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年后再去上学，距离高考只剩下一百来天。

    星期一的早晨还是雾蒙蒙的，空气中还在散发着寒气，每周一次的升旗仪式上，校长发表完例行讲话，高一高二生先行离开，偌大的操场上，就只剩下了高三年级。

    班主任组织高三生站在操场的正中央，有好奇的学弟学妹们边慢吞吞地离开边探头看热闹，钱乐乐想起当初的自己，忽然就有一种将士出征的肃穆感。

    高考即战场，大家都在同一根独木桥上走，有人将独木桥走成通天大道，触手即可摸到天堂的大门，有人却一失足成千古恨，鞋底沾上一片泥泞，钱乐乐心里想着跟祁彦的约定，表情越发庄重。

    这场百日誓师大会，足足开了有半个小时，等到钱乐乐等人回到班级，第一节课已经过去了大半。

    百日誓师大会之后，老师和同学的神经都再度紧绷了起来。

    课程表上一些放松性质的课全部都被正课取代，每一科目都是两小节加一个课间组成，一到下课时间，讲台边便围满了问老师问题的同学，基本上一直到打了第二个上课铃，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经在门外等候，老师才能从积极求学的学生包围中离开。

    有些老师索性将每周一次的晚自习上成了答疑课，后来发现有问题的太多，直接开始讲课。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绷着一根筋，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许就断了。

    百日誓师之后，最让老师们担心的便是高原反应。

    做过的题目再次做的时候脑袋里一片空白，已经背过的单词课文隔一会儿再背就忘了个精光，老师耳提面命的知识点，转头就再也想不起来，压力一大，每次考试，大家的成绩就都起起伏伏，心理抗压能力弱的，夜里都已经不知道哭过了几回。

    钱乐乐的压力也很大。

    越接近高考，她的心情就越沉重，都说高考中相差一分就能挤掉好几千个人，每次因为自己的粗心丢了分数，钱乐乐都会在心里狠狠骂上自己几句，然后大字标红，以示警戒。

    每次钱乐乐觉得自己熬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在自己的本子上一笔一划写下祁彦的名字，每写完一个，她就在心里默念一声，一直写到她的心情平静下来，足以再次投入到高三紧张的复习中去。

    窗外的云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等到钱乐乐将棉袄换成外套，再将外套换成短袖，伴随着知了没完没了的鸣叫声，六月份，也悄无声息地来了。

    钱乐乐和祁彦是在自己的学校考试，这对于他们来说，大概可以算得上是一件小幸运的事情。

    开考之前两个人又见了一面，不外乎是互相鼓励的话，祁彦细心叮嘱钱乐乐要带齐的东西，要注意的事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钱乐乐的错觉，总觉得祁彦最近瘦的厉害，都有点向贺岫靠齐的架势。

    但是想来是最近学习太过辛苦，钱乐乐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最后的两天无疑也是最重要的两天，所有人的压力都直接爆表，钱乐乐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因为紧张，甚至手都在微微颤抖，等到最后一科试卷交上去，走出考场看着外头七彩的晚霞，钱乐乐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便纵有千万种风情，此生只愿，再不与高考相见。

    高考完成，便只剩下纵情狂欢。

    毕业聚餐时，老班和任课老师被一轮一轮敬酒，感性的女生坐在一起抱头痛哭，男生们不管是能喝的不能喝的都在吹瓶子，颇有一种美酒酬知己，西出无故人的壮烈和豪气。

    许明晴早就趴在钱乐乐的肩膀上哭的不能自已，低低的啜泣声引得周围的女生都红了眼眶。

    “乐乐，你不许忘了我，以后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当我的伴娘。”

    钱乐乐心底的伤感被许明晴的话给冲了大半，她想笑话笑话她，却在看见她红肿的双眼时哽住了喉，钱乐乐伸出手抱着许明晴，庄重道：“你放心，不管将来我在哪里，过的如何，我都一定会去参加你的婚礼，见证你最幸福的样子。”

    许明晴醉的厉害，抱着钱乐乐乌拉乌拉哭了好一会儿，钱乐乐想送她回家，自己一个人又有点困难，正好祁彦打电话过来，钱乐乐只好向他求助。

    祁彦来的时候身边跟着李思绥，钱乐乐跟许明晴正坐在店门口，其他人都约着去KTV唱歌，钱乐乐要照顾许明晴，再加上自己也有点晕，索性找店家借了个凳子，两个人互相依偎着说话。

    许明晴见祁彦和李思绥都来了，非要拉着两个人去唱歌，跟醉鬼从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几个人没办法，只好去了最近的一个KTV。

    许明晴进了KTV也不得安宁，吵着闹着非得要喝酒，谁若是说上一句不答应的话，她就用她那肿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控诉地看着你，这样一圈下来，李思绥最先投降，祁彦紧随其后，钱乐乐一比三，索性让许明晴全票通过。

    看大家都同意，啤酒一上来，许明晴欢呼一声，抱着李思绥就在他脸上啃了一口。

    李思绥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屏息了好一会儿，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的：“许明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许明晴满不在乎，喝了酒之后更是胆大包天：“自然知道，你别以为我醉了，我告诉你，我可清醒着呢。”

    她牙一咬，咬开一瓶啤酒，仰头灌下半瓶，把剩下的半瓶往李思绥面前一戳，豪气冲天道：“李思绥，以前是因为大家还没毕业，我不好对你下手，现在咱们都已经毕业了，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是男人你就痛快点给个答复，答应还是不答应，爽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李思绥看着都要醉进他怀里，却还强撑着的许明晴，哭笑不得：“你给我拒绝的机会了么。再说了，”李思绥接过许明晴手里的啤酒，“我十分荣幸，且乐意之至。”

    仰头将剩下的半瓶酒喝完。

    许明晴眼睛亮晶晶的，只顾着呵呵呵的傻笑，李思绥捏捏她的脸颊，一脸宠溺。

    钱乐乐被浓重的恋爱酸臭味包围，耳朵有点发热，心里也有点期待，她偷偷拿余光看祁彦，却发现祁彦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眼底一片酸涩。

    钱乐乐被祁彦眼底的酸意给浇了个透心凉，一直以来被她给刻意忽略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祁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心里憋着事情，钱乐乐无意识拿过一瓶酒，喝了一大口之后被呛出了声，祁彦皱眉，夺下她手里的酒：“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那么多酒。”

    钱乐乐也不知到底听进去了没有，点了点头，又要去够酒，祁彦没办法，只好坐在她身边看着她。

    李思绥被许明晴拉着去唱歌，钱乐乐酒量不好，几口酒意就上涌，身体一阵阵发热，眼皮重的跟什么似的，索性就闭着眼睛休息。

    “乐乐，乐乐？”

    看钱乐乐睡过去，祁彦轻轻叫着她。

    钱乐乐心里很乱，不想睁眼，就闭着眼睛等祁彦接下来的话。

    钱乐乐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各种想法都有，既有对许明晴的祝福，心里又觉得委屈和失望。

    还没等她将脑袋里的思绪整理清楚，只感觉嘴唇一凉，又一热，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覆上她的唇，带着一点啤酒的麦香，温热的呼吸直直扑在她的脸上，幸好钱乐乐的脸本来就是红的，此刻的热度才不会那么明显。

    那片温热微微后退了一点，钱乐乐心里还在懵着，就感觉到自己的下唇被人含住，又被轻轻地吸了一口，而后一个带着点湿热的东西舔了舔她的唇瓣，带着点痒意，一直痒到钱乐乐的心底。

    钱乐乐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以往吃果冻的时候，总是喜欢大口吸着吃，可是以往吃过的所有果冻里没有一个带着啤酒的麦香味，全部加起来，也没有今天的这个更让自己心动。

    也更加难忘。

    扑通，扑通，扑通。

    钱乐乐感觉自己的心跳马上就要跳出胸膛在地上滚上两圈，随后又发现，这激烈的心跳，似乎不只是来自自己一个人。

    另外一道心跳声，是来自祁彦的吧？

    他也，和自己一样心动吗？

    只是浅尝辄止，那片温热很快就退开，钱乐乐唇上一凉，心里忽然一空，又瞬间被填的满满当当。

    原来，祁彦也并不是对自己没有感觉的。

    原来，他也有可能和自己怀着同一个心意，所以才一直鼓励自己，跟自己约定要考上同一个大学。

    只要一想到这个，钱乐乐就差点忍不住要从装睡中醒来。

    她想要问问祁彦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的跟自己想的一样，对自己也怀着某种欢喜，但是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心里又觉得十分羞赧。

    祁彦应该也是害羞的吧，所以才会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偷亲，既然这样，自己不如就假装不知道，反正大学还有四年的时间，他们，还多的是机会。

    钱乐乐抿唇，心里的喜悦炸成漫天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