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大结局下(完) (4)
刀,刀刀催人老,女子从英气逼人的韶华年岁,到被生活磨折的苍白如灰,统共也不过五年的工夫,油尽灯枯前唯一留给儿子的,便是一身武艺的倾囊相授。
花千咬住唇瓣,尽量让自己笑的开怀:“你看,咱俩都是一夜风流的产物呢!”
嘴角抽了抽,拓跋戎方才升起的少许落寞,顿时无影无踪,早已经习惯了这小姑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脾性,戳着他脑门叹气:“合着该让你爹,多罚几次!”
花千去捞他的手指,忽然“嗷”一声蹦起来,小脸儿白的惨兮兮,跳着脚咝咝呼痛。
拓跋戎瞬间变色!
抓过他纤细的手腕,翻过来一瞧,褐色的瞳眸顿时戾气升腾!
他咬牙切齿:“被打了?”
白嫩白嫩的掌心中,猩红刺目的藤条印子,一条条交叠在一起,肿的惨不忍睹,花千一哆嗦,收了收腕子没收回来,另一只幸免于难的手挠挠头,缩着脖子弱弱道:“我上课打瞌睡了。”
拓跋戎恨的牙根痒痒,不知是为这小姑娘的顽劣恨铁不成钢,还是为了这纤柔掌心中,红肿不堪的藤条印子。
最后,恶狠狠的丢下句:“你再这么捣蛋下去,以后谁敢娶你!”
说完,转身就要走。
狭长的眼眸一转,花千立马冲上去,搂住他胳膊撒娇:“你娶我呗!”
一句话,把前面的人震在原地。
俊脸红的似血,他浓眉皱成一团,梗着脖子目视前方,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不敢回头。
别别扭扭的骂:“不知羞,哪有你这样的姑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蹦来小小的人影,仰着的小脸儿在灿灿日光下妖异夺目,晃花了他的眼,就见他扯住自己的袖子,欢快的跳到墙根儿,两手一张:“抱我上去。”
褐色的眸子闪来闪去,拓跋戎迷迷糊糊的抬起小人儿的胳膊,一个旋转飞上了墙头,十一岁的他承袭了北燕人的高大,抱着这八岁的小鬼头,丝毫不吃力,轻飘飘坐了下来,借着树荫的遮挡,遥遥望着这城守府。
自然,究竟望没望还是另说,那目光可是呆滞的很。
“我当然知道了,就是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的意思!你看啊,咱俩都是一夜风流的产物,咱俩的娘亲都在咱们五岁的时候……”说到这里,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丝黯淡的光,想起三年前遇到这人之后不久,他常年卧床不起的娘亲便……花千接上:“病逝了,咱俩都有父亲,你的父亲不要你,我的父亲不疼我……”
“呀!”某个妖媚的小孩一惊一乍:“还有比咱俩更合适的么?”
神思渐渐归位,拓跋戎虎不拉几的想,还真的没有。
啊,不对,这姑娘才八岁!
他正要反驳,花千已经迅速的再次转移话题:“对了,我还有个姐姐,也很疼我的。”
被这姑娘震的天昏地暗的拓跋戎,迷迷瞪瞪的就被拐跑:“是呢,你也不是没有亲人,对了,你姐姐如今都十八了,怎的还不嫁人?”
纤手捂住红唇,笑的鬼精鬼精,他摇摇头:“谁知道呢,以前来提亲的人都要踏破了门槛儿,如今她年纪越来越大,来的人慢慢少了,而且……不知道她在等什么,每次我问她,她都笑的高深莫测。”
拓跋戎的思绪乱飞,还在想他姐姐嫁人的问题,眼前骤然放大了一张妖颜!
眸子飞速的眨啊眨,长长的卷翘睫毛几乎要刷到他的脸,微微的痒直达心底,就听这小姑娘软软的嗓音,委委屈屈:“你都抱过我了,怎么能不娶我?”
你都抱过我了……
都抱过我了……
抱过我了……
回音无限循环。
褐色的眸子呆呆的转过,望着自方才抱上墙头,就一直拱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某少年大惊失色,双手无意识的一推……
砰!
某姑娘,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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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底,一抬小轿从城守府的侧门抬出,珠兰城中的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那城守的千金花媚,珠兰城中闻名遐迩的女子,为何迟迟不肯嫁人,将自己留成了老姑娘,所有人的不理解,到了此时,才算是想了个通透明白,心中皆升起一股匪夷所思的惊叹。
那姑娘的心,太大了!
南韩的宫廷选秀,四年一次,但凡官家子女十四至十七岁,五官端正文采非凡者皆有资格。
四年前的那一次,花媚正巧染上风寒,不得而入,她生辰在年底,离着选秀的时日不过半月之差,然而就是这半月,让她在四年后的这一次选秀上,险险以十七岁的“高龄”入得皇宫,成为这一届中年龄最大的秀女。
原来这等来等去,等的竟是入宫的资格!
曾经求过亲的暗暗冷笑,这等年纪了竟还妄想入宫,也不怕皇上一怒之下,连这条红颜小命都丢了去!
没求过亲的庆幸万分,那样心气儿高,野心大的女人,幸亏当初没动过心思,否则还不成了全城笑柄!
满城百姓的议论还没停歇,一个消息再次将他们的热情炒至最高点……
花媚,选上了!
选秀当日,各色官家女子争奇斗艳,只差没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插在身上,以吸引皇上的注意,偏偏这长了个狐媚样子的花媚,竟是素颜朝天一身洁净,在众多花枝招展的女子中,当如群星拱月。
万花丛中,一点清凉。
一眼,便被皇上看中。
虽然只封了个小小的才人,但是以她十八岁的年纪,和其父那微末的芝麻官职,亦是天降鸿福了!
珠兰城中一片喜气,这边关小城竟也出了个娘娘,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然而,此时没有人能想到,这才人,还只是个开始……
美人、婕妤、昭仪,花媚一步一步的向上爬着,仅仅三年,连跳三个位阶!
甚至连其父花重立,都仿佛如有神助,从原本碌碌无为的珠兰城守,到得如今已官拜吏部司长,从四品,携家眷入京听封,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夷城大街上,人流来往熙熙攘攘。
某个小乡巴佬坐在一间茶楼的二层,探着脑袋做西子捧心状,不时发出各种令人鄙夷的感叹。
“好繁华啊!”
“好热闹啊!”
“好多的人啊!”
“好高的楼啊!”
“好……唔唔唔唔!”
拓跋戎望着周围人投来的鄙视眼神,倍儿感丢脸的一把捂住这坑爹东西的嘴,把他从窗口给逮了回来,在他大睁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美眸中,瞪眼:“别给老子丢人!”
狭长美眸连眨两下,算作同意。
黝黑的大手才小心翼翼的放了开,屈指敲了敲他脑门:“好歹也是个四品大员的千金,整的土包子一样。”
花千获得自由,蹦到桌对面跨上他的胳膊,歪着脑袋叽里呱啦的小声惊叹个没完,他没啥表情的听着,眼里的笑意却挡也挡不住,温柔如水流淌出褐色的眸子。
这三年,随着花重立的升迁,从珠兰城一路到了京都夷城,兜兜转转也呆了不少的地方,花千依旧是从前那个样子,祠堂没少跪,巴掌没少挨,到了如今,花重立已经对他深深失望,完全当他透明任之自生自灭了。
娘亲病逝,嬷嬷老去,花媚入宫,府里尚且还拿他正眼相看的,也只有四个当年救回的小童。
唯一始终陪在身边,相互依扶着,走过了六栽因为有了彼此而不再孤单的童年的,便是身边这人了。
看着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托腮盯着自己神游的姑娘,拓跋戎心跳骤然加速,十一岁的花千比之年幼的时候,那妖异不减反增,无时无刻不透着股让人心痒而不自知的诱惑,自然了,到底自知还是不自知,十四岁的拓跋戎是分不清的,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大口大口的灌着,掩饰性的咳嗽一声:“想啥呢?”
花千向前靠了靠,鼻息喷吐在他颈侧,嗓音绵绵:“想你。”
噗……
一口新鲜出炉的热茶,混着口水喷了他满头满脸。
花千眨巴眨巴眼,欲哭无泪的抹去脸上的茶水,顺带着把头发上挂着的茶叶梗子给摘下来,哀怨的开始……挠桌子。
拓跋戎自知理亏,赶忙转了个话风:“快吃点点心,那唱曲儿的怎么还不开始,晚些时候,你爹该述职结束,从宫里回府了。”
瞧着这人眼睛闪啊闪,就是不看他的别扭模样,花千乐了,捂着嘴笑的欢实。
说曹操曹操到,胡琴悠扬拉起,耳边传来女子吴侬软语的曲调:“雪纷纷,掩重门,奴进了这九阙宫闱,家姐儿呀,汝弟抛却了男儿志……”
另一女子压低了声音,扮作英武男儿,接上:“云层层,遮月明,吾错认了迷离扑朔,好儿郎呀,替姐抛却了男儿志……”
二人同声,一温软,一低沉:“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呀呀,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这下茶楼里的人皆听明白了,竟是讲了个替姐入宫的故事,偏偏月色迷蒙,那君王错把男子认为姑娘,朝夕相处萌生了爱意,有人心生嫌恶,为这荒唐的戏文眉头大皱,但耳边女子声软,低低婉转如泣诉,男子音沉,声声挣扎犹在心,竟是一时听了个入迷,不忍打断。
“酒醇醇,醉夜宴,奴舞了惊心断肠好一曲,奴的王呀,奈何桥上待百年……”
“声喳喳,乱心魂,吾惧了口沫尖尖似利刃,吾的奴呀,奈何桥上两相随……”
两人的事被撞破,一时蜚短流长似刃袭来,男子不愿君王为难,夜宴之上一舞毕,魂断堂,耳边惊叫声不绝于耳,君王痛怒在心,殉情相随,茶馆中一片悲哀的嗟叹,到得最终,胡琴愈发婉转缠绵,那泣血情殇拉扯在众人的心上,钝钝的疼。
只听一声轻轻相和:“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亦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曲儿终于结束,那原本想要呵斥的,也失了声音,还沉浸在两个男子悲壮悱恻的情爱中,拓跋戎叹气一声,转过脸,正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花千,眨眨眼,有点懵:“哭什么?”
晶莹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花千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抽抽噎噎,慌了对面少年的神,手足无措的哄着。
半响,听他“哇”一声嚎啕大哭,捶桌:“我感动啊!”
啪!
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拓跋戎无语了,望着一双双看过来的诡异的眼睛,不知是哭是笑,一把拎起这货的领子,小鸡一样提溜着落荒而逃。
出了茶馆,这货死死抱住棵大树,耍赖皮:“你不感动,我就扒在这里了!”
拓跋戎翻个白眼,想了想:“这根本是一个男人骗了另一个男人嘛,自己是男人就算了,伪装成女人进宫为妃,祸害了这个君王,最后闹成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话没说完,只见那货咬住嘴唇,刷的,转身就跑!
拓跋戎惊,撒腿就追。
十一岁的花千,那细胳膊细腿儿,又怎么跑的过从小练武的拓跋戎,一时三刻,不待这货折腾两下,已经双腿离地,被人倒着扛在了肩上,张牙舞爪的喳喳叫:“你放我下来!臭流氓!不要脸!放我下来……”
啪!
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花千老实了。
拓跋戎扛着他,大步朝着城郊走,自然没看见后面一颠一颠的那个妖媚脑袋,两朵红晕飘上面颊,笑的像偷腥的猫。
要说他去城郊干嘛,拓跋戎还真不知道,只想着别让这货在城里丢人,或者心里还有点别的什么想法,痒痒的,躁动着,未经情事的少年,摸摸心跳如鼓的胸膛,狐疑的皱了皱浓眉,自动忽略了。
夷城郊外。
溪流淙淙,绿意葱葱。
把肩上这货放到个大石上,拓跋戎再次无语了,一路上走了有半个时辰,花千竟然还在哭,长长的幽丽睫毛上挂着泪珠点点,偏偏眸子弯弯又像是在笑……
他翻个白眼,笑骂:“又哭又笑的,不嫌丢人!”
话落,花千“嗷”一声,红唇一咧,涕泪飙飞,撕心裂肺在溪边回荡着,让拓跋戎头皮发麻的同时,也万分庆幸,好在把他给扛出了城。
某少年被他哭的面红耳赤,心烦意乱,使劲挠着头发,大声吼:“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不哭!”
哭声暂时止住,好像水龙头猛的关了闸。
狭长的眸子挂着泪珠,朝着上方悄悄瞄去,嘴角一咧,更大声的吼回去:“你不准说是那个男人祸害了君王!”
拓跋戎皱皱眉,下意识的辩解:“那男人伪装女人,分明就是祸害了……”
“哇――”
效果立竿见影,花千一个高蹦起来,一脚踹在拓跋戎腿弯上,唾沫星子和鼻涕喷了他一脸:“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抹着眼泪转身就走。
身后拓跋戎彻底慌了,明明花千还是那个不着调的小姑娘,他却在刚才看见了,他大吼时候那双红红的眸子里,掩饰不住的落寞,腿弯上的疼不过是挠痒痒,而这疼却仿佛一丝一丝的渗进了心里……
他扯了下头发,想都不想张嘴就喊:“死就死吧,老子让你祸害一把!”
咻!
已经走远的小姑娘,眨眼间已经扑进他怀里,抱着他一条手臂把妖异的脑袋凑上来,眨啊眨,眨啊眨:“我不祸害你,你抱也抱了,扛也扛了,要对我负责,将来要娶我。”
拓跋戎忽然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惊悚感。
他缓缓的仰起头,以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泪流满面,贱嘴啊贱嘴!
==
花重立官位在身,再不似从前那般清闲在府。
自那日之后,两个小小少年愈发形影不离,花千挨巴掌,拓跋戎敷药,花千跪祠堂,拓跋戎陪夜,花千学堂上昏昏欲睡,拓跋戎陪在堂外树枝上睡大觉,花千听戏文哭的稀里哗啦,拓拔戎在一旁哄的手足无措……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俨然一对小小情侣。
日子就这么甜蜜又平淡的过去,又是一年桃红柳绿。
花媚秉持着一年一升的速度,在所有后宫女子嫉红了眼的注视下,再度晋位――花妃。
花重立紧跟爱女脚步,升吏部右侍郎,正三品官衔。
一时,父女二人风头无两。
终于有人,把心思落在了这夷都新贵――花府,鲜为人知的公子身上。
这日,花千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啃着手指思考他的终身大事,到底要什么时候,把真相告诉他呢?
曾经拓跋戎随口问过一次,他只转了转眼珠,解释说:“我整日女扮男装,见的人多了,父亲怕丢脸,便谎说我是府里的小公子。”
拓跋戎不疑有他,并未再问。
可是如今……
花千抓过把小铜镜,细细的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怎么看,都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妖媚少女嘛!他拨弄着长长的睫毛,咧嘴一笑,“呼”的站了起来,狭长的眸子转来转去:“等他一会儿来了,就说!”
欢快的朝外蹦去,忽然步子一顿。
望着负手走进的花重立,花千恭敬而疏离的唤:“父亲。”
这个人,已经数月未见了……
花重立一身官袍,眉宇间很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傲慢,他厌恶的转过眸子,不愿看面前那张雌雄难辨的脸,只吩咐道:“你今年也十一了……”
苦涩的牵了牵红唇,花千提醒:“父亲,我已经十二了。”
眉峰一皱,好像这软糯的声音飘进耳里,都是肮脏,花重立不耐烦的道:“我给你定下了一门亲事,当朝户部尚书林大人的小女儿,今年十岁,那孩子我已经见过,除去天生腿疾外没什么问题,林大人位列二品,他的嫡女便是有小小瑕疵,也不算委屈了你。”
一番通知说完,花重立转身就走。
花千怔怔的愣在原地,一阵风拂过,猛然惊醒,他高呼:“父亲!”
花重立步子不停,仿佛没听见,花千冲出去一把拉住他的袍角,在他瘟疫一般的目光中,轻轻松开手,深呼吸了一口,豁出去了:“那亲事希望父亲可以退……”
啪!
话没说完,一巴掌已经拂上:“荒唐!婚姻大事从来父母之命,林家又岂是你想退就退的!”
花千转过微红的脸,不喜不怒,接着道:“希望父亲可……”
啪!
“希望父……”
啪!
一连三掴,一掌比一掌用力。
这样的场面何其眼熟,从小到大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最终皆是以他的妥协,和花重立的怒然离去而告终,那么这次呢……
发髻已经被打散开,凌乱的发丝垂下来,花千嘴角破裂,传来熟悉的阵阵刺痛,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鲜血晕散在本就朱红如丹的唇瓣上,红的妖冶,红的惊心,他想,他或者可以为了拓跋,坚持一次!
他抬起头,红的晃眼的唇咧开,露出白的刺目的皓齿,金灿灿的日光下,花千站在院子中央,第一次面对着怒极的花重立,不再是畏首畏尾的态度,一字一字,说的极慢:“父亲,我生来就应是女子,要成亲,也该嫁男人!”
伴随着话音落地,一声骨裂,清晰响起。
花千趴在地上,弯着被花重立踹断的腿,脸色白的不像样。
院落中,奴才们早已将这场面视作家常便饭,规规矩矩垂目立在一旁,谁不知道这花府中,所谓的公子根本有名无实,得不到老爷的分毫关爱,连看上一眼都嫌多余,十二年来,这憎恶已经上升到了见之生厌的地步,比之在宫中为妃的大小姐,真是连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这话落下,他们呼的抬起了头,看向倒地的花千,目光没有分毫的怜悯,带着赤裸裸的鄙夷和厌恶,仿佛看见的是什么下作肮脏的东西。
汗水一滴一滴的流下,对一向柔弱不曾习武的他来说,这痛锥心蚀骨。
“来人!”
下人上前,花重立大喘着气,一语毫不留情:“打!打死这个逆子!”
啪!啪!啪……
板子一声一声,实落落的打在花千的股间,前后各有两个小厮压住他,不一会儿,那衣袍上已经渗出了血迹斑斑,他脸白如纸,汗若雨下,趴着的地面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老爷,昏过去了。”
“泼醒!”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花千一个激灵,醒转过来。
花重立远远的站着,目色中没有丁点的怜:“我再问你一遍。”
气若游丝的虚弱声音,顺着风儿轻轻的吹来,却无比清晰的落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我生来……就应是女子,要成亲……也该嫁男……”
“打!”
花重立怒极嘶吼。
一下下板子,打在血肉模糊的股间,已经被染上了血色,花千从始至终,没有叫喊一声,连最开始的微微痛楚呻吟,也没了发出的力气。
空气中渐渐晕上了血腥气,花重立仿佛不解气,嘴角一抿,吐出残忍的话语:“扒了裤子打!”
狭长的眸子倏地睁大,其内惊恐而羞愤。
嗤啦!
一声裂帛响,混着花千不自觉的闷哼,黏着血肉的裤子毫不留情的揭开,血肉模糊的屁股,就这么暴露在了众人之中,花千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痛么?打在皮肉上的板子,已经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冷么?
是了,是冷,南韩的初夏,温度炎炎似火,可那种冷到了极致的森凉,让他骤然打了个寒颤。
忽然,他浑身一僵!
鬼使神差的,他缓缓的,缓缓的转过了头,正正对上一双褐色的眸子。
远远的墙头树荫里,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含着不可置信的恍惚,被欺骗的惊怒,被耍弄的羞愤,自我厌弃的不甘,和几分刻在了骨子里的不能自已的心疼……
他知道了吧,他都看见了吧,他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在一个这样的情况下,让这个残忍的事实毫不留情的展现在他的面前,那双褐色的眸子闪过挣扎,随即狠狠的闭上,返身而去,满是决绝……
一滴眼泪自面颊滑下,终于颓然的抽光了浑身的力气。
“老爷,昏死过去了。”
“泼醒!”
话音刚落,有人指着远处惊呼:“老爷,着……着火了!”
隔壁院子里,一丝红光映日而起,花重立眉峰一皱,大惊失色:“去救火!快!快!”
在南韩,一旦升起点火星,这干燥又高温的地方,必将蔓延成大片大片的火,到时候,整个花府付之一炬都有可能!
慌乱的脚步声,向着外面越来越远。
有人问:“老爷,这……怎么办?”
“逆子,你该庆幸和林大人的女儿定了亲……压去柴房!”
耳边轰鸣着花重立待价而沽的话语,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向着着火的地点赶去,惨白的唇边漾起苦笑,花千的最后一点意识,的确是庆幸……
万幸,万幸,还有心疼。
------题外话------
那啥,咱估计错误,两章貌似搞不定,还要多写一章来~
我墙角蹲着画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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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腔是怎样炼成的(三)
初冬的风,透过晃晃悠悠的门缝,渗进阴暗的腐臭茅屋。
地上缩着的人不自觉的颤了一颤,身后倚着的捆捆干柴,冰冷而尖锐的摩擦着后背,他却仿佛浑无所觉,目光呆滞的看着角落里蹿出的一只老鼠,南韩的老鼠生的个顶个的大,入了冬动作也缓慢了许多。
他就这么看着,许久许久眨上一下幽丽的睫毛,空洞,无神。
三月时间,一晃而过。
三月时间,未现拓跋。
股间的伤势愈合的极慢,自开始的痛到后来的痒,再到现在无时无刻不从骨头里渗出钝酸的感觉,糅入四肢百骸……从来丰润嫣红的唇瓣,此时苍白的可怕,漾出一抹无力的苦笑。
望着那笨重的大老鼠,花千终于开了声,以往似男似女的清脆婉转,如今只剩下干涸的嘶哑:“他……还会来么……”
他说的极慢。
前面两个字完全是气音,许久没有发出过声音的嗓子,像是锯子拉扯出的刺耳,最后一个字,再一次变成了无力的呢喃,似是这三月来的心情,期望,失望,绝望……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应该说今早的外面,脚步声就古怪的没停止过,好像除了这黑漆漆的柴房,府里正处于一个极其忙碌的状态。
人在黑暗里听觉总会变的特别敏锐,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缩了缩,随着这一晃动,脚上的铁链锒铛碰撞,发出沉闷压抑的声响。
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花千辨认出,是每天唯一的一次送饭时间到了。
花重立自然不会浪费了这个儿子,和户部尚书林大人联姻的机会,他如何能放弃,再蠢笨的人也知道物尽其用的道理,更何况自女儿进宫后飞黄腾达的花重立,若是这令人厌恶的儿子,能在他高升的道路上做出点细微的贡献,也算是没白白养了厌了十二年。
金属的碰撞后紧接着是一声“吱呀”,开锁,开门,简陋的木门开启灌进一阵阴风,也灌进了让花千惊惧的刺眼亮光。
老鼠惊恐一叫,闪了个没影。
抬起酸软无力的胳膊,挡住这让他头晕目眩的感觉,乱糟糟的头发落下几根,遮住了极美却苍白的面容。
小厮捂着鼻子匆匆进来,随手丢下个馒头,也不管那馒头滚落在地上,嫌恶的向着外面走去。
捡起硬邦邦的冷馒头,花千乖巧的开始吃,每一口都细细的咀嚼。
这是他整整一日的量,不想死,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木门再次闭合,柴房内恢复了黑暗,大老鼠蹿出来将地上的馒头渣子收归囊中,友好的看了一眼它的邻居,踱着冬日笨拙的步子优雅的躲回了洞里,他也递去一个无甚情绪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如一把典雅的古扇,半展了一下复又安静。
咣当!
砰!
外面传来一声铁锁落地的响动,紧接着是重物倒下。
不知为何,花千啃住馒头的动作,顿住了,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整颗心似被揪紧,吱呀的声响,阴冷的寒风,刺眼的日光,和高大的影子……
有熟悉的味道合在冷风里,飘进了满是腐臭的木屋,花千不敢抬头,却贪婪的呼吸了几下,这味道伴随了他七年的时光,曾经在最为彷徨无助的时刻伴他长大,熟悉的他想落泪。
高大的阴影顿住在门口,这么久了,一动不动。
花千想催促一声,却发现方才还勉强说出了话的喉咙,这会儿发出的只有哽咽,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上一眼,期望失望绝望,听来这么简单的六个字,又是如何概括在这生不如死的三个月中……
握着馒头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平静下来。
如果说,花千的心绝不如他表面的那么平静,那么……
木桩子一样僵在门口的拓跋戎,心里的痛悔便如同惊涛骇浪!
拓跋戎这三个月,过的并不比花千好多少,此时的他,亦是狼狈非常,青黑的眼圈,参差的胡渣,乱糟糟的头发,没有身体上的折磨,心里却如有什么撕扯着,挣扎着……
在遇到花千之前的八年,谁能想象的到一个褐色眼珠的北燕孩子,在南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些鄙夷谩骂日日夜夜如洪水侵蚀着幼小的心灵,凄苦的生活,母亲的离世,世人的唾弃,形单影只的小小孩童……
拓跋戎不愿承认,他却知道,他的童年是扭曲的,越是压抑,越是反弹,他的倨傲自负,何尝不是一种扭曲的自卑。
然而五岁的花千,在那个阴冷的祠堂里,如一束光射入了他黯淡的生活,就像这南韩夏季,琉璃一般炫目的斑斓日光,缱绻而娇媚的抚吻着干涸的丛林,那日清晨,拓跋戎第一次仰望天空,露出属于八岁少年的纯稚笑容。
七年的时间并不算短,对于两个孩子来说,足以成为他们成长的轨迹,成熟的蜕变。
花千以这七年,丝丝缕缕的渗透着他,等到他幡然醒悟之时,这个小狐狸一样奸诈的孩子,已经强横的驻扎在他的心田,挥之不去,驱赶不得。既然驱不得,那便不驱了吧……
拓跋戎想,就像她说的,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
待她长大,他就娶!
然而事实是什么,事实是他昂扬七尺男儿,竟然爱上了一个男人!
他倾心付出毫无保留的七年,他珍之重之如获至宝的七年,他每日每夜做梦都会笑醒的七年,他第一次感激上苍垂帘的七年,在花府小公子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是的,拓跋戎在看见那一幕的时候,真的是这么想的。
巨大的惊怒冲垮了理智,他转身离去,哪怕看见他满身鲜血,亦是毫无眷恋,然而真的没有么,若是没有,他怎么解释跳下墙头后,在脑海中不断的催促下,依然去放了的那把火?
归根究底,是想让他平安吧……
归根究底,做不到无视的吧……
一墙之隔,听着远远传来的“压去柴房”,他终于落下一颗心,在前面那句“定亲”造成的轰鸣中,自嘲的走了。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理智沉淀下来,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思念逼疯了他!
三个月的时间,更是足够他认清自己的心,原来他的痛,他的怒,他的抗拒,一切都敌不过,他的思念,他的担忧……
在寝食难安的烦躁中,拓跋戎做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决定。
定亲,定你妈的亲!
他决定了,他要揪着那小混蛋的衣领子,毫不留情的打断他一条腿:“敢在祸害了老子之后定亲?老子跟你拼了!”
他如果执迷不悟,他就亲自操刀,阉了丫的!
他如果痛改前非,他会恶狠狠的告诉他:“老子拓跋戎,不爱男人!”
只是爱上的这个人,正好是个男人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拓跋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怔怔的望着对面的花千,脚下仿佛生了根,重逾千斤。
那让他镌刻在了骨子里的人儿,闭上眼睛就鬼鬼祟祟的冒出来的人儿,永远活蹦乱跳着美的晃花了他的眼的人儿,那么苍白那么无力的缩在这肮脏的柴房一角,他的头发脏污散乱,他的衣袍破败染血,他的脚上拷着冰冷的铁链,十指颤抖着握着一个咬了两口的馒头……
这就是他七年来捧在心尖尖上,疼到了心坎儿里的人儿么?
莫大的痛侵蚀着他,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恨的,恨的……
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远远的抬了抬手,想帮他把身后冷硬的干柴移开,那些张牙舞爪竖出的倒刺,该是疼的吧,然而伸出的手最终攥成了拳,拓跋戎捏紧了拳头,绷出条条的青筋。
他不敢。
他不敢想,也不敢动,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人儿,会是怎样的态度?
他,还是他的么?
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那痛疯狂的撕扯着,磨砺着,在心头腐蚀出千疮百孔,快要被痛悔淹没的拓跋戎,忽然眉心一跳,他看见对面苍白柔弱的人儿,终于缓缓的,缓缓的抬起了头。
目光相对的一刻,拓跋戎的心,就那么奇异的,平静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羽睫滚下,落在手中的馒头上,也落入了拓跋戎干涩的心田,他抬动僵硬的腿,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缓慢走了上前……每出一步,便是坚定!
一步,他忠于真实的感觉。
一步,他放下心中的抗拒。
一步,他打破固守的观念。
一步,他屏退世俗的偏见。
待到他站定在了这人的面前,他的理智轰然坍塌,心中的某一个新生的信念,却如磐石城墙泰山之坚,拓跋戎知道,从此以后,他的世界中,只有花千。
这一束射入心底的,斑斓日光。
“哇――”
一声嘶嚎,“日光”不管不顾嚎啕大哭。
他脚上绑着的铁链乒呤乓啷的击打着地面,合着尖锐又嘶哑的哭声,聒噪刺耳,然而飘入拓跋戎的耳里,却如仙乐飘飘,他蹲下身子,将这人一把搂进怀里,轻抚着他单薄如纸片儿的背脊,温声连连:“我来了,我来了……”
肩头一痛。
两排森森利齿毫不留情的,狠狠的咬着他硬邦邦的肩膀,花千下了死劲儿,直到咬出了血才松了口,一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一边模糊不清的大骂。
“混蛋,你怎么敢给我走了!”
“混蛋,你怎么敢三个月了才来!”
“混蛋,你怎么敢在门口站那么半天!”
拓跋戎不动,任他咬,任他骂,不管是什么,都孙子一样受着,这是他应得的,更何况,听着这一句句的埋怨,他的心里反倒生出种说不清的舒坦,真……
真他妈犯贱!
他撇撇嘴,无比的鄙视自己。
脑袋再痛。
花千揪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狭长的水灵灵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半响,闪了一闪,眨了一眨,渐渐染上了炫目的光泽,沾着水滴的小扇子也跟着眨巴,忽闪忽闪的亮晶晶。
然后想起什么的,立即瞪眼:“你敢走神?”
嘴角一咧,拓跋戎笑的灿烂:“不敢不敢。”
花千偷偷笑,别别扭扭的扯着拓跋戎同样脏兮兮的衣角,小声咕哝道:“我不是女孩子。”
拓跋戎听后没反应,直接双臂伸出去把他抱起来,这三个月的日子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身上难免留下些病根,还是先离了这冰凉的地面才好,臂弯中的重量,让他浓眉狠狠的皱了皱,本来就轻的跟只猫似的,这会儿,更是快飘起来了。
花千急了,怎么能没反应呢?
他接着道:“我……我不是女……”
眼前阴影伏下,刚硬的唇瓣压下来,堵住了他的话。
一瞬间,两人双双虎躯一震!
粉色的泡泡咕咕嘟嘟的飘了起来,花千眸子眨巴眨巴,晕染出幸福的冒泡的小气息。
屁股不疼了,身上不冷了,腰不酸了,背不刺儿了,阴冷肮脏的柴房瞬间闪亮了,连那灰扑扑的大老鼠都基因突变了……
良久之后,双唇分开。
拓跋戎别扭的咳嗽一声,两朵红晕飘上俊脸,目光四处闪就是不敢看他。
然而怀里的人也没了声音,不像从前那般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他狐疑的挑挑浓眉,小心翼翼的将余光飘了过去,就看到花千呆呆傻傻的眨巴着眼,一脸贼兮兮的笑,白皙妖异的面容上,绽放出让人晕眩的光。
拓跋戎圆满了,很好,两人一起丢脸。
好半天,花千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捉住他的肩头,迫切的看着他,似乎执拗的在等一个极为明显的答案。
“老子……咳咳……老子……”拓跋戎咳嗽一声,对上他亮的惊人的眸子,没有了扭捏:“老子管你是男是女,你就算是个人妖,老子也认了!”
花千刚要说什么,明显羞涩的男人立马瞪眼:“闭嘴!”
他笑眯眯,乖乖的闭嘴。
弯刀一闪,“吭”的一声,铁链裂为两半。
花千凑上去,不要脸的把妖媚的脑袋竖在某男眼前,眨眨眼:“私奔?”
心间被填的满满的,看着这个七年来相互抚慰,相互温暖,一路跌跌撞撞扶持着走来的……呃,姑且称之为男人,拓跋戎笑了,褐色的眸子炫目如钻:“私奔!”
说的轻松,心里却是郑重万分。
他望向外面,这当朝三品大员的府邸,虽然没有私兵,但是大批量的侍卫同样不可小觑,褐色的眸子里掠过丝坚定,抱着花千的手紧了紧,他大步朝外走去。
花千同样坚定,虚弱的拳握的紧紧。
刺目的阳光下,冰冷的风吹拂着,柴房外除了昏倒的那个小厮,竟是没有一个人。
想到清早时分,听到的外面一阵阵的仓促忙乱的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消失了,花千呢喃道:“怎么这么奇怪,没人?”
拓跋戎这些日子,过的浑浑噩噩亦是不知。
他皱了皱眉:“来的时候,好像也没碰到人。”
不知怎的,明明空旷寂寥的院子里,没有人反而适合他们逃跑,两人的心里却骤然揪紧,都有一种无法预料的危机感,对于未知的茫然……
拓拔戎不再多想,脚下一点,朝着府外飞掠而去……
咻!
就在即将出府的一瞬,不知从哪里出现一黑衣人,身法极快飞掠至他的眼前,样貌平凡到过目即忘,浑身腾腾的杀气却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寒光一闪,三尺青峰森森凛凛,直袭拓跋戎喉间要害!
他护住花千,手持弯刀飞速迎上。
吭!
一声兵器交鸣,两人迅速分开。
拓跋戎退后一步,那人退后三步,高下立判。
没有波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那人忽然执起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哨子,放在嘴边无声的一吹。
不好!
拓跋戎飞身而起,脚下连连交错,一个人他还不放在眼里,可是一旦有其他的同伴赶来,他若只有自己,定是可以跑掉,但是花千呢……
一定要赶在有人支援之前,带着花千离开这里!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升起,那人再次攻来,这次却不与他正面交锋,招招式式只为阻拦。
三招之后,拓跋戎已经感到了不妙。
四周数道气息,飞速临近!
只眨眼的功夫,两人被五个同样的黑衣人包围,五人皆是面貌普通,手持三尺长剑,可见出自同样的组织,更甚者,远处已经开始出现大片的脚步声,不只是这五个人,相信府中的侍卫和花重立,也正在赶来。
拓跋戎将花千转移到背上,郑重的嘱咐:“抱紧了!”
一把弯刀迎上五只长剑!
铿鸣四起,寒光缭绕!
交手的一方天地,凛凛杀气交织成一张大网……
只三五招的功夫,拓跋戎已经受到几道细小的剑锋擦伤,鲜血晕散,他多次寻找机会撤离,却苦于这五人配合默契,将战圈包裹的密丝合缝,不留丝毫的破绽!
花千紧紧的捂住嘴,不敢发出惊呼让他分心。
忽然,狭长的眸子一闪,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小声迅速道:“找个机会,放我下去!”
拓跋戎眸子一闪,缠斗中不待拒绝,就听他快速的说:“我早晨听到外面极为混乱,府里想必有什么大事,这几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他们打斗的时候也没有特意朝我身上招呼,说明是有所顾忌的,而花府不会有这样的势力,除非是……”
花媚来了!
一国宠妃,有五个暗卫随行,并不稀奇。
而他们知道这是花府的小公子,所以不敢轻易出手伤害,这说的过去。
事实也证明了,花千猜的没错。
当拓跋戎露出有意将花千放下的动向时,那几人眸子一闪,并未阻拦。
两人一个被关在柴房,一个因为弯了浑浑噩噩,所以并不知道,花媚晋升花妃,被皇帝特许回府省亲,这一殊荣已经传遍了夷城大街小巷,而省亲的日子,正是今天。
远方激斗声仍在继续,远远看见花重立单独带了大批侍卫赶来。
花千朝着花媚的院子,撒腿狂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寒风凛冽中,他强自忍耐,满心满脑都是随时可能丧命的拓跋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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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不能死!”
花府一间华贵的厢房中,一身宫装的花媚缓缓的饮下一口茶,接着道:“本宫如今仅仅仗着皇上的疼宠,和仅有的花府,若想爬的更高,需要林家的势力相助。”
十二年过去,梅氏更显苍老:“媚儿,难道就让那个小杂种,继续活着!”
她捏紧了涂满蔻丹的手,满目恨意:“杀了那些女人还不够,竟然还要留下个小杂种,为娘每每想起,便心中大恨!”
花媚淡淡的扫来一眼,对待生母亦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七年来,花府只有娘一个夫人,娘是这里名正言顺的唯一主母,还有什么不满足……”
“不!那个小杂种是为娘心里永远的刺!”
花媚轻笑一声:“也亏的他们母子命大,打胎药都没落了胎,不过让那女人产后病重而已,那般破烂的身子竟还足足撑了五年,啧啧……”
“若非怕你爹怀疑,我又怎会让那贱人,多活那五年!”
花媚摇摇头,再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么?”
梅氏一惊:“知……知道?”
眉目流转,倒吊的眸子里,满是轻鄙:“父亲是没什么能耐,可也不是傻子,花府断断续续娶进门的女人,没个几日接连丧命,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不知,又何必后来去青楼买那一夜之欢,再也不娶小妾进门。”
梅氏六神无主:“这……这……”
“娘也不必担忧,当初父亲能坐上那小小城守之位,便是因着娘的聪慧相助,那时他不敢过问,如今升至了三品大员,若是还想坐稳这位子,便更加不敢。”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她冷笑一声:“不过是些没用的贱人罢了,死也就死了。”
言语间,全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媚儿,当年留着他,是你爹要有人继承香火,如今,你爹早就看那贱种不顺眼了。可是再不顺眼,他总是个儿子,你可想过,你再是皇妃亦是女子,待到你爹百年归老,这花府的一切,就都落到那小杂种的……”
“娘!”花媚摆摆手,眉目间掠过丝不耐烦:“若是没有本宫,这花府也不过是珠兰城的一个小小城守府罢了,本宫看的是更远的位置,区区花府还落不进本宫的眼里!娘你不必再说,花千现在还不能死,本宫需要他和林家联姻,得到林家的助力!”
“那……”梅氏收了小心思,直接问:“要到何时?”
花媚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丝高深莫测的幽光:“待本宫有了皇子!”
“谁?!”
房外一声踩断树枝的声音响起,花媚霍然起身:“谁在外面!”
房门被推开,花千踉踉跄跄的跑进来,扯着花媚的裙子哭道:“姐,姐你回来太好了,姐你最疼千儿,你救救拓跋!”
巴掌大的娇媚面容上,尽是怀疑。
花媚皱着眉,倒吊的眸子在哭的梨花带雨的人身上扫视着……
花千扯着她的裙摆,眼中的恨一闪而逝,他方才看见外面有侍卫把守,从后面小路绕了进来,没想到,竟听到这样的一幕。然而仰起脸时还是那副柔弱无辜的样子,妖异的面容上有少许的依恋:“姐,你去救救他,姐姐……”
他攥着拳,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的恨!
掌心的指痕一道一道的深深陷了进去,这痛提醒着他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来时和如今,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心境却完全不同。
从希冀到绝望,从稚嫩到苍凉……
一个人的长大,需要多久?
有时,不过眨眼。
眨眼时间,沧海桑田。
花媚原本的怀疑,只听见这姐姐两个字,便消散了少许。
花千是什么人,她再了解不过,从小看着长大,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若是真的听见了,怎会如此?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花千勾唇一笑,妖异的惊人,若是从前,他会冲进来质问吧,他会莽撞的跟她同归于尽吧?不论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太傻,可是现在不同,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变了?
也许是三月之前?那场刻骨铭心的毒打。
也许是更早之前?拓跋不知不觉的影响。
花千笑的苍凉,十二岁的年纪,一夕之间,恍若半生。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花重立熟悉的大斥:“逆子!滚出来!”
“姐?”花千手足无措,满脸慌乱,仿佛完全看不出旁边梅氏的恨意,和面前花媚的少许审视。
少顷,花媚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道:“你啊,先出去看看,若是有帮的上的,姐自不会吝啬。”
厢房外,院子里。
花千的步子在看到地上的人时,骤然僵住!
从头到脚,他的血液冰冻凝结,一眨不眨的望着地上躺着的拓跋戎。
拓跋戎已经没了知觉,周身细碎的伤口,汩汩朝外冒着血浆,衣服完全被鲜血染红,他是被拖着过来的,一路是血,长长的血迹延伸到极远,极远……
为什么不跑,以他的身手,若是先行离开,完全可以!
答案已经很清晰了,清清楚楚的印刻在心里,他自问自答,为了他啊……
为了蠢货一样的他!
为了来求杀母凶手的他!
花千忽然很想笑,原本酸涩的眼睛,眼泪瞬间倒流,他真的笑了,像一朵妖异的曼陀罗,绽放在唇畔,一步一步的向拓跋戎走去,一步一步,完成着他悄悄的蜕变……
他走到拓跋戎的身前,在花重立杀意森森的目光中,蹲下身子为他将脸上的血,细细的擦拭干净,整理了湿漉漉的头发,然后缓缓的站起身。
他朝花媚的方向走回去,忽然脚腕处被人轻轻的握住。
已经昏迷的拓跋戎,若有所觉的,忽然就睁开了眼睛,他无力的拉住花千的脚腕,目光先是茫然,渐渐有了焦距,然后定格在眼前一个深深的镌刻在了骨子里的身影上。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头看向他。
目光相接,拓跋戎心中一震,这不是他熟悉的花千的目光!
里面除了眷恋,除了温情,多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仿佛一个世纪之久……
拓跋戎松开了手,敛下眸子恢复平静。
他明白了。
七年的时间,足够他明白花千所想的一切,不论方才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许现在的花千,再不单纯,再不稚嫩,再不是那个又哭又笑的孩子,但是只要是花千,只要还是他的花千……
他不由得记起了当初的那个戏文,轻轻的,以虚弱的气音,哼唱起来:“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最平凡的愿望,永远最难。
身后的戏文,若有若无的飘进耳里,花千走到花媚身前,跪下:“姐姐,你放了他吧,我不会再见他。”
戏文一顿,继而接上。
花重立皱眉怒道:“不行!”
花媚淡淡看了眼,地面上跪着的花千,再看眼烂泥一样,浑身是血的拓跋戎,闪过丝厌恶的情绪,若非她需要林家的助力,定会杀了这两人算了,蝼蚁一样的人,早已不值得身为皇妃的她出手。
更放不到她的眼里!
她高高在上的如神祗般俯视着,俯视她眼中的两只小小的蝼蚁,不屑失了自己的身份,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在十年之后,面对南韩覆灭,她如丧家之犬一般自刎而死的一瞬,脑中浮现出的,便是今日的一幕。
这两个蝼蚁一般的身影。
那时的她,曾悔不当初,若是当初不放,若是不放……
然而此时,花媚只温婉一笑,淡淡飘去两个字:“拖下去,一条贱命而已。”
拓跋戎被拖走,再次留下一道长长的猩红血迹,刺的花千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两人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然而对方的心意,已经明了。
断断续续的戏文越来越远:“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一滴眼泪,顺着颤抖的眼睫滚落。
他闭着眼,跟着轻轻唱和:“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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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南韩后宫中的传奇――花妃,因喜怀龙子,晋为贵妃,一时独宠后宫。
梅氏身体微恙,卧病在床,小小的伤风却断断续续,掏空了整个身子。
林家小女的尸体,被发现在林府池塘,疑似腿疾发作,不慎溺水身亡。
花府鲜为人知的小公子,以娘娘腔的姿态,风骚的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拓跋戎拖着尚未恢复的身子,孤身踏上了陌生的北燕土地,认祖归宗。
日出东方,相隔千万里的两个男人,自大陆的南北两方同时仰起头颅,看向那一轮红日,彤云万丈。
花千,老子会回去!
拓跋,我等你回来!
这一年,花千十三岁,拓跋戎十六岁。
------题外话------
关于后面,花千伪装的原因。
他偷听了,听到了多少,花媚肯定是有所怀疑的,她不会留下一个和她有着血海深仇的祸害,哪怕这怀疑只有一点点。
而以前的花千,在花府是个禁忌,外人很少有知道的,杀了也就杀了,后面花千的夸张,让他在五国之间臭名远扬,没人不知道这个娘娘腔,这个时候,在南韩伪装贤良淑德为以后垂帘听政打基础的花媚,是不敢轻易动手的。
这样时间久了,怀疑渐渐的少了,花媚不可能永远防范着他,就给了他发展势力的机会。
当时第一次花千出场的时候,有亲在群里说这男人好恶心,好花心啊啥的,我在群里回答,这娃子很专一的。
哼哼,丫就是装一装,装久了成习惯了,还是这个死样子,但是其实吧,干净羞射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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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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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临门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百姓的声声恭贺,喜庆的悠扬乐声响在耳际,然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么两个人影,所有的场景尽都模糊,一切的喧嚣尽都湮没,唯一亘古的,只余对方的脉脉眼波。
冷夏望着自宫门口缓缓走来的战北烈,一身大红喜服英姿勃发,明耀的似天上的太阳。
走到近前,就在她以为会被背起的时候,他执起她的手,在她一愣间,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吻手礼,优雅而绅士,站起身,将手臂弧成个半圆,一口灿白的牙齿明晃晃耀眼。
冷夏莞尔一笑,勾住他的臂弯。
“爹,帅!”身后不知何时,小歌谣奶声奶气的欢呼,一字一蹦。
战北烈回头飞了个眼儿,乐颠颠的找不着了北,冷夏赶紧拽住他,就怕他飘到天上去。
战十七哼哼唧唧:“天天对着镜子练,总算有点样子。”
战北烈瞪他一眼――拆老子台!
战十七回瞪六眼――你咬我啊?
回头一看,小十七和小歌谣手捧花篮,粉雕玉琢似两个初降人间的小天使,一岁半的小歌谣一身白净净的纱裙子,朝着冷夏甜甜一笑,一旁的小十七竟是穿了个黑色短打,尤其那短褂的后面长长尖尖的翘了起来。
冷夏眨巴眨巴眼:“那是尾巴么?”
小十七哀怨解释:“他说这叫燕尾服……”
好吧,冷夏从善如流,反正这穿越的也只她一人,不会出现什么现代同僚来笑话他,不过仅仅从这扭曲的开始,她已经预见到了这场婚礼的不平凡,望着旁边一口大牙笑的傲娇,明显在等待表扬的某新郎官,她咂了咂嘴,竖起拇指真心赞了句:“好创意!”
战北烈圆满了。
小十七也圆满了,昂起帅气的小号战神小脑袋,正步一踢,鲜花一洒,开路。
果然不出所料,等到一家四口进入到宫门的一刻,冷夏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这次不是吓的,是感动的……
从正天门前向着远处望去,原本一片苍茫肃整的青石板上,此时却一片姹紫嫣红,各色的芙蓉花瓣以柔软的姿态铺呈着,逶迤而行远远的望不至尽头,鼻尖清香盈动,仿似坠入了一片花海……
清风吹拂,芙蓉漫天。
花瓣轻柔的漫卷在上空,再缓缓落下,怎一个美字了得!
冷夏唇角轻笑,沐浴在一片花雨中,一滴泪在眼中氤氲。
战北烈伸出手,轻柔的拭了拭她微微湿润的凤眸,装模作样的话语掩不住心底欢蹦乱跳的小得意:“哭什么。”
冷夏吸了吸鼻子:“全大秦的木芙蓉,都好秃了吧?”
噗……
身后两个脆脆的笑声,毫不客气的猖狂响起,战北烈看着幸灾乐祸的一双儿女,再看看他明显不解风情的媳妇,心里开始寻思着怎么把那个出馊主意的萧非歌千刀万剐,早知道,还不如把这几千米的芙蓉花瓣,换成一把一把的匕首尖刀来的实际,她彪悍的媳妇兴起了,还能抓起一把来练练手。
瞪了她一眼,恨恨道:“没情调!”
冷夏莞尔大笑。
取笑归取笑,说不感动是假的,轻轻踏着花瓣铺就的浪漫的道路,走过正天门、穿神武门、玉华门,把一路上嘴角抽搐胸戴红花的排排侍卫选择性的无视,终于到了金銮殿的玉阶之下。
望着一直铺到金銮殿内的芙蓉花,冷夏惊奇的眨了眨眼:“不会要在这里……”
拜堂吧?
这仨字,因为太震惊,她没敢说。
瞧着她惊讶的模样,战北烈总算找回了场子,不枉他连续俩月天天埋在御书房里帮那狐狸批奏折,换来了这劳动成果金銮殿,普天之下,能在这五国的唯一政治中心大秦皇宫金銮殿里举行婚礼的,独此一家!
给母狮子的,自然是最好的!
走进金銮殿,冷夏“噗”的一声,喷了。
原本那巍峨恢弘的肃穆气氛,此时完全变的喜气洋洋,那铺地的金砖洒满了花瓣,高阔金顶缀上了彩绸,最上首一方巨大的龙椅之后,贴了个大大的“喜”字,八根顶天立地的雕龙金柱上,尤以最前两根为甚,两方对联上书:春归画栋燕双栖,凤翔鸾鸣春正丽;下书:菡萏花间鸳并立,下玉镜台谈佳话。
最让冷夏崩溃的是,竟然还有横批。
当初第一次迈入金銮殿时,令她敬意油生的那一方金匾,其上“浩气长存”之下,竟是悬了块较小的朱红匾额,四个大字笔走游龙:
珠联璧合!
看着一排排黑着脸敢怒不敢言的文武百官,再看看最上首头一次笑的僵硬,眼皮子直跳明显也被震住了的某只狐狸,冷夏忽然很佩服身边的男人,把巍峨肃穆的金銮殿整成了这样……呃,姑且称之为喜庆,大秦先祖要是知道了,估计都能从皇陵里爬出来,掐死丫的!
很明显,某男没有悔悟的自觉。
乐呵呵的欣赏了一番他的杰作,两个月的奏折可不能白批,无视掉一切不和谐的脸色,剑眉一挑,得意洋洋:“媳妇,牛掰不?”
冷夏肃然起敬,一字一顿,由衷赞叹:“牛掰轰轰!”
四个字落下,喜庆的乐声再一次响起。
战北烈把冷夏摁在原地,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自己一个箭步蹿到了金銮殿的尽头。
同一时间,冷夏的身边,出现了两个老人――萧振乾,曹军医。
战事结束,冷夏便将曹军医接到了大秦,这个老人在军营里呆了一辈子,按说他这个年纪,比之义父萧振乾还要年长的多,曾孙都应该该满地跑了,然而一生都奉献在了军营里,身边除了两三个学徒之外,无妻无子,冷夏感念他的多次保护,也真正的将这善良的老人当做了亲人。
这会儿,看见义父和曹军医,她才有功夫在大殿上的众人间扫了一圈。
这一扫,眼睫再次湿润了,那个男人啊!
这许多年来,但凡她结识的,都被请到了大殿来,不论身在天南地北,此时皆聚首一堂,含笑的望着这场倾世婚礼。
左边的萧振乾依旧老当益壮,右边的曹军医精神矍铄,两人在冷夏的头顶互相瞪眼。
萧振乾胸膛一挺:“老子是夏儿的义父!”
曹军医不甘示弱:“老朽是夏儿的师傅!”
虽然当初冷夏化身凌侠,在曹军医的军帐中学徒,算是逼不得已,不过叫一声师傅,绝对说的过去,不为能力与否,只为情义。
萧振乾翻个白眼:“这里可是大秦!”
言外之意:回你的东楚去。
曹军医双手环胸:“普天之下,皆是大秦。”
言外之意:将大秦和东楚分开,想造反不成?
萧振乾气歪了鼻子,看着这老东西挺慈祥的,竟然这么的阴险!
曹军医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这老小子,不知道尊老爱幼啊!
冷夏眨巴眨巴眼,瞧着方才战北烈跑远的架势,和如今两个老人的争执,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身后的两小更是见怪不怪,双双一叹:“哎……”
早在知道有这事的时候,两人天天都要掐上一架,红着眼粗着脖子,吵吵嚷嚷的好像年轻了几十岁,哪里还有半点苍老?
战十七小大人样的摸摸小歌谣的脑瓜:“妹妹,可不能学两个外公。”
小歌谣深以为然,重重点了点水灵灵的小脑袋:“嗯!”
两个掐架中的人老脸一红,随即互相瞪上一眼,撇过头,相看生厌。
瞧着越老越像孩子的两人,冷夏心尖儿暖暖,笑眯眯的同时挎上两个老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义父,师傅,这样成不?”
萧振乾昂首挺胸,满心欢喜:“成!”
曹军医一张老脸,笑成菊花:“成!”
一出两老争女儿的戏码,就这么和谐的结束了。
冷夏挎着两个老人,在喜乐声中,向着尽头处一步一步,虔诚而幸福的走向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战北烈亦是紧张万分,看着远远走来,不断朝着他接近的媳妇,干咽着口水,脑门上都渗出了汗。
直到冷夏的手,握在了他的手里,和他并肩站在了主婚人战北衍之前,某男还有点浑浑噩噩迷迷瞪瞪,一切早在几个月前就演练了无数遍,直到这一刻,真正要拜堂的一刻,他才知道真正临着是什么样的心境。
身边的男人心跳声之大,冷夏几乎都可以听见。
看着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模样,她轻笑一声,以胳膊碰了碰:“淡定,淡定。”
某男语声带颤:“媳妇,我淡定不了。”
冷夏翻个白眼:“孩子都俩了,我还能跑了不成?”
某男更委屈了:“你那天还说,七年会痒呢……”
啪!
面对着两人的战北衍,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两人说的是悄悄话,却怎么也不妨碍离着这么近的他听了个清楚,真心鄙视这二弟,丢脸,丢脸啊!
丢尽天下男人的脸啊!
战北烈嗤之以鼻,原本的紧张被这么一激,反倒真的淡定了:“媳妇,皇嫂今天跟我说啊……”
冷夏大奇:“她也跟你说了?”
稀奇完了,想起什么似的,瞄了瞄上方的战北衍,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言语。
战北烈一见,亦是猛的闭上嘴,催促道:“皇兄,可以开始了。”
狐狸眼眨巴眨巴,看着这两人明显有什么关于萧凤的秘密,还是不能和他说的,战北衍浑身上下就开始痒,一和萧凤挂上钩,什么睿智全丢去喂狗了,他清咳一下,小小声鬼鬼祟祟:“北烈。”
战北烈微笑,一脸坦然。
看见这人笑的贱歪歪,某只沉浸在媳妇的秘密中的狐狸,恨不得冲上去咬死他。
战北烈朝他眨眨眼,那意思:念。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战北衍面上笑眯眯实则阴森森的,开始念战北烈写给他的奇怪的东西。
“慕容冷夏,你是否愿意嫁给战北烈,此刻起无论顺境逆境,贫穷或者富有,疾病还是健康,尊重他,爱护他,相敬相爱,不离不弃始终如一?”
冷夏完全的愣住了。
即便前世她从未想过会结婚,即便她一直对爱情嗤之以鼻,可是这样的一段话,不论多么坚强多么彪悍的女子,都是会怦然心动的吧……
到了这个世界,她曾经给战北烈讲述了很多现代的事,包括婚礼,从这婚礼的一开始她就猜到,战北烈想给她一个深刻的,难忘的,带着前世的美好记忆的婚礼,虽然很多的时候很多的地方都有点弄巧成拙,可是这完全不妨碍冷夏一路上的感动感激和感怀。
这段话,她只随口说过一遍,时隔五年多的时间。
她甚至都记不清了。
他竟记得!
冷夏仰起脸,从婚礼的开始到现在,一路上的感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泪水沿着白皙的面颊滑下,她握紧了身边男人的手,十指相扣,掌心厚实带着常年练武的茧,就是这样的一只手啊,抹去她心上来到异世姐妹分离的永远的殇,抚平了她在这世界所有的彷徨疏离,建筑了她安稳温暖的小小的家,撑起了她头顶的一整片蓝天……
她道的轻缓,却郑重:“我愿意。”
身边的男人,呼出一口大大的气。
声音之大,让满殿的宾客一个愣怔,哄堂大笑。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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