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展开来看。
信上字句,皆为御笔亲书。
正是数日前皇帝陛下派人送给他。
容修又看了两遍,一声叹息,桃花眼微眯,抬首,望向了远处的五台山上。
五台山上,化生寺前。
……
盛府那日,皇帝陛下见容修,竟胆敢将盛姮这只蠢狐狸玩得团团转,大怒之下,便将容修丢去了化生寺做和尚。
容修本以为自个的前程算是废了一半,岂料峰回路转。
一月前。
离京那日,秋风萧瑟,容修挥别妻妾,独自上路。
按皇帝陛下的旨意,他此番前去化生寺带发修行,为显诚心,不许带半个侍从,更遑论什么车夫马夫。但后来,许是陛下念着旧日情分在,还是赏了容修一匹老马,免得他徒步前往,活活累死在路上。
虽说明面上不得带护卫侍从,但容修还是自掏腰包,请了些人在暗中护着自己。他在官场,酒肉朋友是多,但结下的仇家也不少,官场里的那些清流们,面上不说,可心头个个恨不得他能暴毙当场。
容修驰骋官场多年,此时落难,这点防备之心自然还是有的。
骑马缓行,出京数里,眼瞧着就要过京郊外的长亭了,忽有一位黑袍客,骑着一匹骏马,到了容修身前。容修迎面看去,见竟是萧展,不由大惊,道:“萧将军。”
萧展微微一笑,将容修请至了长亭前。二人二马,奔驰不停,未几,便至。
容修同萧展翻身下马,双脚还未触地,便见古朴长亭外候着几个黑衣护卫。再往里看,只见亭内立着一男子,着了一件白衫便服,负手而立。
容修一入亭,未等男子转身,先跪下请了安。
“罪臣叩见陛下。”
“平身。”
亭中人不是大楚天子,又是何人?
下跪之时,容修便纳罕不已,一来不解皇帝陛下于此相送意欲何为,二来,他倒极少见皇帝陛下着白衫。
皇帝陛下微服爱穿黑衫,瞧着肃然威严。今日穿着白衫,立在萧瑟旧亭中,却像个翩翩佳公子,遗世而独立。
见陛下穿了白衫,容修灵机一动,刚起便跪,道:“臣死罪。”
皇帝淡淡道:“朕什么话都未说,你怎便死罪了?”
容修道:“若非死罪,陛下岂会素衣相送?”
半晌后,皇帝听出了其间的调侃之意,给了容修一脚,笑骂道:“你面子倒大,还望死后能让朕给你服丧。”
短短两句话,容修便逗乐了皇帝,一旁的萧展见了虽不喜,但也不得不心生敬佩。
这容修能得圣宠,是有两把刷子。
容修被踢得歪倒在了地上,随后笑嘻嘻地直跪起来,道:“谢陛下赐臣这脚,将臣是真踢清醒了。”
这马屁拍得,萧展不忍直视。
皇帝习以为常,道:“罢了,朕无空同你闲扯,此去化生寺,朕罚你是假,有重任交与你才是真。”
容修感激涕零:“陛下吩咐,臣万死不辞。”
皇帝颔首,便讲了开来。
化生寺乃皇家寺庙,佛门重地,为表对佛祖的敬重,也为不扰及贵人修行,皇帝不愿也不便在寺内安插暗卫。
但盛姮一入宫,皇帝却又委实不得不顾及化生寺里大人物的意思。
于是,他便想了个法子,明面上让容修前去化生寺,替君修行,但其真意,乃是让容修留意太后及其周遭服侍之人的一举一动,若有动静,立刻密信上报。
“此事,你可担的下来?”
“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皇帝见容修不知深浅,应得如此之快,不住打击道:“你一无暗卫的身手,二无暗卫的敏觉,此事于你而言,还是有些许难度,你勉力为之,莫要招惹了嫌疑便是。”
容修不服道:“陛下这般说,便是瞧不起臣了。”
皇帝冷哼道:“你有几斤几两,朕心头有数。另一事,才是你的专长所在,也是朕今日真正要交给你的紧要事。”
容修忙道:“请陛下明示。”
皇帝道:“朕要你替朕探一件事,只可旁敲侧击,决不可直言相询。”
容修又露恳切求知之色。
“替朕探出母后对盛昭仪是何态度。”
此事绝非听着这般简单,太后虽是个深闺妇人,但真论心思巧计,绝不逊世间男儿,否则岂会生下皇帝陛下这般聪颖的儿子?
故而,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摸清太后的心思,可不比摸清皇帝的心思容易多少。
萧展一听,对主子的敬佩之情不由又生,心道,这种事情,委实唯有容修这种人精才办得下来。
容修闻后,只觉又疑又奇,这盛姮对皇帝陛下当真这般紧要?
但他也不好多问,只得老实应下。
“最迟一月,给朕答复,莫要让朕催促你。”
容修又磕了几个响头。
皇帝这便满意道:“起来,去吧。”
容修仍未起,皇帝见后,神色略变,道:“你这又是在玩哪出把戏?”
容修小声道:“臣斗胆问陛下一事。”
“说。”
“那日在盛府,陛下是不是早料到臣心怀不轨,欲用言语迷惑昭仪娘娘,方才陪同昭仪娘娘一道回府,为的便是守株待兔,将臣逮个正着?”
皇帝讥笑道:“你有这般大的脸面吗?”
容修忙谄媚道:“此乃陛下一箭双雕之计,臣不过是只小雕,要昭仪娘娘的芳心才是大雕。陛下一来给了由头,让臣去化生寺完成大事,二来则是借臣这个小人,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想来戏后,昭仪娘娘对陛下生出的倾慕之情定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言到最后,容修露出男子间才明白的笑。
皇帝见了,轻挑眉,双目微眯,似笑非笑,这便是默认的意思了。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容修见后,自又是一番恭维之语,将皇帝的智谋吹捧到了天上去。
于容修而言,盛府那日真相如何,实则并不打紧。他旧事重提,不过是想借机再拍拍皇帝的马屁,夸赞一番皇帝的天赋英姿。
这便是为官之道,萧展学不来,温思齐也未必就能学。
……
回想至此,容修在巷子里,见该到的人还未到,心头不免有几分焦急。
正焦急间,一位买糖葫芦的布衣小贩,走到了容修身旁,问道:“大师可要买两串?您瞅瞅,我家的糖葫芦又大又甜,不甜不要钱。”
容修笑了起来,道:“哪串最甜?”
“越顶上的越甜。”
容修闻后,抽了最顶端的一串出来,随后从身上掏出了几个铜板,递给了卖糖葫芦的小贩。
小贩接过铜板时,也接过了容修递来的一封密信。
若小贩此刻打开来看,便会瞧见上面写的几个字。
“红颜祸水,危害社稷,该当早日除之,以绝后患。”
字是容修的字,但意思却是大人物的意思。
这便是皇帝陛下想要的答案。
只可惜,皇帝还未拿到这个答案,惨剧已生。
容修忽对盛姮心生同情。
若是盛姮跟了自己,哪会有今日这杀身之祸?可谁让她心气高、胆子大,不听劝,偏要去趟皇室那摊浑水,皇室的浑水,一旦趟了,岂是这般容易便能抽身的?
那位大人物铁了心要她死,也不知皇帝陛下能护她到几时。
难道皇帝也同先帝一样是个痴情种,因情爱二字,迷了心智,会转而同那位大人物作对不成?
容修想至此,轻摇头,他所识的皇帝陛下决计不会是个为了女人而弃大局不顾之人。
这位皇帝陛下,可比先帝理智多了,换而言之,也绝情多了。
看来再过些时日,他容修还真要干起和尚该干的事,为盛姮念念经诵诵佛,好佑她早登极乐,转世投胎,下辈子莫要再生这般绝色容颜,免得又是红颜薄命的命格。
……
事已查清,惑已解完,便该让棋子入土为安了。皇帝旨意刚下,便有内侍来报,说盛昭仪醒了过来。
皇帝大喜,大喜过后,却又心生迟疑,迟疑半晌,他还是摆驾去了华清殿。
一入殿内,皇帝便见刚请完脉、正欲出殿的程道正。
皇帝还未询,程道正先微笑着对皇帝轻点了下头,皇帝便知,这便是已无大碍的意思了。
虽无大碍,可床上绝色女子的双目仍闭着,并非未醒,只是盛姮久未见光,刚一睁开,眼睛略感不适,便先闭了上,欲再缓缓。
闭目间,双手落入了温暖的掌中,盛姮身子一颤,同样是被人握着手,浑不如当年醒来时,被许澈握着那般亲切温暖。
对皇帝,她到底还是畏惧的。
盛姮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在做最后准备。
她清楚得很,这眼睛一睁开,便是一场大戏在等着自己演。
盛姮未准备好,皇帝倒先等不及,轻唤了一声:“阿姮。”
狗皇帝的声音当真与阿澈一般无二。
腹诽完,一时心乱的盛姮便睁开了双目,双目刚睁,泪水便盈满了眼眶,如当年那般,她先撑起身子,随即,软倒在了皇帝的怀里,哽咽道:“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着陛下了。”
皇帝一愣,任由她丰盈娇躯紧贴,手伸至了玉背处,轻拍道:“阿姮莫哭,朕在这里。”
盛姮继续哭着:“臣妾那日好怕,怕的不是痛,而是好怕眼睛一闭,便再也见不着陛下了。”
这般酸的说辞,亏她说得出口。
但美人垂泪,冰做的心,也得消融。皇帝无奈,但却极是配合,柔声道:“阿姮不怕。”
盛姮见皇帝难得温柔,忙哭着问道:“许婕妤呢,她可还好?”
“她已经去了。”
“什么?”盛姮大惊失色,泪流不停,哀叹不已。
“婕妤妹妹如此好的一个人,怎这般命苦?到底是何人这般心狠手辣害了臣妾和婕妤妹妹。”
皇帝见狐狸还傻傻地被蒙在鼓里,怜惜得很,但一念及,凶手那一石二鸟的狠绝手段,语调不免生寒。
“下毒害你之人,便是她。”
盛姮从皇帝怀中出来,捂住嘴巴,满是不信道:“怎会如此?”
皇帝冷道:“她自知时日无多,便欲拉你一道去死,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盛姮还是痴愣不敢信,回想片刻,摇头道:“不会的,婕妤妹妹哪来下毒之机?糕点分明是臣妾亲手所制,之后也是臣妾亲手装进了盒子里,到重华宫后,仍旧是臣妾亲手拿出来的。故而,糕点上决计不会有毒。”
皇帝道:“糕点上确然无毒。”
沉吟半晌,盛姮忽问道:“月上的银罗粉同藕粉模样相似,难道是藕粉有问题?”
皇帝摸着她的青丝,摇头道:“有问题的是她那双手。朕问你,那日你未拿出糕点时,许婕妤的手是否一直藏于袖中。”
“现下细细想来,好似确然如此。”
“朕再问你,这藕粉桂花糖糕是你自个欲做的,还是她先同你说想吃此糕,你听后再去做的?”
盛姮娇声道:“臣妾听话得很,那日陛下都说了不喜吃桂花糕,臣妾平日里无故又怎会做?”
皇帝颇为自得,道:“朕一听你所做的是桂花糕,便知是这个理。”
盛姮恭维了一句“陛下圣明”,接着道:“确然是前几日,许婕妤同臣妾说,她想念自个娘亲做的藕粉桂花糖糕了。臣妾知她时日无多,怜惜得很,回头便去请教了唐师傅,学了这藕粉桂花糖糕,做来了给她。”
皇帝道:“若朕所料不错,在你未来之前,许婕妤便先服下了银罗粉,余下的则涂在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上,这便也可解释何以这银罗粉在旁的糕点上没有,仅在其这两根手指上。待她先用左手捡了一块吃后,便借衣袖遮掩,用涂了毒的右手,拿起一块糕点,送到了你手里。银罗粉和藕粉模样相似,故而糕点粘上了银罗粉,你也只当是藕粉,全无防备,吃了下去。”
盛姮美目圆瞪,大惊道:“好狠毒的心思,幸而臣妾那时,忽感口渴,只用了小口,便去喝茶,方才躲过一劫。”
皇帝听到此,双目微眯,想问些什么,却见盛姮又哭了起来,还扑入自己的怀里,娇声娇气道:“若非如此,臣妾便真见不着陛下了。”
娇躯再入怀,又扰乱了皇帝的思绪。
皇帝叹道:“此女心思缜密,算准了哪怕不能毒杀你,也能使得你落下毒妇名声。”
盛姮呆呆问道:“此话何解?”
“她选用银罗粉,一来是因其模样与藕粉相似,好施展毒计,二来则是因这银罗粉乃是你月上之物。试问在世人眼中,除了你,宫中还有谁会对此毒了如指掌?此毒一施,你死了便罢,若当真侥幸逃过此劫,不免惹人怀疑,这是你使出的一招一石二鸟的苦肉计。”
盛姮倒吸一口凉气道:“这般可怖?”
“朕早同你说了,深宫之中,须得存戒备之心。这等计谋,若朕是个昏君,没瞧出其中玄机,你就算不死,也被朕打入冷宫了。”
盛姮心头冷笑,这皇帝又暗暗吹捧起自个了,但面上,她却一脸倾慕,道:“陛下是圣明天子,谁的诡计能瞒过您的眼睛?臣妾早便说过了,臣妾能伺候陛下,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分。陛下就是臣妾的平安符、保命丹。”
皇帝被哄得舒服,便又玩起了狐狸的毛,只不过“平安符”三个字让他惊了半晌。怕就怕,他是她的催命符。
片刻后,盛姮问道:“可许婕妤何以要害臣妾?臣妾明明还帮了她。”
“嫉妒是毒。”
盛姮喃喃不信道:“当真只是如此吗?”
实情当然不是如此,但皇帝面上仍点头。
有些事,皇帝不愿多做解释,免得蠢狐狸忧心多虑。
皇帝不知,蠢狐狸现下,确然想得很多。
……
这世上,有不少东西,服用过一次,便叫人永生难忘。
离情杀便是这样的东西。
多年已过,盛姮仍能清楚地记得离情杀的味道,有些苦,也有些涩,最为可笑的是,这剧毒的回味竟有几分甘甜。
盛姮轻咬了一口许婕妤递来的糕点,熟悉的味道顷刻之间盈满嘴巴,紧接着,她的目光便落至了许婕妤拿过糕点的玉手上。
那一瞬,盛姮便了然了一切,也看穿了一切。
眼前这个病弱的小姑娘竟想以命换命。
许婕妤已是将死之人,自然无畏无惧。但盛姮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此处,就算真要死,她也宁愿死在皇帝手上,而非皇帝的女人们手上。
毒含在嘴中,正是千钧一发之际。
若盛姮当即将嘴中物吐出来,兴许何事都不会发生。但倘若她吞了下去,立马喝茶,稀释毒性,加之嘴中含量不多,未必就真会魂归西天。
下一瞬,盛姮果断将嘴中的糕点给吞了下去,欲豪赌一场。
赌再无情的男人,也会有心软的时候。
也赌无情的男人不会想到,再愚蠢的狐狸,也有狡诈的一面。
既然她是因好心帮了许婕妤,方才失了圣宠,那今日,她便要从这个恩将仇报的女子身上,将圣宠给夺回来。
苦肉之计,屡试不爽。
大楚男子既喜弱,那她便以柔制刚。
数年前,她的诡计就得逞了,难道现下还会失手不成?
唯一不解之处便是,许婕妤对自己的杀意从何而来。不论杀意从何而来,对一个要杀自己的人,盛姮岂会手下留情?
好在这狗皇帝够聪明,看穿了许婕妤的狠绝手法,否则方才那出戏,她还须得多演一会儿,好向皇帝揭露真凶。现下倒好,英雄又被皇帝当了,自个只需演朵娇弱的蠢白莲,也算省事。
思及此,倚在皇帝怀中的盛姮,得意至极,忍不住勾唇一笑,端的是魅惑众生,故作清澈的双目中也渗出一丝狡黠。
一丝狡黠,转而便被虚伪的泪水给冲走了。
而这一切,皇帝都未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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