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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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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善良而温柔,即便面对一个曾认作为潜在威胁的人,也不吝惜关怀。

    肖洱望着她,在心里说,她总有一天,会变成聂铠的不可取代。

    自己呢,差一点又要成为破坏一切的元凶。

    若真的生下孩子,如王雨寒所说,在未来的某一天被聂铠知道了,那他身边的姑娘到那时又该如何自处?

    肖洱,你就承认吧。

    你自私得近乎残忍。

    孩子没了,对所有人,都是一桩好事啊。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恶,除了你,没有人会盼望这个孩子活下来。

    陶婉觉得眼前的肖洱和那天与自己在三楼交谈的学姐,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形容不好那种感觉,只是潜意识里觉得,现在的肖洱,看起来不太好。

    陶婉还想说什么,聂铠打来了电话。

    “喂,小铠。”

    “你在哪?”

    “你唱完了?汪玉东刚刚让我出来买几份馄饨。我一会就回去啦。”

    “告诉过你多少次,别听他们瞎支使你。”

    那边的少年脾气不太好,声音很大,肖洱听得一清二楚。

    陶婉有一点抱歉,微微别过身子,小声说:“好啦知道了。”

    可他还是很暴躁地说:“你脚不是崴了么,乱跑什么。”

    “哎呀,也没什么大事。”

    “行了,你在原地不要动,我去找你。”

    陶婉轻吐舌头,笑容微微扬起。

    肖洱静静站在一旁。

    她确切地感知到胸口里生生的痛意。

    可因为最近这几日,身体承受的各种超越生理极限的痛苦太多,她已经很能忍了。

    所以,心揪成一团,脸上也不过是个麻木平静的神色。

    陶婉挂上电话的时候,她和肖洱点的馄饨都快要出锅了。

    她回头看着肖洱,脸上还有一点红晕,说:“学姐,我想过了,既然我真得很喜欢他。就应该牢牢把握住,这样就算以后失去了,也不会觉得后悔。”

    肖洱点点头,声音干涩:“你想清楚就好。”

    “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你还是比我更了解他一些。”她轻声说,“能不能,帮帮我呢,我真的不想看见他难过,只想让他一直开开心心的。”

    肖洱看见女孩子的眼底满是期许。

    陶婉比自己更有资格爱他。

    谁都比自己有资格啊。

    肖洱在这一瞬间,觉出了自己的悲哀。

    她把人生过成了什么样子,才会到头来,连爱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肖洱微微低头,掩去了自己唇角苦涩的笑意。

    “好。”

    ******

    说话间,聂铠就到了。

    肖洱不愿这幅模样去见他,更不愿被他发现什么不对劲,便端着馄饨走到店里最角落的地方,背对着店门埋头吃馄饨。

    “你来啦。”陶婉很有默契地不拆穿肖洱,微笑着对来接自己的聂铠说,“给你买了大份的,三鲜馄饨。”

    “嗯,走吧。”聂铠把钱付了,拎起三分馄饨,对陶婉说,“自己能走吗?”

    陶婉吸吸鼻子,仰头软声说:“那我要是说不能走,你背不背我呀?”

    聂铠闻言,面上微微一僵,到底还是半蹲在了陶婉跟前。

    “上来吧。”

    肖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仿佛一尊石塑的雕像。

    只是面前的馄饨碗里,起了涟漪。

    她以为自己已经深陷在最绝望的沼泽里了。

    可是还不够,老天还要让她再尝试嫉妒的滋味。

    【山有木兮木有枝,半首越人歌】

    2015年的最后几天,肖洱一直呆在三零一,直到能正常下地走路了以后才回了学校。

    鉴于她经常夜不归宿,宿舍里谁也没有多问原因。

    进入大二,课程比大一还要繁多,接近考试月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焦头烂额起来。

    肖洱重新买了手机,暂停了去校医院实习,每天按时去图书馆复习功课。

    她原本话就少,现在更是独来独往,一径沉默。

    2016年1月2日,是肖洱20岁生日。

    这一天,聂铠去了上海参加三十强晋级赛,网络上有直播,校园论坛上有观看链接。

    陶婉陪聂铠去了上海。

    赛后,她发微信告诉肖洱,聂铠顺利晋级了。

    很快,肖洱就在朋友圈看到陶婉发的庆功宴照片。

    一大桌子人,聂铠坐在主席位上,笑得玩世不恭。汪玉东在他身后举着那个夸张的灯牌,笑得后槽牙都看得见。

    另外几个肖洱叫不出名字来的,勾肩搭背,比着剪刀手做背景墙。

    程阳没有去,可能是要备考。

    肖洱从那一天起,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

    聂铠不再需要她了。

    不管是学习、生活,还是身心。

    她迅速地瘦了下去,原本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点婴儿肥也消失无踪,又回到了不管穿多少件毛衣也看起来清癯消减的模样。

    该去复诊的那天,肖洱因为有课没有去。

    谭君给她打电话,可肖洱设置了静音没有接到。

    她没有接到,就代表她不愿意接。

    肖洱害怕回到那个地方,

    她把自己塑封在身躯里,无欲无求,也不再对未来抱有期许。

    是被掌舵人舍弃的一条孤船,安静地漂泊在海面上。

    只等一阵风,或是一阵海浪。

    1月8日,周五。

    肖洱选的初级篮球课今天期末考试,考女子八百米、男子一千米和三步上篮。

    体育课一贯都会在专业课期末考前几周开始考核,为了女生考虑,尽量让她们避开生理期。

    八百米在学校的足球场上跑,两圈。

    和其他人一样,肖洱脱去厚重的外套,只穿一条厚运动裤和黑色羊毛卫衣,在草地上做热身训练。

    程阳他们班也过来考八百米,就在肖洱班后面不远。

    程阳平时基本只有在体育课上才能看见肖洱,上节体育课撞上元旦小长假没上成,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肖洱。

    远远看过来,程阳微微蹙起眉头。

    她怎么瘦成这样了?

    像个小柴火棒。

    热身结束,所有人都去起点排队。

    体育老师脖子上挂着个塑料哨子,捏着手里的秒表,喊起来——

    “各就各位,预备,跑!”

    初篮班女生占了一大半,莺莺燕燕,像放飞的小鸟,扑腾着呼啦啦全冲了出去。

    程阳班几个好事的男孩子在后头堵谁跑第一。

    “程阳,十块钱,赌不赌?我赌绿衣服第一,屁航赌黄衣服。”

    程阳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远远地看着跑道。

    半晌,慢吞吞地摸出十块钱来:“我赌——黑衣服那个。”

    “哈?”

    “我赌她——倒数第一。”

    那人抬眼望去,靠了一声,没收程阳的钱:“这人来搞笑的吧,她是在跑步还是在散步?”

    散步倒不至于,可是肖洱的速度也实在是——太慢了。

    程阳观察她的姿态,只觉得怪异。

    她似乎已经用尽全力在跑了,可是,她的身体根本跟不上她的意志。

    是生了什么病么。

    肖洱一跑起来,就觉出了不对劲。

    她没料到身体休养了一个多礼拜,仍旧这么扛不住。改成慢跑也没有办法不喘粗气,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虚浮不定。

    心脏跳动得极其剧烈,可呼吸跟不上节奏,她很快就因为缺氧张大口急促吸气。

    一圈下来,她的脸色已经跟死人似的,全凭一股劲在慢慢往前挪腾。

    小腹慢慢汇集起一股难言的痛意,眼前阵阵发黑,到了最后半程,肖洱调动全部的精力,也只能勉强控制自己不左脚踩右脚把自己绊倒。

    她是倒数第一不说,而且落了倒数第二小半圈。

    甚至最后,她整个人都是歪歪倒到地跑回来的。

    到了终点,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肖洱眼冒金星,手指难受抠在地上的人造草皮里,额角渗出虚汗,顺着下巴滴进草地里。

    刚跑完步,不该马上蹲下或者坐下,应该慢慢步行缓解。

    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扶肖洱,其他人三两结伴,连目光都没有投过去一秒。

    程阳远远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该我们跑了!程阳,你到哪去?”

    程阳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往她的方向走了好几步。

    他长长呼了口气,心里有些抓不住的烦躁,返身往起点处,本班同学集合的地方跑去了。

    体育老师登记成绩的时候,有点恨铁不成钢。

    “你平时练习都挺认真的啊,怎么跑成这个样子?不及格啊肖洱,一会三步上篮投不好,你这科可就要挂了。”

    肖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头重脚轻头直发晕。她用指甲在手心狠狠地掐,勉强站稳了。

    她轻声说:“三步上篮我不会丢分的。”

    说这话的时候,姑娘的眼里闪过几点亮光,脸上难得的,平添了几分柔和。

    体育老师誊完成绩,把大伙往篮球场带。

    路过教学楼的时候,肖洱拿了纸进去上了趟厕所。

    下腹坠痛难忍,短裤上有一点血迹。

    肖洱不清楚这是因为流产导致生理期紊乱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虽然她从前几乎没有生理痛,可不能保证往后不会有。

    肖洱没有带卫生巾,只能先叠了几张纸巾垫在裤子上。

    随后,慢慢往篮球场挪去。

    ******

    程阳跑完一千米,拿着矿泉水在喝,目光却落在远远的篮球场上。

    他心里隐有不好的预感。

    程阳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就像他当初发觉肖洱和聂铠之间的不对劲一样。

    同样的,他也有打破砂锅探寻到底的精神。

    教中级篮球的这位老师一向磨蹭,登记个分数也花了十分钟。

    等到他把全班带去篮球场的时候,远远的还隔着十几米,程阳听见一阵惊呼。

    他下意识就觉得与肖洱脱不了干系。

    程阳拔腿就跑,箭步冲进篮球场内,果然看见肖洱倒在地上,篮球滚落在她身边甚至还没多远。

    初篮的老师吓了一跳,刚要上前探个究竟,却见一个身影飞快地冲进场内,托扶起肖洱的上半身。

    “喂!肖洱。”

    程阳手下的身子仿佛没有重量,她双目紧闭,眉心皱起,身体微微蜷起,手紧紧按在下腹。

    她并没失去意识,却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得到回应,程阳马上就把肖洱打横抱了起来。

    “啊!是血。”

    一旁围观的其他学生看见肖洱被抱起之后,空荡荡的裤管里,顺着小腿流下了粘稠的血液,都惊叫起来。

    程阳心里一惊,偏头看去,果然在肖洱倒下的地方,地上已经印了些发黑的血痕。

    体育老师小跑过来:“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我先把她送去校医院。”

    程阳没有停留,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抱着肖洱跑开了。只留下其他人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

    程阳一阵狂奔,拿出比刚刚跑八百还足的架势,寒冬里生生跑出了一脑门的汗。

    肖洱在他怀里跌宕轻颤。

    她的意识游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全部的感官都被疼痛侵蚀,唯一残存的理智里,她只记得自己没有丢聂铠的脸。

    她在刚刚的三步上篮考试中得到了满分。

    最后投完那一下以后,她长舒了一口气。

    可身体,就怎么都撑不住了。

    她看着篮球进框,耳中一阵尖锐的鸣响,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程阳到了校医院,刚好被值班护士看见。

    “这不是肖洱吗?”

    值班护士也是实习生,她认识肖洱,连忙从护士台走出来。

    “怎么回事?快快,把人抱过来。”

    “她突然昏倒了。”程阳喘着粗气,说道,“跑完八百米以后就不对劲了。”

    护士瞥见肖洱脚踝处的血迹,下意识判断是经血。

    她立刻领着程阳去林姐那里,后者一眼看见肖洱这个模样被抱过来,也马上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林医生经验老道,拿了手电筒翻着肖洱的眼皮照了照,觉出不对劲来。

    她把程阳赶出去,给肖洱做检查。

    程阳在走廊里踱步。

    他心绪不稳,思维混乱,指尖还留着肖洱身上衣料的触感,他捏了捏指腹,漫无边际地想了很多东西。

    莫名烦躁的情绪令他焦虑。

    程阳等了十多分钟,却好像等了很久似的。

    林医生一出来,他就大步走过去:“医生,肖洱……她怎么了?”

    林医生一言不发,上下打量程阳。

    她紧紧抿着唇,脸色很不好看。

    程阳被她那严厉而带着诘责的目光扫射得有点架不住:“医生,她——很严重吗?”

    林医生语气不善,冷冰冰地说:“你说严重吗?小洱才多大?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出这种事,你是想要她的命吗!”

    “你们小年轻,做事都不走脑子的啊?我先骂你,等她手术以后,我连她一起骂!”

    程阳被训得摸不着头脑,但他敏锐地捕捉到“手术”二字。

    “她要手术?”

    林医生说:“做人流的时候,医生没告诉你们要去复查吗?现在没清干净,子宫大出血,要马上手术!”

    她撂下话,立刻联系护士安排手术去了。

    人流?子宫出血?

    程阳脑子一蒙,一时没有能反应过来林医生话里的意思,还站在原地发怔。

    林医生安排好,一回头看见他还杵在那:“傻站着干嘛?去填表缴费!”

    “医生,你是说……她之前,怀孕了?”

    程阳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幽幽响起。

    “怎么你不知道?你不是孩子的父亲?”

    林医生审视着程阳的情绪,问道。

    程阳艰难地吞咽口水。

    不,他不知道。

    而且他确定,聂铠也不知道。

    在他们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肖洱怀了孕,自己去做了人流手术。

    她一个人,又一次默默扛下了这一切。

    程阳在某一个瞬间,突然觉得聂铠和自己都很混账。

    尤其是自己。

    【山有木兮木有枝,半首越人歌】

    清宫手术结束得很快,林医生不负责妇科,也在外头等待。

    她看着肖洱被送去病房,一边陪着走一边深深叹气,对身边的程阳说:“这丫头性子冷,心肠却软。她在我这一个学期,我再清楚不过。”

    程阳一声不吭地听着林医生说话,目光却紧盯着行动病床上的肖洱。

    肖洱已经恢复意识了,却不愿意睁眼,微微偏着头,拳手还攥着搁在枕边。

    上一次在安宁诊所,她在昏睡的状态下接受了手术。

    可这一次,进了手术室后,她慢慢变得很清醒。

    清醒地感知到自己被两个护士将双腿架起张开,冰冷的器械伸进身体里。

    那医生手不轻,上下动作的时候,肖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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