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娇宠
盛姮奇道:“画?”
皇帝睁开双目, 冷瞥了盛姮一眼,这便是在怪责她出言打断自己的思绪了。
盛姮会意,眼露委屈, 又用脸蛋乖巧地蹭了蹭皇帝的脖子, 娇声道:“臣妾知错嘛。”
皇帝被哄高兴了, 才接着道:“父皇一见朕入内,便招呼朕上去同他一道观画。朕低头一瞧,只见是两幅美人图,一位娇俏,另一位则美艳。朕还未开口, 便先被父皇讥笑:‘果真绝色, 没料到光是画, 便也能将彻儿看痴。’”
盛姮心想, 皇帝常常一张冷脸,清心寡欲、生人勿近的样子,竟还有看美人画看痴的时候,既感好笑, 又觉好奇, 也不知是哪般绝色,哪位佳丽有这般大的魅力。
盛姮越想, 便越感自己第一美人的位置受了威胁, 忙问道:“有臣妾好看吗?”
皇帝又冷瞪了她一眼,不答,继续道:“朕问父皇画中两女为何人, 父皇道:‘这便是传闻中的月上双娇,美艳的那位是大公主盛姮,娇俏些的是二公主盛琓。月上双娇虽齐名,但要朕瞧着,这妹妹较之其姐容貌,还是要逊色几分。彻儿,你如何看?’”
听到此,盛姮竟有些期待。
她倒真好奇得很,十年前的皇帝对自己是何看法。
“朕闻后,极是不以为意道:‘儿臣不信天下间真有这般绝色,所谓双娇,不过是民间好事之辈随意编排之果,所谓美人图,不过是画师空想美化之作。不轨之徒,散布传言,虚绘绝色,不过是欲借美色,惑乱君心,父皇不得不妨,切莫再重蹈覆辙。’当时,父皇闻后只是笑,笑朕太年轻。”
盛姮听了,莫名有些失落,后一想,又觉好笑极了。
她一想到皇帝当年板着脸,无比肃然道出这番话的模样,便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笑声一出,自又换来皇帝的冷眼。
她不敢再笑,捂住了嘴巴,美目偷瞧着皇帝。
宫灯之下,帷幔之间,盛姮掩唇一笑,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娇美至极,看得皇帝神恍心乱,又轻咳了一声,方才稳住心神。
“但直至……”说到此,皇帝顿了顿,才道:“直至十年后,朕在登云居被你泼了一脸茶,抬眼的那一瞬,朕才知,再高妙的丹青师也绘不出你美貌的万一,画中人再美艳绝伦,又哪及得上你真人微微一笑?”
言至最后,皇帝目中竟难得显露出了柔情。
“那日,朕虽不知你为何垂泪,可你每一滴泪,都如天上星,颗颗流入了朕的心里,自此后,朕便日日夜夜念着你,时时让人去打探你的消息,明知你是臣子之妻,不可轻易夺得,但朕仍盼能再见你一面。后来,你同温卿和离了,朕面上虽大感可惜,但心头更多的却是欣喜,深知时机来了。”
若说盛姮未被这番告白之言给打动,那是假的。
盛姮绝非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莫要说眼前男子生了这么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就连那回温思齐在船上,对她说了一番不算露骨的话,都能让她心乱不已。
可一想到自己被那叠被退回的诗稿,盛姮撇嘴不悦道:“那为何臣妾想见陛下,陛下还不愿见臣妾,不见便罢了,还将臣妾的诗稿全数退回,让臣妾不要打您的主意。”
皇帝叹道:“朕要做圣明天子,岂可真沉溺于美色之中,且你是当过君王的人,也应明白,当君王的,最忌惮的便是被旁人看破心事。容修和温卿为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朕同你一般傻,全然不知?”
盛姮听皇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腹诽不止:不过就是见色起意,兼之口是心非,故弄玄虚,伪君子,假正经,不愿拉下脸面哄美人,非要等着美人去主动哄着他,讨好他,伺候他。
待她真主动去讨好他时,他又生幺蛾子,反过来怪自己以色侍君。
若不是为了心中大计,给盛姮再多的荣华富贵,她也不愿意伺候皇帝这样的男子。
虽说他生得是好看,虽说他才华是无双,虽说他是握着无上的权力,
狐狸生性黏人,但也须得有主人宠着,若无主人宠,寂寞的狐狸便会开始玩自己的毛,玩久了,毛掉光,就秃了。
秃了便不好看了。
所幸,盛姮如今美貌正盛,风情万种。
她又将头靠在了皇帝的肩膀上,道:“陛下既然得到了臣妾,便该好好宠臣妾。”
皇帝略惊道:“朕宠你都宠得后宫生怨了,你还不知足?”
盛姮娇声道:“不知足。”
皇帝道:“今日在知秋亭里,你未瞧见贵妃和贤妃看你那眼神?”
今日下午,贵贤二妃,先是得意掺伴恼,后是惊诧掺沮丧,盛姮想起那两个小姑娘一变再变的神情,先感好笑,复又觉可怜,道:“自然是瞧见了。”
“若非朕这段时日太过宠你,她们今日下午又岂会动歪念,欲将你置之死地而后快?”
盛姮脑子虽有时不大好使,但这张嘴向来厉害。
只听她笑道:“若非陛下派人去通风报信,贵贤二妃岂会有这机会动歪念?陛下拿两个小姑娘当棋子,自己却跑来臣妾面前装英雄、扮天神,如今戏成了,还恬不知耻地怪责人小姑娘心怀嫉意。”
“放肆。”
这三年里,还不曾有谁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跟皇帝这般说话,就算有时容修胆子大点,能说几句逾矩话,也是有分寸在。皇帝听惯了恭顺话,今夜一听盛姮这戳他脊梁骨的怪责之语,难免怒火生。
盛姮一被皇帝斥,才知自己一不留神,话语上又放肆了,立马起身,跪在床上,道:“臣妾失言。”
月上王座,都易使人迷乱,失了本心,更莫说天子御座了。
皇帝回神后,抑了怒火,牵住盛姮的手,又将之拉入了怀里,淡淡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朕给你的恩宠若盛,必将使你成为众矢之的。”
盛姮伤疤一好便忘了疼,娇声道:“所以陛下不仅要宠臣妾,还要护着臣妾,不许让臣妾受伤害。陛下是天子,若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好,那……”
说至最后,盛姮瞧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又不敢再言了。
皇帝觉察到她试探的目光,微笑道:“说下去,朕赦你无罪。”
盛姮小声道:“那还算什么男人,你们大楚男子,不就该宠着、护着妻子吗?”
她说罢,发觉自己离皇帝妻子的位置还远得很,只是个卑微的妾,便补充道:“还有妾。”
皇帝见她今夜这般卑微,这般小心翼翼,心头说不出是喜是悲,是爱是恨,只得将怀里娇躯又搂紧了几分,合上双目,淡笑道:“好,朕宠着你,也护着你。”
“口说无凭,臣妾要陛下同臣妾拉钩。”
“一把年纪了,还学孩子玩这出?”
“臣妾就要嘛。”
盛姮撒起娇来,委实无人可挡。
沉默片刻,皇帝不情愿地伸出右手,盛姮见后,忙欣喜地伸出玉手。
先是小拇指相钩,等至那一挨时,盛姮伸出了食指,皇帝下意识地也想用食指,不过转瞬,便换用了拇指。
盛姮奇道:“陛下为何用的是拇指?”
皇帝嫌弃道:“最后一挨,世人皆用的是拇指,朕还从不知有用食指的说法。”
盛姮不信,瞪大了美目,道:“当真如此?”
皇帝道:“朕所言,难道还会有假?也不知你这拉钩是何人教的。”
盛姮不敢答。
月上那边并无拉钩一说,能教盛姮拉钩的,自然便只有大楚来的许澈了。
可谁知,因着许澈身份尊贵,自幼便无人敢同其拉钩,故而他对这拉钩一事,也是一知半解,只远观过几回,未瞧得清楚细节,记不着的地方,就随心而行。
这师父就是错的,教出来的几个徒弟自然也是错的。
半晌后,盛姮娇笑道:“拇指便拇指罢了,陛下是天子,说的话定然不会有错。”
于是,二人拇指一挨,皆暗自叹了一口气。
宫室温暖,锦被温暖,皇帝的身子更暖,盛姮被皇帝紧紧搂着,闭上双眼,静享今夜的这份恩宠。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温暖、快活过了。
快活到让她几近忘了入宫的初衷。
……
第二日下朝后,皇帝又将舒芸的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见无何不妥之后,又装回信封里,叫人送去了华清殿盛姮手中。
盛姮不知的是,温思齐带入宫的那个信封里,装着的实则是两封信。
一封信,皇帝看好后,便大方交给了盛姮。
还有一封,则在昨夜就被皇帝暗自扣下,藏在了龙案上的砚台下,时不时被他拿出来瞧,好睹物思人。
盛姮一拿到信,便拆开来看,信上,舒芸先是报了平安,随后说了些府上近来的事,多是些人事调动,待盛姮读至展啸走投无路,跑来盛府投靠时,不由欣喜万分。
她欣喜的自然不是展啸走投无路,而是欣喜他在走投无路之时,竟真能想到自己那日在咸亨酒铺对他说的一席话。
咸亨酒铺一别,盛姮既关心展啸的前程,更担忧其现下的处境,如今知晓他平安无事,还同舒芸有个照应,当即长舒一口气,闭目轻声道:“阿澈,展啸之事了了,你在天之灵,也可多一份慰藉。”
盛姮清楚自己现下的处境,虽一时风头无两,但终究不过是皇帝贪图新鲜下的产物,待新鲜劲一过,她在宫里头的日子,未必能比那几个小姑娘快活。
唯有龙种,才可固宠。
恩宠稳固后,盛姮也便有了底气,去向皇帝举荐人。
像展啸这般的人物,怎可真流落民间,寂寂无闻,孤独终老?
在月上时,盛姮便瞧出了舒芸与展啸间情分很是不一般,如今二人同在了一个屋檐下,说不准,过段时日,便能传来好事将近的消息。若展啸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那舒芸之后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舒芸对自己忠心耿耿,多年来不离不弃,若能见她有个好归宿,盛姮自是一万个高兴。
盛姮未入宫前,盛府的开支全仗她从月上携来的金银珠宝和温思齐的接济。
但待她入宫后,温思齐除却可至府慰问外,便再无义务,亦无资格掏银两来接济三个孩子了。
按律法,和离后,妇人若未再嫁,前夫便应当按约赡养,盛姮现下已再嫁,这盛府的金主便理所当然成了皇帝。
换而言之,盛姮将金主伺候好,不仅是为了复仇大计,亦是为了三个孩子能过上更好的日子,饿不着,穿得暖,逢年过节有新衣衫,能请好的教书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若两个儿子出息,日后兴许还能去考科举。
至于澜儿,将来也便找个好人家,出嫁之时,她这个在深宫里的娘亲,也能为其备一套上好的嫁妆。
盛姮知晓,这大楚女子出嫁,娘家皆要准备嫁妆的。
三个孩子里,她最对不住的便是盛澜。两个儿子到了大楚这个男子为尊的国家,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可盛澜却因她这个当娘的不争气,丢了月上的储君之位。盛姮有时在想,若盛澜日后真能继位,定远胜自己百倍。
储君之位,盛姮已然还不上,眼下唯有倍加努力伺候皇帝,日后才有底气在旁的地方补偿盛澜。
……
今日下午,唐堂不当值,未在宫中,盛姮便也给自己放了一日假,不必去学做糕点。盛姮午憩过后,觉待在华清殿内有些闷,便欲出殿,在宫内闲逛一番,赏赏晚秋之景,此时不赏,再过几日立冬落雪,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按昭仪位分,华清殿内伺候的,有六内侍,四宫女。十个宫人里,盛姮瞧上眼的只有三人。两个宫女,一个叫姹紫,一个叫嫣红,剩下一位则是名叫赵吉祥的内侍。
这段时日,盛姮多是由他们三人贴身伺候,这三人虽不及舒芸贴心可靠,但用着也尚可。昨日下午,去知秋亭时,盛姮便是让姹紫嫣红跟着的,只是昨日之事一过,盛姮便不敢再用这两人了。
昨日下午,她一遇温思齐,身后的姹紫嫣红便跟约好一般,未得盛姮令,便双双退去,不见影踪,由是如此,使得盛姮同温思齐有了独处之机,也为贵贤二妃捉奸留了便利。
若说无人暗中指使这两丫头,盛姮是百般不信。这两丫头不便再留,就算再留,也决不可再委以重任。
今日出殿,盛姮便换了另两位宫女跟着,一位名唤雪水,另一位名唤秋露,名唤雪水的,生得并不白,名唤秋露的,眼中波光也不似盈盈露水惹人怜。盛姮是个看容貌的人,故而,初时,盛姮见这二人容貌平平,便未重用,重用了两个容貌清秀的。
现下一用,才悔自己过往委实以貌取人,这二人容貌虽平平,心思却颇为灵巧。
大楚皇宫地界太大,盛姮逛了几日,仍有些去处,还不曾到过。盛姮向来是个喜新好奇之人,年轻时尤是如此,每到一处,恨不得将之逛个遍,现下年岁大了,性子稳重了些,但好奇之心仍存不减。
盛姮虽不知路,但身后的雪水和秋露皆是熟悉路的,有她们在身后跟着,盛姮便也可放心大胆地走着。
大楚皇宫处处是景,步步富贵,殿宇之阔,宫墙之高,绝非月上王宫可比。
她一路走,一路看,不觉中,走到了西苑那边,西苑这边背靠宫墙,地方偏僻,宫殿寥寥,景致稀少,盛姮本觉此地无甚可看,正欲离开,便瞧见了西方不远处竟有一座楼宇。
盛姮朝那处走了过去,楼宇果在,观其外,修建精巧,雕筑雅致,察其内,大门紧锁,混无人气,凄清异常,寂寥至极。楼有两层,盛姮估算了半晌,若登高而观,应能西见宫外街景,南望远山连绵,北见巍峨殿宇,抬头仰望,星绕玉盘,低头俯瞰,宫影月华。
由此可见,此楼不失为一观景佳处。
只是如此佳楼,何以会成一处废地?
盛姮抬眼再看,这才瞧见此楼匾额,上书三个大字“东月楼”。
她又多瞧了此楼几眼,这才发觉古怪之处,这楼虽修筑在大楚皇宫,是典型的大楚楼宇,但在一些雕刻式样上,却似有几分月上建筑之风。
盛姮回头问道:“此楼何以会成废楼?”
雪水和秋露入宫也只六七年,对此楼来历,也不甚清楚,一被问到,皆是摇头。
半晌后,雪水道:“只是奴婢听宫里面老人说,此楼不祥,昭仪娘娘还是少近之为妙。”
盛姮更感古怪:“莫非此楼里出过命案?”
秋露想了片刻,答道:“奴婢听说,此楼里好似曾住过一位先帝宠妃。”
盛姮一听这东月楼涉及前朝后宫秘辛,更添兴致,又问道:“你还知何,道来便是。”
这时,盛姮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先一步道:“说来也巧,楼里住的那位宠妃也来自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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