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计划上报到队里, 果然队里领导十分的欢迎这种农民自发地争取知青进家园的行为。报名的人相当的踊跃。队委办公室对各家的情况进行了考核, 也来实地测量了农民家中可供知青居住的房屋的大小、形态以及新旧情况。最终有九户人家顺利获得了接纳知青的资格。

    而第一批知情的数量就那么多，只有五名, 有些人家是没有机会的，怎么做最公平呢？

    队里决定采取抽签的方式。

    于是第二天有资格的九家人代表通通都来到了队委办公室。本是只让代表来一个人就行了，可是接纳新成员毕竟是件大事儿，每家每户几乎所有的成员都来了，密密麻麻挤成一团, 队委办公室那么大点儿地，容不下所有人。

    文香玲怀着孕跟新娘怕人多孩子给挤没了，于是就在办公室门口人少的走廊里面听声音，他们也迫切的想第一时间知道抽选的信息。

    景画跟他们情况不一样，是代表村卫生所来的，在前排有位子，宽宽敞敞坐着。

    季晓歌本身就是队委成员，安静的坐在景画身边。两个安静又美好的人往那里一坐, 沸腾的气氛似乎也因这片宁静而突然停滞下来了。

    队长发话了：“大家不要拥挤啊，知道大家的心情比较着急，但咱们的这个计划还是按照原定的一步一步有序的进行，那么我先来介绍一下情况。”

    “大家都知道离过年还有十来天了，离小年夜也差不了几天，大家最近除了去白雪覆盖的地里转转，还干啥呢。”

    有人喊话：“俺们还剪窗花，等着队里发肉吃。”

    这话一出, 旁边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景画看了季晓歌一眼，季晓歌正好也在看着她，季晓歌比谁都期待队里沙责任猪责任鸡，他的小画需要吃，肚子里的小宝宝也需要吃。

    队长摆摆手：“好好好，大家不要讨论啊，接下来咱们就说说今天的重点，这次呢要来五个知青，个个年轻美貌。”

    这话一说完，台下又是一阵哄笑，有些带着老婆来的男子马上表态说：“队长，你在说啥话呢？年轻美貌有什么用啊？我们都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大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队长笑完，继续说：“我说的年轻，是指他们都是高中刚毕业的新社会人。作为第一批响应国家政策号召的年轻人，来农村的广阔天地中，施展自己的作为。这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儿。咱们季家村多久没有外来人口啦，对不对？”

    这话一出，大家都纷纷开始了计算，的确是，除了今年嫁进来一个季晶云以外，似乎真的没有外村人来入户了，就说这季晶云吧，往上数一代也是季家村的人啊！

    队长：“我也觉得是时候该有新鲜的血液，带领我们热火朝天的丰富我们新的革命事业！大家也知道，咱们队里建的粮仓，已经装满了冬小麦，交了公粮，为什么我们能有这么多粮食留下，就是因为大家的辛苦努力。除了冬小麦，我们还有其他的农作物，都是收成良好，这些就已经足够过冬了，所以队里才能把剩下的冬小麦整合起来，放入粮仓，以备不时之需，在这里要特别感谢一下季晓歌景画这个小家庭出力，出地方为我们季家村做出了贡献啊，大家鼓掌！”

    密集的掌声。

    人群中，景画瞥见了顾晓春，她搀扶着自己的婆婆，挤在角落里。

    季晓歌扶着景画，两个人一起站起来，给大家鞠了个躬。

    落座后，队长继续说：“像这种小家庭一样，一心想着要进步的家庭还有很多，都是这样的优秀家庭，一听说知青要来，队里分配困难，马上就提出自己的家可以接纳知青，这个思想是非常崇高的，你们知道吗？”

    队长看看左边的人，又看看右边的人，看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不停的点头：“对啊！是非常崇高的！”

    掌声又响了起来：“但是第一批知青只有五个人，所以队委就选择了公平公正的抽签方式。每家派一个代表上来抽签。他们的箱子里有九张纸条卷成的卷，保证大家看不到里面有没有写字。这九张纸条里面有四张是空白的，剩下的五张分别写了五位知青的名字。如果抽到有名字的家庭，会后我们再开一个小会，如果抽到白纸的家庭，那么这次没有机会，下次还有机会，我听说明年第二批知青也要下放了，如果第一批我们运行情况良好，知青再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废话不多说，抓紧时间咱们就开始。”

    九户人家。

    有些家还没打算好派谁来当代表。季家却早早安排季晓国这个长子作为代表，不管他抽中或者没抽中，大家都欣然接受结果。

    本来抽中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但是经过这么一场自荐，再加上投票，似乎抽中一个知青就好像中了大奖一样的心情。

    连景画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不知道为什么和季家的其他人一样，特别期待季晓国能抽到一个知青来家里。

    排队抽“奖”开始了，季晓国排在第四位，抽签顺序是按每个人自己抽到的号码决定的。

    前三位上去分别抽到了一个知青的名字，越到后面希望越小了，季家人全家都捏了一把汗，文香玲和杏娘站在外面，两个人互相紧紧捏着彼此的手外，也是非常紧张的状态。

    排到季晓国的时候，全家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知青的名字只剩下两个，空白的纸还有四张，前面三个人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居然一下就出掉了三个名额。

    季晓国也是有点儿战战兢兢的。站在抽签的队伍里，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中奖，心中也颇为不平静。

    刘桃春虽然还惦记着自己家的娘没饭吃，但是今天也跟过来看，她迫切的想在第一时间知道结果。被这气氛感染着，突然也觉得这就是在抽奖，看到自己的老公站在前面，她的手交握着，手心里全都是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暗暗的在希望季晓国能中“奖”了。

    季晓国无意识的，手似乎也在微微的发抖，在大家未察觉的时候，他把手伸进了那个写着字条的纸盒里。不知道是一下手就捏到了一张，还是反复地摸了摸选了选，总而言之，大家似乎等了很久，他终于拿出了一张字条交给了队长。

    队长把纸条缓缓的打开：“有名字！梅前景。”

    刘桃春激动的攥紧了双手，摸摸自己的胸膛，确认心跳还在正常范围内，好像心里某个摇摆的时钟一瞬间停了下来，整个身子稳住了。她用手将耳边的头发捋了捋，似乎刚才在期待的时候头发乱了。

    门外走廊里的杏娘和文香玲不知怎么的就互相拥抱起来，拥抱完以后，两个人都热泪盈眶的看着彼此，然后微微发笑。

    “娘，没事吧，这么期待知青住家里吗？”

    “我也不知道我在高兴什么，又不是队上分粮食。”

    “但是我高兴地和队里分粮食的时候差不多。”

    “嗯，感觉一样，有的人有粮食，有的人没有粮食。能抽到的人有粮食我们竟然抽到了！”

    文香玲拼命点头，就好像纸条上写的不是梅前景的名字，而是“有粮食”三个字。

    排到后面的人开始焦灼了，其实12345的序号也是先一轮抽过以后决定的，谁先谁后，大家都觉得安排的很公平，季晓国作为第四个抽的人，也同时抽到了第四位知青的名字。

    只剩下一个名额了，而白纸还有四张，不少家庭的心里都攥起了一把汗，抽到的家庭，另外还有二次会议，也没有人提前离开，房间里还是挤的满满荡荡的。

    景画又瞄了一眼，发现排队的队伍里，最后一位的顾晓春站的很挺拔，很自信。

    顾晓春家只有自己和婆婆，不知道是基于什么考虑，也想要接纳知青的，等会二次会议会有安排，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紧接着第五位农民抽到了白纸，他和他的家庭非常失望地离开了。

    第六位农民又抽到了白纸，他和他的家庭非常失望地离开了。

    第七位竟然又抽到了白纸，他和他的家庭一起失望的离开了。

    决定命运的竟然是第八位家庭的代表，他已经抖得不像话，额头上直冒汗，头发被汗液粘的紧紧的贴在头皮上，本来头发数量就有点少，这么一年，似乎就没几根头发了。他的衣衫已经湿透，破旧的棉袄随着他的身体起伏，有节奏地一点一点地抖动。

    “队长，能先让顾晓春抽不？”他突然提出了要求。

    台下马上传来一阵嘘声。“就要按规定呀。”

    “你这紧张啥？无非就是抽的上抽不上！”

    他的家人也在辩驳：“大狗，你放心抽，抽不到咱也挺直腰板回去。”

    大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磨得发白的手绢，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手绢整个就全湿了，汗还在一滴一滴的顺着他的稀疏毛发往他后背上滴。

    他不好意思地收起了手绢，装进口袋里，然后伸出了颤抖的手，放进了投票箱里，投票箱里毫无意外地有两张纸，他先摸了摸一张，又摸了摸另外一张，觉得有字的是应该比较重一点吧，于是他凭借着自己的判断，选择了稍微重一点的纸掏出来，闭上眼睛，交给队长。

    一切都结束了，他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