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0)
水进去,后面一次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个女孩子已被客人压在沙发上,衣服都脱得差不多。
就算包厢再吵,那几个男人的起哄声再大,也能听到女孩子绝望的哭声和呼救声,以及金公子得意的狂笑声。
最终他同学没有忍住,故意装成不小心的样子,打碎了几瓶酒。
瓶子碎裂的声音很大,金公子被吓了一跳,发愣的时候女孩子得已脱身。
就因为这个,金公子觉得他同学扫了兴致。朝自己带来的一帮人使眼色,几人上来,把他同学狠狠揍了一顿。
还不解气,叫来经理。
经理又是赔笑又是解释,说他同学还是个学生,不知人情世故。
谁知道金公子一听他同学是个学生,狞笑着说要让他同学付出代价。当着所有人的面,金公子颠倒黑白,说是他同学见色起心调戏那个小妹,他们是见义勇为看不下去才会揍一顿。
更可气的是,不知金公子是怎么威胁那女孩子的。那个女孩子也转了口风,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
金公子得意万分,说要他同学好看,于是闹着报警,说他同学强行施暴未遂。
有那女孩子的证词,还有金公子的不依不饶,警察依法把他们带走。他负责3号和4号包间,一听出事,急忙出来拼命为同学辩解,无奈不在现场,说什么都徒劳无功。
最后,还是KTV的经理把他拉到一边,说让他有路子就找路子,实在没有路子,找个有能力的老师来求情也可以。
最好是争取和解,做那女孩子的思想工作。否则一旦立案,他同学的前程就毁了。
现在是暑假期间,两人是因为要打工兼职之类的,在校外合租了一间民房。这个时候,他们是没有办法找到老师的,更别提有能力管这事的老师。
他在南城举目无亲,认识的人也都是普通百姓。
思来想去,他才会抱着一试的态度来找韩数他们。
“小姐…先生,我知道我…很失礼。也知道这个时候来打扰你们,是很没有礼貌的。只要是有一点希望,我也想替我同学争取一下。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上进的学生,他能上大学有多么的不容易…他爸爸妈妈都下岗了,爸爸出过车祸,不能做体力活,他妈妈自己还有病,也做不了什么事。他打工兼职,不光要负担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有照顾父母…我不忍心看到他…就这么被人毁了。”
赵时律眼眸深沉,他是在市井里生活过的,见过很多人生活的不易。不过,有时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从不会轻易起同情心。
一切都得看事实真相。
韩数想的则是,要是KTV的包间有摄像头就好了。不过现在摄像头还没有应用得那么普及,再说就算是普及KTV包间那样的地方也是不可能安装的。
要不然,摄像记录一调取,事实胜于雄辩。
如果真像贺学文学的这样,那么事情对于他那个同学极为不利。一是有被害人的说辞,指认他同学就是施暴人。二是包间里的人全是那金公子的朋友,不可能有人会帮他同学说话。
真走法律程序,他那个同学被判强/奸未遂的可能性极大。就算从轻判处,案底是一定会留下的。
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这将是一辈子无法抹去的污点。
要是学校再来个处罚,恐怕他连学都上不成了。
那个金公子够狠!
“你能确定你自己说的属实,你同学真的没有犯错?”
“小姐…我向您保证,我说的句句是真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的。您要是有机会,去我们学校打听一下,信息与电子工程系二年级的韩理。你们就会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学生。”
韩理?
韩数心一突,瞳孔微缩,“你同学叫韩理?哪里人?”
“他是江市人。”
贺学文的眼睛里冒出希翼的火光,他们会问自己,是不是代表会帮忙?他是实在没有办法,要不然也不可能会来求陌生人。
也许是因为他们给人的感觉不一样,至少不像其他那些眼睛长在天上的有钱人。所以自己在走投无路时,将他们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韩数看向赵时律,赵时律也看了一眼她。若是他们想的没错,这个韩理应该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韩理。
“我去一趟,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赵时律柔声对她道。
“我…”
她张了张嘴,心情十分复杂。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再次听到那家人的消息。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去,不知道那家人居然过得这么惨。
“你身体要紧…听话,我知道怎么处理。”
他替她开门,她低着头,乖巧地进了屋。
很快,门从外面关上。她机械地换上拖鞋,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脑海中浮现出那过往的一幕幕。
那家人住在不远的地方,但是除了过年过节,几乎不怎么登门。
她记得每次过年,那一家三口上门时奶奶都很高兴。就算那个她应该叫爸爸的男人并不太高兴,那个后母脸色复杂,奶奶还是很盼着他们来。
他们每次来,从不过夜。带着他们的儿子,那个小男孩叫韩理,比她小四岁。奶奶很喜欢他,她看到奶奶心肝宝贝地叫着,心里很难过。
有时候,她会害怕。害怕奶奶不要她,会跑去和那家人一起生活。每当他们一走,奶奶总会很伤心,她那时候不懂,只巴不得他们永远都不要来。
她记得,每次她不高兴的时候,奶奶总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告诉她,永远不会离开她。
那个小男孩,她的异母弟弟,只要来送节拜年的时候,总爱跟在她的身后。因为她有恨,她有怨,所以她向来都不搭理他。
她记得他稚嫩的声音,一声声地叫着她姐姐。她不为所动,甚至有些烦。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着他摔倒在地。
当他摔倒的时候,她会忍不住过去扶他。他可能看出规律了,总是故意摔倒,一次次的,明明摔得不轻,却笑得开心。
她终究是恨意大过一切,他再怎么讨好她,她都是冷冰冰的。每每有一点心软,再看到那个对她视而不见的所谓父亲,她的心肠又再次冷了。
后来,小男孩慢慢长大,知道看别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和她亲近了。那一家三口再来,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和她说话,也不会再有人跟在她的身后,一声声地叫着姐姐。
虽然有些失落,可她却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往后的十几年,她也没有和他们有过联系。她不知道他们竟然过得那么拮据。当初奶奶去世后,身上的积蓄都给了她。
她知道,那个院子是给父亲一家的,所以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时光荏苒,她早已没有恨,却也不会再有亲近之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些,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边赵时律开车和贺学文一起过去,贺学文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子,要是平常必定十分激动。但是此刻,他只有焦急。
车子开得很快,不到四十分钟就到达派出所。一下车,赵时律先打了一个电话,接着和贺学文走进去。
那个经理还算负责,并没有走,一看贺学文请来的是赵时律,吃了一大惊。他真不知道看起来不起眼的穷学生,居然还认识时居的大老板。
“赵总…您好…”
赵时律接受过杂志社的采访,上面有他的照片。而且KTV的经理是什么人,那可是三教九流都要认识的,就怕哪一天被鹰啄了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你好。”
“经理…韩理现在怎么样了?”贺学文小声地问道。
“在单独审问。”
经理说着,有心还要和赵时律套近乎。却见赵时律正和警务人员说着什么,眉目冷峻,一脸严肃。
“赵总,您稍等,我们所长马上就来。”
那一边等着的几个人脸色开始不对起来,其中一个黄头发的轻声嘀咕着,“老大,那两个小子不会真有后台吧?你看他叫来的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
被称为老大的人就是金公子,他眼睛一斜,拨弄着手指上的大金戒指。
“瞎操什么心?整个城北谁不知道我金某人,谁不卖我面子。这小子这么年轻,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依我看不过是个公司上班的打工仔。”
金昌利轻描淡写地说着,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只知道哭的女孩子。心里冒起一股邪火,他妈的小娘们,哭起来都勾人心,不得到她,他就不姓金。
女孩子的旁边还有一个女警,在做着她的心理工作。
这年头啊,还是要有钱,有钱做什么都可以。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别人能把他怎么办?
赵时律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心里有了底。不一会儿,派出所的所长来了,一见他就紧紧地握手。
“赵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张所长,我是为了一个案子来的。”
“什么案子?”张所长露出吃惊的表情,一旁的警务人员有眼色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快速把案情说了一遍。
他立马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么个小案子啊,赵总你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不知那个韩理是赵总什么人?”
赵时律微微一笑,“算是亲戚。”
张所长一听,马上让人把口供拿过来,并询问韩理现在审讯得怎么样了。
“所长,老李他们在问话,那个韩理一口咬定他根本没有起意侵犯过刘晶晶,真正想非礼刘晶晶的是报案人金昌利。”
“金昌利是哪一个?”
金昌利听到张所长叫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所长啊,我就是金昌利。那个姓韩的小子人面兽心,见到人家小姑娘长得水灵,就想着占便宜。这样的人还是个大学生,简直是学校的耻辱啊。你们是人民公仆,一定要替可怜的小姑娘伸张正义。”
那个被点名的刘晶晶抬起头,看了过来。
一眼,她就看到了在人群之中如松柏般挺拔的男人,一时间竟然忘了伤心。
“来,来,小姑娘,你把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
张所长和颜悦色地招唤着,那个女警扶着刘晶晶过来。刘晶晶腿都在发软,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金昌利威胁她,说要是她不说施暴的人是韩理,那么他就到处和别人说自己在KTV卖身,让自己上不了大学。可是韩理是为了帮自己,要是韩理那下没有弄出动静,恐怕自己就…
但是她最大的愿意就是上大学,摆脱贫困的生活。
左右为难,心乱如麻。
她低着头,把唇咬得发白,“我…我不记得了…”
“你哪里能不记得…你再好好想想,那个韩理平时都是怎么骚扰你的,今天又是怎么趁你喝得有些多,想对你非礼的?”
金昌利说着,眼睛却是带着威胁的。
在派出所里呆着的都是什么人,那可以说是办案的老手,人精中的人精,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这件案子,其实再明白不过,这个金昌利才是那个见色起心的人。
大家都看不惯金昌利的嘴脸,又不得不按规矩证据办事。所以才会慢慢地拖延时间,希望这个刘晶晶能想通,说出事情的真相。
刚才那个一直给刘晶晶做心理辅导的女警很失望,她刚才说了那么一堆,敢情刘晶晶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刘晶晶怯怯地抬了一眼,看着赵时律。心里拿不准对方是什么身份,看对方的穿着气质,不像是普通人。
也是她刚才心里太乱,没有注意到他进来,不知道他到底是金家的人,还是来帮韩理的。在心里转了七八弯,琢磨了一下。
她和韩理说过话,知道韩理是江市人,家庭条件并不好。要真是条件好,也不会出来做暑期工。
所以这个男人八成是金公子那边的人。
于是牙一咬,心一横,“是韩理…他趁我酒喝多了,在我想去洗手间的时候,想占我便宜…是金公子他们救的我……”
女警一听她这话,心都凉了。
金昌利更是得意,叫嚣着,“所长,你听见了吧?是那个小子不安好心,我们几个实在是看不下去,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你说,不是有个什么见义勇为的奖吗?能不能给我发一个?我给你们派出所送锦旗,给你们送购物卡。”
张所长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头看向赵时律。
赵时律狭长的眼眸中全是冷意,就那样睨视着金昌利。右手慢慢抬起,解开左袖的袖扣,那慢条斯理的动作,透着说不出的味道。
随着他两边袖扣解开,袖子被他挽到手肘处,露出紧实的手臂,以及手腕上的江诗丹顿。
金昌利家里虽然有钱,但是近几年才暴发的,平日里就喜欢金器,并不认识多少奢侈品。但是刘晶晶认识,她家境虽然不好,却喜欢看一些时尚杂志。
用那些杂志上的奢侈品来激励自己,让自己更加努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猛然间,她想起前不久看过的一期《南城风云》,虽然只有一个不算太正面的照片,但是她还是记住了。
他是时居的赵总!
她的心狂跳起来,这个南城最顶级的钻石男人,听说还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没有。本人看着比照片上的更俊美,更有气质。
英俊不凡,身家不菲。
这样的男人,才是每一个女人心目中最理想的目标。
她懊恼起来,自己怎么刚才只顾着心乱,没有留意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为谁来的?
赵时律袖子挽好,整个人气质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是高冷严肃,现在就是加了一分狠厉。
“你想要见义勇为奖,是吗?”
冰冷冷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寒。
张所长轻轻咳嗽一声,“赵总,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不会轻易立案的。再说见义勇为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那得经过上级评定。”
“所长,你这话就不对了,不就一个破奖吗?你给谁不是给,我还能让你们吃亏?”
金昌利故意露出自己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就差在脑门上写上三个字:我有钱。
张所长都懒得理他,一个小小的暴发户,居然敢在赵总面前谈钱,真是可笑。
赵时律收敛起刚才毕露的锋芒,这样的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倒是这个叫刘晶晶的,一看就心虚,应该是受到了威胁。
只是一个人,对自己施加援手的人都能违背良心地诬蔑,就算是再有苦衷,都是令人不耻的。
刘晶晶见他看过来,心里还小鹿乱撞了一下。她知道自己长得好,要不然金公子也不会老想着占有自己。
她当然想找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但是金公子那样的她不愿意。
要是赵总这样的,那…
她脸颊红了一下,立马意识到现在是什么地方,捂着脸假装伤心起来。
赵时律眸光更冷,看向张所长,“张所长,我想见见韩理。”
“好,赵总你跟我来。”
刘晶晶捂着脸,从指缝中看着他走远,心里琢磨开了,赵总难道是来帮韩理的?要是这样,那么她干嘛要怕金公子。于是她哭得大声起来,一副极为委屈的样子。
“警察姐姐,我…刚才说慌了……”
女警听她这么说,对身边的同事使了一个眼色,那个同事立马要重新给她录口供。
金昌利一听刘晶晶要重新录口供,急得脖子都粗了,“不是都录过了,为什么还要录?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黑幕,要陷害好人哪。”
“我们绝不会陷害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那位女警回过头,严肃地丢下这句话。
他还在嚷着,说自己是好人,没有人理他,警务人员直接把刘晶晶带走。
皇朝的经理和贺学文一直就在旁边,两人连话都没有插上过。经理深深地看了贺学文一眼,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幸好自己还算良心未泯,有心帮这两个学生一把。
有时候与人为善,就是给自己积德。
“贺学文,你和赵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总那个算是亲戚的说法,他当然不会相信。
贺学文眼神闪了闪,他们和赵总能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也不傻,不可能会这么说,只能含糊地道:“就是认识。”
经理就没有再问了,心道一定不是认识这么简单,要不然人家一个大集团的老板,会替他们出这个头?
警务人员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件事情似乎要有变化的模样。
金昌利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妙,色厉内荏地大喊着:“这年头,好人不好当。你们慢慢玩吧,我不奉陪了。好人还有错了,大半夜耗在这里…”
说完,他对几个兄弟使眼色,就想溜出去。
两个警务人员拦住门口,“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配合你们个屁,我告诉你们,老子是见义勇为。你们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出去打听一下,老子家里有人又有钱。你们要是敢拘着老子,老子就到上级告你们去!”
“金先生,现在是案情调查取证时间,你是当事人,有义务配合我们的工作。要是对我们工作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欢迎建议。”
警务人员一脸的公事公办,表明只是依法办事。
“不是录过口供,取过证了,还取个屁的证。你们这是要存心包庇…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没完…”
没有人理他。
两个警务人员就守在门口,表情十分严肃。
金昌利无奈,骂骂咧咧地坐到原来的地方,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41 ☆、真相
赵时律在审讯室里见到了韩理。
韩理长得和韩数一点都不像, 他更多的是像韩东, 他们的父亲。他长相中等, 身高也是中等,放在人群中, 根本不起眼。
二十岁的男人,还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男人。他的身上, 带着这个年轻应有的稚嫩和意气。同时,又具备着这个年纪的男人不应该有的担当和坚韧。
他坐在那里,原本头是埋在手中的, 听到动静, 抬起头来。
只消一眼,他就认出了赵时律。
赵时律离开朱雀巷时, 他已有十岁,已经记事。
他记得奶奶家的隔壁有一个张奶奶,也记得张奶奶有一个孙子。还知道那个大哥哥喜欢他的姐姐,虽然姐姐不喜欢大哥哥。
警务人员看到赵时律进来, 没有不吃惊的。
“张所长, 我能和韩理好好谈谈吗?”
张所长点点头, 朝属下们一使眼色,大家一起出去。
“是贺学文去找你们的?那我…姐她也知道出事的是我吗?”
赵时律站在问讯的桌子前, 看着眼前的人, 没有说话。但同时有些疑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数数在一起的?
韩理眼神黯淡下来,原本就疲惫的脸, 这一刻莫名多了一丝沧桑,和他原本的年纪极为不附。他苦笑一声,“我真不知道学文会去找你们…之前我和他一起在商业街那边发过传单,看到过你和我姐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
“我们在你同学口中知道你的名字。”
“那我姐知道是我?…她有没有说什么…她还记不记得我?”韩理问着,眼神中迸出不一样的神采。
姐姐猜到可能是自己,她还让赵大哥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认他这个弟弟?
赵时律认真地看着他,别人或许不会理解他眼中的那一丝光亮。但是自己知道,那是对自己在意的人生出的希翼。
就好比曾经的自己。
“没有,她没有说什么。不过她能让我来,证明还是记得你的。”
韩数确实什么也没有说,在之前的那种情况下,还有贺学文在场,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加上并没有见到人,不能肯定这个韩理是不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韩理。
现在看来,当然能确认。
韩理眼中的火光大盛,很快又黯下去,“我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这次的事…算我倒霉。”
他语气有些颓然,原本就不想多管闲事。在KTV那样复杂的环境里兼职,也看过很多令人震惊的场面,听过许多毁尽三观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刘晶晶初入社会,很快又要成为大学生。他潜意识地觉得她和KTV里的那些公主们都是不一样的。
结果,他还真的有些失望了。
不过,他不后悔。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如果什么都不做,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做不到。就算他硬着头皮离开,可能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谴责自己的良心。
“人大多数都是自私的,人性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就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你就当是受个教训,以后凡事多想一下。”
赵时律已经知道他家里的情况,要是贺学文没有来找自己,可能他就会留下案底,甚至连大学都上不了。
仅是因为一次好心,这样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韩理点点头,“我知道的。”
以后他再做什么事之前,一定会想清楚。想想值不值得,想想家中的父母。
赵大哥出现在这里,他知道事情肯定会解决的。可是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年少的他还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帮了刘晶晶,为什么她会反过来替金公子他们说话,诬陷自己。
其实,他应该有些明白了。
明白了人性的自私和阴暗,明白了好人不好当,知道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同情的。
张所长出现在审讯室的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门,“赵总,那个刘晶晶已经翻供。施暴的人是金昌利,金昌利矢口否认,但刘晶晶提供了证据。她的指甲缝里有在反抗金昌利时的留下的皮肉,金昌利的脖子上也有抓挠的痕迹,证据已经采集,交由检验科,会很快出结果,金昌利那几个人已带到另一个审讯室,他抵赖不掉。”
“谢谢张所长,那我可以带韩理走了吗?”
“可以,但是韩理挨了他们的打,你们要不要去验个伤什么的,让他们赔偿。”
“你说呢?”赵时律转过头来问韩理。
韩理有些木木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可以说彻底颠覆他前二十年的认识。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后,他摇了摇头。
“那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赵时律说着,长腿一迈,和张所长一起走。
韩理跟在后面,到了外面,贺学文立马跑过来,“没事了,赵总来了以后,刘晶晶翻了口供。你快感谢赵总,人家愿意帮咱们这个帮,那是多大的人情。”
“谢谢赵总。”
赵时律嗯了一声。
皇朝的那个经理还在,也上来和赵时律打招呼。赵时律礼貌地点了点头,乐得那经理直搓手,很想握个手什么的,却又迟疑着没有伸出来。
刘晶晶还没有走,她眼眶红红的,眼神怯怯。她是受害人,年轻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本应该是被人同情的。
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同情她的。
她迟疑地走过来,“韩理,对不起…我当时吓坏了,金昌利又威胁我…说要让我上不了大学…我害怕…”
韩理低着头,没有看她。
她眼泪流下来,“韩理,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刘晶晶,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事了?你别忘记了,之前那个金公子是怎么说的?他说要弄死韩理。你的大学重要,韩理的大学就不重要了?你知不知道,要是韩理真的被判,他很可能要坐牢,会被大学开除的!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还要别人原谅你,你要不要脸?你不是有证据吗?你指甲缝中不是留着那金公子的皮肉吗?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偏偏等我们找来赵总,你才说。你把韩理当成什么,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贺学文吼完,还不解气。
天知道他去找赵总他们时,有多害怕。他怕赵总不愿意帮忙,他怕因为这件事情,韩理再也不可能回到学校。
他们约好在大学期间一起做兼职,将来一起找工作的。
因为帮了别人一次,却害自己差点陷入绝望的境地。而那个始作俑者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我们不傻,只是我们还有良知。而你呢,对一个救你的恩人都能狠心诬陷,还说什么吓坏了,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都这么心狠,要是故意是不是要杀人放火!”
“贺学文…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要我怎么办?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爸妈没有能力,我要是不上大学…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刘晶晶说着,捂着脸哭起来,肩膀微微地颤抖着,楚楚可怜。
一边哭,那指缝中的眼神却是瞄了赵时律好几下。
“学文,和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走吧。”
韩理背过身,就要往外面走。
“韩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原谅我好不好?”
刘晶晶一把拉着他,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那一脸的委屈和可怜,或许很多男人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会心软。
但是现场的四个男人,没有一个心软的。
赵时律冷淡惯了,根本不可能对韩数已外的女人关注半分。那KTV的经理,是个见惯场面的,刘晶晶这样的伎俩打动不了他。
而贺学文和韩理,恨她都来不及,哪里会再起怜悯之心。
包括旁边的警务人员,都心照不宣地摇头。这个刘晶晶哪,虽然还没有被花红柳绿的场所腐蚀,但看着不远了。
心术不正,就算以后上了大学又怎么样?
韩理甩开她的手,她一脸可怜地看向赵时律。
“赵总,您帮我说句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我吓坏了,只想保住自己…”
明明是哭腔,却愣是绕出一丝尾音。
赵时律眼一沉,眸一冷,还没出声。
前面的韩理猛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她,“刘晶晶,我警告你,你不要把在皇朝学的那些把戏用在赵总的身上,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赵大哥是他姐姐的,谁也不能抢!
他在皇朝呆了一些日子,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勾着男人的。那种恶心的事情他说不出来,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刘晶晶缠上赵总,那么他一定会阻止的。
刘晶晶脸一白,咬着唇,看起来更是委屈又可怜。
“韩理,你在说什么?我…我哪里是那样的人…我在皇朝都是为生活所逼,我想多赚些生活费…其它的我什么都不会想。”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也不要趁机缠上赵总,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皇朝的经理摇摇头,“刘晶晶,出了这样的事,KTV那边你就不要再去了,我会让人把你的钱结清的。”
“经理…我知道了…”
她垂着肩膀,看起来确实惹人疼惜。无奈一番做派没人看,白瞎了她的表演。赵时律早已走远,走在最前面,和张所长说着话。
贺学文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拉着韩理离开。
在门口和张所长分开,他们几人到了停车处,赵时律向那经理道谢,“今天的事情多亏你提醒,要不然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办。”
说完,他主动伸出手,和经理握了一下。
经理笑容满面,“能有幸认识赵总是我的荣幸,今天的事情我也是顺手一帮。韩理毕竟是学生,我虽然在那样的地方工作久了,但还是不愿意看到好好的苗子毁了。”
赵时律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时居找我。”
一件还一件,然后两清。
那经理是个人精,人家赵总这么久都没有问自己姓什么,根本就是一副不想多牵扯的态度。他顺势答应,一脸的荣幸。
“承蒙赵总看得起,我姓余,您叫我小余就好。以后要是赵总能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赵时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虽然不喜欢他这样的圆滑的人,但还真说不好,哪天就能用上,“小余是吧,我记住你了,要不要我捎你一程。”
“不用了,赵总您慢走。”
贺学文和韩理都坐在后座,赵时律上了车,问了他们地址,发动车子。
他们住离电科大不远的民房里,租了一户人家的三楼单间。房间了除了一张木架子床,还有一张桌子,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角落里放着两个行李箱,上面堆着一些看不出来是脏还是干净的衣服。房间里飘着方便面的气息,可以想得到这两个孩子,经常吃方便面过日子。
“那个…赵总,我们这里太乱了,太小了,您不要介意。”
贺学文说着,手脚麻利地把那堆脏衣服塞进箱子里。
韩理站着没动,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快开学了吧?”
“是。”
赵时律在桌上拿起一支笔,找了一张纸,写下一个号码。“你们以后要是想兼职,可以到时居找我。时居旗下有好几家大卖场,经常会有活动,有很多的传单要发。你们可以自己组织人手,从公司宣传部那里拿到报价,我会交待下去。”
韩理还是没有动,人呆呆的,在收拾东西的贺学文一听,眼前一亮。
发传单是有人组织的,组织的人是有抽成的,他们都是通过一些上级拿到单子,而那些上级是在公司接单子。层层抽成,然后找人派发,当然中间的差价就全进了他们各自的腰包。
以前自己和韩理都没有路子,也不认识什么公司的管理人员,只能做最吃苦的发单员,赚着最少的钱。
“赵总,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韩理这一天的起伏太大,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还是有些振奋。
“赵总,谢谢!”
“你们好好干,以后不要去KTV那样的地方。我相信你们在时居赚的钱足够你们大学的开销,还会有盈余。”
“我们向您保证,一定好好干,不会给您丢脸的。”
贺学文兴奋地说着,郑重地保证着。
赵时律离开后,直接回了家。
韩数听到开门的声音,立马从房间里出来。
“事情怎么样了?他…还好吧?”
这个他,问得有些迟疑,但一定是问韩理。
“你还没有睡?”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睡得不太踏实。一听你开门,我就醒了。那个人是不是…韩理,他怎么样了?”
她一连串地问着,虽然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还是透着一股担心和焦急,恐怕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赵时律换好拖鞋,走了过来。
“是韩理,我已送他们回去了,没事。”
“真是他啊,没事就好。”
韩数说着,假装打着哈欠回房间,“折腾这么晚,你赶紧睡觉吧。”
“好。”赵时律答应着,轻轻叫住她,“数数…我觉得他们两个都很上进,所以让他们以后帮我们公司发传单。”
“哦,可以啊。”
他为什么要解释?是怕她不愿意吗?她没有不愿意,她以前是恨那个生她的男人,不想和他们的儿子亲近,可是不代表她就讨厌韩理。
那个异母弟弟,小时候还是很喜欢她的。
人都是感情复杂的动物,有时候复杂到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比如她对韩理,现在想想小时候她还是很想和他做姐弟的。是因为那个生他们的男人太无情,她才不肯理他。
她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
同样失眠的还有那个民房里的两个大小伙子,贺学文是激动的,他以后就要成为传单负责人,背后靠的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做最底层的发单员,站在烈日下,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他们可以和以前见过的负责人一样,什么都不干,就只要召齐人手,安排任务就可以。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会赚得更多。
韩理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不知道赵大哥为什么愿意帮他,是不是代表在姐姐的心目中,自己还是一个弟弟,一个在她心里还有一点儿位置的弟弟?
“韩理,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哦,你说什么?”
贺学文把那号码存进手机里,又拿过韩理的手机,存了进去。再把那张纸小心收起来,妥善地夹进一本书里。
“我说赵总这么帮我们,我们是不是要表示感谢。虽然人家大老板什么都有,但我们得有做人最起码的道德,提上一点东西去向他们道个谢,你说是不是?”
韩理闻言,有那么一点心动。
但很快在心里否认,比起心动,更多的是胆怯。
他不敢去见姐姐,小时候姐姐冷冰冰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记得。姐姐不喜欢他,他要是上门,会不会被赶出来?
“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赵总已经让我们负责时居集团以后的传单发放,我们本来就应该要感谢。礼多人不怪,要是礼不到,别人或许还会觉得咱们不知道感恩。”
贺学文的说法,很有道理。
韩理知道,于情于礼他们都要去谢谢人家。可他就是怕,怕看到姐姐…
一直到睡觉,他都没有同意,贺学文念叨着,抵不住睡意,不知不觉睡着了。
发生了包间的事,KTV那边他们当然不会再去兼职。那个余经理第二天一早通知他们去结了工资,还给韩理赔偿了一千元医药费。
最后,还请他们吃了饭。
他们知道,人家看的是赵总的面子。但他们还是很感谢,要不是余经理,昨天贺学文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在余经理的口中,他们知道金昌利后来怎么样了。金家人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说服刘晶晶的,最后还是私了。要是猜得不差,应该是给了刘晶晶一笔钱。
对于这样的结果,倒是不难预料,这世界,有钱能使鬼推磨。
吃过饭后,两人去了时居,一到前台说是赵总让他们来找宣传部的负责人。那前台小妹二话没说,就让他们进去。
见了宣传部的经理,经理例行问过几句话,就拿出拟好的合同。合同这样的东西,贺学文和韩理都没有见过。
可是他们知道,赵总不会害他们。
大概看了一下,就爽快地签了合同。
签完合同,约好领传单的时间,两人马不停蹄联系以前一起做兼职的同学,学校里还是有很多同学因为兼职没有回家的。
他们这一联系,就将以前的人拉过来一半。
主要是他们出的价高,那边八元一小时,他们出到十元。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虽然不多,但十元和八元还是有区别的。
一切办妥后,传单在三天后如期开始派发。
在这三天当中,贺学文一有空就在韩理面前念叨,要去感谢赵总他们。
韩理被他说动了心,脑子一热,买了一些水果,两人就来到韩数的小区。一直等到六点,韩数和赵时律才回来。
姐弟俩多年后第一次见面,说不尴尬是假的。
韩数倒还好,多活了那么多年,又重活一回,还有什么看不开的。韩理到底年轻,脸上有些挂不住,一直不敢抬头看她。
“进来吧。”
她淡淡地说着,请他们进屋。
贺学文连忙摆手,他们穿的也不好,进去怕弄脏别人的屋子。“我们就是来道个谢,就不进屋了。”
赵时律人高腿长,站在一边,看了韩数一眼,道:“进去吧,站在外面说话不方便。”
贺学文这才放心,扯了韩理一下,进了房间。
两人拘谨地坐在沙发上,韩数给他们倒水。贺学文有些紧张,手脚不太知道怎么放,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
韩理还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韩数多年后,第一次看到这个异母弟弟。她的眼神很复杂,印象中那个小男孩原来已长得这么大了,和那个生他们的男人长得真像。
赵时律眼神一闪,朝贺学文示意,“你跟我出来一下,去下面买个东西。”
贺学文心里虽然疑惑,还是屁颠颠地跟着赵时律出去,下了楼。
屋子里就剩下韩数和韩理姐弟俩,姐弟俩都是爱藏心思的人。一肚子的官司,就是不喜欢说出来。
韩理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很大的勇气,“…姐,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就算再不好,也比以前好。奶奶不在,我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奶奶在,她还有个家,还有个关心牵挂她的人。奶奶不在,她家也没了,亲人也没了,住在哪里都一样。
这话说得有些赌气,韩理听得出来,她还是怨爸爸。
“…那就好。”他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地挤出这一句。同时在心里嫌自己嘴笨,在姐姐面前,连话都不会说。
韩数有些不舒服,什么叫那就好?难道他们会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吗?真的在乎,为什么那么多年一直当自己不存在一样?不是视而不见,就是避得远远的。
那还是父亲吗?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只要离你们远远的,你们就觉得好,是吗?”
韩理心一惊,不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被她眼里的冷意吓到,又低下头去。“不…不是那样的,爸…他心里也不好受…”
明明已经不在乎了,为什么提起来自己还是这么难过?韩数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多年积压的委屈,急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原来不是不太乎,而是刻意不去想。
“他有什么不好受的?他不是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女儿吗?”
“…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几年,爸出过车祸后身体一直都不好…”
“他身体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对她不闻不问,凭什么自己要在乎他的身体?他下岗也好,出过车祸也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韩数冰冷的话,刺痛了韩理的心。韩理头埋得更低,心里一阵阵的难过。原来在姐姐的心目中,竟然这么恨爸了。
他开始替自己的爸爸委屈起来。
“…是啊,你和他有什么关系?你本来就不是他亲生的…”
42 ☆、姐弟
说完这句话, 韩理立马后悔起来。
他怎么能就将这话说出来了?
“姐…我…我…”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手足无措起来, 根本不敢抬头看韩数的眼睛,也不敢看她此时的表情。她一定特别难过, 极其伤心。
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
屋子里是长久的沉默,没有质问, 没有哭泣。韩数似乎在发呆,脑海中不停回想着韩理说过的那句话。
奇异的是,她居然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短暂的震惊过后, 她整个人都木木的。她想起年少时听过的那些难听话, 好舌的人绘声绘色地议论着那个生她的女人,是如何的行事随便, 身边的男人是如何的不断。
那些人有男有女,年纪都可以当她父母了。在女人的嘴里,她总能听出一些轻视,还有一些鄙夷和不屑。但在是在男人的嘴里, 她听到的是不怀好意, 以及在看她时, 那若有若无令人讨厌的露骨目光。
年少时,她只觉得那目光让人不舒服, 再大一些, 她知道那些目光的含意,觉得无比的恶心,也更痛恨那个生她的女人。
以前她也有想过, 为什么那样一个女人,会嫁给老实的男人。现在她似乎明白了,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怪不得…那个男人会一直不亲近自己,甚至再婚后一直不住在家里,和妻儿住在一起。他一定是不喜欢自己的,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视自己为亲生女儿。
那些困扰在心里的死结和怨恨,在这一刻得都显得那么的可笑。可笑的是她一直对那个男的怀着恨意,怨他不配为人父。
原来事实竟然是这样。
她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妻子与别人的孩子。他能让自己姓韩,默认奶奶抚养自己,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韩理很久没有听到她说话,心慌起来,“姐,我…我…我真是该死。”
他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响亮的声音在静默的屋子里显得特别的刺耳。随着一巴掌下去,他半边脸颊立马红起来。
可见他打得有多狠。
韩数慢慢抬起眼皮,看着他。
他幼年时的模样,那跟在她身后的小身板,还有他看自己时那纯真渴望的眼神。在此刻想来,她将怨气撒在他的身上,是何等的不应该。
对他而言,是多么的不公平。尤其是现在知道她的身世,对于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她深深愧疚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奶奶到最后临终都没有告诉过自己,看来是决定将这个秘密一直保守下去的,根本不打算让自己知道。
“我…无意中听到奶奶和爸爸的谈话…”
韩理低声嚅嚅,其实并不是谈话,而是争执。那是奶奶病重的时候,和爸爸交待身后的事情。奶奶要把一辈子的积蓄留给姐姐,爸爸有些不愿意。
爸爸认为,韩家养了姐姐,还供姐姐读书上大学,已经是做到仁至义尽。那钱要留,也只给留给韩家的孙子,就是他自己。
他记得奶奶说的话。
奶奶说:“她妈妈是在嫁进咱们韩家才生的她,她就是咱们韩家的人。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把她养大就是天大的恩情。可是东子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老太婆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乖巧懂事,我早就把她当成了亲孙女。我知道,我这一走你们不会管她。她呀,还要上大学,将来要嫁人。那些钱,就当是我给她的学费和以后嫁人的陪嫁。”
他听到奶奶说完后,爸爸沉默了许久,觉得还是不应该把钱都留给姐姐。毕竟那些钱不是小数目,要给就给一半。
最后奶奶说:“东子啊,我走后房子是你们的,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身上没有钱傍身怎么行?那孩子的脾气我知道,她什么都不说,却比谁都要强。我走后,她是不会回来的。就算是遇到再难的事情,她都不会来找你。她一个女孩子,举目无亲,要是没有钱,万一有事,她怎么办?”
爸爸又沉默了很久。
他当时极为震惊,不敢再多听下去,便悄悄离开。
至于后来,那钱的事情怎么解决的,他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想,爸爸应该是按照奶奶说的,同意把钱都给姐姐了。
因为,他们家一直都没有钱,连他上大学的钱都是七拼八凑的。
“姐…我…我今天说了不该说的,你骂我吧。”
韩数苦涩不已,她有什么资格骂他?要不是他今天说出来,恐怕她一辈子都不知道她不是韩家的人。
一辈子怀着对韩家人的怨,过完一生。
前世不就是那样的,她一直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怨错了人,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能一直瞒着她的身世,无论是奶奶也好,还是那个男人也好。他们对自己,已尽了世间最大的善意。
“不,我要谢谢你。”
是啊,她要谢谢韩理。
要不是韩理,她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或许有人觉得人生糊涂些更好,但是她不愿意那样。宁愿知道痛苦的根源,她也不愿意活在被人粉饰过的太平中。
至少她不会恨错人。
当然,她不会怪奶奶。因为没有奶奶善意的隐瞒,恐怕幼年的她会遭到更多的非议。奶奶对于她,永远都是最亲最亲的人。
没有奶奶,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她。
别人可能不知道奶奶的伟大,为了她这样一个没有血缘的孙女。奶奶一直和自己的儿子一家分开住着。
她能想象得到,那个男人是多么的不理解。他对于自己的母亲,会不会也有埋怨?所以才会不常回来,就算是回来,也都是走个过场。
奶奶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她怎么可能还会去恨奶奶的亲人。不仅不恨,她应该感恩,感恩他们同意奶奶把她养大。
她的眼眶开始湿润,奶奶的模样永远在记忆中,从不曾褪色。那慈祥的笑,笑起来满是皱纹的脸。有时候也会严厉,那是在有人乱嚼舌根的时候。
在她的印象中,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放学回家。她在院子里写作业,奶奶在屋檐外面做饭。那佝偻的身影,每每想起都是清晰如故。
都是因为她,奶奶才不能和儿子住在一起,不能安享晚年和自己的子孙一起拥有天伦之乐。
“对不起。”
韩理惊讶地看着她,很快明白她这声对不起的意思。
“我…我们都没有怪过你…你又不知情…都怪我…”
看到她眼里有泪光,他连忙从茶几上抽出纸巾,递过去。心里懊悔不已。今天真是昏了头,怎么能提这个事情?
以后,姐姐肯定更不会认自己了。
韩数擦着泪,“怎么能怪你?我感谢你都来不及,要不是你,我恐怕一直都认为自己最委屈。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我曾经那么的讨厌你们一家人。”
她其实不止讨厌,在少女时期,她甚至是憎恨他们的。
那种仇视,直到慢慢长大一些,才渐渐消散。但是怨是一直都在的,直到韩理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世前,她的潜意识里还残留着那种埋怨。
韩理低下头去,他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姐姐根本不愿意搭理他,总是冷冰冰的,有时候还会很凶,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年幼的他,伤心了很久。
后来长大一些,知道姐姐也是爸爸的孩子,他还问过妈妈,为什么姐姐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他记得妈妈说,因为姐姐的妈妈没有和爸爸在一起。
小时候总是很懵懂,并不能理解这些意思。
等他再大一些,他终于知道这复杂的关系。
但是他还是想姐姐奶奶都和他们住在一起,每次和爸爸提起,爸爸都是一脸的沉默。他为此曾经埋怨过爸爸,觉得爸爸不是一个好父亲。
一直到他知道姐姐的身世。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姐姐…”
这是真心话,即便是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姐姐,他还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姐姐。在他的心里,从来不曾改变过。
韩数听到他这句话,莫名想哭。
“谢谢。”
谢谢你一直把我当成姐姐。
韩理低着头,眼泪“叭嗒”地滴在手背上。
自小到大,这是第一次他和姐姐能这样单独在一起,好好地说话。虽然话题沉重,但是谢谢两个字,还是让他感慨万千。
小区的外面,贺学文有些莫名其妙。
他和赵总都站了快一个小时了,也不见赵总要买什么东西。甚至也看不出来赵总要买东西的样子。
赵总笔直的站在树下,眼神一直望着小区里面,视线落在中间他们住的那栋楼。可真够奇怪的,有什么好看的,想看就回去看,为什么站在小区外面看?
贺学文忍不住挠了一下头,有钱人的想法他真是猜不透。
“赵总,您要买什么?我去给您买吧。”
赵时律收回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水果摊前。
“你去买几箱水果吧。”
“几箱?”
贺学文吃惊起来,谁买水果论箱的,又是不搞批发,几斤还差不多。心里这样想着,琢磨着自己口袋里的钱能不能买得起。
赵时律从皮夹子里拿出一沓钞票,递给他。
“随便买。”
“哦。”
贺学文呆呆地接过钱,心里的疑惑更大。到底要买几箱?
“赵总,您要买几箱?”
“随便,三四箱就行。”
这下,总算是有个大概的数。贺学文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捏着钱到了水果摊前。水果摊上,除了一些常见的水果,还有一些看上去比较少见的。
他想了想,人家是大老板,肯定不爱吃便宜的水果。于是问了价格,拣贵的拿。还别说,大手花钱的感觉就是好。
就是有些心疼。
一边买着,一边注意那边赵总的表情。
见赵总还是冷峻没有表情的样子,心里有些犯怵。来来往往的一些女孩子,总把眼睛往赵总身上瞄。
卖水果的小贩看到他边挑水果,边看赵时律,有些了然。
“小伙子,那人是你老板吧?”
“你怎么知道?”
贺学文惊讶起来,他什么都没说,卖水果的怎么知道赵总和自己的关系。
小贩神秘一笑,他们做生意的要是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就白混了。“你这水果是给你们老板买的,我跟你说,这个进口的水果你多拿些,错不了。”
“哪些是进口的?”
贺学文平时极少买零食,水果也是很少买的。一般也就买些那种很常见的,又便宜的水果。像什么进口水果,他压根不知道有哪些。
“你看这葡萄柚啊、榴莲哪、车厘子啊,都是进口的。”
“那是个臭臭的就不要了,其它的我都要。”
小贩又笑起来,“小伙子,你别看它臭,吃起来香。尤其是有钱人,很多人爱吃这玩意儿。这东西女人吃了好,和木瓜一样,都有好处的。”
贺学文一听,想着说不定赵总是给那小姐买的。既然女人吃了好,说不定那位小姐也爱吃,于是捏着鼻子让老板搬了一个。
水果挑了三箱,就是那种普通装水果的箱子,加上一个大榴莲,花了七百多块钱。虽然不是花自己的钱,贺学文还是心疼得要滴血。
七百多块钱,在学校食堂吃饭要用一个多月,就这么点水果就糟蹋了,真够可惜的。
临到要搬的时候,他犯了难。要是两箱,他还好搬些,三箱水果还加一个刺儿头,他实在是有些吃力。
还是小贩有眼力劲,这么出手大方的客户,可不多见,于是主动要帮忙。
“你等等,我问一下我们老板。”
贺学文和小贩分别抱着箱子,颠颠地跑到赵时律面前,“老板,水果买好了。是搬回去,还是怎么处理?”
赵时律眼眸淡淡,皱着眉看着上面那个大大的榴莲。他之前在网上查过,说榴莲性温,孕妇不能多吃。
“留一箱我搬上去,另外的放到车子后备箱。”
他把车钥匙交给贺学文,自己抱着有车厘子的那箱水果进了小区。
贺学文看到只剩了两箱水果,有些不太好意思让卖水果的帮忙,表示自己可以搬过去。卖水果的笑着道:“没事,我帮你搬过去,我老婆会看着摊子。”
于是两人搬着去找赵时律的车子,赵时律已告诉他们停车的地方。
卖水果的看着那车的标志,连连咂舌,“哇,这车子要一百多万吧。”
贺学文不知道怎么开后备箱,还是那小贩小心地接过钥匙,按了一下车钥匙,打开后备箱,把水果放进去。
放好水果,那小贩围着车子转了几圈,左摸摸西摸摸,过了一会儿瘾。
“就冲这个,这趟没白跑。”
贺学文向他道了谢,然后自己进了小区。
他到了八楼后,见门还留着缝,直接推门进去。一看里面三人的表情,觉得有些怪异。赵总脸色冷冷的,那位小姐面上也不太好看,眼眶有些红。
更可疑的是韩理不光眼睛红红的,半边脸也是红红的,像是挨了一巴掌。
他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不好的想法。
不会是韩理这小子…
不,不会的,韩理不是这样的人。
“那个,赵总,小姐,我们今天打扰了,这就告辞。”
他上前去把韩理拉起来,韩理低着头站起来。
赵时律接过他递来的钥匙,带着他们出去。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贺学文满肚子的疑问,堆在心里差点要烧起来。
一直到赵时律把他们放在租房的楼下,再让他们把那几箱水果拿走,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主要是韩理一直低着头。
赵时律的车子一离开,贺学文再也忍不住了。
“我和赵总离开后,你和那小姐怎么了?”
韩理还是低着头,“没什么事。”
“你骗我干什么,没有事你脸怎么红了?还有那位小姐,好像哭过的样子。你到底做什么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犯浑…”
韩理打断他的话,深吸一口气,“你瞎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说了没事。就是我说错了话,害得我姐…有些难过…”
贺学文原本满心的疑问,听到他的回答,更是云里雾里。
“你姐…谁啊?你爸妈不是就生了你一个吗?”念完这句,他反应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个和赵总在一起的小姐,是韩理的姐姐?
天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你不会说,那个小姐……是你姐姐吧?”
韩理点了点头,抱起水果,就要往楼上走。
贺学文连忙抱起剩下的水果,跟在他的后面。
“你什么时候有个姐姐,是亲的吗?”
亲的吗?
韩理也在问自己。姐姐的事情不能再有人知道,在法律上来讲,她确实是他的亲姐姐,无论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于是他点点头。
贺学文差点尖叫起来,急急地问道:“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过,你不是说你父母就生了你一个。”
“没错,我妈生了我一个,我姐是我爸前面的妻子生的,以前跟我奶奶生活在一起。”
韩理一说,贺学文就明白了。怪不得韩理从来没有提过,怪不得他到南城来大学都没有去找过自己的姐姐。
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同父异母,这关系确实有些复杂。他听过许多同父异母的人家,要么是为了钱闹得像仇人,要么是因为父母的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韩理的姐姐以前是和奶奶过的,怪不得他们不太亲近。
真想不到,韩理姐姐的男朋友竟然是赵总。那不是要是韩理的姐姐嫁给赵总,那韩理不就是赵总的小舅子。
他这是攀上贵人了。
贺学文想着,心里雀跃了一下。
很快又否定自己的想法,赵总是什么人,他会和韩理的姐姐处对象,也不一定结婚哪。毕竟就韩理的家庭条件,和赵总还是很有差距的。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再多说。
再说他和韩理是好朋友,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家庭,有什么样的背景和亲人,都不能改变他们的关系。
他们就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以后和时居那边打交道,不该说的他一定不会说一个字。
要不是自己天天说要去感谢赵总,恐怕韩理根本就不想见他姐姐。之前两人商业街发传单时,曾经看到过赵总和他姐姐。
那时候,韩理都没有说什么,只怕在心里并不愿意去找姐姐的,也不愿意和对方有瓜葛的。
世间的事情,有时候真是奇妙。要不是这次出事,自己情急之下去找赵总,恐怕韩理就算是真的被判刑,都不会主动开口。
那也不就会出现姐弟见面的情景。
姐弟俩关系僵到这个份上,比陌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真令人唏嘘。都是父母一辈的事情,为什么要延续到下一代。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两人进了屋子,把水果放在地上。榴莲特有的气味立马变得浓郁起来,很快小小的屋子里都是它的味道。
“我东西怎么这么臭?”韩理捂着鼻子,“是不是坏了?”
贺学文立马护住榴莲,生怕韩理把它丢了,“不是坏的,这东西听说闻着臭,吃起来香。关键是太贵了,就这么一个,要一百多呢。”
“什么,一百多?”
韩理皱着眉,有些不相信。
“太臭了,看起来不能放。”
算起来,他们晚上还没吃饭呢。贺学文想着,决定今天就吃水果,“要不,我们今天把它吃了吧。”
韩理没有反对。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地上,鼻子里塞着卫生纸,在吃着榴莲。一边吃,一边相互嫌弃。什么东西,看着就跟吃那啥似的。
不过味道还可以,就是不能闻。
赵时律一路开得快,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小区。之前他一直没有问,不知道数数和他弟弟说了什么,怎么两人都是那样的表情?
心里担心着,连电梯都等不及,大步跑着上了八楼。
到了门口,稍微喘了一下气,拿出钥匙开门。
门开后,那个小姑娘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眼眶更红,像是大哭过。他的心揪起来,关上门大步朝她走过去。
“怎么了?”
韩数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突然起身一把将他抱住。
43 ☆、安定
赵时律整个人呆住, 完全没有料到她会主动抱着他。不过是迟疑了一秒钟, 他精实的双臂就将她紧紧抱住, 恨不得融进骨血中。
她香馥娇软的身子似乎在微微地颤抖,发间的清香淡淡的。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像是溺水的救生者抓住最后一块救命的浮木。
泪痕已干,但心还是像浸在五味杂陈的水中, 酸涩难当。
她不会想到,有一天视为至亲的奶奶竟然是没有血缘的。也不会想到,怨了一辈子的人其实并没有对不起她。
一天之间, 一切全部颠覆。
猛然发现, 世界如此之大,她竟然连个亲人都没有。
方才他们离开后, 她一人静思着。想起她的前世,除了沈家人,她也没有联系过韩家人。但是那种感觉和现在不同,她心怀有怨不联系别人, 和别人与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仿若被人遗弃了, 孑然一人。
那种感觉太让人难过,心空落落的, 无所归依。自己一向坚持的信念在一刻间土崩瓦解, 心不知何去何从。
直到她的手放在腹部,感受着那里存在的生命,她才慢慢缓过神来。她还有孩子, 这个与她骨肉相连的人。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改变他们的关系。
他们是永远不能割舍的亲人。
除了孩子,她还有孩子的爸爸,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之前她一人呆着时候,不知为何她满脑子都是他。
明明是分开了一会儿,她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她只想见到他,想让他陪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他一进门,她就立马将他抱住。快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就是想那么做,就那么做了。
她紧紧地抱着他,那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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