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8)
的肚子已显怀,只不过她看上去更瘦了,一点也没有孕期女人的富态。
“你也来看大姨?”珂冬问。
傅锁锁笑:“婚礼快来了,两家提前坐下来商量一下。”
“这样啊。”
“其实我来起不到什么作用。”傅锁锁苦涩地笑了笑,“都是商业上的事,我先生的股份和傅氏在我名下的股份婚后该怎么算,以后离婚了又该怎么算。”
珂冬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对商业联姻不太了解。
“今天大概要谈到孩子出生以后,两家各分多少股份在孩子名下。”傅锁锁抚了抚肚子,“我和我妈妈都不擅长这些,还是得由大姨来把关。”
结婚是傅雅文促成的,这些事也由傅雅文做。珂冬揉了揉太阳穴,看来她今天来得不凑巧,傅雅文正忙着别的事。
这时车子里又走下了一个人,隔着车身对傅锁锁道:“大嫂,进去再说吧。我下午还要赶飞机回洛杉矶。”
那人看了珂冬一眼,笑了:“陈珂冬,好久不见。”
珂冬认出来了,是林奕哲,那个与她约定阿姆斯特丹决赛见的男孩子。
傅锁锁拉着珂冬:“我们一起进去吧。”
傅宅里正筹备午餐,傅雅文和林家的人在大厅里商讨婚事,珂冬坐在偏厅里等候。等了许久,没等到傅雅文,却等来了林奕哲。
“嗨。”林奕哲率先打了招呼,“我看到特别奖的名单了,恭喜。”
珂冬:“谢谢。”
“决赛见啊。”林奕哲眯眼笑了起来。
珂冬忽然想起来,她看了国内赛晋级名单,没有一个提到林奕哲。他是怎么进到决赛的?
似乎读懂了珂冬眼中的疑惑,林奕哲说:“我的队伍代表的是北美赛区。”
珂冬微讶。
“对啊,我住在LA,大哥结婚我才回来待几天。”林奕哲耸了耸肩,“下午我就走了。反正他们要我来也就是在股权认证书上签个字。”
两人正说着话,傅雅文终于得了空过来了。
“你们年轻人继续聊,别管我。”傅雅文笑眯眯地看了看珂冬,又看了看林奕哲。
她吩咐佣人给两人上一些果蔬甜点:“珂冬,大姨之前没考虑妥当,不好意思啊。”
珂冬没明白。
“你杏芳阿姨的儿子,那个胡力士,没想到他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傅雅文似乎很生气,“你杏芳阿姨之前也不跟我说明白,害我白白给你们牵了线。”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傅雅文笑眯眯道,“你们还没开始嘛,是不是?”
珂冬好几次想开口询问赞助的事,苦于找不到机会。
傅雅文转头看林奕哲:“弈哲啊,听锁锁说,你还没有谈朋友。”
林奕哲点头:“是啊,阿姨。”
“你看我们冬冬怎么样?”
林奕哲眯起一对猫眼,笑了:“挺好。”
珂冬打断傅雅文:“大姨,那赞助的事……”
傅雅文仿佛这才想起来:“你说你那学校也真是,你们好不容易进了决赛,要去荷兰比赛了,结果不给你们资金支持。也太抠了吧,这能费几个钱?”
珂冬有些尴尬。
林奕哲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瞥了珂冬一眼。
“不过不怕的,大姨肯定支持你。”傅雅文说,“你也可以问问弈哲能不能给你帮助。别看弈哲这么年轻,他自己经营了一家科技公司,准备明年在纳斯达克挂牌……”
珂冬如坐针毡。但又有什么办法,是她有求于人。
傅雅文自顾自说了一会,起身道:“你们先聊着,我一会再过来。”
说罢转身款款而去,留下两个年轻人相对无言。
“你们没经费参加决赛?”林奕哲打破沉默。
珂冬轻轻吸了口气,答:“院里投在这一块的资金不太充裕。”
“诶,我们可说好了决赛见的。”林奕哲似笑非笑,“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珂冬皮笑肉不笑:“要不你给投资?”
“可以啊。”林奕哲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个投资很有价值。”
这下珂冬真的笑了出来。林奕哲说得正儿八经,仿佛真要给竞争对手投资。
傅雅文让她等,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三点。林奕哲早已去了机场。珂冬不准备等下去了,自己出了傅宅。
就这么无功而返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有关系,这个办法行不通,总还会又下一个办法。下一个办法再不行,她还会想出下下个。
总有一个是可行的。
珂冬搭乘公交车回了学校。她刚到宿舍楼下,便见姚菲芓坐在花坛边。
“珂冬。”姚菲芓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珂冬问。
姚菲芓从包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我自己接画稿攒的小积蓄,虽然不多,但勉强够一个队员的机票钱吧。”
珂冬没接。
姚菲芓顿了顿,接着说:“决赛我就不去了。这学期我得刷一刷绩点,争取明年保研,所以应该没时间来实验室帮忙了。”
这话其实和葛名远或者王磬说就可以了,但姚菲芓觉得,还是得来跟珂冬说一声。
说了,她心里才会踏实。
姚菲芓小心地瞄了瞄珂冬的脸色,发现她的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知道了。”珂冬说,“你加油啊。”
姚菲芓将信封塞进珂冬手里:“你拿着。”
珂冬摇头:“我不能收,你给葛名远吧。”
姚菲芓为难。葛名远那样一个暴脾气,更不可能收。于是她急了:“珂冬,你拿着吧。”
“你的心意,我知道的。”珂冬笑了,“经费的事,我们会看着办,你放心吧。”
送走了姚菲芓,珂冬忽然不想回宿舍了。
这些日子白白忙着一宗大型网游的人设画选拔,好几天睡在画室了,此刻宿舍里一定空空荡荡。
珂冬转头又上了另一班次的公交。
黎松在厨房切菜的时候,听到门厅的锁插入了钥匙。钥匙一旋,门开了,珂冬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先洗手,过一会就可以吃饭了。”他对正在门边脱鞋的珂冬说。
珂冬应了一声,趿拉着脱鞋走到他身后。
“抱一下。”她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蹭了蹭他柔软的家具衫。
黎松莞尔。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今天去了哪里?”他问。
她贴着他的后背摇了摇头,说了假话:“在图书馆。”
“很累?”
“学累了。”
珂冬闭上了眼,学习怎么会累,累的是学习之外需要操心的事。现在她的团队不仅没有资金,连美工也没有了;她最合契的搭档赵扬正在毕业旅行,应该也来不及回来帮忙了。
原以为拿到特别奖进入决赛已是云开月明,没想到后续还有这样一连串的阴云。
想做成一件事,怎么就这么难?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掏出一看,原来是一封垃圾邮件。
她正要删除,忽然发现这封邮件的地址有些眼熟。她多看了一眼,确定邮箱地址的后缀是UAGM大赛注册邮箱的后缀。
她连忙点开邮件。
邮件是英文书写的:
“尊敬的kedong, Chen女士,再次衷心祝贺您获得2012届UAGM特别奖。听闻您的团队正苦于无处获得决赛资金,我愿意以私人的名义为您的团队提供一些资金上的帮助,希望您和您的团队能走得更远。”
署名:Daniel。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呀~
新年的新章我就提前发出来啦,下午准备出发去伦敦桥一带跨年。
2018嗖地一下就过去了,年纪越大,越觉得时间快得可怕。
过去的一年里,做了数次取舍,接受了新的挑战,希望新的一年也能充实、顺利、圆满。
祝愿所有美人和小可爱2019年幸福健康、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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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定期抽评论回答第二弹
1-不是冬冬的妈妈
2-会开心的,你也要开心呀
3-那个陪你说走就走的人,会有的
4-新年第一更提前放上来了
5-每章都会收到亦薅和壹壹铺天盖地撒过来的花花嘿嘿。要不要下次换点别的撒?比如撒撒菠萝香蕉草莓啊钱(划重点!)什么的。兴奋地搓搓手。
总之,2019年快乐!
你们都是全宇宙最靓的崽(超大声)
Chapter73. 新美工
Daniel赞助的资金在涵盖了报名费、五名参赛队员的机票及酒店住宿费后还多出不少, 剩下的钱足够珂冬的团队更新必要的实验器材。
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珂冬有些懵。
黎松看了邮件, 觉得这是好事:“接受吧,也许他觉得你们团队做的这个项目很有意义,所以支持你们一下。他早年帮助过很多新人队伍,你不必觉得有负担。”
珂冬还是犹豫:“如果我最后做出来的东西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的心意。”
“怎么会。”黎松笑了,“他自己都没能走出这一关, 没有立场对你挑三拣四, 放心吧。”
珂冬把邮件截图发到了队伍的微信群里, 瞬间群里炸开了锅。
“太好了!我都准备把我存了多年的小金库捐出来给队长了。”
“副队写给组委会的信奏效了!”
“前辈加油啊!”
……
王磬在群里说:“明天下午大家来实验室开个会, 分配一下任务。珂冬你来安排。”
大家纷纷回复“收到”。群里其乐融融,仿佛葛名远在实验室强行遣散队友的事压根没发生。
葛名远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珂冬也不在意, 和王磬在群里沟通了几句后下了线。
珂冬回宿舍的时候, 忽然觉着杵在香樟树下的人有点眼熟。
那个在原地抖着左脚的人不是葛名远还能是谁?
“喂。”珂冬隔着距离喊了他一声。
葛名远一个激灵:“陈陈陈珂冬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宿舍, 我不回来能去哪?”
葛名远咳嗽一声,稳定了一下情绪。
他把珂冬撵走的当天, 王磬就把他狠狠训了一顿。
“你给珂冬道个歉, 把她叫回来。”王磬很生气, “有什么难题大家一起想办法, 你把队友一个个赶走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你这样, 他们多寒心?尤其珂冬, 她为这个团队做了多少你眼瞎了看不见?”
“就是因为这样, 才不能耽搁她。”他振振有词。
王磬给气笑了:“你当初天天去制药堵人挖墙脚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耽搁人家?”
他登时没了声音。
“你就是怂!去, 把珂冬请回来。她不回来,我也不干了。”
王磬一天一个电话催他来道歉,他一直磨磨蹭蹭到了今天。唉,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挺怂。
想到这里,葛名远当即垂着头对珂冬道:“我错了,你回来吧。”
珂冬瞥他一眼,没说话。
葛名远一颗心七上八下:“对不起啊,那天我也是气糊涂了……”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他指天发誓,“我要是下次再犯浑,跪着给你打行不行?”
珂冬挑眉:“你都说以后绝对不会了,怎么还有下一次?”
葛名远急得抓耳挠腮。他都这样诚心诚意道歉了,这小丫头怎么还揪着他话里的逻辑不放?
“好好好,我的错。”他当即闭了眼,“现在就给你打,你打吧我不还手。”说罢低下脑袋方便珂冬动手。
“你……轻点啊。”
珂冬险些给气笑了。她侧了个身,葛名远以为她要走,索性破罐子破摔:“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可天天杵你宿舍楼下了!”
“还要在你楼下挂横幅,就挂这。”他比划了一下香樟树和垃圾车间的空地,“上头写:陈珂冬,你原谅我吧!”
他想了想,觉得标语不够诚恳:“或者写‘陈珂冬,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这个好。”
这是什么神仙脑回路?珂冬扶额。葛名远一定能和胡力士成为好朋友。
“打住!”珂冬只觉得脑仁疼,“你敢挂出来,我就敢给赞助人回信,说这赞助我们不要了。”
“诶别!姑奶奶我给您跪下了!”
珂冬笑了起来。
葛名远见她终于笑了,暗自松了口气。
“解气了?”他垮着肩膀。
“还没有。”她木着脸,“罚你给我打下手,模拟数据都你做。”
他顿时眼睛一亮:“得嘞!”
下午实验室组会,王磬提了提重新招美工的事。
姚菲芓退队仿佛开了个头,随后好几个队员也不打算待下去了。有的觉得太累吃不消,有的申上了新队伍,有的拿到素质发展分就不想干了。理由各种各样,王磬都准了,并且都在他们的实验操行表上打了不错的分数。
队伍里的人来来去去,珂冬早就习惯了。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姚菲芓退出,使得整支队伍的进程慢了不少。不知这次多久才能招到新的美工。且不说招来的美工能否合格,就算合格了,也需要和其他队员慢慢磨合。
而眼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胖子腾地站起来:“我这就去贴招新告示。”又扭头对几个小队员道,“你们去美院和计算机学院转转,看看能不能骗来几个做WIKI的。”
“先等等。”
众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突然开口的黎松。
黎松笑了笑:“我会画画,也懂一点计算机。你们看,我来顶姚菲芓的缺行不行?”
葛名远和王磬都是一愣,让黎松当美工,他们怎么没想到?
珂冬也愣了。Dante的设计能力肯定强于姚菲芓,且他涉猎很广,制作WIKI肯定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黎松全程跟进了他们的项目,连磨合期也不存在了。
“你们就当我是面试候选人之一。”黎松说,“其他人该怎么面,我就怎么面。”
胖子笑成了一朵花:“松哥,提面试多见外。就是你了,没人比你更合适。”天知道他们这样没什么福利的小队伍有多难找美工,忽悠来一个姚菲芓已经是烧高香了,没想到还有一尊大神自己送上门来。
肯定是陈珂冬□□得好。如果没有陈同学,松哥肯定是看都不会看他们队一眼。
于是胖子扭头递给珂冬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激眼神。
珂冬:?
黎松继续道:“如果你们选我,不必把我写到你们的参赛名单里,我不占你们的名额。此外,去阿姆斯特丹的费用我可以自己负担。”
葛名远一把夺过胖子手里的招新告示,撕成几瓣丢进垃圾桶:“松哥,你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美工。”说罢乐颠颠地拿出张表格摆在黎松面前,“来来来,签字画押。”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珂冬原地翻了个白眼。葛名远这个傻的,黎松不是A大的学生,这些分数的条条框框对他半点限制也没有,签了能顶什么用?
葛名远可不这么想。如果松哥打了退堂鼓,他就把这个签名挂到网上去,声泪俱下地控诉大画家Dante出尔反尔欺骗新人项目组。名人嘛,总会比较在意自己的声誉。
再不行,他也能把签名卖钱,换把好使的移液枪。
当然,这些小九九是绝不能让陈珂冬知道的。她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打断他的腿。
散了组会,珂冬有些不放心,拉着黎松问:“你做过WIKI吗?”
黎松瞥她一眼:“怎么,觉得我做不来?”
珂冬调整了一下措辞:“你画画那么厉害,我肯定无条件相信你……”
黎松眉头一挑,好整以暇地等着那个“但是”。
果不其然,她接着说:“……但是大师也有知识盲区,对没做过的事情经验不足。”毕竟关系到全队呢,马虎不得。
黎松长叹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说我这都是为了谁?算了算了,我还是不……”
“知道了知道了!”珂冬生怕他不干了,“为了我都是为了我!你肯定能做,做得比姚菲芓好一百倍!”
黎松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
珂冬被他突如其来的小脾气逗乐了,于是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他没反应。她又亲了亲。
半晌,他笑了起来,眼神无奈又温和:“你个小没良心的。”
她弯了眉眼。
***
当夜,珂冬查资料时忽然兴起,在电脑上输入了黎松的名字。
她有些好奇,黎松当年参加UAGM的时候,做的是什么呢?总不会是WIKI美工吧?
然而搜了半天,系统里愣是没有黎松的名字。她换了Dante搜,还是没有结果。
UAGM开赛以来的参赛名单里,没有黎松。
珂冬愣了愣。怎么会没有呢?黎松说,他参加过UAGM。看他对这个比赛的了解程度,怎么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黎松当年或许只是队伍里的一员,没能入选参赛者名单。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黎松当年的队长真是太没有眼光了。
也许这是黎松当年离开这个领域的原因之一?珂冬脑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她摇了摇头。
瞎猜不好,等哪天她问一问黎松吧。
很快她又觉得不妥,如果这是他的伤心事呢?
还是不问了。她想。
Chapter74. 华灯初上
资金有了, 美工也找到了, 这个过程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而且珂冬渐渐发现,黎松实在好用。
他一个晚上就拿出了全新的WIKI。新WIKI完全推翻了姚菲芓之前的版本,无论是视觉效果和严谨程度都比先前的版本高了不止一个阶梯。
队友们看到这版WIKI,一个个都被惊艳到了:“我天, 这也太好看了吧。”明明做的是枯燥无味的科学展示,看效果却仿佛是电影大片, 且该有的数据和细节都兼顾到了, 绝对不是花瓶。
更难得的是, 黎松理解珂冬, 知道她的思维习惯和表达喜好,因此他所做出来的每一帧WIKI与珂冬大脑里的所思所想严丝合缝。
曾经珂冬和姚菲芓讨论了无数日夜才完成的WIKI, 他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提要求, 他已经把她的想法做出来了。
连王磬也感叹:“珂冬, 你和松哥真是太默契了。”
珂冬知道这不仅仅是默契,还因为黎松的功底其实比她深得多。她隐约觉得, 黎松脑子里关于感应者的架构, 应该比她目前做出来的这个要成熟得多。
黎松唯一的短板大概就是新技术和前沿理论了。他很久不接触这个领域, 因此在学术更新上脱了节。现在他除了做美工, 还偶尔翻阅领域内的最新文献, 把遗失的内容慢慢拾起来。
珂冬也因此多了一个助手。黎松时常过来给她打下手, 也时不时与她交流感应者的设计。珂冬已不再心心念念赵扬, 因为黎松胜任了赵扬原先的工作,且比赵扬做得更好。
两人本就是情侣, 如今更是形影不离地待在实验室。
胖子和葛名远凑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啧啧打趣一番。
“葛爷,你说陈同学和松哥这副样子,像不像妇唱夫随?”
“可不是吗。”葛名远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你耕田来我织布。”
胖子很应景地接了下去:“你写公式我画图。”
“夫妻恩爱苦~也~甜~”
唱罢两人对视一眼,很隐秘地嘿嘿笑了起来。正笑得起劲,脑门上噔噔挨了两下。葛名远抬手一抹,抓到了两根粉笔头。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打红了的额角,陈珂冬这准头是越来越好了啊。
虽然每次唱都要被打,但葛名远和胖子逮着机会都要嚎两嗓子。嚎得多了,其他队员也忍不住跟着哼哼起来。
实验室里每天时不时飘着天仙配,珂冬烦都要给烦死了。
黎松觉得这歌挺有意思。
“珂冬,他们唱得没错呀。”他笑眯眯地说,“我觉得很应景,你说呢?”
他刚刚算完了一整组模拟数据,正放松地伸长了腿,双手枕着后脑勺,笑眼弯弯地瞅着珂冬。
珂冬下意识就把喉咙里的“不”字咽了下去。
“你觉得是,那就是了。”她挠了挠有些发烫的耳垂。
黎松突然从椅子里坐直了起来,身子往前一倾,就要贴上珂冬的脸。这样的距离下,他一转头就可以吻到珂冬的唇。
“这是实验室!”珂冬红着脸小声控诉。
“嗯?”黎松顿了一秒,很是无辜地看向她,“我想说,这个构架不够牢靠。”他越过珂冬,指了指珂冬面前的显示屏,“D3和D5换个位置可能会好一些。”
他笑了起来:“珂冬,你刚刚在想什么?”
珂冬板起脸:“我在想……这个构架确实不太稳。”
黎松低低笑出声来。
“珂冬,你怎么这么可爱。”
珂冬木着脸,假装没听见。
真是的,黎松比天仙配还要让她心烦。
***
转眼到了四月初,阿姆斯特丹决赛的日子越来越近。珂冬对感应者的研究越深,困惑也越多,越发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回想起去年许下的豪言壮语,真真是无知者无畏。
远看山林觉得山林美,入了山林才知山林之大。
无怪乎刘甫民教授曾对她说,我做了几十年研究,如今算是初初入了门吧。
珂冬看的东西多了,对感应者的定位也有了变化。她想把感应者的功能最大化,不仅用于引导吃油细菌,还可以用来引导酶和蛋白。设想听上去简单,实操却把她难住了。先是专业知识不够用,再是合成路径太复杂容易顾此失彼。
黎松看了她的计划,摇头:“你的构架建得太大了。”
“那该怎么办?”她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不妨换一种思路吧。”他想了想,说,“你想让感应者功能多元化,可以。但我们不往大了做,我们就做最基础的。”
他指了指面前的电脑:“你觉得它最重要部分的是什么?”
珂冬犯了难。笔记本电脑的每个部分看上去都很重要。
“是芯片。”黎松笑了笑,“所有的核心算法都在这小小的芯片里。”
“我们就把感应者做成芯片。”他说,“我们可以做它最核心的功能,做精做细,后续它要与能源化工接轨,还是运用到临床医学,都由能源、医科或制药各自的领域进行二次合成。”
珂冬一愣。
黎松继续道:“这个领域本来就是杂科,需要各个学科合作。我们可以负责加工元部件,专攻精确度和兼容性,方便其他学科根据他们的需求自行组装。”
“我们不做终端,我们做媒介。”
珂冬的眼睛越来越亮。她蓦地想到,霍闵恩也专攻最基础的元素,力求把基础的东西做到极致。他能做的了,为什么她不能?
她忍不住问:“要怎么做媒介?”
黎松微挑了挑眉,笑了:“那就要你自己去想了。”
珂冬有了思路,登时仿佛挖到了宝,接下来几天都泡在了图书馆。
傍晚,从图书馆出来后,她抄近路了经过讲学堂。今日讲学堂里很热闹,看样子是在进行学术沙龙。
珂冬正要绕过讲学堂,正好见陈礼祚从礼堂里走了出来。
陈礼祚也看见了珂冬,于是和身边的同行打了招呼,就往珂冬这里走来。
“冬冬,最近在忙什么呀?”陈父笑着问。
“还在做原来的项目。”珂冬三言两语把这几个月来的一波三折都给陈礼祚讲了一遍。
父女俩坐在礼堂后头的小草坪上,就这么聊了起来。
陈礼祚听了珂冬的困惑和设想,说:“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问你妈妈。”
珂冬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礼祚冲她眨了眨眼:“偷偷告诉你,你妈妈读书时候也做过这样的项目。”
珂冬惊讶极了:“妈妈以前也是生科的?”从珂冬记事起,傅雅卿就已经在化院行政岗位工作,没想到她竟也在生科做过科研项目。
“你妈妈当年可是89届生科的女神呢。”陈礼祚压低嗓子道,“追的人一大把,爸爸好不容易才追到的。”
珂冬笑了起来。傅雅卿从不跟她说这些,但陈礼祚最爱跟她将当年的事情。从小她就听陈礼祚悄摸摸地跟她说,冬冬啊,当年你妈妈可高冷了,当年……傅雅卿一过来,他就噤声,傅雅卿一走,他又开始讲。
现在,陈礼祚又打开了话匣子。珂冬像小时候一样,托着下巴静静地听。
“那个时候你妈妈做的是抗敏类研究,用于治疗一种低发率先天性乳糖不耐综合征。这个研究在当时那个年代很新,没有人做这个,但是当年刘甫民教授和他的导师力主保住了这个项目。整个团队耗费多年时间研制出了抗敏药剂,但是结果不太好。”
珂冬怔住。
陈礼祚摇了摇头:“药剂根本没有办法生产。它的成本太高且受众太少,因此无法批量生产,药品生产商赚不到钱,根本不买研发团队的帐。研发资金无法回笼,科研进行不下去,这么多年的心血最后都从一线撤了下来,科研团队最后也散了。”
“想治病的人有钱买不到药,造出药的人有药但没法生产。”陈礼祚指了指A大生科院旁的群贤阁,“现在那份项目的计划表还在历届优秀校友展览室里摆着,也许哪一天会有人重启这个项目吧。”
珂冬听得愣了神:“那现在呢,有人做吗?”
陈礼祚摇了摇头。
“团队被解散,很多研究员没了着落,也没有别的团队接收。于是一部分人去考公,一部分人下海经商,留在科研岗位的没几个。你妈妈当年顶着各方面压力,硬是考进了化院,去了行政岗位。”
陈礼祚看着女儿:“冬冬啊,爸爸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你妈妈或许和你观点相左,但是她有她的考量。”
“她很怕你走她的老路。”
陈礼祚叹了口气:“爸爸不是劝你回化院,只是希望你不要和妈妈生气。”
“我不会。”珂冬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没有怪妈妈。”
陈礼祚作势瞪了瞪眼:“那怎么过年不回家?”
珂冬心虚地垂了垂脑袋:“因为实验室很忙……”
“忙到大年三十也回不了家吗?”陈礼祚待在实验岗多年,哪里看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哪怕半真半假,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珂冬赶紧转移话题:“那您当年从生科转到化院,是不是追着妈妈去的?”
这个问题果然成功转移了陈礼祚的注意。他咳嗽了一声,说:“我转院那是另一回事了。”
珂冬竖起了耳朵。
“因为那个时候制药的项目比较赚钱。”
“啊?”珂冬愣了好一会。
陈礼祚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正在追你妈妈的紧要关头,一群候选人虎视眈眈,你大姨又那么厉害,我一个穷书生哪里来的本钱娶你妈妈呀?”
说起这个,陈院士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导师差点拿笤帚抽断我的腿。”
当年许先河老爷子还健在,拿着笤帚满学院追着陈礼祚跑,一边跑一边吼:“你个臭小子,老婆重要还是科研重要?”一旁的教学楼上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笑声险些掀翻屋顶。
还好刘甫民教授和林修齐教授及时赶来。
林修齐说:“许老师,要不这样,让礼祚跟着我。您要哪天想使唤他了,直接打个电话过来,我把人给您送过去。”
许先河这才吹胡子瞪眼地放下了笤帚。
可惜老爷子已仙逝三年,再也没有人会拿着笤帚督促他前行了。
陈礼祚回了神,对珂冬说:“冬冬啊,选择没有对错。爸爸选择去制药,你选择去生科,这都很好。但是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了。”
珂冬敛容:“我知道了。”
人这一生,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重前行。
两人聊着聊着,竟不知不觉聊到了华灯初上。讲学堂里的学术沙龙早就散了场,小草坪上渐渐少了人声。
陈礼祚看了看表:“居然这么晚了,爸爸先走了啊。今晚说好回家吃饭的,回晚了你妈妈又该说了。”
珂冬从草坪上站了起来:“爸爸再见。”
陈父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冷不丁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工作学习再忙,也不能忘了回家。知道了吗?”
珂冬乖巧地应了一声,看着父亲越走越远。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慢慢地往回走。
走到了实验工程基地,她抬头便见黎松等在基地的大门口。
他穿着卫衣牛仔裤,外头罩一件短夹克,看上去年轻帅气极了。
黎松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了珂冬,于是快步向她走来。
“去吃饭吗?”他问。
“好。”
两人十指相扣。
Chapter75. 捕食者
四月中旬, 珂冬一行人飞往了阿姆斯特丹。
决赛的组委会没有安排酒店供参赛者入住, 因此王磬订了一家距离赛场大约十五分钟车程的小旅店。
珂冬的房间邻着一条运河,透过窗子能看到河里来来往往的船只和对岸一排仿佛浮在水面上的尖顶小房子。
葛名远等人的房间隔得较远,在走廊的另一头。
“这房子太老了吧?”葛名远咂舌,“这地板得有好几十年了吧?”踩上去吱吱作响, 半夜走起来简直跟鬼屋一样。
胖子作势跳一跳,被葛名远一阵喝止:“你别蹦, 蹦塌了你赔钱!”
王磬考虑的是另一件事:“珂冬一个人住在东边尽头行不行啊?”这次行程里只有珂冬一个女生, 因此他专门给订了一间标间。但毕竟人生地不熟, 她一个女孩子单独住, 难免叫人担忧。
“要不,让松哥过去陪陪?”胖子眼珠一转。
葛名远一击掌:“好主意!”
黎松一副温顺的模样,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只抬眸看了一眼珂冬。
一时间, 四对招子一齐看向珂冬。
珂冬唯恐葛名远和胖子又唱出天仙配,当即一句“我累了先休息了”尔后砰地关了门。
剩下门外几人大眼瞪小眼。
于是几人只好作鸟兽散。胖子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还不忘小声替黎松抱不平:“松哥, 你眼光实在不太行, 找女朋友就得找那种温柔小意的……”
几人回了房间不久, 胖子敲响了葛名远和王磬的房门。
“松哥不见了。”他神神秘秘地说, “刚刚出门了就没回来, 该不会是去陈同学……”
王磬直接拿手里的文件敲向胖子的脑袋:“你再咋咋呼呼, 你松哥就要被赶出来了。”
胖子赶紧作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贼眉鼠眼地合上了门。
黎松确实在珂冬房内。
他叫了一份晚餐,与珂冬邻着窗边吃边聊。窗外船舶来来往往, 船上的小灯在夜色下晃晃悠悠,别有一番风味。
“你对这里熟吧?”珂冬问。
黎松却摇头:“比赛那些年来过几次,往后就再也没来了。不过好在这座城市变化不大,带你走一走还是没问题的。”
“你周游世界找灵感的时候,怎么没有来?”珂冬咬了一口鳕鱼排,“这里应该对你很有意义呀。”
黎松晃了晃杯子里的酒,笑了:“谁知道呢,每次做旅行计划,就是没有想起它来。可能当年比赛的时候太辛苦,现在脱离了苦海,下意识就不去想它了。”
珂冬莞尔:“那真是对不住了,又把你拉入了苦海。”
黎松很委屈地皱了皱眉头:“所以你以后,一定不能抛下我啊。”
“哦,我考虑一下。”
“珂冬,这个问题还需要考虑吗?”
夜渐深,珂冬终于有了困意。
“睡吧,倒一倒时差,明天去赛场。”黎松说。
“你呢?”她问,“你今晚睡哪?”
她侧躺在床上,半睁半合着眼瞅着他,眼里还带了呵欠留下的泪花。
黎松半蹲下来,与她的视线持平:“你希望我睡哪?”
她眨了眨眼,没说话,却拉着他的手不松开。
他笑了:“要不我睡在你门口守着你?”
“那算了。”她皱了皱鼻子。
他叹了一声:“我回胖子屋里了啊。”
她瞪眼。
他用商量的口吻说:“要不,我就在你隔壁这张床凑合一晚上吧?”
她轻哼一声,这才松了手。
房间里熄了灯,只窗帘后印出影影绰绰的船灯透着光。
黑暗中,黎松问:“明天就要比第一场了,紧张吗?”
“不紧张。”珂冬说。说来也怪,前两次比赛紧张得不得了,到了决赛她胸口上压着的石头反而消失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应该与自己的认知有关。她知道自己掌握的知识太浅,在来自各个国家的大佬面前应是跳梁小丑。实力差得太多,她反倒没了压力。尽力就好,她已不在乎输赢。
谁知黎松却说:“输赢确实不重要,但你也别这样妄自菲薄。你是重启R&D项目的第一个人,就算做得不好也没有关系。你只要站在台上,把你的展示做完,就可以了。”
珂冬觉得有道理。她做感应者的初衷,就是要让R&D的成果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里。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有价值的项目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迫搁置,她如果能以绵薄之力重启一个,也算圆满了。
“珂冬。”
“嗯?”
“有时候我想,如果当年你在我的团队里,也许我就不会离开了吧。”
珂冬翻了个身对着黎松的方向,笑嘻嘻地说:“我现在来了,不算晚吧?”
黎松弯了弯唇角:“你说得对,不算晚。”
“你来得刚刚好。”
***
比赛第一日,珂冬一早就来到了赛场。
阿姆斯特丹赛场的管理比国内松散得多,没有那么多程序,且开赛前参赛者能与评委在同一餐厅享用免费自助餐。
黎松依旧戴着顶鸭舌帽,跟在珂冬身边。
他一边递给她甜点,一边给她指着旁边的来往的参赛者说给她听。
“那支是德国的队伍,我还没退出的时候他们就是UAGM的强队了,你一会可以看看他们的展示。”
珂冬点了点头,仔细记到了心里去。
“那个评委……”黎松忽然顿了顿。
珂冬顺着黎松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入目一个耀眼的光头。那光头身材干瘦,总下意识佝偻着背。他转过头来,珂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华北赛区初赛时的一位评委。
霍闵恩也向她提过这个人,说是去年决赛的评委意见团首席。
“那是安德烈·塔次耶夫。”黎松说,“今年不出意外,他应该还是评委意见团首席。”
“这样啊。”珂冬若有所思。
这时候,从门外又进了一拨参赛人员。珂冬立刻认出了打头那位穿着红夹克的男生。
是林奕哲。
珂冬捅了捅黎松:“他呢?他怎么样?”
黎松看向被众星拱月般环绕在中间的林奕哲,摇头:“不认识。我离开得太久,后来的新队伍我一概不知。”
珂冬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
突然,胖子在她身后小声咋呼起来:“霍闵恩霍闵恩!”
珂冬转头,便见霍闵恩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他似乎还与林奕哲认识,两人笑着碰了碰拳,走到一边聊了起来。
“诶,他们过来了。”胖子忽然道。
珂冬不知怎的脑中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转身,挤入了人群。
霍闵恩和林奕哲刚走到一半,冷不丁见餐桌边没了珂冬的身影。
“怎么回事?”霍闵恩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人还不见了?
林奕哲眯了眯眼:“跑了。”
“跑什么,我吃人吗?”霍闵恩瞪眼。还想问问她回信的事情,结果这丫头居然见着她就跑了?!
“没事儿,总有碰上的时候。”林奕哲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珂冬拉着黎松在角落里安安稳稳地等到了比赛入场。
黎松觉得好笑:“你跑什么?”
珂冬挠了挠头:“比赛前不想和他们说话。”
黎松低头看了她半晌:“紧张了?”
她一愣:“我没有。”
“那就好。”黎松笑了,“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珂冬抽到了B组靠后的号码,跟着其他参赛人员一起入了场。
她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周围坐的都是外国参赛选手,她和左右座打了招呼,很有些期待地望向展台。
不知国际决赛会有怎样精彩的展示。她已有些按捺不住。
比赛很快开始。
第一个上台展示的是阿姆斯特丹本地大学的一支队伍,珂冬认真看完了第一场展示,在心里给这支队伍打了分。
接连又有几个队伍上台,珂冬心里逐渐有了底。她与他们的差距是有的,但所幸这个差距不算太大。
一会她上台就算被淘汰,也不会走得太难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一位参赛者上了台。珂冬一愣,是林奕哲。他居然和她分到了一个组。
珂冬下意识坐直了。
林奕哲简单做了自我介绍,接着点开了他的WIKI。
WIKI图被投影到大屏幕上时,珂冬脑中一轰。他为什么做的是这个?
只见大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R-3HDB菌。吃油菌四周环绕着一群如螺旋桨一样的棕黄色小颗粒,其中一个小颗粒裂开了一条大口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吃油菌吞噬。
林奕哲做的是吃油菌捕食者。
珂冬脸色难看地瞅了瞅手中的号码牌。更糟糕的事情来了——她的感应者正好在下一个上场。
Chapter76. 疯狂的海岸
选题之初, 珂冬想过做捕食者。
感应者和捕食者都是当年R-3HDB菌事故的补救方案。所不同的是感应者通过引导吃油菌的运动路径从而使其避开无辜油田, 而捕食者则通过吞噬泛滥的吃油菌达到控制的效果。
当初赵扬和葛名远力主做捕食者,而珂冬最终选择了更为保守的感应者。
如今看到台上林奕哲呈现出来的捕食者,珂冬心内百味杂陈。难怪当初林奕哲见到她的感应者草图时要与她相约决赛。
大概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打算让他的捕食者与她的感应者在阿姆斯特丹决赛对上一局了吧。
捕食者的效果比感应者更为显著且直观, 但捕食者做起来难度更大,需要考虑的因素也更多。林奕哲能把捕食者搬上展台, 除了胆子大, 还必须有过硬的实力。
此时此地, 林奕哲展示出来的捕食者几乎涵盖了珂冬所能想到的所有缺陷。屏幕上, 捕食者以极快的速度分裂、围攻吃油菌,并将其包吞到体内。短短几分钟, 模拟油田上遍布着的吃油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直至消失。
台下响起掌声的时候, 林奕哲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珂冬坐着的位置。
珂冬安静地坐着,与周围的参赛者一起鼓掌, 仿佛并没有接收到林奕哲的眼神讯号。
不仅赛场内掌声迭起, 场外看着液晶转播屏的其他参赛队员也不由自主鼓起了掌。这场展示确实做得漂亮。
只有葛名远几个急红了眼。
“完了, 怎么这都能撞上?”胖子痛苦地揪着头发。虽然两个人做的角度不同, 但针对的都是一个问题——如何化解吃油细菌引发的危机, 故而观众难免会将两个人的解决方案放到一起比较。林奕哲一看就是实力不俗的老队员, 珂冬一个小新人, 能不能稳得住?
黎松看着屏幕,摸了摸下巴:“没有撞。珂冬做的不止是这个。”
“啥?”胖子没听懂, 葛名远也糊涂了。
黎松笑了笑:“就算撞了,珂冬做的这一个也未必比刚刚那个差。”
胖子和葛名远面面相觑。
“我有信心。”黎松说。
王磬道:“嘘,珂冬要上台了。”
就算到了阿姆斯特丹决赛,上台展示的女队员依旧很少,故而珂冬上台后,场内场外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当珂冬打开WIKI,安静下来的观众再次躁动了起来。
珂冬微微翘了翘嘴角。她知道大家在惊叹什么,因为她第一次见到黎松的WIKI终稿时也是这样的反应。
评委席里有人忽然冒出了一句感叹:“上一次见到这样水准的WIKI,应该是R&D还在的时候了吧?”
当珂冬报出要展示的主题时,原本就已躁动的人群更加沸腾。台上这个小姑娘,居然也做R-3HDB菌的解决方案。对R&D抱有别样情怀的参赛者早在林奕哲登台时就已热血澎湃,如今见又有一人也做这个方向,更是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更多的是好奇与玩味的目光:到底现在的这一个,与刚刚林奕哲的那一个,哪个更占上风?
珂冬刻意停顿了几秒,这才开始了她的展示。如今的感应者,比在华北赛区初赛那会儿要成熟了许多,而她自己也比半年前成长了不少,因此这一次的展示会更好。珂小冬,加油。
做完基础展示后,珂冬正等着评委提问,突然评委席中有人饶有兴味地提议:“既然两支队伍都是做R-3HDB菌的解决方案,不如一起上台切磋一下?”
大家听到这个提议皆是一愣。
只听那位评委又道:“我们现场编写一个模拟情景,分别头放入感应者和捕食者的模型,看看哪个的效果好,你们觉得怎么样?”
在场的参赛者很快听明白了。这个临时变动使得单方展示变成了双方切磋,台下的观众瞬间兴奋起来。
场外,葛名远张大了嘴:“什么玩意儿?比赛流程还可以临时瞎改的吗?这些老外也太会玩了吧?”
王磬也觉得头疼:“也许决赛就是这么灵活?”
评委们简单交流了情景模拟的规则,转头对珂冬和林奕哲说:“你们可以请你们的美工或编程人员一起上台。我们把模拟情景编写完成后,你们可以让你们负责WIKI的队友调试一下数据。”
全场再度兴奋起来,这大概是UAGM开赛以来第一次团体同台PK。
胖子面如土色地扭头看黎松:“松哥,你要不要进去啊?”这阵仗太吓人了。
黎松一言不发地看着场外大厅里的液晶显示屏。半晌,他压了压帽檐:“进去啊,为什么不?”
台上的珂冬也懵了好一会。直到评委说让WIKI制作人员一起上台时,她才猛地惊醒。
让黎松上台?珂冬心里一咯噔。她早就觉察到黎松并不很喜欢来到这个展台,他每次出现在赛场都戴着个帽子,一副不愿碰见昔日同行的模样,如今却要让他上台,他愿意吗?
林奕哲的队友已经上台,珂冬身边却依旧空空荡荡。
她正焦灼,就见挤挤嚷嚷的场外进来了一个人。那人卫衣牛仔裤,一顶鸭舌帽,三步并两步跨上了台。
他走过来握了握她微微汗湿的手,笑着安抚:“别紧张。”
她一愣,小声辩驳:“我不是因为比赛紧张,我……”我是因为你紧张。
他眯起眼笑了:“怎么,怕我不来?”
“你在台上,我怎么可能不来?”
评委席中有几个擅长编程的评委,他们很快将场景模拟好了。
“就一个场景。”评委笑眯眯地对台上两组队员道,“你们自己看着怎么调试数据。”
完整的场景通过投影放了出来。
那是一片位于海上的油田,东面有渔业养殖场和一座工厂,南面有一片作物带,油田四周有海洋生物出没。这一片海域正位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带,夏季有洋流从这一带穿过。
台下有惊叹声传来。这个场景模拟得相当可以啊。
珂冬皱着眉头看着显示屏上的场景。变量这么多,她没法预见将感应者投放到场景后会不会发生意外。
但现实环境就是这么复杂。如果要想让感应者投入市场,必须经过这一系列检验。
当年R&D合成的R-3HDB菌已经走到了投放市场那一步,那么他们一定也做了无数实际场景模拟。珂冬不由感慨,那支队伍在十年前就已经走得比她要远了。
珂冬瞥了眼另一台显示器前的林奕哲,发现他也皱了眉头,和队友小声商量对策。
“想做哪些调整?”黎松问。
珂冬回神,说出了几个数据。好在感应者只是个媒介,对周围环境造成的影响不会很大。
黎松挑了挑眉:“想好了?”
珂冬一愣。地形、鱼业、工业、农业……还有什么?她猛地抬眸:“洋流?”
黎松点了点头:“季节。”
珂冬醍醐灌顶,冬夏两季洋流的方向是反着的,感应者的速度要做两个备选。
“珂冬。”黎松说,“感应者是跑不过捕食者的,慢一点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把损失控制到最小。”
珂冬迅速会意。
调试的时间到了。两边负责WIKI的队员都把数据编写好,投入了场景。
原本风平浪静的场景瞬间有了变化,捕食者以极快的速度分裂包抄,将意外泄露的吃油菌团团围住。捕食者已经开始吞噬吃油菌,而感应者才刚刚开始二次分裂。
一出场,感应者就落后了一截。
台下观赛的人无不替感应者捏了把汗:“哎呀快点儿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吃油菌蚕食石油的速度越来越慢。大部分吃油菌被捕食者吞噬,感应者也截住了相当一部分吃油菌。
当吃油菌被控制得差不多后,感应者引导着吃油菌往目标方向移动,最终回到了原点,由模拟的实验人员回收。而捕食者则停滞在了油田周围。
随着感应者和捕食者的数量越来越多,场景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鱼,鱼死了!”台下有人叫了起来。
大家这才发现,捕食者中的某一元素随着数量激增而含量过高,导致了一部分海洋生物和海场里的鱼死亡。
林奕哲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这时候,季风带动洋流开始了运动。湍急的洋流阻住了正将吃油菌送回原地的感应者,一时间,大批感应者携带着吃油菌顺着洋流的方向飘去,偏离了既定目标。
珂冬“嘶”了一声,下意识攥紧了黎松的手:“怎么办?”
黎松却勾了勾唇:“不急,再看。”
洋流将感应者送到了东面的渔场和工厂。就在大家哀叹感应者也折戟沉沙时,渔场和工厂突然也出现了回收感应者的模拟实验人员。不仅如此,当洋流陡然变换方向时,南面海岸也适时地出现了模拟小人,妥妥地将感应者和吃油菌回收。
台下被屏幕上连番冒出来的小人儿吓了一跳,惊讶过后不由惊叹,那小姑娘不错啊,这都给预测到了。
珂冬也惊讶。她转头看黎松:“你什么时候加上去的?”
黎松扬眉:“改数据的时候。”
珂冬忍不住笑了。
评委模拟的洋流来势汹汹,不仅冲走了感应者,也卷走了浮在油田表面的捕食者。
捕食者抵达工厂后不久,工厂突然亮起了红色警报灯。
“怎么回事?”大家懵了。
突然有人看出了端倪:“那是一家生产洗洁精的工厂!”
一语惊醒梦中人,全场一阵爆笑。洗洁精的功效与吃油菌异曲同工,都吸纳油渍。捕食者误将洗洁精当做了吃油菌,于是疯狂繁殖吞噬。不到一会儿功夫,捕食者吃空了半个洗洁精加工厂。
珂冬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坑人设定,简直有毒!
黎松笑着摸了摸下巴,抬眸看向评委席,视线无意间与席上的光头评委安德烈对了个正着。
安德烈似乎注意他很久了,见他望了过来,于是很大方地冲他扬起了笑脸。
黎松眼皮一跳,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眼下模拟场景已经失控:东岸南岸没隔几秒就要弹起一个白色小人儿回收感应者,仿佛一个个自动靶子,弹起落下、落下弹起。海面上漂浮的死鱼越来越多,工厂的红色警报灯闪个不停。更要命的是设计这个场景的人还添加了声音仿真系统,洗洁精工厂呜呜呜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小礼堂。
场外观赛的葛名远早已呆掉了:“每年UAGM都这么搞的吗?还是就咱碰上了?”
珂冬哭笑不得。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这一趟就是来学习的,胜负无所谓。
谁知黎松忽然凑近她耳边,说:“要不咱拯救一下疯狂的海岸吧。”
“嗯?”珂冬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见黎松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触上了屏幕的方向键。
随着方向键的移动,又一批感应者被投放到了这片海域中,乘着洋流去往东岸。感应者迅速感应到了捕食者体内的吃油菌,借着对吃油菌的感应,进而控制住了捕食者。
一个又一个感应者引导着捕食者来到目标地点。等候多时的模拟小人儿弹了起来,将感应者和捕食者一起回收。
很快,死鱼不再增多,工厂的警报声停了。
场面反转得如此戏剧性,场内场外的观赛者情不自禁鼓起掌来,掌声和口哨声飞遍了小礼堂。
珂冬尤未回神,便见黎松转头对着她笑。他的笑容桀骜又痞气,一如初赛结束那晚,他撺掇她挑衅灰麻杆时的模样。
“看,这就是媒介。”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又平和,“最基础的东西,也是最好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君:
谜底倒计时。
剩下的就是谈情说爱了。
“情”不单单是爱情。
Chapter77. 酒会
因临时加了一场切磋, 比赛晚了半小时才结束。
比赛结束后, 一部分参赛者离开赛场,大部分则留在场内与评委说话。决赛的评委都是世界各地业内的前沿学者,参赛者们自然不愿放弃与他们沟通交流的机会。
黎松坐在赛场最后头的空位上,拧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珂冬:“你要不要也过去?”
珂冬接过水喝了一口, 摇头道:“下次吧。现在肚子里墨水太少,说也不知说什么。”
黎松笑了:“真不去?”
珂冬将他拉起来:“走吧, 我饿了。”
两人一回头, 就见那绿眼的光头评委不知何时避开人流正向他们走来。
珂冬微讶, 就见安德烈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继而转头看向黎松。
“Dante,好久不见。”他说, “Nigel还好吗?”
珂冬愣了愣,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了站在夜色里吐着烟圈的玛丽莲, 以及她脖子上挂着的金色怀表。
黎松侧身对珂冬道:“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去找你。”
“好。”珂冬点头。
珂冬出了赛场, 立刻被葛名远几个围住。
葛名远与胖子又笑又叫:“你俩夫妻档可以的啊!组内第五, 说不定可以进全球前百强!”
王磬也笑得开怀:“比完了, 这事儿咱就放下了。接下来空余的时间不少, 你和松哥随意去哪儿转转吧。”
“咦, 松哥呢?”胖子这才发现黎松没有跟着一起出来, “松哥去哪儿了?”
珂冬正要回答, 就见黎松从赛场里走了出来。
这么快?珂冬有些惊讶。
她凑近他,轻声问:“他找你什么事呢?”
黎松笑了笑:“我当年还在UAGM的时候, 安德烈当过我的评委。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于是叙了叙旧。”
珂冬默了默。安德烈准确无误地叫出了Dante这个名字,可是据她所知历届UAGM参赛者里没有Dante。
且又为何问到了已故的Nigel?安德烈难道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吗?
疑问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珂冬却按捺住了好奇,不再开口。
哪怕再亲密的爱人也有隐私的空间。他既然不愿多说,她便不问了。
“走吧。”黎松牵起她的手,“不是饿了吗?”
一旁的葛名远来了兴致:“去吃饭吗?走着!”
见几人都点了头,葛名远当即撺掇着找了家当地小酒馆,说要喝酒吃肉庆祝阿姆斯特丹比赛圆满结束。
胖子乐颠颠地给每人倒了酒。倒到黎松的杯子时,他特意斟得满满当当:“多亏松哥力挽狂澜。”
珂冬好笑地瞥了胖子一眼:“功劳都是他的,那我呢?”说罢把自己的空杯子推了出去,示意胖子看着办。
胖子一拍脑门:“陈同学的功劳也不可小觑……”正要给珂冬倒酒,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把珂冬的杯子拿开了。
“今天少喝点。”黎松拿了一罐椰奶放在珂冬手边,“明天所有的比赛结束,晚上还有颁奖礼和酒会。”
葛名远惊喜地瞪大了眼:“哟,明晚还有酒会?是那种特正式的吗?”见黎松点头,他又哀嚎起来,“哎呀松哥怎么不早说,我都没带正式的衣服。”
“我也没带!”胖子叫了起来。
王磬也摇了摇头。
黎松挑眉:“这是UAGM的惯例,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你们居然都没带?”黎松扶额,“你们这是想明晚开天窗吗?”
正喝着椰奶的珂冬忽而一顿,眼神微不可擦地飘了飘。
“陈珂冬?发什么呆啊。”葛名远拿爪子在珂冬眼前挥了挥,“喝个椰奶也把你喝醉了?”
“啊?”珂冬猛回神,“你们说什么?”
王磬说:“刚刚我们商量,干脆咱几个集资给你买一条裙子,明晚酒会你穿着去,我们就不凑热闹了。这次比赛主要功劳在你,万一获了奖,你去领奖也合适。”
“不用。”珂冬脱口而出。
“不用你们给我买裙子。”她说,“我带了。”
其余几人都呆了:“你带了裙子?”
葛名远更是直接:“不是……陈珂冬你还有裙子?”
珂冬咳嗽一声,不准备理会葛二傻子。虽然她也不知道UAGM有这个惯例,但临出发时她鬼使神差地把黎松送给她的那条烟灰色长裙装进了行李箱。
她隐约觉着,在这个安静又漂亮的国度,也许这条裙子派得上用场,尤其是她与黎松在一起的时候。
没想到歪打正着,应了酒会的要求。
黎松也很惊讶,不过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带了那最好,仓促买的裙子也未必合心意。”
珂冬却想的是另一个问题:“明晚就我一个人去吗?”她根本没参加过正式酒会,且她谁也不认识,可以想见明晚该有多难熬。
胖子立刻上道地指着黎松:“松哥陪你去。”
“对。”葛名远拍板,“虽然松哥不在参赛名单上,但好歹今天在台上露了脸,够格了。”
王磬笑眯眯地举杯:“那就祝明天,珂小冬能上台领奖。”
“那必须的!”葛名远扬高了声调。
几人都笑了。叮地一声,五只杯子轻轻碰在了一起。
第二天下午,最后几支队伍也陆续比完。决赛的总排名正在计算当中,但小道消息早已在圈子里传开了。结果大致怎么样,大家心里已经有了底。
珂冬并不关心比赛结果,此刻她正在屋子里对着镜子发愁。她带了裙子,却忘了带鞋子。真真是笨脑子,怎么能把鞋子给忘了呢?总不能穿着运动鞋去酒会吧。
黎松早被她赶了出去,让他在傍晚五点半的时候过来接她。但现在,她倒想发信息问问他:她不去可以吗?
咚咚。有人轻轻敲响了她的房门。
“珂冬?”黎松的声音从门背后传进来,“好了吗?”
珂冬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时候还不到五点,黎松提前过来了。
她提着裙踞小跑到门口,沮丧地对门后的黎松说:“今晚我不去了吧,你可以代我去吗?”
门后传来一阵轻笑:“别闹,开门。”
珂冬拧开了门锁。
黎松进了门,目光在珂冬的裙子上停顿了几秒。珂冬不自觉地红了耳根,生怕他看出来她带这裙子来的真正用意。
黎松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她的局促。他冲她招了招手:“你坐下。”
珂冬狐疑地坐在床沿,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方形的盒子。
黎松半蹲下来,拆开盒子,取出了一双闪着细钻的烟灰色高跟鞋。
珂冬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带鞋子?”
“嗯?”黎松托起珂冬的脚踝,将高跟鞋套上了她的脚。尺寸刚刚好,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他说,“下午在大街上看到这双鞋子,觉得很适合你,我就买了。”
他站了起来,摸着下巴看珂冬穿着新鞋子走了两步:“倒是巧了,和你的裙子正相配。”
珂冬也注意到了。这双高跟鞋与她身上的连衣裙是一个色系,且风格也有几分异曲同工,两相搭配在一起,格外的合契。
她站在镜子前拢了拢头发,抬眸便从镜子里瞧见了身后的黎松。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显得修长的身材越发挺拔。
真俊啊。她抿嘴笑了起来。
黎松看着镜子里巧笑倩兮的姑娘,蓦地有些出神。
“头发要不要挽起来?”她问。
他回过神来。这小半年来,她的及肩发长了不少。浓密的黑发披散下来,正好遮住了这条裙子最性感的背部镂空设计。
“不用,披着吧。”他说。
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隔着她的长发吻了吻她的肩。他知道,这缕黑发下藏着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肩胛骨。
珂冬脸颊微烫:“你觉得这样可以吗?有没有缺了什么?”
黎松望向镜子。缺的,他想,漂亮的锁骨上还缺了一条项链,小巧的耳垂也缺了一对珍珠,还有她的手腕,缺了一块细细的翡翠玉。
他恨不得把所有能装点她的东西捧到她面前,但现在,他只拿起了挂在床边的风衣,盖上了她的肩头。
“走吧。”他说,“时间快到了。”
酒会地点正在赛场旁的小礼堂。两人抵达时天已完全黑了,礼堂里灯光璀璨,明快的音乐声从窗口传了出来。
珂冬轻悄悄地吐出一口气,挽上了黎松的胳膊。
“今晚你不戴帽子吗?”她打趣。
他低低笑了起来:“不戴了。”
她也笑了,挽着他走进礼堂。
珂冬第一次来到这个礼堂,却对里头的陈设眼熟得很。她认得那个领奖台和角落里的吧台——它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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