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九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甜丝丝的棉花糖融化在碧绿色的天空中，丝丝清风吹拂，屋外的梧桐树漫不经心地摇着叶子，鸟儿眯着眼隐在树梢打盹。

    黄历上说，今日宜嫁娶，宜出行。

    “妈，我走啦。”

    此时差不多是上午八点，阳光已经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钱乐乐乖巧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跟钱妈妈打了一个招呼，从一楼的停车库里找出自己的单车，仔细擦了擦上面的灰，腿一跨，就朝着图书馆骑去。

    前几天祁彦又问了她关于看电影的事情，钱乐乐当时很讶异，她以为那天没有得到自己的肯定答复，祁彦肯定转头就找了别的人陪他一起去，所以八成没自己什么事了。

    为此，她还私下里觉得有点失落和遗憾。

    可是如今祁彦旧事重提，很明显那天之后他并没有找其他人，而是一直在等着钱乐乐回心转意。

    这个认知让钱乐乐心里瞬间就炸开了一朵烟花，嘴角也克制不住地往上翘，揣着心里的一丝不为人知的隐秘的欢喜，钱乐乐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终于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数着时间的漫长等待，日子在钱乐乐的指尖一点一点溜走，转眼，就到了两人约定好的时间。

    电影院和图书馆都建立在W市最繁华的一条街上，中间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却离钱乐乐的家有点远。

    再加上这一个礼拜一直没有机会骑车，钱乐乐实在是想念极了那种在风里自由穿行的感觉，于是便拒绝了烦闷的公交车，欢欢喜喜地蹬着自行车上了路。

    踩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单车，钱乐乐就到了图书馆，她把车锁在大树的阴凉底下，把钥匙往自己兜里一揣，紧了紧书包带子，直接就摸去了文学图库类。

    钱乐乐一向喜欢文学，对于能够随意驾驭手中文字的人，她十分艳羡，当初文理分班的时候会选择文科，除了自己对理科不是很感兴趣之外，能够正大光明地看书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

    钱乐乐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想要看的书，眼眸低垂，很快就沉浸在了别人所描绘出来的人生里。

    祁彦和李思绥嘻嘻哈哈骑着车从图书馆外经过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金色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在少女的脸上肆意跳跃，少女身姿匀亭，脑袋微微低着，眼眸低垂，一只手小心地捧着摊开的书脊，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捻着书的右下角，书页被掀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似翻未翻。

    似乎是有点热，一向整齐的刘海朝着一边撇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来，也许是因为阳光太过刺眼，少女侧身站着，一半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另外一半脸却毫无顾忌地暴露在阳光之下，耳朵被晒得通红，嘴角轻抿，肤色白皙，莹莹冒着光。

    祁彦本来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却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这样美好的风景，他吱的一声刹了个急刹，身体习惯性朝前扑去，眼睛却仍然黏在钱乐乐的身上不愿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动作太大，祁彦觉得自己的心跳快的好像有点不正常。

    李思绥本来还在跟祁彦说着球赛的事情，没料到祁彦一个急刹，刺耳的噪音把他吓了一个大跳。

    他连忙也刹了一个急刹，不等车子停稳就一脚蹬住了地，顾不得抹掉额头上的汗，急急朝呆愣中的祁彦问道：“祁彦你没事吧？”

    祁彦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哦，没事，那什么，一会儿的球赛我就不去看了，你自己去和李博文他们汇合吧。”

    李思绥：“连球赛都不去看了，你还说你自己没事？！”

    祁彦：“……”

    “我真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有点急事，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以后请你们请饭。”

    祁彦麻利地下了车，四处看了看，把单车往阴凉地下一放，几下一锁，随意交代了李思绥几句，钥匙才刚刚拔下来，人就已经朝着门口奔去了。

    “唉？祁彦……”

    被放了鸽子的李思绥还没来得及抗议，祁彦就已经一顿操作猛如虎，良心一点都不会痛的把他给抛弃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没能把大家长祁彦给喊回来，被抛弃儿童李思绥最后只能在心里一边对手指，一边可怜兮兮抹眼泪，一个人顶着烈日在大街上蹬单车了。

    快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祁彦收住了自己奔跑的脚步，他顺了顺气，按下砰砰作响的心跳，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照着，理了理有点乱的头发，整整衣领，到处都摸过了一遍之后，才狠狠地呼了一口气，朝着钱乐乐所在的方向走去。

    钱乐乐正好看完了一本书，她闭着眼睛抬了抬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脸上的神情很平静，灵动的瞳孔被轻轻颤动的眼皮覆盖，金灿灿的阳光铺天盖地打在她的脸上，温暖的像是林间迷路的小精灵。

    周围很静谧，耳畔传来其他人走动的脚步声抑或者是压低了声音的小声交谈声，偶尔能听到不远处大街上传来的汽车的汽鸣声，好闻的墨香味在干燥的空气中漂浮，久久不散。

    祁彦看着钱乐乐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有点走不动路，他把不知所措的双手都揣进了兜里，紧张地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脸上露出一个练习了多时的笑容，朝钱乐乐走去。

    略微有点泛酸的眼睛得到了休息，钱乐乐眼珠轻轻地滚动了几下，最后睁开了眼睛，顿时满室生辉。

    她把手里已经看完的书放回原位，怀揣着淘宝的兴奋，兴趣盎然地看着书架上的书名，一点点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书。

    祁彦在同一个书架的另外一边陪着钱乐乐找书，透过书本的缝隙，他能清晰地看到对面低着头的钱乐乐头顶上的那个小小的可爱的发旋。

    只是这么看着钱乐乐，祁彦就觉得自己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他的眼神越发柔和，嘴角无意识地翘起一个弧度，轻易地就把他的好心情给暴露了出来。

    就这么走了小半个书架，突然，钱乐乐停在了某本书前面，连眼睛都微微发着光，她把手搭在书上，想要将书给抽出来，只是还没来得及用力，书就被从对面抽了出去。

    钱乐乐一愣，条件反射抬起头，就看到隔着一个书架，祁彦手里拿着那本《小王子》，迎着窗外金色的阳光，对自己笑得一脸灿烂。

    “喜欢？”

    钱乐乐手里捧着《小王子》，浅笑着点了点头。

    她本以为下午的时候才会跟祁彦碰面，索性自己上午没事，干脆就来了图书馆里消磨难得的休息时间，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凑巧，不仅在图书馆里遇见了祁彦，两个人还看上了同一本书。

    “最喜欢里面的哪一段？”

    钱乐乐的脸红了红，但仍旧是轻轻开了口：“对我而言，你不过是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砰。

    砰砰。

    砰砰砰。

    安静的图书馆里，不知道是谁的心跳乱了。

    烟火在脑海里炸开，白光闪烁，连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都在笑话他们。

    吵作一团。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心底最深处流淌了出来，暖暖的，热热的，所过之处，披荆斩棘，无所畏惧，开山劈石，奋不顾身。

    祁彦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向平静的心跳已然失控，耳边是钱乐乐轻轻浅浅的声音，带着一点少年人的软糯，像是吐字在虚空中，平白失了一分真，却一字一句砸在他的心底烙了印，又如同九天之上的远古雷霆，轰隆声起，震耳欲聋。

    祁彦的眼神软了软，他深深的注视着专注地念着书的钱乐乐，没有忽略她隐藏在发间的发红的耳尖。

    从念第一个字开始，钱乐乐就没有再抬起过头，明明这一段的内容她早已熟记于心，但是在此时此刻，她非得看着书本，逐字逐句，逐行逐段，才能一字不落地把这段话说出来，否则的话，就会天崩地裂，天塌地陷。

    祁彦没开口说话，钱乐乐便也安静了下来，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却一点也不显得尴尬，反而因为这难得的安静，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

    刚刚恍若要跳出心脏的心跳声此刻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留下的余韵却依然让人回味，祁彦再度开口，嗓音里却带着点沙哑。

    “如果你是小狐狸，你愿意被小王子驯服吗？”

    钱乐乐的睫毛颤了颤，脸上小小的绒毛在阳光下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如果小王子驯服了我，那么我将会拥有麦子的颜色。”

    所以，是愿意的。

    即使最后小王子会离开。

    但是，因为我拥有了麦子的颜色。

    这段驯服，我便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