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汤池
自那夜缠绵之后, 皇帝再未碰过盛姮。
许澈去后,盛姮便三年未再开过荤,直至那夜, 方才在如真似幻中重尝了欲爱滋味。
这久未破戒的人, 一旦破戒, 便免不得时时念着,加之,为了复仇大计,哪怕盛姮不是个重欲之人,此刻, 都须得拿出魅惑君主的本事来, 待她诞下龙种, 有了凭靠后, 才可松懈几分。
盛姮那般妩媚动人,皇帝都无动于衷,后宫妃嫔个个浓妆艳抹,皇帝亦是雨露不施, 想来这人不是个喜爱妖艳货色的。
他既不喜妖艳货色, 那盛姮今夜便反其道而行,改扮清纯仙子。
一袭素雅宫女装, 满头青丝仅是轻绾成髻, 不插珠钗,不点宝玉,连粉黛都索性不施不画。
改装之后, 盛姮听闻皇帝正沐浴,便来了这飞霜殿。
若是寻常人,刘安福哪怕生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将之放进去,怕扰了皇帝陛下清静。可这位昭仪娘娘如今深得圣宠,他哪敢轻易得罪?
刘安福一见昭仪娘娘竟是一身宫女打扮,先是惊讶万分,后是佩服至极,心道,这能得圣宠之人,果真是有巧技在身,若自个知趣,能让其进去伺候,必可使陛下开怀,陛下若真开怀了,他们这些侍奉的人定也好处多多。
由是这般,刘安福便自作主张,悄悄将狐狸放进了笼子里。
狐狸进了鸡笼,哪有不坏事的道理?
盛姮丽质天成,浓妆妩媚,好似牡丹盛放,无妆之时,便又真如天然去雕饰的出水芙蓉,面白如玉,肤若凝脂,莲步轻移,正若天上仙子落入凡尘,一双平日里常生魅惑的双眼,此刻尽是茫然无邪,分外惹人怜惜。
不晓得的,还以为眼前这神仙般的姑娘是个对云雨一无所知的雏儿,谁能想到,清纯模样下,藏着一颗贪情重欲的狐狸心。
盛姮步步走进,池内的皇帝则在不觉中往后退着,暗自庆幸,殿内雾气缭绕,香汤浮花,让人瞧不清他藏在水中的身子。
皇帝不愿再碰盛姮,倒不是真因力不从心,而是因害怕。
他不是害怕一旦触碰,便入欲网中。
扪心自问,这点自持之力,皇帝还是有的。
他害怕的是女子的直觉。
许澈和盛姮夫妻七年,身上哪处地方没被盛姮玩弄过,尤其是那处地界,动不动就被盛姮拿去戏耍,她还美其名曰“自己正在用各色花招伺候着呢”。
玩弄过后,盛姮还爱娇嗔,怪责许澈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自己这般的大美人如此伺候他,许澈还常常一脸嫌弃、毫无主动之意。
面容相似还好解释,若身上关键地界都一样,那便再难有法子开脱了。
盛姮已到了御池边,正欲宽衣解带,入御池,去伺候皇帝,却听皇帝冷声斥道:“谁允你进来的?”
殿外的内侍们一听这话,大呼不好,皆瞧向刘安福,也不知是不是该进去请罪。
刘安福是见过世面的人,明白皇帝陛下的性子,越是装冷然严肃,其实心里头越是欢喜。若是他们这群不知趣的,一听皇帝陛下此言,就冲了进去磕头告罪,之后的罪名怕是更重,现下正是装聋作哑的好时候,就算里面真叫翻了天,他们这些下人们也得充耳不闻。
男女之间,真做起那事,动静怎会不大?
内侍们见刘安福面色如常,毫无请罪之意,便也通通老实低下了头,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殿内,盛姮已将衣衫半解,丰盈若隐若现,清纯的面容上,一脸无辜,道:“奴婢不过想来伺候陛下沐浴,陛下是九五之尊,怎能沐浴都没人伺候?”
她边说,边将足下绣鞋蹬掉,半只脚已踏在了玉阶上。
皇帝不愿再看她,淡淡道:“朕无须你伺候,出去。”
“奴婢偏不嘛。”
上一瞬,盛姮还是一副清纯模样,可此语一出,娇媚劲十足,使得她顿被打回原形。
小狐狸始终还是没能藏住尾巴。
皇帝懒得再同她在言语上纠缠,高声道:“刘安福。”
刘安福闻声,心头大惊,惶恐地进了殿,不解得很,如此美人送上门来,皇帝陛下竟真舍得将其赶出去?
“送盛昭仪回宫。”
皇帝陛下还真舍得。
盛姮一见皇帝动了真格,大感不妙,心想,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出,岂能无功而返?看来这皇帝是有些清奇,不拿点真手段出来,还骗不着雨露。
衣衫解到一半,盛姮便停了手里动作,跪在地上,眼珠子转了两圈,泪珠儿就如愿顺畅地流了出来。她带着哭腔,道:“奴婢只是想伺候陛下,这也有错吗?”
刘安福一个去了势的人,一见盛姮哭,都觉心疼万分,也不知皇帝陛下是如何狠下心肠,将这娇媚美人拒之门外的。
过了片刻,又听皇帝坚持道:“出去。”
刘安福暗叹一口气,感慨皇帝陛下果真是个狠人,随后赶忙温声对盛姮道:“盛昭仪,跟奴才走吧。”
盛姮仍跪在冰凉的白玉地上,由着泪珠滚落,娇声唤着“陛下”,在做最后的挣扎。
皇帝忽又念及,回宫前,自己曾答应过盛澜,要对盛姮好一些,不得欺负她。可如今这盛姮都跪在自己面前,哭成这般模样了,虽说小狐狸铁定是在假哭,但若传出去,总归也算是欺负了。
皇帝心头想法无数,熟不知,自己内心深处就是同世间庸俗男子一般,想要一亲大美人的芳泽。
但他向来自傲,怎会承认此事?故而便拿出了百般借口,好说服自己。
“陛下,陛下。”盛姮还不甘心。
刘安福已伸手挽住了盛姮的胳膊,欲将她扶起来,便在这时,又听皇帝,道:“出去。”
刘安福劝道:“昭仪娘娘,陛下令已下,还是快走吧。”
谁知,皇帝的眼风竟扫在了刘安福的身上:道:“朕是让你出去。”
刘安福一怔,赶忙放开了盛姮的胳膊,躬身退出。
内侍们见总管大人这一进一出的,且额间渗冷汗,神情茫茫然,个个心头如今只有那四个字。
君心难测。
当朝这位天子的心,更是难测至极。
……
刘安福退出内殿后,皇帝仍不愿看盛姮,倚在池壁边,淡淡道:“起来吧。”
盛姮一见哭计奏效,心头大喜,面上还是丧着,道:“奴婢遵旨。”
盛姮起身后,皇帝的目光也终于落在了其身上,挑眉问道:“你便这般想要伺候朕?”
盛姮假笑道:“伺候陛下是姮儿的福气。”
话音刚落,盛姮的右臂被御池中的人握住,力道极大,一把便将她拉入了池里,霎时间,水花四溅,佳人惊呼一声,浑身尽湿,还吃了几口水。
随后,忽闻一道刺耳的裂锦声。
盛姮眼入了水,很是难受,拼命眨着,美目好不容易睁开了一道缝,见到了些许光,却立马被布帛给裹住了。
如此一来,她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御池兰汤,金碧宫灯,九五之尊,全被眼前的布条给挡得齐整。
原来方才,皇帝把盛姮拉入汤池后,就从其宫装上撕了一块布帛下来,用以遮住她的美目。
盛姮突被遮眼,陷入慌乱,双手乱摸起来,谁知还未摸几下,却又被一只大手给锢住。她那双娇软玉手,哪敌得过男子的大掌,一被锢住,便再无用武之地。
又是一道裂锦声。
盛姮的衣衫上又少了块布条,布条转而到了手腕上,将她的那双手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紧接着,盛姮的娇躯被人抱起,双脚时离时不离地,最后被按在了池壁边上。
皇帝粗鲁地褪去了盛姮破碎的衣衫,随即,伏了上去,脸贴着美人的耳朵,声音低沉:“昭仪便当真这般想要吗?”
此刻,盛姮双手被捆,难以挣扎,双目被遮,眼前只余殿内白光,但男子灼热的阳刚之气,早使她深陷迷乱之中,娇哼不停,浪语不断。
“难道陛下不想要吗?还是说……”
她话至一半,故意噗嗤一笑,道:“陛下不行。”
“作死。”皇帝厉声斥道。
宝剑再难隐忍,笔直入鞘。
盛姮瞧不见皇帝的面孔,也摸不到皇帝的身子,唯有任他宰割,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阿澈。”
“阿澈”二字,似触及了皇帝心头禁地,激得他更为莽撞,但却闷声不答。
一声惊呼后,盛姮也入了情爱之海,失了理智思索。
不多时,两人各至极乐彼岸,但皇帝却无一丝解开布帛的意思,留着盛姮继续被遮双目,被捆双手。
云雨之时,皇帝攻势甚猛,一番折腾下来,盛姮也累着了,现下不愿动弹,只想乖乖倚着。
又歇片刻,皇帝将盛姮从池中抱起,抱到了池旁软塌上,随即,又令宫人拿了衣衫和布帛进来。待他自己穿好衣衫后,才坐在塌边,解开了盛姮的双手。
盛姮双手得了释放,先自个拿掉了遮眼的布帛,睁开美目,瞧向正为自己擦拭身子的皇帝,一时无言。
那般熟悉、那般和谐的交融之感,让她不得不往最不愿想的那处地儿想。
盛姮还未开口问什么,皇帝似看破了她的心思,先冷声问道:“谁是阿澈?”
先声夺人,最为致命。
四字一出,击碎了盛姮脑中原有的一切畅想,连忙回神,方知自己在极乐之时,险些作了大死。
若让皇帝知晓,自己在同他欢爱之时,心头想的是亡夫,那日后,自己怕是莫要再想分得雨露了。
人死不能复生。
盛姮在心头默念了一遍后,嘴上又卖起了聪明,道:“陛下不是名‘彻’吗,臣妾方才是在唤陛下呢。”
皇帝冷道:“朕的名讳是你随意能唤的吗?”
盛姮娇嗔道:“陛下怎如此不解风情,这到了云雨之时,自然是如何得趣,如何叫了。臣妾那般唤,不也是在助陛下龙威吗?陛下没发觉,自臣妾唤了一句‘阿彻’后,您的雄风便更胜从前了呢!”
瞧那得意劲,若盛姮真有狐狸尾巴,那此刻,毛茸茸的大尾巴定已翘上天去了。
皇帝默然不语,只是冷冷盯着。
她见皇帝没反应,又下了一剂猛药,媚声道:“若陛下不喜欢这个,那臣妾还有旁的叫法,好哥哥,好叔叔,亦或是……”
正说着,盛姮脑袋又凑到了皇帝脖子旁,对着皇帝耳朵轻送一口气,娇声道:“好爹爹。”
此话一出,皇帝太阳穴猛地一跳,恨不得拿块布把狐狸的嘴巴给堵上。
想归想,但龙体确然因此不争气地起了反应。
可见,男人生性便爱听这些放荡话。
皇帝虽起了再战之念,但一想到朝堂政事、江山百姓,便恍然醒悟,暗下决心,今夜万不可像前几日那般,又被这小狐狸给榨干。
她要当妲己,他却没胆子当纣王。
既已清醒,那凡事,便应以江山为重。
御池旁,软塌上,二人对视着,心有计较,各怀鬼胎。
……
盛姮得宠,是后妃们最不愿瞧见的事,但亦是意料之中的事。
之前宫中是萧贵妃独占圣宠,萧贵妃容貌在诸女中确然是拔尖的,她能得宠,诸女也不以为怪。而如今,一个容貌神似她,却又还远胜于她的女子入了宫,那谋得圣宠自然更不在话下。
且后宫中的这些小姑娘们,常年养在深闺,哪里知晓那些撩人法子,就算真知了,也没胆子、拉不下那个脸面去用在皇帝陛下的身上。
若说没脸没皮,盛姮这个历经风霜的人,确然是独一档的厉害。
且,皇帝陛下让一位成过两回亲的妇人入宫,此事本身,已足见陛下对其的宠爱了。
皇帝陛下既大费周折将美人抢入了宫中,那自然该好生宠着。
这些道理,后妃们都懂,但终究是意难平。
她们入宫已有些日子里,恩宠常有,可雨露却是一滴不见。可那盛姮一入宫,听闻就将皇帝陛下榨了干净,要恩宠有恩宠,要赏赐有赏赐,要雨露更是有雨露。
恩宠和赏赐便也罢了,大家皆有,可那雨露却是独一份的。
后妃们生了不爽,自不敢找皇帝陛下的麻烦,便纷纷找上了萧贵妃,让这个后宫之主,为她们争口气回来。
萧贵妃听完诸女的哭诉后,放下手头瓷杯,淡笑道:“妹妹们的心思,本宫很是明白,只是陛下圣意如此,有些事,本宫也不好劝说。”
“可臣妾们委实咽不下这口气。”说这话的是姚美人,她位分虽是宫中最低的,但胆子却不小,脾气也不小。姚美人容貌尚可,身姿也尚可,但小曲唱得却是极好的,有时皇帝忙完政务,略感疲乏时,便会召其来唱几首小曲,以娱消乏。
姚美人话刚落,贤妃又接道:“听闻那狐媚子日日夜夜缠着陛下,弄得陛下精气神都没往日那般好了,要叫臣妾看,定是那狐媚子将陛下元神吸走了。”
贤妃早对盛姮心生不喜,现下已是一口一个“狐媚子”叫着了。此刻,她满腹积怨,一时口快,便说了些有损皇帝陛下龙威的话。
萧贵妃闻后,忙提点道:“妹妹慎言,陛下是英明君主,在此事上自有分寸。”
贤妃这便恍悟,捂住了嘴巴,半晌后,又再道:“臣妾们是有私心,但终归也是为陛下的龙体担忧。贵妃姐姐,您不能再坐视不理了,现下还只是宫中在言此事,若是传至宫外,那久之,陛下的一世英名,怕是真要折在这个狐媚子身上。”
姚美人附和道:“贤妃姐姐说的极是。”
姚美人年岁实则要比贤妃大上一些,但因着贤妃位分远高于她,故而还是称的姐姐,足见敬重,贤妃听着,也很是受用。
贤妃道:“太后礼佛未归,淑妃仍在禁足,许婕妤体弱病多,臣妾和姚美人又人微言轻的,数来数去,宫中也只有贵妃姐姐您,有这个资格向陛下劝谏此事了。陛下虽从未曾把我们当妻妾,但却一直把我们当妹妹,这些日子,就跟兄长般照顾我们。贵妃姐姐,如今兄长误入歧途,我们怎能真坐视不理?”
贤妃年岁是小,性子是冲,但胜在家中底蕴厚,腹里诗书多,说起话来,是有一番道理。
这番话留存在了萧贵妃心头,久久不散。
萧贵妃明白,陛下如今正当在兴头上,若她前去劝谏,定然会惹得一身嫌。但正如贤妃所言,这些日子,皇帝陛下待自己极好,虽不似夫君,却也像个大哥哥,她也委实不愿自己心爱的兄长沉溺情爱,被个空有美貌的女子勾去了魂。
有些话,哪怕说出来真讨嫌,她也要说。
打定主意,想好说辞,理好仪容,萧贵妃便择了一个好时辰去御书房。
……
皇帝在紫宸殿内议完朝政,便如常回了御书房,准备批阅折子。书房内一切如常,桌案上也如常备着一杯香茶。
皇帝一落座,便拿起香茶,正欲饮之,忽听脚下有响动,便低头,寻声看去。
这一看,香茶便再也饮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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