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9)
大概知道城市的未来十多年间的发展。
而且,她也知道时居中止了和白氏的合作。
“我听说你们和白氏没有合作了?”
他从计划书中抬起头,狭长的眼幽深,“这是公司商议许久的决策,在那个项目上,白氏并不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我们时居要想进军房地产,可以自己单干,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实力。”
她微笑着,他这是怕自己乱想,觉得时居和白氏分道扬镳是因为自己。所以才会解释,不想让自己内疚。
明明看着这么冷清的人,不熟悉他的人哪里会知道,他是个多好重情又心细的男人。他的好,别人不知道,可是她知道。
她希望,除了她,别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个想法一冒头,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起,他在自己心里占据了这么大的位置,大到自己已经不愿意他对任何人好了吗?
她努力不去想这代表什么,脸上尽量装得很淡定。
“房地产项目有着很好的前景,从长远来看肯定是十分好的项目。但是从国际形势上来讲,近两年却不是好时机。最近我关注了一下国际新闻,美国那个信贷政策的变化,让我觉得有些不安。以我个人之见,要是真打算开发房地产,可以等上两三年。当然,这几年之中,可以静观其变,适时地在价格合适的时候买一些地皮。”
他幽深的眼神划过赞赏,她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
“好,就听你的。”
她嘴张了张,什么叫就听她的?
不过这件事情,听她的也行。其实就算她不说,她觉得以他的敏锐不可能觉察不到形势的变化,要不然前世也不会有那样的眼光和策略。
“哦。”
她低下头,重新埋首在那堆坚果里。
他薄唇勾起淡淡的笑意,她现在的样子好乖巧。微低着头,温婉的眉眼,纤白的手指在剥着坚果的壳,像个听话的小姑娘。
手有些发痒,想过去揉揉她细滑的头发。拿着计划书的手不由得收紧,眼神不受控制地溢出疯狂的占有欲,一如多年前。
小姑娘被他看得心“咚咚”直跳,这样的眼神,她不用抬头看,也能想象得出来。就像以前的他,每次看她时,她都想逃开一般。
她坐着不敢动,面无表情地嚼着坚果。办公室里全是她吃东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为太过安静显得越发的清晰。
就在她觉得开始有些透不过气,呼吸开始紊乱时,他已重新开始工作。那认真的样子,让他俊美的脸显得更加的有魅力。
她逐渐平静下来,一边翻看着书,一边吃着零食。
赵时律分了心,没法全身投入工作中。眼角的余光,不停地注意着她。她吃东西的样子,她轻轻拨弄发丝的模样,都是那么的美。
要是这样下去,恐怕他花上一倍的时间,工作也做不完。
他叹息一声,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
她抬起头,有些惊讶。
“这样坐着累不累,那边有一个休息室,你要不要进去躺一会?”
他说话的同时,清俊的眉眼已近在她的眼神。她能从他瞳眸中看到自己的模样,有些呆呆的,透着一股娇憨之气。
“好。”
躺着总比坐着舒服。
休息室就在后面,不大,却也不算小。摆放着一张宽一米五的床,还有一个小书柜。床头还放着一本书,看来是他常休息的地方。
小小的休息室,闻到的全是他独有的气息。
这种气息令她心安,今天跑了几个地方,她确实有些累。先是看了一会儿书,然后眼睛开始犯困,索性闭上。
或许是因为孕妇本就嗜睡,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赵时律几次忍着进去看她,努力克制自己把工作做完。
外面的小江也密切注意着老板办公室的动静,一直不见人出来。已过了下班时间,她还想问赵总有没有其它的事情,又怕打扰到他们。
最后想了想,拔通了内线。
得到老板的回复,她才敢收拾东西下班。
赵时律挂了电话,起身轻轻打开休息室的门。里面安安静静的,他的小姑娘正睡得香甜,手上还拿着一本孕期大全。
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仿佛就成了全世界。
他慢慢地走过去,俯着身体,在她熟睡的面颊印上一个吻。她微甜的气息瞬间充满着他的五感,他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将视线往下移,那粉嫩的唇因为睡着而小小地嘟起。
粉嫩的颜色泛着诱人的光泽,他轻轻印上去,不敢使劲。
须臾间,甜美的气息将他包围。噬骨的滋味牵引着他,他想得到更多,不知不觉中他开始贪恋地描绘着她的唇形。
突然,她嘤咛一声,吓得他赶紧离开。
却不想,她并未醒过来。因为那声嘤咛,粉红的唇微微地开启,更是引得人想去采撷,一亲芳泽。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又俯头下去。
这一次,他没有满足于表面,而是试探着更深入。谁知他才一动作,那睡梦中的姑娘的丁香小舌就缠了过来。
他先是浑身一震,脑子里空白了一下,很快顺着自己的心意,与他缠绵起来。
韩数还在梦中,梦中的男人紧紧地抱着她,深深地吻着。她喘着气,努力回应着他。她知道抱着他的人是谁,心微微地颤着。
可是男人的动作有些急切,她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情急之下,醒了过来。
唇齿之间的感受,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哪是什么做梦,分别地这男人趁着自己睡着了偷吻自己。
感觉到她的异样,他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无言的羞涩弥漫开来。
37 ☆、烟火
他深邃的眼中是她, 微微零乱的发, 慵懒惺忪又带着些许羞赧的脸。她的眸中, 迷茫又羞涩。粉唇润泽着,略带红肿。眉目之间, 还有致命的娇媚,令人疯狂。
而且此时, 她就在自己的身下,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模样。
任何一个男人见到这样的情景,都会血脉贲张, 化成禽兽。何况对于他而言, 这是自己一直渴望的女人,那种充满掠夺的念头一经冒起, 已呈燎原之势,燃烧着他的理智。
他眼神越来越幽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下。
她乌黑的瞳仁中,倒映着他的脸, 俊美隐忍。她能感觉到他的克制和眼底的情/欲, 同时脑子渐渐清明起来。
“不行, 会伤到孩子的。”
这句话一出口,他所有的剑拔弩张立刻散去。而她, 则为自己刚才说的话羞愧。什么叫伤到孩子, 要是没有孩子,是不是就可以了?
他会这么想吗?
赵时律满脑子都在为自己刚才的禽兽念头羞愧,要是她不出声阻止, 自己会不会不顾一切?要是真的伤到孩子,他怎么办?
所以,他没有多想。
“你…饿了吗?”
他低沉的声音问出这一句,破解一室的尴尬。
韩数立马配合地点头,“我饿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饿,只想打破这种僵局,让两人从尴尬中解脱出来。
“那你起来吧,我们去吃饭。”
他快速离开,像逃似的。
她红着脸起身,理了理发,抚平裙子,开门出去。一出休息室,就看到他在关电脑收拾东西。桌上的零食也收拾好,全部丢进纸箱里。
整个二十六楼空无一人,他拿着车钥匙抱着纸箱子,她跟在后面。
关于之前那个吻,两人都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在那件事情上,无论说什么都是尴尬的。她会不自在,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后知后觉地想着,要是她没有醒过来,他会不会继续?
一想到这个,细白的脖子都开始泛粉,幸好他看不到。
上了车,赵时律问她想吃什么,她摇了摇头。今天胃口不太好,中午吐过后,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不吃不行,你刚还叫饿,我们找个地方,吃了再回去。”
都七点过了,赶回去做饭太晚,不如在外面吃。而且就算她不吃,他也是要吃的。她想了想,点头同意。
吃饭的时候,她只动了几筷子,夹了几口菜吃,就不想动了。
他眼有忧色,什么也没有说。
“医生说过了,现在是孕早期,吃得下就吃,吃不下就吃些水果什么的。”她安慰着,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他朝服务生招了一下手,给她点了一个水果拼盘。她慢慢地吃着水果拼盘,他则吃着饭菜,倒还算和谐。
吃过饭后,他说带她去一个地方。
她心里还纳闷着,看着车窗外的霓虹,感觉是往店里去的方向。不由得更加疑惑,这么晚他还要去她店里做什么?
车子停在离商场两百米远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大型的连锁超市。超市在一层和负一层,二层和三层是购物广场,再上面就是公寓。
他把车子停进车库,走到右手边替她开车门。
“要买东西吗?”
“不是。”
他说着,带她上去。
电梯一直运行到二十楼,他才说到了。到了这里,韩数隐约有些明白他做什么。看到他拿出钥匙,更是知道他带她看什么东西。
果然,他在这里买了一套公寓。
“这套公寓是全新的,一年半前交的房一直没有人住过。”
韩数进去,看得出来这套房子是全新,家具什么的也全是新的。只是房子交房时是精装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家具…
像是知道她的顾虑,他示意她先坐下。
“家具是时居下面的工厂订做的,全实木的,只做了简单的抛光打磨。”
这么一说,她就放心了。
公寓的面积都不会大,这套房子看建面和自己住的那一套差不多。但因为是一室一厅,显得要宽敞许多。
客厅的落地窗极大,加上二十层的高度,可以将附近的街景尽收眼里。
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她又看去看了卧室,有些满意。猛然间想到,一室一厅的,要是他们都住在这里,岂不是要同床共枕。
记得这幢公寓是有两室的,他怎么偏就买了一室的?
“这个地段比较紧俏,大多要么自住要么出租,目前只有这一套空着一直未住过人。”
他这是在解释为什么会买个一室一厅的,但是她并没有问,他为何要单单解释。她心下怪异,看了他一眼。
“咱们现在住的房子离你的店比较远,多少有些不方便。这里离得近,你要是不想回那边时,我们可以住在这里。”
我们两个字,才是他说这番话的重点。
韩数想了想,再次觉得他想得周到。离店里很近的地方有套房子,就算是中午想休息一下,也是很方便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
赵时律见她继续打量房间,心里长长松一口气,耳根微微泛红。
“我好像记得爷爷送我的那套房子似乎离这里不太远。”她想起那套房子,离这里最多十来分钟的车程。
那套房子是洋房,肯定比这套住得舒服。
赵时律手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那房子太大,不太好收拾,一直没住过人。我已经安排好人去重新装修,你要是想住,以后可以住到那边。”
“哦,也是。”
那套洋房比起公寓,还是远了些。
她摸着柜子,柜子打磨得很光滑,原木色看着很舒服。
“这都是你们工厂做的?”
“没错,现在时居下面有六家工厂。除了做家具的,还有其它家居周边的。像是什么沙发、摆件什么的。另一个主要的业务就是室内装修及所有的板材地板瓷砖等,时居都有。”
她露出惊讶的眼神,对于他的事情,前世时刻意不关注,还真不知道时居涉及的产业有这么多。既然产业这么多,为何不干脆做大些?
“我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你说?”他看着她,认真恭听的模样。
“我是这么想的,时居已经有这么多的工厂,可以说现在除了盖房子,装修布置方面的几乎占全。我在想,你们是不是可以和厨卫公司合作,时居可以开展另一个业务,叫做全屋定制。”
这项业务,在多年后是有人做的,而且成绩不错。
只要产品过硬,设计合理,一般的客户都会愿意把所有的东西交到一家去做。那么一来在成本上相对划算,二来也更省事。
赵时律一听,眼神从惊讶到赞许。
她的建议极好,而且十分可行。
“这个想法很好,我明天就在公司召开一个会议,拟定好计划。要是真的推出,你功不可没。是想要分红,还是要股权?”
他问着,眼神极其认真。
“我就随口一说,真的做的还是你们。我不要分红,也不要股权,我都有股权了,要那么多做什么?”
她轻声说着,心里为自己能帮到他而高兴。
他狭长的眼神微闪,她现在不要没关系。夫妻一体,他的就是她的,以后有的是法子让她接受。
回到小区后,就在小区旁边的水果摊子上,他买了几大袋子水果。还要抱着那个装坚果的纸箱子。
她要帮他提,都被他拒绝了。
洗过澡后,两人各自回房间睡觉。
他躺在床上,眸中幽暗一片。还是得想个法子尽快搬到公寓那边去,那样他们就能像在老宅一样,同室而居,同榻而眠。
韩数睡到半夜,饿得醒过来。嘴里直冒酸水,突然特别想吃酸辣粉。越是饿,就越是想吃,想得差点流口水。
她轻轻地起床,想去找些吃的,水果也好,坚果也好,先填个肚子,
可是,真的好想吃酸辣粉。
她解开一袋腰果的包装袋,抓了几个塞进嘴里,像只小动物一样地窝在沙发里嚼巴起来。越吃就越觉得不太对味,还是想吃酸辣粉。
一看墙上的挂钟,都12点半了。
次卧的门打开,看到客厅中的人,赵时律狭长的眼一眯。
“怎么睡不着了?”
她回过头,看到他关切的眼神,和急步过来的修长身影,突然莫名觉得有些鼻子发酸,很想有个可以撒娇的人。
这种情绪来得快,令人措手不及。
“我饿了…”
“想吃什么?”
“…我想吃酸辣粉…”
说完这句,她有些羞愧。她几乎是从不撒娇的人,以前和沈书扬在一起时,她一直都尽力表现得大气独立,让别人看到的都是她坚强能干的一面。
她大概知道或许是因为孕期激素的缘故,她性格发生了一些变化。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
赵时律动作特别快,一边应着好字,一边赶紧回房间换了衣服。不到三分钟,他就出来,手里拿着钥匙。
“你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好。”
她轻声答着,鼻子有点塞。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开门出去。
电梯一到,里面出来一个人,那人随意抬头看他一眼,立马吓得酒都醒了,“赵…赵总…”
赵时律看他一眼,似乎有些面熟,好像是时居的员工。
伍俊辉立马介绍自己,“赵总,我是业务二部的伍俊辉,也住在这层楼。”
“哦。”赵时律没心情搭理他,正要进电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卖酸辣粉的?”
“知道,出了小区左拐一直走,从第一个路口进去,走一百米左右到一个巷口,进去就有一排小吃店,第四家就是酸辣粉。”
“谢谢,伍俊辉是吧,我记住你了。”
赵时律按下电梯,随着电梯门合拢,伍俊辉还回不过神来。他们老板对他说谢谢,还说记住他了。
怎么跟做梦似的,他是不是还没有醒酒?
他一出学校进的就是时居,那时候时居还不叫时居,是赵氏责任有限公司。他所在的是一家子公司,生产家具的。
后来他一步步做起,升成子公司的业务经理。
赵总接手赵氏后,整合赵氏所有的子公司,成立了时居集团。他从子公司的经理调任到集团,成了业务二部的组长。
时居三年前已经上市,他们这些老员工都分到了公司的股票。像他这样的中层分的不多,高层更多些。
但是再少,也值十几二十来万,要是以后再涨,还不止这个数。
他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也没什么大本事,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在一家公司脚踏实地干活。要不然跳来跳去的,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
当然,前提条件是跟对老板。
赵总在他的心目中,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那个神一样的男人会和他做邻居,打死他都不相信。如果有一天那个神一样的男人会对他说谢谢,那么他更是不可能相信。
然而,这一切,现在都是真的了。
可惜,这样的喜悦不能和任何一个同事分享,唯一能分享的只有自己的老婆。
回到家里,连忙把碰到自己老板的事说给老婆听。语气中全是炫耀和欢喜,把赵总感谢他的话说了三遍。
张兰娟原本要给他拿衣服,让他赶紧洗个澡,一听这事,站着不动。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深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你说我发什么疯?你看看你们赵总,深更半夜还去给老婆买酸辣粉。你一个小小的员工,回到家里还当大爷,还要别人侍候。你今天自己找衣服,以后你的事情都自己做,我累了一天,我去睡觉了。”
伍俊辉刚才的兴奋劲立马散得无影无踪,看着自己老婆下他,进了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
他无语望天,认命地自己动手。老板太优秀,简直不给他们普通男人活路。
那边赵时律找到了卖酸辣粉的小店,小店的门口摆着好几张大桌子,有一些人坐在那里一边吃一边聊天。
这条巷子里除了小吃店,还有露边烧烤摊。几乎每家小吃店都会在外面摆桌子,形成了规模不小的夜市。
喝酒的,聊天的,行酒令的,声音嘈杂。
他长身玉立,本来又生得出色,加上衣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酸辣粉的老板娘胖乎乎的脸都激动得发红。她开店几十年,还从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客人。
“帅哥,你要吃什么?”
“给我一份酸辣粉。”
“要什么口味的?”老娘问着,眼睛不离开他的脸。真是越看长得越帅,她恨不得把眼睛粘在他身上。
他狭长的眼眸扫到店面墙上的种类,淡淡地道:“每种口味给我来一份。”
“好咧!”
老板娘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心道这男人果然是个有钱人,说不定没有吃过酸辣粉,要不然怎么会每种口味来一份?
赵时律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整条街上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味,烧烤味,酸辣味,还有炒菜的味道。
烟熏火燎,处处都是烟火气。
他的长相和穿着和这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丛灌木中长了一棵青竹。灌木杂且乱,参差不齐,而青竹高秀挺拔,鹤立鸡群。
隔壁烧烤摊上的几个女人不停地望过来,小声地议论着,眼中似有渴望。有个抽烟的女人试图过来搭话,被他冷冽的眼神一冰,又坐了回去。
他能听到那女人身边的男人调笑,“还有你不敢的事?你以前追男人的骚劲都去哪里了?”
那女人低着头,“别闹,那男人和我们可不是一路人,人家是有钱人,长得又好,看起来家庭条件也好。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呀,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人。”
不知道那男人又说了什么,抽烟的女人骂了他几句。
赵时律面色沉如水,眼底无波,却将那些人的动静看在眼里。这样的情景,让他想到了朱雀巷,那些人的言行举止也极像以前的那些人。
市侩,复杂。
什么样的人都有。
直到老板娘说粉做好了,他眼眸才抬起。
付过账,大步离开。
那修长的身影,迈开的长腿,看得之前议论他的几个女人红了眼。真恨不得追上去搭话,可是又不敢。
路上,偶尔还会碰到夜归的人,或是匆匆,或是慢悠悠,几乎都是一脸的倦色。
开门进屋,他的小姑娘还可怜巴巴地在沙发上等着。乌黑的头发散着,抱着一个的抱枕,看起来十分惹人心疼。
一看到他提着东西进来,她眼睛一亮,像小兔子一样欢喜地迎上来。
“怎么买了这么多?”
一共有五份。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每样来了一份。”
他把酸辣粉放到餐桌上,“有红烧牛肉味的、肥肠味的、杂酱味的、酸菜味的还有排骨味的,你要吃哪一个?”
韩数眼神晶亮亮的,看着眼前的红油重辣的粉,闻着空气中的酸醋味儿,口水分泌得更多。肚子叫得厉害,恨不得立马开吃。
“我吃…酸菜味的。”
赵时律把酸菜味的找出来,放到她的面前。
“烫,慢点吃。”
“嗯,你也吃。”
她迫不及待地吹凉一口,放进嘴里,酸辣的味道顿时充满整个口腔,舒爽得她长长地吸一口气,眼睛眯起来。
“真好吃。”
受到她的感染,他坐到她的对面,也打开一份,陪着她吃起来。
热气腾腾,空气中飘的全是酸辣味。这本是很平常的小吃,却愣是让她吃出了一种幸福的味道。
她和他,长于朱雀巷。
那些市井中平常温馨的瞬间,在这一刻全部涌上他的心头。豪华大酒店里的精美菜式,哪里吃得出来这样的滋味。
他看着她以极快的速度吃完一碗粉,又看着她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
“还要不要吃一点?”
“不要了,好饱。”
她站起来,摸着肚子。
这时候的她,完全没有防备。或许是因为人在夜晚会格外的放松,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他的面前,她已经越来越自在,就好像他们是天下最亲近的人。
至亲至疏是夫妻。
“你在客厅走动十分钟再回去睡觉,要不然胃不舒服。”
他叮嘱着,就看到她张嘴打了一个哈欠,一边还揉着眼睛点头。他的心顿时就软了,软得一塌糊涂。
十分钟过后,韩数已是哈欠连天,赶紧回房间睡觉。
而赵时律,则坐在客厅中,独自呆了许久。
最后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渴望,轻轻地推门进去。看到她蹬开被子,两条腿都晾在外面,慢慢地拉过薄被,替她盖上。
修长的手指迟疑地伸出去,抚弄着她的发。在刚才他一开门,看到她朝自己跑过来时,他就想这么做。
轻抚了一会儿,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最后关门离开。
38 ☆、催促
第二天。
赵时律先送韩数去店里, 然后自己开车回到公司。他与许多的总裁不一样, 别人一般都喜欢司机接送。
而他, 长在市井,早已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动手。
再者他之前常常独自跟踪她, 可能是并不想别人看到他的那一面,所以他一直都是自己开车独来独往。
进了一楼, 冯新民早就等在那里。
“赵总好。”
前台和进来的员工们向他问好,他和冯新民进了老板专用的电梯。冯新民递给他一沓资料,“赵总, 这是您吩咐的有关于业务二部伍俊辉的个人资料。”
“好, 我等会就看,你发个通知, 十点准时开会。”
“是。”
两人上了二十六楼,赵时律进了办公室,冯新民则去安排会议。
伍俊辉的个人资料比较简单,一个从学校出来就进了赵氏的老员工。赵氏见证对方的成长, 同事们对他的评价都是能吃苦, 肯动脑子。
所以, 这些年他的业绩一直都名列前茅。
赵时律修长的手指敲了两下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然后靠在皮椅上, 将全屋定制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在心里仔细琢磨着。
十点整, 冯新民在外面敲门,“赵总。”
“进来。”
“人员已到齐,会议可以开始了吗?”
他站起身来, 挺拔的身影走出去,冯新民跟在后面。
昨天才开过会,今天这会是临时加开,经理总监们不知道今天开会的议题是什么。方才问过冯秘书,冯秘书也不清楚。
当赵时律把全屋定制的话题抛出来,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个想法十分可行,就如同全权委托装修一样。
只不过,之前大家都没有想到。
“赵总,我觉得可以。”
“我也觉得可行。”
讨论完毕后,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提议特别好。赵时律不是来征求大家建议的,但是听到大半的员工都看好这个项目,再一次为自己的妻子感到自豪。
“好,我准备把这个项目交给业务二部。”
“多谢赵总信任。”业务二部的葛总监站直来。
“你先坐下,业务二部一直在销售家具方面成绩显著。这个全屋定制的项目一推出,势必会加大你们的工作量。所以该招聘就招聘,该调岗就调岗。另外这个项目需要一个新经理,你们业务二部有个叫伍俊辉的,经理一职由他担任,总策划还是葛总监来做。”
葛总监说不吃惊是假的,他管着整个业务二部。二部里有二位经理二位副经理。还有四位主管,四位副主管,下面才是八个组长以及若干业务员。
这么大的项目,怎么会突然提升一个组长任经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项目几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且以时居在南城的业务,以前就曾经与厨卫公司打过交道,可说谈合作十拿九稳。
这么一个前景看好,又能轻易出成绩的项目,按理说会交给公司资历更老的管理去做。而这个人,也会由他这个总监推荐出来。
没想到赵总直接越过他,指派了伍俊辉。
不过,这是赵总的决策,他不敢有异议。
“是,赵总,我们业务二部一定完成赵总交给我们的任务。”
“好,你务必在今天下班之前,拟一份计划书给我,并且在下班之前联系上三四家厨卫公司,得到他们的报价和了解他们的合作意向。另外,你回去开个小会后,让伍俊辉到我办室室一趟。”
交待完这些,赵时律宣布散会。
葛总监满腹疑惑又斗志昂扬地回到业务二部,叫来所有的经理主管和组长们,开一个传达上级决策的会议。
在会议上他宣布了赵总的决策,并发布了今天的任务。
最后他看向伍俊辉,“伍组长,这个项目要单独成立团队,赵总指任你为经理。你等下自己看看,咱们业务二部哪些人适合调任到你手底下,另外需要招聘多少人,报到人事部。”
伍俊辉有些发懵,愣了半天。
会议室里的人稍微有些吃惊,不过很快都回过神来。伍经理是赵总指派的,谁也不敢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就连不满都不会有。
“伍经理,恭喜啊。”
“恭喜啊,伍经理。”
其他的同事一声声的恭喜才把他拉回现实,出任经理,他吗?
他想到昨天晚上碰到赵总的事情,难道因为他给赵总指了买酸辣粉的地方,所以就得到这个经理的职位?
不,应该不是的。
赵总哪里可能是这么随意的人,一定是自己这些年任劳任怨的工作,得到了赵总的赏识。
无论如何,他现在是新项目的经理了。
“那个…我是真没有想到。不过,总监,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栽培和赵总的提拔。”
葛总监有些满意,这个伍俊辉在时居无根无基的,工作一直兢兢业业。这个项目交到他的手上,又是赵总指定的人,他还是没什么意见的。
“好,加油干。”
“是,总监。”
葛总监笑了一下,对大家道:“散会吧,伍经理去一趟二十六楼,赵总找你。”
“诶,诶。”
伍俊辉紧张起来,他一个小组长,还从来没有到过二十六楼,那里只有公司的高层领导才有机会去。
葛总监拉住他,随意问道:“你来集团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赵总的人。以前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可得多包含,咱们都是为了工作。”
“总监,我和赵总没有什么关系。”
“行了,你快去吧。”葛总监拍拍他的肩,也不追问。没有关系,那是骗人的。一个没有关系的人,会得到赵总的亲自委任,说给谁谁也不信。
不过伍俊辉这人太低调,在工作上没得挑。或许对方是不想别人知道,他是圆滑世故的人,当然知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伍俊辉当然不敢向别人坦白自己和赵总是邻居,他怀着兴奋和忐忑的心情,上了二十六楼,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来。”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他轻轻推开门,脸上堆着礼貌的笑。
“赵总,您找我?”
“嗯,进来吧。”
他走过去,在赵时律的手势下,坐到椅子上。
“伍经理进公司有近十八年了吧?”
“是的,我是一从学校毕业就进的赵氏。感谢公司对我的栽培和提拔,把我从子公司调到集团公司。”
赵时律点头,这些资料他都看过,不过是例行寒暄。最主要的还是看对方的个人业务能力,能不能胜任这个职位。
“刚才葛总监应该和你们开会过,提到了公司马上要开展的新项目,你有什么看法。”
伍俊辉之前一路上就在想这个问题,赵总不可能是因为他们是邻居而不看重他的个人能力。只能说邻居是一个契机,一个让他在赵总面前露脸的契机。
至于委任新项目的经理,赵总应该是经过综合考虑的。要是他真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赵总也不可能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他。
“赵总,我觉得这个项目非常的好。我们公司的销售业务分为一部二部,一部是承接室内装修及销售板材瓷砖等,二部是销售家具和周边配套产品。可是说,两部各有所长,有时候也会合并接单,但通常彼此独立。我们时居的业务范围,在家装方面,可以说除了厨卫,几乎全部囊括。要是加上厨卫,我们就可以承接客户的单子,推出一条龙服务。我认为这个项目是个全新的定义,也是家装行业的一次重大突破。”
伍俊辉一口气说完,手心都在冒汗。
赵时律看着他,赞许点头,“我们时居要的是效果,讲的是业绩。伍经理放心大胆去做,公司会全力配合你们。”
“谢谢赵总,我一定不会辜负赵总对我们的期望。赵总您放心,这个项目我们一定会做到最好。”
其实这个项目,以他们时居这样的行业翘楚推出来,难度并不大。因为时居本就拥有除了厨卫以外的所有产品,实行起来阻力很小。
赵时律鼓励了他几句,就让他离开。
伍俊辉离开二十六楼后,再一次在心里要求自己一定要好好干。方才赵总谈话,半句没有提到私人关系,他可以肯定赵总必定了解过他在公司的表现,才会把这个项目交给他。
回到二部,他马不停蹄地向葛总监申请人手,开始联系厨卫公司,并且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表。
赵时律在送走他后,接到了赵远芳的电话。
赵远芳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时律啊,我等会去你公司给你送饭。另外,我给你送完饭后再去给数数送,我和她一起吃。今天胡姐做了很多菜,都是你和数数爱吃的。”
“妈,你送来送去的是不是太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我闲着也没事。你可以随便吃,数数不行啊。”
说完,赵远芳就挂了电话。
赵时律看着电话,无奈摇头。他都计划好了,中午去那边公寓做饭。被他妈这么一搅和,看来自己今天要一个人吃饭。
他把玩着手机一会,给韩数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那边就接上。
“在干嘛?”
“刚裁好布料,准备等下缝合。”
他眉眼柔和起来,似乎能看到她认真工作的模样。一丝不苟的眼神,平和温婉的面容,还有灵巧的双手,在不停地忙活着。
“是这样的,等会妈要去给你送饭。”
“送饭?从老宅到这里,太麻烦了吧?”韩数停下手中的工作,坐到外面的沙发上。
“妈愿意,中午我就不和你一起吃饭,妈会陪你一起吃。”他嘴角微微泛起笑意,觉得和家人谈论这样生活的琐事,莫名让人觉得很放松,很温馨。
“哦,那行,我知道了。”
韩数一挂电话,抬头一看,就看到店门外含笑的程灵灵。
“韩小姐,我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的,我的店才刚开始还没有什么生意。”
“等下要中午了,我看你老是一个人,就是想来问问你,要吃什么,我等会去买饭给你带上来。”程灵灵说着,进了店里面。
韩数笑了一下,“谢谢,今天不用,等会我妈给我送饭过来。
“那行,你哪次要带饭告诉我一声,我帮你买。”程灵灵说着,语气有些迟疑起来,“韩姐,我…我听到咱们商场的很多人议论你,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韩数收起笑意,她或许猜到别人会议论自己什么。要是放在前世这个年纪,她会十分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是现在的她,早已过了在意他人眼光的年龄。
“你讲吧,没什么不好讲的。”
程灵灵绞了一下手指,坐到沙发上,“韩姐,那我就说了。咱们二楼这些人,你应该想得到的,没事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的。她们都在打赌,说你这店开不到半年就会关门,说你的衣服要价太高,比她们店里的品牌衣服要价还要高许多,没几个傻子会买。”
她一说,韩数就觉得她自己应该加工了一下,那些人说的应该更加犀利。
“韩姐,我觉得吧,你做的衣服很好看。要是价位再便宜一些,可能会有很多人愿意光顾。就拿我们店里来说,每次搞促销的时候生意明显火爆许多。新品上市没有折扣的时候,很多人只看不买。”
韩数正色起来,心里感谢她的好意。
“灵灵,她们觉得我的衣服贵,那是她们站在普通消费者的水平上看问题。你想想看,总统套房那么贵,如果是你,你会住吗?”
程灵灵立马摇头,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我才不会住呢,就睡一个晚上差不多要花近大半个月的工资。哪里睡不是睡,几十块百来块的旅社里对付一晚就行。”
“对啊,这就是受众的不同。那些总统套房照样天天满员,这说明无论什么样的定位,都有它自己的市场。就好比香奈儿古奇,随便一个包几万到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一般人会买吗?当然不会!所以我的客户绝对不是天天逛街淘便宜货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是特别有钱的人,只能说是中层人群。既有些小资,又不那么富裕的人。”
程灵灵听她说完,不停地点头,“韩姐,虽然我听得不是太懂,但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我觉得你是轻易不开张,一开张就能吃一个月的那种。”
韩数重新展颜,笑了起来,“没错,应该就是这样的。”
“韩姐,我觉得你不是一般人。你要是以后缺人的话,可不可以考虑我。你放心,我虽然不太聪明,但我是很勤快的。”
“好哇,要是以后我招人,第一个考虑你。”
“行啊,谢谢韩姐。”
程灵灵欢喜地离开,回到隔壁的店里。店里的其他几位店员又在打趣她,说她想巴结韩数。她也不回嘴,只管傻笑。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赵远芳提着保温饭盒到了店里面。她眼睛那么一扫,将店里店外看得清清楚楚,“不错,看来是用了心思的。”
“妈,你快坐。”
韩数递给她一杯水,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
她打开饭盒,“饿了吧,赶紧吃。我让胡姐做了酸菜鱼,还有香辣虾。”
“闻起来就好香,我还真饿了。”
韩数很捧场,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在她的注视下夹了一只虾放在嘴里。虾肉饱满,外皮酥脆,辣味正好。
一口下去,满齿生香。
“怎么样,合你胃口吗?”
“太合了,妈,你也吃。”
看到她吃得开心,赵远芳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也跟着拿起筷子,陪着她吃起饭来。她的店本来就在最里面,加上中午人少,倒是闹中取静。
“我看你这害喜算好的,和我以前怀时律的时候差不多。虽然胃口不太好,但总体没遭什么罪。我可是见过孕吐吐到住院挂水的,那才叫一个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去,吃什么吐什么,只能挂营养液。”
韩数没有听说过这么厉害的,露出惊讶的眼神。
“那么厉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遭罪也得吃。吐了吃,吃了吐,在医院里躺上一两个月,天天挂水。等孕期反应过去,也就好了。”
赵远芳说着,心有戚戚蔫。
她也是在别人嘴里听说的,说实话,对于那个女人,她还是很佩服的。没有非凡的毅力,也管不了那么大的企业。
只可惜,两家有些宿怨,她们没有来往。
韩数很给面子,吃了大半碗饭,还吃了不少菜。
吃完饭后,两人坐着聊天。赵远芳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那笑意并不是流于表面的,而是发自内心,让人心生好感。
“爷爷的意思原本是想和你父母见一面,谈谈你和时律的婚礼。但是你家里情况特殊,所以我们尊重你的想法。你父亲住在江市,我知道你和他关系不是很亲近。可是数数,他是你父亲,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告诉他。至于他要怎么做,那就是他的事情,你尽到为人子女的本分就行,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要是以前同样年纪的韩数,定然不会赞同赵妈妈的说法。或许是她阅历不少,也或许是她重活一世,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谢谢妈,我和时律计划回一趟江市。等手上的单子做好,时律那边安排好,我们就回去一次。”
赵远芳欣慰起来,“你做得很好,你们啊,得抓紧些。爷爷等不及了,天天在家里看日子,又让你张叔到处看酒店。”
提起赵老爷子,两人相视一笑。
“真好,你们赶紧办婚礼,我也等不及了。”赵远芳感慨着,目光露出一些遗憾,声音低下去,“你和时律一起长大,我想听听你们小时候的事情。”
任何一个母亲,不能参与孩子的成长过程都是难以弥补的遗憾。这种遗憾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永远都在那里,消磨不去。
韩数微垂着眸,眼神渐渐生出一回忆的迷离。
“我们俩在那条巷子里都算是比较不同于常人的,同样没有父母在身边,同样跟着阿婆生活。说起来,记忆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快乐的事情。别人提起我们,都说我们是一根藤上结的两颗苦瓜。”
赵远芳别过脸,眼眶已经红了。
她有想过自己的儿子过得并不开心,要不然也不会养成那样冷清孤僻的性子。但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还是分外的难受。
“张阿婆腿脚不好,我奶奶年纪也大了,两家的重活基本上都是他做的。冬天买碳,买煤球,搬进院子都是他的事。他不爱讲话,总是默默干活。我下自习一人回家,他总是偷偷跟在后面护送,怕我发现…”
说到这里,韩数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那一个个黑夜,他无声地跟在自己的身后。可是自己却一直避他如蛇蝎,根本看不到他的关心。
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是怀着怎么的心情,一直默默关心自己的?一想到他会伤心,会痛苦,她的心跟着揪起来,仿佛感同身受。
还有,赵家那么有钱,为什么要把赵时律养在江市?
但是她没有问,她看得出来赵妈妈很爱时律。或许是有什么苦衷,才什么把他寄养在别的地方。
赵远芳努力平复着心情,挤出一个怀念的笑意,“他这照顾人的性子啊,像他爸爸。”
时律的爸爸?
韩数从来没有听说过。
而且她记得赵妈妈结过婚,是姓巩的,之前是南城的市委,后来调到别的城市当市长了。时律姓赵,为什么不是姓巩?
赵远芳说了这一句,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句,而是话锋转到他们的头上,“你和时律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妈看得出来,他对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原来还想着,我这儿子是不是太不愿意和女孩子说话,那可怎么办?”
韩数低头一笑,努力平复心情,面上浮现些许羞涩。
赵远芳慈爱地打量着她,这姑娘模样出挑,又和时律自小一起长大,再是合适不过。最重要是,时律喜欢她。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儿子欢喜更重要的事情。
韩数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赵夫人的眼神让她想起沈夫人。沈夫人也常用这种慈爱的眼神看她,就像看自己的孩子。
这个时候,茶几上的手机不管不顾地响起来。
赵远芳随手拿起递过去,看到上面来电显示的哥哥二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她真的想不到,自己那总是一副冰山冷脸的儿子,还有浓情蜜意的一面。
小两口,倒是有情趣。
39 ☆、好奇
韩数接过来一看, 都不敢抬头看婆婆的眼睛。那蓝色屏幕上显示的哥哥两个字, 让她脸上瞬间像着了火似的, 面红心跳起来。
做为一个过来人,赵远芳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女儿娇态。见她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嘴角露出一个宠溺的笑意。
“妈还在?”
“嗯,我刚和妈一起吃过饭。”
她的声音小小的, 每个字都包在软软的语气中,蒙着一层水雾,听得就像微风拂过脸颊, 轻轻柔柔的。
电话那头的赵时律狭长的眸中柔情一片, 冷峻的俊脸温和舒展。他略略地扬起嘴角,淡淡的幸福感在那唇角之间。
“好, 我晚点打给你。”
“嗯。”
韩数挂掉电话,脸已经红透。
赵远芳含着笑,若无其事地进到内隔间,看到那裁好的布料, 没有去动。而是打量着内隔间里的设备, 以及一件挂在衣架上的半成品。
那件半成品是之前韩数给自己做的孕妇裙, 后来因为接了随云的单子,就搁置在一边。
“你这手艺很有些老派裁缝的手法。”
赵远芳看着, 眼里全是赞赏。
“个人爱好, 我喜欢做衣服。”
韩数只能这么说,至手她制衣的一些手法,确实是跟着老裁缝学的。那是她在接手沈氏以后, 在民间挖到了一个老裁缝。她跟着老裁缝,学了不少古派的做衣方法。
比如说旗袍,比如说花式盘扣,甚至还有刺绣。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还能盈利,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赵远芳感叹着,并没有因为她的职业而有什么偏见。韩数自己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小裁缝。
比起什么大公司的白领,自己确实有些不太上进,甚至可以说自甘平庸。
听到赵远芳的话,她心里还是很感动的。这个婆婆,性情豁达,通情又开明。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要是不幸运,怎么会两世都碰到好婆婆?
要是不幸运,她怎么可能重活一回?
她想起婆婆的画室,还有对方即将举办的画展。觉得婆婆话里有话,与其说刚才说的是别人,不如说是在说自己。
“妈,你是不是最喜欢画画?”
赵远芳身体微微一顿,眼眸中泛起迷雾。她看着韩数,笑了一下,“时律的爸爸是学画画的,他爱画如命。自他走后,我才捡起他的画笔,从头开始学。”
爱人的爱好,就是她的爱好。
她记得那个高大阳光的男人,拉着她的手,对着天空大喊:“我孟行,将来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画家。我要画天、画地、画尽世间一切美景!”
多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她从未忘记过。
自他离开后,她就有一个信念。
她要秉承着孟行的理想,拿起他的笔,学着他的模样。画天、画地、画尽世间一切美景。她要实现他的愿望,成为一名真正的画家。
这是韩数第二次听她提到时律的爸爸,很显然她口中的男人,一定不是那个巩市长。而且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出深情,还有缅怀。
时律爸爸,或许已不在人世。
韩数不敢贸然开口多问。
赵远芳说完这一句,很快从思念中抽离,她指着桌上摊开的设计图,“你这图画得很有水准,一定是用心学过的。”
韩数在国外学过三年的设计,又肯定努力吃苦。后来成天泡在沈氏的设计部,和公司里的设计师们又学到不少,齐众人所长。
所以她画图技术和技巧都算上乘。
“我都是偷偷学的,算不上多好。”
缝纫也好,画图也好,她只能说是悄悄学的。好在也没什么人怀疑,毕竟她和沈书扬有过那一段。
沈家是做服装的,别人都以为她是为了沈书扬,偷偷学的。
“妈,我给你量个尺寸吧。”她岔开话题,很怕别人再追问。
“量尺寸可以,但是做衣服不急。你现在怀着孕,不能操劳。咱们一家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韩数笑了一下,“妈,我知道的。我这店才刚开始,统共就接了一单。我想好了,在生孩子之前,我一个月最多接五单。要是没单子的时候,我就慢慢给家里人做,我不急的。”
她说着,取来布尺。
赵远芳微笑着,张着手让她量尺寸。
“我看你这里也没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你这一天下来,总得睡个午觉才行。”
“时律在附近买了一套小公寓,我要是累了,我就回去歇着。”
“好,还是时律想得周到。”
韩数被婆婆别有深意的眼神一看,又想到刚才接电话的事情,脸上有些发热。
赵远芳却觉得很欣慰,儿子和儿媳妇感情好。她这个当妈的,只会高兴。谁不想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谁不想自己的儿子生活幸福,婚姻美满。
送走她后,韩数一个人拿着手机,犹豫了半天。
改个什么备注呢?
时律?
不行,太随便。
赵总?
不行,太生疏。
老公?
更不行,想想脸都发烫。
就是在前世里,她也没有这样叫过沈书扬。她的叫法一直都很中规中矩,婚前她叫他书扬,婚后私下叫书扬,外人面前称他为沈总。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是哥哥吧。这两个字可是时律自己输入的,不知情的人并不会看出什么端倪,别人会真以为是亲人。
正对着手机发呆的时候,茶几被人敲了两下。
“发什么呆啊?来人了都不知道?”杜晓美脸晒得通红,一屁股坐下来,“哎呀,今年这夏天,比往年都要热。我在外面跑了大半天,脸都晒脱了皮。”
韩数赶紧给她倒了一杯冷水,她接过三两下进了肚。
“刚在附近做了一个采访,热得我都快冒烟了,正好来商场凉快一下,顺道来看看你。”杜晓美说着,凑近她的脸,“我看你最近日子过得滋润,都没有想我吧?”
“说什么呢?我天天想你呢。”
“骗鬼的吧。”杜晓美不满地哼哼着。
“嗯,就是骗鬼的。”
韩数一本正经地说着,把杜晓美说得一愣。大约十秒左右才反应过来,这个鬼是在说自己,立马作势要扑到她的身上。
“呀,我发现你现在越学越坏了。赵总那性子,也不可能会带坏你啊?”
“我以前隐藏得深,你没发现而已。”韩数笑着,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次,晓美只喝了一半。
“你怎么会到这附近采访?”
也难怪韩数会有此一问,这里是商场购物街聚齐的地方,大多都是些零售商,不远处是居民区,没有什么商业新闻。一般的幕后老板也不会常过来,她来采访谁?
一说到这个,杜晓美就垮下肩膀。
“我被临时抽调到时事版块了,刚才采访了一个家庭狗血事,那家可复杂了。就为了拆迁分房子的事情,前头离婚的老婆回来了,要分房子。再婚老婆的儿女也来了,也要分钱。男的不干哪,他的儿女们也不干。街道调解了好几回都没用,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支的招,他们给都市报的记者。那记者知道我们要素材,给我们杂志社打了电话。这不,我就被派过来了。”
“时事版块?程磊负责的那个版块?现在我们杂志社的稿子这么杂了吗民事纠纷狗血类的题材都能过稿?”
“可不是就是那个,提到他我就来气。自从程磊到了咱们杂志社,我发现我们杂志社的整体水平都被拉低了。就时事版块的那个杂志,一期比一期接地气,更深入百姓生活,完全没有以前的高大上。关键是销量翻了两番,你说找哪说理去。”
杜晓美脸气鼓鼓的,正是因为销量大增,总编很重视时事版块。所以程磊要抽调人手,上头立马就批准。
累得他们这些记者,顶着烈日在满大街地找素材。
韩数对于程磊这个人的能力,还是从没有怀疑过的。能够放弃高大上的路线,改走生活路线,不得不说,很有头脑。
毕竟,看高大上的人少,你天天谈什么世界大事啊,老百姓不爱看。
“他能找对市场定位,说明他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韩数中肯地评价着,杜晓美白了她一眼。
“他嘴皮子一动,我们累死累活的。谁知道他是怎么跟我们胡主编说的,愣是要借我过去。你不知道,最近他天天跟我说他家里的事情,还要带我去见他妈妈,我都没同意。你说他故意外派我出来采访,是不是打击报复?”
杜晓美现在对程磊的感情在好感之上,但要说爱,肯定是没有多少的。要是没有程磊妈妈那一出,两人长时间相处有了真感情,再是发现对方的家庭不如意,恐怕也会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
但是一旦在感情初期就遭受当头一棒,多半是会清醒过来的。
“应该不是的,他不至于这么狭隘。单说程磊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他…还行,他妈妈……我受不了。我都明着拒绝他,他为什么还要缠着我。我真是搞不懂,我到底有什么吸引了他?”
韩数失笑,晓美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开朗。加上长相甜美又清爽,又是南城本地人,很容易受到男孩子的青睐。
可是她亲眼目睹过唯一的好友结婚后的模样,她是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晓美嫁给程磊。哪怕程磊再优秀也不行。
一个优秀的男人,不一定能在家事上拎得清。但凡是程磊后来能为晓美多考虑,两人的婚姻也不至于压抑到那个地步。
“你这是在烦恼啊,还是在炫耀?什么叫你有什么好?这话酸不酸啊,我听着都倒牙。”
杜晓美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在你面前说说嘛,在别人面前我可不敢这么得瑟,哈哈……”
“美得你!你可千万别头脑发热,一时感动就答应了他。你想想看,以他孝顺的性格,以后会不会和他父母住在一起?”
“他妈好像现在就住下了…”
“赡养父母是为人子女的义务,他做得没错。”
韩数对于他的孝顺,还是没有什么看法的。关键是他妈那个性子,一般人完全受不了。再加上他家庭的那个氛围,也太让人不舒服了。
杜晓美沉默下来,凭心而论,程磊确实是个比较出色的男人。有学历,有能力,为人也比较谦和。
可是一想到他妈妈的性格,她就莫名烦躁。
“算了,他呀,我不考虑了。”
“太好了,我真怕你被爱情冲昏头,明知是火坑还要往下跳。”韩数心里一松,晓美会说这句话,代表她心里真的不会再考虑程磊。“选日不如撞日,你不是想让赵总请你吃大餐吗?”
“真的,今天可以吗?”杜晓美脸上的郁闷立马一消而散,有大餐吃,谁还纠结感情那点小破事。
“我打个电话。”
韩数笑着,拿出手机。故意遮掩着,拨通了赵时律的电话,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他独特的清冷嗓音从那头传过来。
“妈走了吗?”
“嗯,走了一会儿。晓美刚才过来了。她说让你请客,我们要吃大餐。”
赵时律唇角带着笑意,“好,想吃什么,让她定。”
“行。”
韩数挂了电话,笑着对杜晓美道:“想吃什么,尽管定吧。”
“哇!”杜晓美高兴地欢呼起来,扑过来轻轻地抱着她,“太好了!有钱就是好啊,看看你们家赵总多么阔气。我想好了,我还要吃法国大餐,这次我要吃松露什么的。”
上次吃法国餐时,她听到那白小姐和厨师说什么松露之类的。回去她一查资料,才知道那是顶级食材,比她吃的什么鹅肝还要奢侈。
她一个小记者,凭自己的工资是别想吃得到。
有这样的好机会,不吃白不吃。
快六点的时候,赵时律来接她们。
这次去的是另一家法国餐厅,好几十年的老店,号称所有的食材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新鲜又正宗。
杜晓美不客气地点了几道顶级大菜。鱼子酱鹅肝、松露牛蚝、金箔蛋糕等,下手之狠,毫不客气。
韩数一直笑而不语,自己光要了一份水果沙拉,慢慢地吃起来。
“你就吃这个?”
杜晓美指指韩数的面前,转念想到她现在怀孕,可能吃不了什么油腻的东西,也就没有再问。看了一眼赵总,觉得他们还挺般配的。
两个人都长得好,赵总个子高,韩数在女人里面也算是个子不低的。
她在瞄着夫妇俩的时候,赵时律眉眼未动。
他冷漠惯了,所有的温柔都在只韩数面前。有外人在的时候,虽然他尽力缓和,但是清冷的气质已深入人心。
杜晓美想得很好,要和他如何说话,趁机套个近乎。可是真的同桌吃饭,发现还是没有办法在他面前表现自如。
心里纳闷着,他这样的性子,是怎么追到老婆的,怎么就和韩数成了夫妻?
于是,一顿下来,她除了吃,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敢讲。
吃过饭后,韩数要赵时律要送她回去,被她坚定拒绝。吃得太饱,要是还在赵总的高压之下,她怕自己消化不良。
最后,赵时律打了一个电话。
“我让人送你回去。”
冯新民刚好就在附近,收到老板的召唤,很快赶了过来。他穿着T恤牛仔裤,很随意的打扮。一副清秀的长相,还戴着眼镜,看起来就是斯文人。
要送自己的人是个帅哥,杜晓美当然愿意。
赵总自然是更帅,但是太冷了。
冷得她都想好好拉着韩数问个清楚,就这样一个冰山样的男人,是怎么追女孩子的?又是用什么法子把老婆追到手的?
但是,现在不行。
冰山还在,她都快被冻死了,哪里会不怕死地拉着好友问明白。
赵时律和韩数目送冯新民的车子走后,再驾车离开。路上,韩数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冒出一句。
“那个冯秘书有女朋友吗?”
“我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
赵时律淡淡回着,看了她一眼。
她攒着眉,想了一会儿,就把这个事情放下。一切随缘吧,要是两人真对了眼,也不用别人撮合。要是不来电,再给他们制造机会也没用。
两人回的还是韩数的房子,她是念旧的人,在一个地方住惯了,并不愿意搬走。
停好车子,两人一起进小区时。上了八楼,发现自家门口蹲着一个人。看身影是个男人,双手抱着头,头埋在膝盖里。
赵时律冷眉一皱,将韩数护在身后。
贺学文听到动静飞快地抬起头,一脸的慌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差点扑过来。被赵时律的眼神吓到,停着不敢动,“先生,小姐…”
韩数认出了他,他这副样子明显是遇到难事。眼睛红着,像是哭过,脸色慌乱,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是你?”
赵时律眯起眼,“你认识他?”
“你不记得了?上次七夕你不是要让人送花给我,结果又没有送。他就是当时的那个送花小哥,好像是电科大的学生。”
“没错,谢谢小姐还记得我。我…我知道自己打扰你们了…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韩数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既然碰到了,别人求上门,总得问个清楚,“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学文深吸一口气,慌乱的心随着她的声音慢慢安定下来。
40 ☆、韩理
原来, 他和同学都在KTV做兼职, 给各个包间送酒水。本来是个轻省又赚钱的活, 一个小时三十。一个小时比在外面发传单站几个小时都要多,两人都很开心。
KTV那个地方, 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两人还是学生, 很多事情难免有些看不惯。但他们在兼职期间也算接触到社会,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所以一向都小心着,绝不会轻易惹麻烦。
今天晚上, 他的同学负责给5号和6号包间送酒水。5包间里的公主小妹是个新来的, 听说是今年高考完的学生,已经被南城大学录取。
她家庭条件不好, 父母为供她上高中已是捉襟见肘,连大学的学费都凑不出来。她性子好强,为了尽快赚到学费,才会选择到KTV里来当公主。
毕竟KTV这个地方, 来钱最快。
这样的女孩子, 年轻又有些姿色, 还未经过社会的大染缸,在客人眼中就是一块新鲜可口的嫩肉, 是个有眼力的常客都想先吃一口。
尽管那女孩子洁身自好, 仍然免不了被客人揩些油。
他的同学和这个女孩子常接触,对她有些同情。好在她知道自己的底线,就算钱再多, 也坚决不和别人出台,有些客人占些便宜也就算了。
可是今天的客人不一样,这个客人姓金,别人叫他金公子,是KTV的常客,而且出手十分大方。他几乎把KTV能带出去的女孩子玩过一遍,自从这位公主小妹一来,他就盯上了。
今天晚上,金公子带了一帮人朋友来,不停地给她灌酒。他的同学送了好几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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