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钱乐乐，钱妈钱爸三个人都正襟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钱乐乐深吸一口气，发出短信查成绩，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分钟，手机嗡的一声，她闭着眼睛深呼吸，视死如归地点开短信，在看见自己成绩的下一秒就激动地直接从原地蹦了起来。

    “妈，我考上了！”

    钱乐乐把手机递给钱妈，脸激动得通红，呼吸愈发急促，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她兴奋得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才好，只觉得花也好看水也清澈，就连空气都散发着一股清香，恨不得直接下楼跑个二十圈，才能勉强发泄一下自己心里的情绪。

    钱妈钱爸同样高兴得合不拢嘴，两个人说风就是雨的换好衣服出门，准备给钱乐乐做一桌大餐犒劳一下。

    钱妈钱爸一出门，钱乐乐就揣着手机回了屋，她把门一锁，猛灌了几口水，又深呼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把激动的心情压制下来，从通讯录里翻出祁彦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

    嘟嘟——

    一直响到手机铃声自动挂断，祁彦都没有接电话。

    钱乐乐兴奋的心情被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她在看见分数的第一时间就想要跟祁彦分享这个好消息，想尽快告诉他，自己的分数已经足够去Y大，以后仍旧可以跟他去同一个大学，继续做四年的校友。

    不过没关系，虽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告诉祁彦有点遗憾，但是最重要的是，她做到了跟祁彦的约定，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他们之间还有四年的时间，他们还可以一起做很多的事情。

    钱乐乐想到以后的事情，眼眸低垂，轻咬下唇，却还是破了功，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最后，她将那条消息转发给了祁彦。后面附上一句话：

    你看，我做到了。

    成绩出来没过几天，老班就让大家去班级拿毕业证。

    那天以后，祁彦给钱乐乐发过一个消息，先是恭喜钱乐乐金榜题名，又大致说了说自己的高考情况，不出意料的话，应该也能去Y大，最后祁彦还说，拿毕业证那天他会去学校，到时候，约钱乐乐在天台见面。

    因为这句话，钱乐乐特意起了个大早，并且已经在衣柜里翻了一个小时的衣服，却觉得自己不管是穿哪一件都不好看。

    她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摊开放在床上，不是嫌这件衣服颜色太过寡淡，就是觉得那件衣服太过艳丽，卡通太过幼稚，白T又过于素净，挑来挑去，竟然没有一件是合自己的心意的。

    钱乐乐有些泄气，最后无法，只好挑了一件袖边点缀着绿色荷叶边的短袖去了学校，已经长过肩膀的头发也被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用一个黑色发圈简单扎着，配上一脸的笑意，就已经十分青春靓丽，朝气逼人。

    也许是因为毕业，老班有点感性，一向有点严肃的人今天见了谁都是一脸的和蔼，钱乐乐在教室里听同学们和老师聊了会儿天，看时间差不多，就起身去了天台。

    钱乐乐刚上天台，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正想叫祁彦，却发现柳筠跟在祁彦的身后也来了天台。

    身体的反应快过思维，钱乐乐身子一矮，侧身进了旁边的一个拐角。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祁彦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仔细听去，还能发现一丝难掩的疲惫。

    难道祁彦昨晚没睡好？

    钱乐乐不敢开口说话，只能躲在一边在心里小声嘀咕。

    “你当初不是说等考完了再给我一个答复的吗？现在连毕业证都已经拿了，总该给我一个回应了吧。”

    “当初可是说好了的，只要我不再去找钱乐乐，你就愿意给我一个答复，你现在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柳筠语出惊人，钱乐乐心神俱震。

    怪不得后来柳筠没再来找过自己，原来是这样。

    只是不知道祁彦会怎么回答她。钱乐乐心里发痒，偷偷往前挪了一小步。

    “我不喜欢你，这就是我的答复。”

    祁彦的回答给钱乐乐吃了超大一粒定心丸。

    “是因为钱乐乐？你喜欢她？”

    被点名的钱乐乐身体骤然一僵，她有点紧张，又有些小小的期待，钱乐乐紧了紧自己的手，掌心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钱乐乐想起毕业那天晚上的那个麦香味的吻，轻轻柔柔的，带着点小心翼翼和珍视，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任何一个微小的瞬间，心里那股泛着甜意的悸动，在她的脑海里经久不衰。

    祁彦他，还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说过那句话呢。

    如果……

    钱乐乐抿唇，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因为某种不可说的心思，脸上布满红霞。

    被柳筠这么一质问，祁彦突然沉默，大块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他整个人都带着几分虚幻。

    隔了好长一会儿，他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钱乐乐啊，不过是一个比较粘人的妹妹而已，虽然性格挺乖巧的，但是很遗憾，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做朋友还行，想要再进一步的话就算了，我还没有那么饥不择食，对身边人下手。”

    钱乐乐略带羞意的笑还残留在脸上，满眼满心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乍然听见祁彦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击，惶惶然呆立当场，血色迅速从她的脸上退去，更显得嘴角的那丝弧度苍白且无力。

    她的神情有些茫然和无措，怀疑是自己的听力出了错，一直以来，对自己千般好的祁彦怎么可能会这么想自己，可是外面柳筠的笑声却那么刺耳，轻而易举就刺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钱乐乐的手指紧紧地掐着掌心，毫不意外地留下了一排深深的月牙，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喉咙先哽了一下，她将即将出口的呜咽吞回腹中，一层水雾迅速浮起，更深层次的痛楚随后翻涌滚出，眼底一片电闪雷鸣，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一滴豆大的泪滴从眼眶滴落。

    她像是被人蒙头打了一拳，脑袋晕晕的，身子也不着力，恨不能直接昏睡过去，失去对外界的所有感知。

    原来自己只是个粘人的小妹妹啊，原来喜欢自己，只是饥不择食，迫不得已才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做那种会让自己误会的事情呢？

    难道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不成，时间到了，梦也就该醒了。

    钱乐乐有点想笑，她扯了扯嘴角，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深刻地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话。

    那些拼命奋斗的日日夜夜，那些困倦烦闷时一笔一划写下的名字，那个被自己细细地压在日记本中的红包，他喊“乐乐”时的缱绻模样。

    其实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一场空欢喜。

    既欺骗了自己，又愉悦了别人。

    一举两得。

    多好。

    钱乐乐一直恍惚着，她木讷地听着外面还在持续的对话，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曾经自己一直小心安放在心底，觉得温暖宠溺的声音，此刻说出的一字一句，都变成了一把字字见血，见血封喉的刀子，轻易就把她藏在心里的欢喜给戳了个稀巴烂。

    她，钱乐乐，如今长到十八岁，只喜欢过祁彦这一个人的她，在毕业的这一天，以一种猝不及防又让她毫无招架之力的方式，跟自己的青春仓促道了别。

    呵。

    钱乐乐不知道自己在那个角落里待了多久，她出来的时候，祁彦和柳筠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难怪要约自己来天台，原来只是为了让自己听见他的话，所以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他，因为心里还念着那么一丝丝的旧情，不想当面伤了自己的心，才最终选择的方式吧。

    祁彦啊，对自己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又温柔呢。

    一如曾经的那两年。

    还真是让钱乐乐心动。

    心动又难忘。

    一股酸意径直冲上钱乐乐的鼻子，钱乐乐鼻子一呛，鼻头一抽，眼眶迅速泛红，眼睫轻轻一眨，豆大的眼泪一滴接一滴落下。

    先是春日小雨，淅淅沥沥，滴落成串，忽如夏日暴雨，雨落池塘，惊走一池游鱼，最后变成冬日狂风，树影婆娑，瓢泼大雨淌了满脸满身。

    一身力气被抽走了个七七八八，其余的只够粗粗喘上几口气，钱乐乐如同提线木偶，看不见眼前的风景，听不见耳边的声音，神情凄凉，满目仓皇，明明行走在人山人海之中，举目四望，却孤寂得连自己都瞧不见。

    身边的所有人好似都变成了祈彦，又没有一个是祈彦。

    又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境吧。

    七月中旬是祈彦的生日，钱乐乐几乎是肿着眼熬过了零点。

    那天以后，祈彦没有再找过她，钱乐乐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厚脸皮，还能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甚至连听都听不得一句关于他的事，那两个字活像是洪水猛兽，一旦出闸，就会死咬着她不放，直至遍体鳞伤。

    她只能不听，不闻，也不问。

    八月初，Y大的录取通知书终于下来，钱乐乐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她对Y大的所有向往，几乎都来自祈彦，有一天，当这个支柱突然崩溃消失，Y大，对于钱乐乐来说，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其他任何同等学校所取代的地方。

    她非去不可的原因，已经弃她而去了。

    钱乐乐将录取通知书攥得死紧。

    或许，她还有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他们曾经约定好要一起去这个学校，无论如何，她都要做到自己对祈彦的承诺。

    哪怕他不屑一顾。

    九月初，钱乐乐告别父母，独自带着行李，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去Y大的火车。

    钱乐乐特意提早了一天来，第二天早上八点才开始注册，钱乐乐七点半就守候在唯一的一个入口处。

    说好要一起进这个学校，马上就要走到最后一步，虽然遗憾，她依然想要求一个圆满。

    Y市的九月份十分热情，才不过九点，火辣的阳光就已经热的人出了一身的汗，有细心的学长学姐提醒钱乐乐注意防晒，钱乐乐礼貌道谢，但仍然坚守原地。

    日头一点点升高，临近正午，光是温度就有三十七八度，再加上偌大的操场被阳光一晒，被拥挤的人群一挤，现场温度已经突破了四十度。

    有看不过去的学姐递给钱乐乐一把遮阳伞和一瓶冰水，钱乐乐舔了舔自己有点发干的唇，嗓子眼已经快要冒烟，说不出话，只好微笑示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钱乐乐的心也一点点沉下来。

    她已经被晒得太久，浑身热的仿佛下一秒就能爆、炸，伸手一摸，身上一片滚烫，像是早餐铺里刚出笼的包子，钱乐乐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脑袋也一直嗡嗡嗡的响个不停，地球引力好像在她身上失去了效力，钱乐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至此以后，再不提祈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