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法老(十七) (6)
多好感,那个女孩的死,何尝不是因为旁人的漠视呢?如果当时有多一些的人站出来,钱向东等人未必敢激起众怒。
“死亡未必是苦,也是解脱。”派拉瓦的声音幽幽传来,“在这里苦苦挣扎仍不得生,才是人间地狱。你若求我,我赐你不死如何?”
甄湄不明白派拉瓦的话什么意思,“你要我求你什么?”
“永不见魔醯首罗。”派拉瓦轻轻道,“纵然他站在你面前,却隔生死,两道阴阳,日月轮回,永不相见。”
甄湄心里已翻起巨浪涛天,面上却依旧平静。她不明白派拉瓦猜到了什么,这件事肯定不能答应。她装傻道:“我又不认识什么魔醯首罗,还有,就算是死不了又怎么样,万一与你之前一样,虽然活着却跟死了无异,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派拉瓦不再说话,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保安室里。林沐沐正裹着何必求给她的保安冬天穿的大衣,何必求燃起一堆火,用铁盆放在火上烧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过来了,小小的保安室里挤了不下二十人,显得有些拥挤。那些没能跑出来的人,怕是死在那浓烟之中了。
这一夜注定难熬,众人淋湿的不少,第二日天亮的时候已经有七个人病倒了。甄湄身边倒是不挤,那些人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准确的说,恨不得离派拉瓦远远的。如果可以,甄湄也想离他远远的,她甚至怀念起严墨来了,至少严墨的身体是温暖的。
派拉瓦就像是人体制冻机,如果他没醒过来的话,甄湄还可以把他扔在外面不管。现在只能挨着他抵御刺骨的寒冷,饶是她身强体健,第二天也有些萎靡了,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一直等到中午,终于听见了期待已久的枪声。“来了,有人来了!”
“啊啊啊,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通向外面的公路上,二十多个身穿迷彩服的军人身上满是绿色的血迹,那是狂暴者的血。甄湄一眼就看见走在最前面的一身黑色警衣制度的凌羽生,他明明现在还是高中生的年纪,站在那些军人前面毫不逊色。
他的身上十分干净整洁,也没有拿枪,而是拿着一把长刀,明清雁翎刀式样,刀身是骨制的,甄湄知道这把刀是他取了监狱中一只变异警犬的异骨做的,那只变异警犬能够喷火吐焰,是A级的初代异种。
“我们在这里!”有人大呼,甚至已经有人冲了出去。
其他人扶着病倒的人出去,甄湄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却被派拉瓦拉住了。他神情冷淡,目光看见凌羽生时更是变得极为冷戾。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凌羽生踏进校门地一瞬间,就抬眼看了过来。那充满杀气的目光在触碰到甄湄的一瞬间消失了,等他看见正如一只章鱼般整个人都搭拉在甄湄身上的男人时,竟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甄湄却被那微笑弄得心惊胆战。好像,似乎,也许,有哪里不对?甄湄连忙把派拉瓦推到一边去,那抓住她手腕的手掐得她差点痛呼出声。
她僵硬地转头看向派拉瓦,发现他也在笑,只是那笑是冷笑。虽然湿婆精分了,生气起来喜欢笑的习惯,倒是在每一个□□都继承了。
呵……呵呵……她其实可以解释的。
“羽生。”甄湄眼巴巴地看着凌羽生走进来,被黑色警裤包裹的大长腿斜靠在门边,没有再往里面走一步。
“好久不见。”凌羽生随手拿起放在门卫桌上的擦桌布,缓缓擦拭长刀上的绿色血迹,“怎么,这位是你的新男友?介绍一下?”
☆、忿怒(四)
甄湄急中生智道, “这是我哥哥——”她看见派拉瓦那凉飕飕的目光,顿了顿,“我继母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他受伤了。”
凌羽生打量了一番派拉瓦,两人视线相交,凌羽生皱了下眉头, “老二,背他起来。”
被称做老二的是个光头大汉,他看起来快有两米高了,进门时必须低着头。他摸到派拉瓦的手时, 惊讶道:“好冷。”
说着,就把派拉瓦给背了起来,看着颇是费力,“小姑娘你哥哥看着不胖,重量倒是不轻。”
甄湄总算从冰冷中解脱了,她跑过去挽住凌羽生的胳膊,甜甜的笑道:“羽生,我还以为看不见你了。当初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到处找不到你们,寻着脚印找, 却只找到了韩眺和魏老师他们。”
凌羽生倒是没甩开甄湄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当时从医院把哥哥救出来后,就发现哥哥的体温跟正常人不一样。可能是跟他挨着久了吧。”
“你当时去医院楼上,是为了寻找你的哥哥?你为什么知道他在医院?”凌羽生手掌压在戴着白色兜帽的甄湄头顶, 把她转到自己面前,“而且,难道你不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又会在这里吗?”
甄湄眨了下眼睛,“末世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哥哥就在医院看病。来这里,也是哥哥的主意,他说一定会有人来这里救人。如果要寻找新的基地安置,来这里最好。”
的确,这所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不乏人来救援,若不是那盛芳园的关系,这里的人早就被营救走了。
“你好,我是何必求,这是我家大小姐林沐沐,请问你们属于哪支部队?”何必求带着林沐沐走了过来。
甄湄发现林沐沐看到凌羽生时,虽然也有惊艳,但目光却飘忽在了不远处的派拉瓦身上,完全没有女主看到男主时春心荡漾的神情。
凌羽生听到林沐沐的名字倒是挑了下眉,看到她老是去看甄湄那所谓的“哥哥”,凌羽生神情十分和气,“我们不属于任何一支军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基地再说吧。”
凌羽生会来这里救人,当然也是知道这里有许多“有用”之人,林沐沐是意外之喜,甄湄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一行人顺着公路往下走,刚遇上两只狂暴者,便有两个身穿军服的小哥拿出军刀,直接跟狂暴者贴身近战,看得后面的人胆战心惊的。他们杀死狂暴者后,直接抽刀插进狂暴者的皮毛中,把狂暴者给剥去了皮毛。
“老大,我这次只花了五分钟就解决了一只,没伤到皮毛。”一个小哥笑嘻嘻地提溜着皮毛,用绳子捆扎好,放进背包里,他们只取狂暴者胸口处的那块儿。
凌羽生微微点了下头,那小哥便开心得跟个傻子似的。
低级的狂暴者并没有异骨,但他们胸口处的皮毛却是十分好的护甲材料。末世后很多没能力寻找高级材料的猎人都喜欢用狂暴者的皮毛做护甲,轻薄又保暖,还十分的抗打击。
其他人看见被剥去皮毛后,宛若被剥皮了的人类尸体的狂暴者,差点吐了出来。那小哥还美滋滋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地震的关系,这里狂暴者要么落单,要么三五个的,倒便宜我们练手了。”
“请问这皮毛有什么用啊。”林沐沐忍着恶心问了一句。
“那可是保暖的好东西,做一件衣服穿,晚上不需要烤火都暖和得很。”对于美女,军人小哥十分有耐性的回道。
“羽生,你们好厉害欸。”甄湄夸赞道。
凌羽生把自己手上的刀递给甄湄,“下一个出现的狂暴者,你的了。”
甄湄握着那长刀,入手温热,果真是好刀。林沐沐惊道,“万一受伤了怎么办?”她可对超市里钱向东的死状记忆犹新。
她又忙劝凌羽生,“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哪里能打的过那么可怕的怪物,就是何叔对付一只,也十分费力。若是被抓伤了,可怎么办?”
林沐沐的话是出于好意,当然,她待甄湄好,可能只是因为听见派拉瓦其实是他哥哥的话。
凌羽生反问甄湄道,“从阳江市医院,再到这里,你总不会一直依赖你的“哥哥”吧?”
甄湄看了一眼凌羽生,发现他并没有松口的意思,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再装傻白甜是不行的了。她只好点点头,“我的就我的。”
然而下一波遇到的狂暴者,却足足有十只。也许是因为离学校越远,兽主残留的威压越小,狂暴者闻到活人的气息就聚拢过来了。更深的想,或许是因为派拉瓦刻意收敛了气息,导致这些不入流的货色也敢过来了。
“老大。”有人已经举起枪械了。
凌羽生却摆摆手,甚至不让其他人过去。甄湄也没有一次挑战过这么多狂暴者,心里没底,却还是握着长刀冲上前去。
她的步伐轻巧,奔袭时脚尖点地,自然是曾经在虚无之间学过的步法。曾经擅长使用骨刺的她,对于近身搏击的技巧也十分熟练。甄湄直接点地跃起,踩到一只狂暴者的身上,在它伸爪要抓她的时候,长刀已经从它的头顶贯了进去搅烂里面,整个人借着长刀倒悬飞出,顺势拔出长刀。
动作一气呵成,不像是杀敌,到像是在跳舞——轻盈,干净,刀身甚至没什么血迹。她看也未看身后倒地的狂暴者,一个侧翻躲过了跳跃袭来的另一只狂暴者,长刀挽了一个花式,便缷下了那只狂暴者的脑袋。
这长刀果真是利器,触碰到血肉时便飞快地融化了血肉,劈到骨头时才稍感阻力。甄湄来不及欣赏这长刀的威力,已有三只狂暴者同时攻过来,包围住她,甄湄若叫他们近身,少不得被抓负伤。
她眸色一冷,左手手腕一抖,一根雀骨便飞了出去,她跟着雀骨过去,反身将长刀挥舞出无数刀光,惊得那两只狂暴者退了开。身后的狂暴者被雀骨击中眼球,整个眼珠子发黑,尖叫一声便仰躺倒没了声息。
看见甄湄片刻间解决了三只狂暴者,尤其是第三只,不知道怎么就倒下了。后面的人看得心底发寒,林沐沐更是想起了忽然倒地死亡的钱向东,是她!
甄湄看见马上又有两只狂暴者补了空隙冲过来,只能硬冲上前,与最近的两只狂暴者硬对硬。她的长刀刚一劈过去,就被那狂暴者抓在了爪子里,宁愿被长刀割烂爪子,也要从她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甄湄咬牙狠狠地往下一劈,没有挥砍姿势的助力,硬生生将那狂暴者的手臂劈成了两半!那狂暴者叫声尖锐刺耳,一时无暇攻击甄湄。
“好大的手劲。”有人咋舌道。
另一只狂暴者已经抓到了甄湄的衣裳,她扭身一个横踢,直接踢到那狂暴者的眼眶中,将它的眼球生生踢爆!趁着它松手之际,想要一剑捅穿它的脑袋,其他两只已经赶到,她只能暂时后退。
十只狂暴者顷刻间,三死两负伤。甄湄微微喘息,越是精巧的动作,实际上所用的暗劲儿越大,毕竟她现在只能靠纯肉体的能力进行攻击。类似雀骨针攻击的方式,她五分钟只能用一次,多用一次,对手腕手指的关节负担太大,骨头甚至能硬生生错位。
剩下的狂暴者嗷嗷地冲上来,甄湄沉住气,额头已经微微冒汗,仔细地捕捉它们的疏漏。谁知刚想动作,后面的便有几声闷闷地枪响,几只狂暴者头部被射中!
它们还能再动作,却被连续射击射爆了脑袋,无奈地倒下。甄湄干脆蹲下身子,把自己打死的那三只的皮给剥了下来,动作十分熟练,比那军人小哥还剥得快。
凌羽生看她闷着不说话的模样,直接把她提溜了起来,“帮她拿着。”
“哇靠,老大你的女人好强。”之前那小哥伸出了大拇指,一副十分敬佩的模样。当兵的人,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凌羽生神色浅淡,倒是很从容的样子。
甄湄把刀给他,“你的刀。”
“你用着舒服,就送你了。”凌羽生看甄湄不太高兴,解释了一句,“你的身手不适合对付太多的数量,刺客怎么能用来打群架呢?”
甄湄这才释然,她哼了一声,吹嘘道,“本来我可以杀掉它们的,给我哥哥也做一套衣服,都是你不给机会。”三块皮毛顶多件里衣,裤子都做不了,甄湄正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后面那些幸存者们才是看得额角发汗,心道这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那么凶残?林沐沐更是知道的多一些,她知道甄湄是下手杀人,也绝不会留情的人,钱向东虽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毕竟是杀人呐,他们兄妹到底是什么人?
甄湄正准备跟凌羽生撒个娇,卖个萌,拉近拉近关系。谁知整个人被握住脖子,来不及反抗,便被按进一个冰冷的怀里。
她突然就有些无奈了,这些人不能仗着他们高,就为所欲为吧!矮子没人权吗?说提就提,说按脑袋就按脑袋,说抱就抱?!
凌羽生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要把她拉过去。她兜帽中的卡拉忽地冲了出来,便要啃咬那手。凌羽生反应何等迅速,直接松手,看动作有些慢,应该是卡拉使用了精神攻击,但对轮回尊的本体影响不大。
“派……哥哥,松手。”甄湄抓住自己脖子上的手,想要挣脱,却突然整个儿身体一僵完全不能动作了。就见她突然浮空,派拉瓦抱着她竟然飞了起来。
然而她的脚一重,一根黑色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脚,凌羽生想把她拉下来,反倒被拉飞了起来。底下有人想开枪,却怕伤到她,有些迟疑。正是这份迟疑,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大跟着消失了。
是的,消失。他们飞进一道突然出现在空中的诡异漩涡中,消失了。
“老二你怎么了!”那快两米高的壮汉僵硬地立在原地,眼神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嘴巴张得很大,眼白都翻出来了。
旁人呼唤他,他却像丟了魂魄一般毫无反应,如同一尊石像。
☆、忿怒(五)
再说被带进漩涡的甄湄, 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前有凌羽生顺着藤蔓上来,抓住她的肩膀,夹着她的腿,后有派拉瓦揽着她的腰,跟凌羽生腿上较量。
凌羽生刚从盛芳园吸收的变异花的花雾对派拉瓦不起作用,反倒是无差别攻击把甄湄害得全身瘫软, 失去了力气。派拉瓦的时间控制,由于他本身身体虚弱的关系,也对凌羽生不起作用,只有甄湄被害得话都说不出来, 令甄湄苦不堪言。
两人干脆就单手打了起来,这一打就是招招夺命。卡拉本来想咬凌羽生,却被一根藤蔓五花大绑扔了出去。
甄湄欲哭无泪,恨不得说你们两个把我也扔下去,你们抱着打好了,别夹带上我啊!
等到终于着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在哪个鬼地方了。四周都是墓碑,看着是一片陵园。一颗生长在中央的枯树的枝桠忽地化作几只蛇手,向他们抓来。
那枝桠抓住了派拉瓦,甄湄被凌羽生抱着后退。他的脸色不太好, 看来那枝桠是他控制的。“小心!”
甄湄离开派拉瓦的范围, 终于能说话了,看见几道白影从坟墓中飘过来,连忙提醒凌羽生。他的手掌绽开一朵火红食人花, 那白影却透过食人花,进入了凌羽生的身体里。
他的脸色刷地雪白下来,眉心紧皱,抱着甄湄倒在了地上。凌羽生的眼前忽地出现一只巨大的棕熊,张开血盆大口咬下了他的一条腿,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传至全身。
不远处两张熟悉的脸正嘲讽地看着他,“凌羽生,只能怪你不知好歹,偏偏要跟闻少作对,你哪里知道他的父亲是那位呢?”
女人趴在那男人的怀里,“好歹羽生曾经是我的男朋友,秦哥你让他多活一会儿吧。”
凌羽生的另一条腿也被棕熊咬断了,他痛得全身发抖,那男人听了女人的话,直接把棕熊弄瞎了双眼。
棕熊抓狂地乱踩乱抓,凌羽生在它的肆虐下,痛苦万分,却偏偏死不了。他的手碰到自己的脑袋,想自我了断,手却动弹不得,狠狠抓下去,就听到一声痛呼。
“羽生,羽生你醒醒,羽生……”熟悉的呼唤声,那般小,那么温暖,他混乱的脑海一时清醒了不少。
他恍惚间看到一个女孩正担忧地喊着他的名字,莲瓣般柔嫩的肌肤仿佛笼罩在一层轻薄的雾气中,不似凡人,倒似仙子。
她是谁?他忍着剧痛,想要抓住她。但他手一碰,那人便化作了雾气烟消云散。
“给他一个痛快吧,他看着好惨哦。”
“好的宝贝儿,他这会儿看着都快成一滩烂泥了,谁会相信这是凌云城的城主呢?哈哈哈……”
就在棕熊要咬下他的脑袋时,他的瞳孔微缩,左手就要挥出去的时候,棕熊竟然开口说出了人话,“羽生醒醒,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甄湄看着面露痛苦的凌羽生有些无措,她为了阻止他自杀,被他直接捏碎了手骨。派拉瓦的幻觉几乎就是现实,在医院时若她被潮水淹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在他的幻觉中会感受到痛苦,窒息,就算从幻觉中出来了依旧有残留的痛楚。
凌羽生不该现在就跟畏怖尊针锋相对,他还未成长起来。
派拉瓦被枯树束缚着,一时也下不来,局面竟这样僵持住了。派拉瓦看着甄湄守在凌羽生身边,瞳孔渐渐地失去了颜色,他皱着眉头不满道,“滚回去。”
“我不需要你帮我。”派拉瓦闷闷道,头发却在褪去黑色,白怖尊似要挣脱束缚。
甄湄叹了一口气,虽然觉得此番话莫名地婊气,却真的是无可奈何了,“大天,您老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为之前对您做的事情道歉好不好?这跟羽生没有关系。”
“呵。”
“……”甄湄憋气,“你们两个斗得两败俱伤,万一楼陀罗来了,岂不是被他捡便宜了。”
“你的话,他可未必听得进去。”枯树上几片树叶飘落,甄湄心道自己不会乌鸦嘴,说曹操曹操到吧?
一滴雨水落在她的额头上,薄薄细雨很快飘飘洒洒落满陵园。风,很冷。雨,刺骨。可这雨落在枯树上,枯树逢春发出新芽。落在她的身上,手骨归位,疲乏消失。就连凌羽生也缓缓醒来,舒展了眉宇。
通体雪白的水牛踏着云雾落下,它驮着降下甘露的神,悠悠地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楼陀罗就那么悠闲自若地骑着白牛,从天空降临。蜜色的皮肤,盘虬的肌肉,腰间系着纹路精致的虎皮裙,脚上没有穿鞋,只脚腕有一串不合风格的红绳铃铛。
他身量高大,比之凌羽生那位体格高壮的手下也不差分毫。尤其是那张脸,棱角分明,好似古希腊的雕像,桀骜不驯刻在了他的眉宇间。如果说派拉瓦是行走的荷尔蒙,人形□□。那么楼陀罗便是爆炸式的力量集合体,他看起来强壮,彪悍,还有点随性。
甄湄没想到楼陀罗来的这么快,叫人猝不及防。中说,楼陀罗暴虐无情,最喜打斗,可没想到初次见面,他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治愈。
这么想着,楼陀罗抬手起来,手中便多了一把雪白的骨弓,他拉开弓弦,弦上便出现了一道闪电形成的箭,瞄准的位置正是派拉瓦的头颅。
等等,他要干什么!
无数的白色影子从坟墓中飞出,挡在了派拉瓦的周围。派拉瓦的头发已经全部白了,他眼睛闭着,却好似看得一清二楚,“啧,真是可恶,说着不让我出来,结果扔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
箭矢飞射而出,把那些白影子电得凄厉的惨叫。“妹妹,你还不叫他把我给解开?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哥哥就这么死了吗?”
哥哥你妹啊,而且你会死吗?甄湄无语,但枯树却真的松开了束缚,严墨缓缓飘落在地。凌羽生低声道,“我们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甄湄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不管楼陀罗跟派拉瓦有什么恩怨,跟她没关系,他们先纠缠着吧!
严墨侧过脸,面朝他们的方向,“你不是想知道她的陵墓在哪里吗?我们在恒河中沉睡那么久,出来后,我虽然能感应到放置在那里的那些亡灵守卫,却没办法过去,所有的陵墓都被伊舍那带走了。”
楼陀罗无动于衷,他又拉开弓弦,“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严墨摇摇头,“不,我是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她。”说着,手指指向了甄湄,“她身上萨蒂的鲜血,我相信她可以指引我们找到陵墓。”
话音刚落,严墨身体就开始抽搐了起来,他的手指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转回来,他桀桀地笑道,“看来有人不想让你知道,但她不过是一滴血,迟早该回到她的身体里。”
甄湄停在了原地,她推了推凌羽生,“你快走。”
凌羽生哪怕是前世,也没有遇到像楼陀罗那样强大的人,或是像派拉瓦那样诡异莫测的家伙。他能感受到自己在楼陀罗面前如蝼蚁般的渺小,如果他理智一点,就该趁他们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时候离开。
可是,他握着甄湄的手,摇了摇头。甄湄的眼泪一瞬间掉落了下来,她盯着那交握的手,明明微笑着,眼泪却如滚珠落下。
“为什么哭?”凌羽生拭去她的眼泪,温柔问道,“你没有放弃我,我也不会放弃你。”
“我很开心,我很开心的。”甄湄握紧那温热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等待的,不过是此时紧握的双手。湿婆的心中,只有萨蒂,忘记萨蒂的他,也可以喜欢自己的,不是吗?当初帕尔瓦蒂借助爱神与苦行做到的事情,她也可以做到的不是吗?
她不管自己的前世是否真的是幽冥中一滴鲜血化成的彼岸花,无数次仰望天空,祈求着那天空中划过的一道神光能看她一眼。她有名字,她是甄湄,甄家的小女儿,她不会祈求高傲的神的余光,她要的,她会自己拿到。
甄湄定下心来,中确实提过湿婆的第一任妻子萨蒂。萨蒂是梵天之子达刹的女儿,在一次众神的聚会上,达刹进门时所有的众神都起来向他行礼,除了两个人――梵天和湿婆。梵天是创世神,是达刹的父亲,自然不用行礼。但湿婆是女婿,达刹本就不喜湿婆,更是因此记恨上了湿婆。不久之后,达刹组织了一次号称最盛大的庆典,请了除湿婆外所有的神祗,湿婆并不在意,但这件事被萨蒂知道了,她到庆典与父亲理论,达刹却狠狠地羞辱了湿婆,萨蒂一气之下就在众神面前***了。
湿婆知道妻子死了,一怒之下杀了庆典上近乎一半的神仙,罪魁祸首达刹更是被他斩去了脑袋。眼看湿婆要杀光众神,救世主毗湿奴赶来救场,两位大神大打一场,最后梵天出来才劝住两神。湿婆从余烬中抢出爱妻的尸体,呼唤着她的名字,抱着尸体围绕着世界狂舞,也就是著名的灭世之舞——湿婆业舞。毗湿奴眼见着湿婆要毁灭三界,大家一起去死,与梵天合力阻止了湿婆继续跳舞。
湿婆冷静下来后,见达刹已死,抱着爱妻的尸体流浪去了,这一去便是七年。毗湿奴见湿婆什么也不做,只与萨蒂的尸体相伴,见老友如此,心中不是滋味,便用□□将萨蒂的尸体分割成了51块,散落各地,送她去轮回了。
传说故事已不可考究,萨蒂投火***的理由如今看来有些过于幼稚。但中的八大化身之一的至尊主伊舍那自于湿婆身体分裂而出后,便取走了圣地中萨蒂的尸骸,独自在长白山天池守着萨蒂的尸体。
当凌羽生等人到了天池时,伊舍那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当时的凌羽生实力已经接近于神了,仍旧惨败。至尊主是所有□□的主导者,实力最强,若非凌羽生借破坏萨蒂尸体的机会,令伊舍那悲痛欲绝,分神之际合身体中已经融合的六个□□的力量,才趁伊舍那分神时击败了伊舍那。
严墨让楼陀罗去寻找伊舍那,自然没安好心。
☆、忿怒(六)
楼陀罗的弓从手中消失, 白牛载着他缓缓走到甄湄面前,他的目光似乎想要透过甄湄追寻到另一个人,眸色微黯。
凌羽生将甄湄拉到了背后,心中已经有了思量,他道:“我们随你去寻你想要找的陵墓。只是长白山路途遥远,我们如何过去?”
“他是天空之主, 风暴之神,当然是从天上走。”严墨也走了过来,他拉住了甄湄的手,“妹妹, 你怎么能背着哥哥去找野男人呢?”
“你放手。”甄湄冷冷道,严墨刚刚甩锅的行径实在叫她不爽。
严墨露出温柔的微笑,“唉,真是伤心啊。”这么说着,手却没放,甄湄的手臂僵硬,知道自己甩不开他,心底已经有些后悔太早招惹上畏怖尊了。
凌羽生握紧了甄湄的手,眉心微皱,却并没有跟严墨计较的意思。现在他们的共同敌人是楼陀罗, 如果楼陀罗要抢夺人的话, 拉上严墨好歹有一战之力。只是这人也古怪得很,一会儿黑发,一会儿白发, 性格迥异,有点像精神分裂。跟一个疯子合作,无意于绑着一个□□,不知道何时会突然爆炸。
一直沉默的楼陀罗终于开口了,“你既然肯定她在那里,去又何妨。若是你敢欺骗我,我虽然不能杀死你,却可以叫你永远不再出现。”
严墨笑笑,知道他的意思是帮助派拉瓦压制自己,“还不走?”
楼陀罗拍了拍坐骑白牛,白牛“哞”地叫唤了一声,那声音恍若惊雷炸开,一圈金光从白牛身体荡开涟漪,它开始迅速膨胀,竟然生生长大到了原来的数倍。
长白山肯定不能去,去了也是送上门炮灰的。楼陀罗自负能力强悍,也许能全身而退,可他们却不一定有那个好运。
甄湄抿了抿唇,灵光一闪,“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我身上有什么萨蒂鲜血,我对于萨蒂在哪儿,一点感应都没有。”
楼陀罗道:“你是说他在撒谎?”
“我只是觉得,若我真的能带你去寻找什么陵墓,我应该会有些感应才是。”甄湄略带忧愁道,“我到了那里,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肯定会跟他打起来。现在这个世界这么危险,长白山那种地方,岂不是可怕极了。不跟你去也是死,过去了也是死,何必那么麻烦,倒不如你现在就把我们杀了。”
楼陀罗闲适随性的气场倏忽变了,他琥珀色的眼眸中细丝状的闪电一闪而过,“你是在违逆我?”楼陀罗的狂妄自大是骨子里的,绝不会允许有人敢违逆他的意思。
甄湄失落地摇摇头,她看向楼陀罗脚腕间系着的红绳铃铛,她轻声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在终年冰封的山上,一位神对我说,‘从今天起,我是你苦行买下的奴隶’。我不知道他是谁,却记得它,我亲手为他系上的红绳。”
一万年的等待,三千年的苦行,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用苦行买下的奴隶。
楼陀罗神情一震,情不自禁道:“帕尔瓦蒂。”
他闭上了眼,似乎控制不住情绪,天空中乌云密布,一下子暗了下来。楼陀罗再睁开眼睛时,暴雨倾盆而下,“你在骗我。”
楼陀罗的声音从胸腔中震动而出,压抑不住的怒火似要将面前胆敢欺骗他的女人焚为灰烬。严墨若有所思,凌羽生向甄湄靠了靠,她面上没有任何害怕恐惧之色,“我只是做了这么一个梦,里面的自己也许并非自己。”
甄湄面露坚毅,她看着楼陀罗,“我只知道,那位神是慈悲的,他怜惜自己的信徒,对他们有求必应,我只是希望他给我一个机会证明。”
漂亮的少女神情坚毅,白皙的肌肤仿佛雪山捧来的一瓢雪,她仰望着神,里面满是无所畏惧的执著。
楼陀罗微微失神,雨水将她的脸庞打湿,很勉强才能在暴雨中睁开双眼,“你想证明什么,帕……”
“帕尔瓦蒂曾经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甄湄话是这么说的,内心却快绷不住了。
雪山女神帕尔瓦蒂为了打动湿婆神,炎夏坐在火圈中,暴雨时坐在毫无遮挡的石头上,寒冬夜晚浸泡在水里,第一年还吃点果实,第二年便只吃树叶,再后来彻底绝食,煎熬了三千年,每天还要时刻念着湿婆的赞语。终于打动了失去妻子后内心冰封的神,得到他的一瞥。
楼陀罗虽然不是不动尊斯塔奴,对苦行爱得深沉,但他确实被甄湄触动了。楼陀罗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甄湄,暴雨停歇了下来,他忽地笑了,笑容竟有些霸道邪气,“你既然想要,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做不到,我会把你带到长白山去。得不到她,你陪我一起去死。”
“……”甄湄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对于灰暗的未来,心头哽咽,不能吃肉,不能吃肉,不能吃肉!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手从严墨手中拉扯回来,也不管那两个疯子怎么想,投入凌羽生的怀抱里,我好可怜!
凌羽生没能理解她到底跟楼陀罗约定了什么,倒是自己收到了两道不太友好的目光。他明明实力在这里最弱,可毕竟也是轮回尊转世,气场强大,丝毫不在乎地摸摸甄湄的头发,“我们回家。”
家?甄湄低声嗯了一声,回家,多么美好的词。带着他和孩子,回家,想必爸妈会很开心吧。
有楼陀罗的帮助,回到凌羽生的基地简直太容易不过了。楼陀罗喜欢呆在天空中,并没有随他们去基地,他乘着白牛南迪消失在了云彩之中。但甄湄知道,他在看着自己,无时无刻不在。
中帕尔瓦蒂就是楼陀罗的逆鳞,他寻找萨蒂的尸骸,也是希望能够再次找到她的转世之身。只是设定就是除了湿婆以外的诸神已死,不管是萨蒂也好,她的转世帕尔瓦蒂也好,都不可能再次出现。
唯一与她们纠葛最深的,竟然是被严墨称有萨蒂之血的自己。派拉瓦恐怕就是知道萨蒂绝无可能再有转世,才并不执著于找到她的尸骸。
甄湄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迷茫,萨蒂也好,萨蒂转世帕尔瓦蒂也罢,她们是湿婆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与死人争爱情是最傻的事。自己借帕尔瓦蒂的名头,才暂时阻止了楼陀罗这莽汉子干傻事,要尽快让凌羽生拿到毗湿奴的转世□□,把楼陀罗给融合到凌羽生的身体里。
“怎么了?”凌羽生的声音唤回了甄湄的思绪,修长的手指擦去她脸颊上的一滴水,“回去换身衣服吧。”
甄湄朝着凌羽生甜甜的微笑,“嗯。”
严墨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妹妹,我看不见路,你能扶一下我吗?”
甄湄这才记起这里还有一位不好招惹的家伙,白怖尊也是浑身湿漉漉的,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就像是病得不清。他的眼睛依旧闭着,精致的容颜掩盖住了那令人咬牙的个性。
“你去吧。”凌羽生不知道甄湄跟严墨到底是是什么关系,他素来多疑易猜忌,此刻却半点也不想多问。适才的幻影令他想明白一件事,甄湄对他的影响力,远比他所想的还要大。既然舍不得杀掉她,彻底熄灭心里念头,倒不如抓紧了不放手的好。
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手段。
甄湄本来打算向凌羽生解释,但他并没有过问楼陀罗和派拉瓦的事情,反倒令她内心升起了难得的愧疚。心道虽然他们八个人出自一体,性格上都有残缺,不算完整的个体,但是终究是不同的人。
她若是见一个,撩一个,看起来还真像花心大萝卜。还不如陪着凌羽生一个个融合其他人,一点点走进他心里的好。时间虽长些,她也不是耗不起。就像她,肯定也不希望凌羽生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某人的化|身。
三人心思各异,甄湄把自己的衣袖塞到严墨手里,“走吧。”
严墨却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他贴在她的耳际低声道:“聪明的小猫咪,你还真会撒谎,不过,我喜欢。”
甄湄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会是上次打出毛病来了吧?发现凌羽生看向两人交握的手,甄湄甩不开,咬牙道:“哥哥,你不用抓这么紧的。”
“我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了。”苍白病态的脸上浮现隐忍的悲伤,“我知道你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离开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想要离开我,我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你是在责怪哥哥吗?”
甄湄额角有些发疼,她此刻无比希望派拉瓦赶紧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拽着严墨,跟在凌羽生后面到了监狱大门处。
“老大,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守门的迷彩服小哥打开了门,迎了他们进去,“其他人呢?”
他好奇地打量老大后面跟着的两个人,看见甄湄时睁大了眼睛,“你是老大的女朋友!”又见她牵着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白发帅哥,有些疑惑。
之前甄湄跟着军队从学校出来时,一直跟凌羽生粘在一起,很是亲近,没想到就这么订下了名分。甄湄倒是心里熨帖,脸上没有带出来,矜持地点了点头。
“他们过几天带人回来。”
“对了老大。”迷彩服小哥有些迟疑,看了看甄湄。
“什么事?”
“最近基地收容了一些避难者,有两个人自称是你的好朋友,想要见你。”
凌羽生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语气却好似没有变化,“哦?他们叫什么名字。”
甄湄突然想了起来,这时候来到基地的是哪两个家伙了。凌羽生前世背叛他的女友和兄弟——沈晚思和楚风。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凌羽生,在中凌羽生想要报复二人,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他有了军队,二人还是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解决掉他们太简单了。
但是凌羽生偏偏不,他认为取走他们的性命实在是太轻饶他们了,他就是要让他们每天被嫉妒和渴望折磨,在他面前像哈巴狗一样谄媚讨好。他喜欢看希望摆在他们面前,却又一次次让他们求之不得的样子。让他们一步步陷入欲望的深渊,显露出丑陋的面目,一点点敲碎他们的幻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跌入绝望之中。
她担忧的当然不是那两个没有半点人性的炮灰,而是凌羽生。正是因为从他们身上获取的负能量,让凌羽生的内心彻底封闭了起来,令他根本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甄湄不希望,他变成那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湿婆八大化身:
畏怖尊——黑怖尊:派拉瓦
白怖尊:阎魔塔卡(严墨)
忿怒尊——楼陀罗
不动尊——斯塔奴
毁灭尊——诃罗
慧达尊——商羯罗
至尊主——伊舍那
半女之主——林迦
(故事内容纯属虚构,请勿考据,不用纠结跟印度神话中不一样的地方。喜欢印度神话的朋友们可以去看看印度神剧,摩诃婆罗多,毗老师真的是奶帅奶帅的。)
会尽量快点完结修文,也算了了心里的牵挂。
一些碎碎念:
作者今年毕业了,前年考研失败,现在二战考研,这也是为什么一直没有更文的原因。希望自己12月份能圆了考研梦,这样读研的话还能有时间写文。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没有什么经验,既没有设置大纲,也没有想过后面会发生什么故事,导致后来越写越崩溃,发现设定不够严谨,就跟编辑大大说我想修文。
她说了一句让我印象很深刻,“每个跟我说要修文的作者,最后都坑了。你坚持写下去,不要去修文,写完了来修也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说的是对的,我当初为啥不信邪。?_?
记住教训,写完再修文了,晚安。
☆、忿怒(七)
阳江监狱修建得还是很宽敞的, 周围的墙壁上都用变异灌木丛包围着,防止狂暴者入侵,还有类似学校爬山虎那样的绿色植物。
里面除了当初跟凌羽生走的士兵,还有一些普通人,他们看起来忙忙碌碌的。女人和老人都拿着红色的皮毛缝制衣裳,而男人则干一些种菜和修建的工作。
监狱中原本用于给犯人放风的地方, 被开辟成了菜园子,里面种着一些蔬菜水果。士兵们就在不远处训练,都是练得徒手搏击以及各种冷兵器。甄湄略略扫了一眼,便知道凌羽生已经在未雨绸缪了, 他把前世已经经过无数次改良的训练方法用来训练自己的士兵,虽然人数不多,可这些都是特种兵,以一敌十不是问题。等到他招揽了那位鬼才科学家,给他们移植基因碎片,就相当于拥有极为可怕的一群战斗兵器。
“凌羽生!”一声娇俏的呼唤声传来,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兴奋地小跑着过来,她一来就想挽住凌羽生的胳膊,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生得精致,仿佛洋娃娃似的, 头发挑染出金色渐变, 一看就是富家娇养出来的女孩,可能还有点外国血统,眉眼比较深刻立体。
沈晚思没拉住人, 也不好再继续,显得太生硬了。她可怜巴巴道:“羽生,你可不知道,这些天我吃了多少苦头,我的手指头都粗了,这可是练钢琴的手。”
她挥了挥一点伤痕都没有手指,等着凌羽生握住她的手安慰她。沈晚思跟凌羽生从小一起长大,但她的父母早年下海经商,成了富商。而凌羽生的父母却出车祸死了,还是她家里照顾了他,时常在她家吃饭。沈晚思习惯了在凌羽生面前撒娇耍脾气,也十分受用一个校草听她指挥的虚荣。
不过凌羽生家境不好,她也从没有考虑要嫁给她,即便她在别的女孩面前总是以他女朋友自居。
此刻她看着穿着黑色制服的凌羽生,一时恍了神,以前的凌羽生只是青涩帅气的邻家大男孩,现在的凌羽生多了些冷峻禁欲气质,一副无法攀登的高岭之花的模样,叫她心跳不已。
“现在不用弹钢琴了,你多做一些事情也无妨。”凌羽生冷淡道,他状似关怀了补充了一句,“毕竟如今不同以往,若我偏袒了你,会叫其他人心中不服。”
“我听他们说了,你是这儿的老大,他们能说什么。”沈晚思反驳了一句,她忽地看见凌羽生身后的二人,眼神在严墨脸上定了一下,又充满敌意地看着甄湄,“她是谁?!”
凌羽生十分温柔地拉住了甄湄的手,“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的女朋友甄湄,这位是她的哥哥。”
“女朋友!”沈晚思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许多,在接收到凌羽生有些冷漠的眼神后,咯噔了一下,声音软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朋友啊,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她的笑容十分勉强,自己的东西自己不要是一回事,突然被别人抢走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甄湄生得极为漂亮,就算因为浑身湿漉漉的有些狼狈,却也叫人移不开眼睛。
甄湄有些反感沈晚思自私自利的个性,顺水推舟,用甜腻腻地声音问凌羽生道:“羽生,她是谁呀?”
“这是我邻居家的妹妹。”凌羽生解释了一句,他的目光在严墨握住甄湄的手上顿了顿,“你和你哥哥还穿着湿衣服,先去换了吧,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了住处。浩子,你带他们过去。”
凌羽生在旁边名叫浩子的小兵耳边说了几句,声音很小,可甄湄的耳聪目明,即便是那么小声,她也听清楚了。
“这里住处紧张,湄湄暂且跟我住一间屋子,找一些女人的衣服过来。他哥哥眼睛不方便,需要人照料,你安排一下。”
浩子挤眉弄眼的一副了解的表情,而凌羽生表情矜持淡定,好似没有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甄湄一时无语,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握得咯咯作响,她凝眉看向严墨,他做什么?
其实甄湄看不懂严墨的想法,说他想要报复自己的话,他确实把她弄得很惨,又在楼陀罗面前摆出一副根本不在乎她的样子,甚至恨不得她赶紧消失。可他又老是做一些暧昧不清的事情,好似十分在乎她,因为她跟凌羽生亲近就吃味拈酸。
蛇精病。
甄湄压低声音,“松手,你弄疼我了。”
“不松。”严墨那病怏怏的脸颊隐隐冒着黑气,“你都亲过我了,还想不负责吗?小猫咪,你甩不掉我的。”
“……”甄湄额角作疼,想要再说什么,浩子过来叫他们跟过去,只好把话语吞了下去。“那羽生我们先走了。”凌羽生点了点头。
严墨忽地又诡异地微笑,声音轻飘飘的,“你知道他的身份吧,如果我们任何一个人对你做了什么,其他人也会感同身受的。”
甄湄猛地抬头盯住严墨,她道,“你什么意思。”
他低头贴近她的耳际,“你不是知道的吗,我们出自同源,本是一体,灵魂相通自也正常。”他的气息好似毒蛇嘶鸣,纠缠不休,“我不介意他对你做什么,只有派拉瓦那个醋坛子才会计较,但你不该想着摆脱我。”
“你们在说什么吗?”浩子好奇道,这兄妹两人神神秘秘的,偏偏又都生得好看,跟个大明星似的。
甄湄狠狠地掐了一下严墨的手背,他反倒笑了起来,浩子被那笑晃了眼,只觉得甄湄的哥哥有种诡异的妖冶魅惑,明明外表更像圣洁无暇的天使。
“没什么,我哥哥有些冷了,咱们快点走吧。”
“对,你哥哥看着身体不好,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凌羽生注视着他们离去,沈晚思发现他的视线全在那女孩身上,心底有些恼怒。但她之前在外面担惊受怕的时候吃尽了苦头,此刻不敢像以往那样翻脸,硬着声音道:“羽生,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有了女朋友呢。”
“不过这几日的事情,湄湄心地善良,貌美如花,又救过我的命,我与她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凌羽生心不在焉,回答就有些敷衍,“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羽生!”沈晚思看着凌羽生大步往两个兵守着的门走了过去,她追了过去,想跟着进门,那两个兵却拦住了她,“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羽生!凌羽生!别拦我,小心我让你们老大处罚你们。”
本来见沈晚思长得漂亮,两个兵痞子还有点怜香惜玉的念头。她这话一说,其中一个就冷了下来,“你是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里是军事重地,没有老大的允许谁也不让进。就算你是老大的女人,也不能破例,更何况你也不是。”
如果没有甄湄的出现,沈晚思可能就义正言辞地说自己是凌羽生的女朋友了。她脸色变换了几下,最后捂着脸哭着跑了。
“哎,你不会说的过分了吧,看她的样子,怕是真的跟老大有什么瓜葛。”
“能有什么瓜葛,没看见老大不冷不热的吗?要我说,我就喜欢小嫂子那样的女孩子,当初一起从学校出来的时候,遭遇那么多事儿,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还有许多,小嫂子却还能笑眯眯的跟队长说话。本来以为在医院就弄丢了,结果老大不晓得从哪儿把她又找回来了。”
“我觉得还是沈妹子适合队长,她跟老大都拥有了异能,能帮到队长。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这年头,朝不保夕的,养一个娇滴滴的女人除了生孩子没一点用。她还带了个病秧子哥哥,两份口粮都得从老大份例中扣。老大又不搞特殊,少不得要操劳辛苦。话说,沈妹子也姓沈……”
回到了安全的地方,甄湄借着换衣服的缘由,好不容易摆脱了粘人的严墨。浩子给她送了几套衣服,都是商场卖的那种华而不实的漂亮衣服,甄湄不喜欢,干脆将整整齐齐地叠在枕头边的黑色狱警制服穿上了。
这应该是他在监狱里搜到的衣服,很新,尺码比照他的个子,对她而言有些偏大。好在这时候凌羽生才十八岁,个子高,却并没有前世当城主时那么强悍结实。她穿上不会太肥大,只是裤腿衣袖长了些,扎起来就是了。
甄湄摸了摸头顶,那里竟有两只毛茸茸的白□□耳,随着她的触摸,猫耳抖了抖,她叹了一口气。之前靠白色兜帽遮住了这两个不安分的家伙,但迟早还是要露馅的,严墨不就发现了。
她戴上黑色的军帽,把耳朵压进去,在镜子里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才担忧地撩起衣袖,看着自己胳膊上稀疏单薄得像汗毛的白色绒毛。虽然不明显,却竟她心烦不已。
甄湄一点也不想自己变成一个毛茸茸的人形猫咪。她记得中有一个人就成功地阻止了身体的变异,虽然成了半张脸是蜥蜴人,半张脸是正常人的模样。那人所用的方法,是将异骨植入身体,不仅组织了身体的变异,还能使用异骨的力量。
这种野蛮的方式只适合身体强悍的亚人类,但就算是亚人类,风险也非常大。要把一根异骨穿进脊柱中,稍不注意便会破坏里面脆弱的脊髓神经,导致瘫痪。而且异骨就是个小型病毒库,一旦进入身体产生排斥性,病毒就会侵蚀脊髓,要了性命。那人是个法医,接受不了自己变成怪物,疯狂地折磨自己,却误打误撞融合了异骨。
甄湄其实已经有了一根合适的异骨,她从里衣里面拔出那根手臂长,却像头发丝细的冰蓝色异骨。它的柔韧性十分好,可以随意弯曲。
这是A级异种雪鸮的异骨,这只作死的雪鸮想要抓住卡拉当作猎物,却反被卡拉咬死,成了自己的食物。它的翅膀扇动,会扇起冰霜,直接将猎物冻成冰块,速度也极快。如果不是它作死盯上卡拉,甄湄也不可能有机会得到A级异种的异骨。
问题是,她不可能像那疯子一样自己给自己插进去,必须有人帮她。想来想去,甄湄就想到了凌羽生。他前世做过同样的事情,为了救一个即将变异的手下,只是那手下没扛住异骨病毒侵蚀,死掉了,但他的手法没有一点问题。
而甄湄有把握自己不会死,送她来这个副本的那位,怕动手惊醒了湿婆,不敢明面上给她帮助。但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金手指,开了也没什么问题。就像她当初被异种猫抓伤后,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原身前世死因就是抓伤。可她偏偏幸运地成了亚人类,这其中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
☆、忿怒(八)
心中已经有了决策, 甄湄这才有心情来看凌羽生的房间。其实只是几十平方的长方形办公室,一边放着一架不知哪里搬来的单人床,一边置了带镜子的立柜和书桌。
屋子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连白地板都干净得可以照见人影了。
“湄湄!”惊喜地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个穿着短t,作训裤的丹凤眼女孩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她拉住甄湄的手四下打量了一番,“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沈思梅?甄湄立马想起了她的名字,也是, 当初她没去阳江基地,自然是跟着来了这里。看到熟人还是值得高兴的,甄湄笑着点点头,“你刚刚是在训练吗?出了一身汗。”
“我现在是猎人队的队长,自然要跟他们一起训练。”现在的沈思梅已经不是当初要依附甄湄的女孩了,她的皮肤黑了一些,看着英姿飒爽,颇具个人魅力,“你才回来,一定饿了吧, 我请你吃肉去!”
甄湄喉咙动了动, 摇摇头,“我这些天吃肉吃腻烦了,可有水果蔬菜?”
沈思梅却皱了下眉头, “湄湄你不知道,现在这里的蔬菜比肉还矜贵。肉还能去外面寻,蔬菜水果却只有自己种。现在产量低,老大不允许吃的。”
“我暂且不饿。”她心中叹了一口气,拉着沈思梅想要坐到床边,沈思梅却立在一旁没动,“我今天突然过来,已经是唐突了,要是让老大知道我还坐了他的床,怕不是要灭了我。”
沈思梅挽了甄湄的胳膊,“你现在既然不饿,跟我去训练场玩玩吧。”
甄湄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她觉得沈思梅有点太过于热情了。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随她去看看。
圈出来供士兵们训练的训练场上有许多健身器材,有些在挥汗如雨地进行肌肉训练,还有一些,正在互相较量比试。
二人刚到,沈思梅就笑着冲了过去与一个看起来十分高大强壮的国字脸男人打了起来。她吸收了初代病毒,身体的能力被全面开发,此刻跟一个强壮的特种兵比试竟然完全不落下风,甚至有碾压的趋势。
沈思梅的速度非常快,柔韧性极其强。说起来,她和甄湄都是被异种猫所伤,最大的区别便是她还是正常人,而甄湄已经不算正常人类了。
“服不服?”沈思梅把那特种兵给掀翻在地,手呈猫爪状扣住他的脖子。
那国字脸特种兵苦着脸道,“沈队,手下留情啊。”
沈思梅收了手,目光瞟了没有半点惊讶表情的甄湄一眼,抿了抿唇,勾起笑容问:“湄湄,你想跟我比试比试吗?”
拥有初代病毒基因的异能者是远胜于只有肉体强悍的亚人类,他们更具有成长性,沈思梅以后会成为多强大的异能者,甄湄也说不准。这也是为何凌羽生看重她的原因吧,一位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强者。
如果是现在,甄湄打败她并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两人的速度,力量差距不大,但沈思梅的武技差了许多,动作花哨且不实用。
“沈队,你这不是欺负妹子吗?”一个人笑嘻嘻道,他们都知道老大带了女朋友回来,话语中还是比较维护甄湄的,“老大说了,你跟他一样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你的对手,怎么还要让一个娇滴滴的妹子跟你打架?”
沈思梅爽朗道:“你们不知道吧,当初湄湄可是跟异种猫正面搏斗过的,可不是你们想象中的软妹子。”
众人发出惊叹声,仿佛不认识甄湄一般打量她,实在没办法从她几乎能掐出水来的肌肤和娇小的身躯中看出她有跟异种猫正面搏斗的能力。
“这可一定要比试比试!小嫂子,不要怂啊。”有人起哄。
甄湄淡淡地笑了笑,神态温和地看向沈思梅,两人目光交接,沈思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地低下头,假装在整理缠在手腕上的腕带。
她敏锐地察觉远处投射过来的目光,是凌羽生,显然他也发现了这边的问题。沈思梅特意把自己叫到这里来,特意要跟自己比试,是想让凌羽生看见?就算证明了她比自己强,又能怎么样?
“湄湄,只是普通的比试而已,你不用紧张,我会手下留情的。”
不管她有什么念头,打败她不就行了?甄湄把帽子压紧了一些,“怎么比?比拳脚,还是兵器?”
听到这话,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许多。本来在干活的普通人也都看向了这里,他们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天,知道沈思梅有多么可怕。明明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短短十几天时间,便可以轻松撂倒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
角落里,沈晚思冷笑一声,她万分期待甄湄被沈思梅那蛮横的女人打得鼻青脸肿。虽然她同样不喜欢沈思梅,但她更厌恶抢走凌羽生的甄湄。
“你想怎么比,都可以。”沈思梅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点胆怯,她想起在学校时,面对异种猫冷静得近乎可怕的女孩。本想说让她几招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反倒是从一旁的兵器架子上拿出了她练得最好的大刀。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险。大刀挥舞起来,甄湄就算是想要逼近她都不可能。
其他人发现沈思梅竟然拿出了她的拿手兵器,还是兵器架上除了□□外最长的兵器时,空气一时沉寂了下来。
有人干巴巴道:“沈队,您好像有点紧张。”
紧张?沈思梅看向自己握着刀柄,用力得有些发白的手指,猛地心神一震,自己为何这么恐惧她?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反观甄湄取下的一对峨眉刺,双持短兵器,跟沈思梅的大刀比起来,就像小孩子对上了壮汉。
沈思梅勉强压下心里的那点不安,“湄湄,你怎么选这么短的兵器,那里还有□□。”
甄湄看起来很轻松,笑眯眯道:“因为我觉得它可爱啊,那□□太重了,我怕提不动。”
其他人哄地笑了起来,“小嫂子,你还不如选把长刀或者剑呢。”
“开始吧!”沈思梅冷冷地瞪了一眼那些起哄的人,声音一下子小了。
“那就开始。”
话音刚落,沈思梅已经迫不及待地飞速挥刀劈斩过去,她的速度极快,甚至带出了残影。大刀如崩倒的雪山携万倾之力落下,甄湄却在那里一动未动。
就在沈思梅以为甄湄吓傻的那一瞬间,她看见她的脚动了。诡异的步伐好似一帧帧慢放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她的微笑似是噙着死亡的气息,沈思梅感觉自己的大刀被“锵”地一声“滋溜”压垮在地上。
锋利的利刃就在同时出现在她的眼前,尖锐的刺激得她瞳孔一缩,脸色惨白,身子竟忘记了躲避的本能,呆呆地立在原地,汗水瞬间浸透了T恤,在后面浸出湿润的水渍痕迹。
所有人都等着两人针尖对麦芒,一翻缠斗。哪知道肉眼还没看到甄湄的动作,她的峨眉刺已经停在距离沈思梅眼睛一毫米处。
“妈呀……”一个年轻的小兵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不能相信沈思梅会输。更不能相信,那个微笑起来温柔无害的漂亮女孩儿就那么轻轻松松打败了沈思梅。“小嫂子太威武了,跟老大天生一对嘛。”
听到这句话,沈思梅猛地惊醒过来她慌慌张张后退,白着脸看向甄湄,“你也拥有异能?正常人不可能有那样的速度,不可能的。”
甄湄放下了峨眉刺,“我既然能活下来,自然跟你是一样的。”
沈思梅一下子虚弱了下来,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终是咬了咬失去颜色的嘴唇,勉强道:“难怪湄湄有信心独自去医院八层。”
沈思梅看见凌羽生走来时略显慌张的神情,叫甄湄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莫名其妙要与自己打一架。
左不过是朵某人的烂桃花,短短十几天便叫曾经的学生会长大人芳心暗许。又或者情况更为复杂,甄湄能从沈思梅神态中看到倾慕,敬畏,还有点子莫名的心虚。
“你怎么穿了我的衣服,太大了些。”凌羽生替甄湄整理了一下歪斜的帽子,“如果你喜欢,我给你找小套一点的。”
甄湄悄悄地勾了勾他的手指,发现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下,她道:“我要一样的。”穿情侣装!
旁边传来咳嗽声,兵痞子们被这明晃晃的狗粮噎住了,沈思梅眼眶已经红了,强忍着才没落下眼泪下来。
“好了,比过了知道自己的不足就行。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输吗?”
沈思梅不怎么负气,她的速度和力量跟甄湄没太大差距,当时她应该躲得掉的,只是,只是一时间吓住了而已。她闷声道,“我大意了。”
凌羽生有些失望地摇摇头,“你不是大意了,从你选择武器开始,就输了,好生想想吧。”
明明拥有极致的速度,灵巧的身手,可怕的柔韧性,却偏偏要用笨拙沉重的大刀削弱自己的优势。
“继续训练吧。”
☆、忿怒(九)
“凌羽生!”
沈晚思像个死缠不休的千瓦大灯泡, 一旦看见凌羽生就忙不迭地追了过来,“你为什么躲着我?”
她的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了,“我好不容易活下来,找到了你,你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
甄湄真是要鼓掌了,这姑娘眼泪掉得恰到好处, 梨花带雨,甚至完全把自己当作空气,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我并没有躲着你,你找我有事吗?”凌羽生淡淡道。
有事吗?沈晚思心里气愤, 难道他没有看见自己像个苦力一样在这里每天缝制那讨厌的皮毛吗?她的手可是能够在世界顶尖音乐厅弹奏钢琴的手,怎么能够做这样的粗活?
可沈晚思不是傻子,相反她聪明得很,直接抱怨肯定引得凌羽生不适。“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我好久没见你了,很想你。”
然后她的眼泪落了下来,竟然直接冲过来抱住了凌羽生,“你不知道,爸妈他们,他们……都变成怪物了,我好害怕, 好害怕……你不能不要我……”
甄湄看向凌羽生, 发现他虽然皱着眉头,却没有推开沈晚思,眼眸幽深, 里面酝酿着仇恨的风暴。
就在凌羽生要开口的时候,甄湄忽地甩开了凌羽生的手,“你们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凌羽生,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看着办吧!”
女孩倔强地忍着,没有一滴眼泪,脸颊却涨得嫣红,她飞快地转过身,似乎擦了擦眼角,直直地冲着住房区跑去。
凌羽生不耐烦地把沈晚思推开了,手上力气没把握住,沈晚思措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她愣愣地看着凌羽生追了过去,把甄湄拉住,那女孩被拥抱住,朝着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沈晚思胸都要气炸了,她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装小白莲嘛,谁不会?甄湄把脸埋进凌羽生胸膛上,抽噎道:“羽生,我不喜欢你抱着她。”
“我没抱她。”凌羽生放弃了原本的想法,想整那两人的方法很多,没必要让甄湄误会。
“她抱你了!你没躲。”甄湄仰起头,红着眼眶振振有词。
“你在吃醋吗?”凌羽生有些好笑。
“哼。”甄湄一副死不承认地样子。
沈晚思已经爬了起来,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可怜巴巴道:“羽生……”她心里把甄湄骂个半死,觉得自己又丢脸又可怜,骗子,那女的就是个大骗子,凌羽生是傻子吗?还把她当成宝。
“你既然到这里了,就安全了,别多想。”凌羽生敷衍了一句。
沈晚思看着凌羽生带走了甄湄,脸色变幻,她忽地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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