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节
起。
“算了,你现在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你?”
聂铠以为陶婉又吃醋了,因为晚上他接受了苏曼提出的合唱建议,两人唱了一支情歌。
“我还在活动中心呢。”
“还在?那里已经没人了,我们最后走的,管理员已经要关灯锁门了。”
什么?
陶婉急了,连忙说:“我,我去厕所了。”
“你快点出来,别被锁在里头了。我们在足球场这里。”
“嗯好……”
像是响应聂铠的话,陶婉这边刚挂断电话,顶上的大灯一下子灭了。
整栋楼陷入一片黑暗中。
“哎哎哎!师傅!这里还有人!”
陶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答。
活动中心太大,三楼本来就很少有人,更何况今天二楼有活动,所有人都集中在二楼。管理员排查过后,就没有再上楼去看。
“别喊了,快一点下楼。”肖洱比她冷静,立刻说。
陶婉急忙去按电梯,可电梯现在仍停在一楼。
“走楼梯,电梯太慢了。”肖洱说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楼梯间有应急灯。”
陶婉以前听说过有人被锁在活动中心,很担心自己跟肖洱今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这么冷的天,万一真被困在里面,冻也要冻死了。
她跟在肖洱身后,步伐急促,借着楼梯间不算亮的灯光和肖洱的手电筒光,飞快往楼下走。
快到一楼了,陶婉隐约听见活动中心大门合上的声音。
“哎!还有人师傅!”
她急促地喊道,没料到脚下突然一硌,似乎是踩上了什么东西。
那是坚硬却圆润的,一颗珠子。
“啊!”
陶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向后仰倒了。
她凭借本能,手忙脚乱地要扒住扶手。
可是光线昏暗,她一把捞了个空,整个人向楼梯下栽去!
肖洱听见身后的声音,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得背心被什么狠狠撞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种。
天旋地转,手机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
连带着,手机发出的光也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光亮的不规则图形。
然后,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那晚的雪很大。
后来肖洱再回忆起这一夜,就只记得满天飞舞的雪花。
洁白轻盈,所以更衬得天空漆黑沉重。
天地空洞,无我无他。
肖洱仿佛陷入一场再也无法醒转的梦寐。
她丢了自己,丢了一切。
甚至在事发以后,很久很久,都不知道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
如果非要追究原因,可能不得不提及那部名为《再见一帘幽梦》的小品。
也不得不提及肖洱在楼梯间撞上的那一对莽莽撞撞的小干事。
他们遗漏了一颗串珠没有捡起,而陶婉踩上了。
她和肖洱一起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灾难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现出端倪。可它善于蛰伏,像最狡猾的野兽,躲在暗处,看准时机才会扑腾而出。
一击即中。
******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正在锁门的管理员。
他循声赶来。
陶婉等于是整个人压在肖洱的身上,她挣扎着爬起来。
除了脚踝有些痛感,身上其它地方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适。
可是肖洱……
“肖洱学姐!”
她连忙去扶。
肖洱没有失去意识,相反的,身体的疼痛令她清醒万分。
她慢慢站起身子,咬紧牙关,可连牙床都在发颤似的。
“你伤到哪里了?要不要去医院?”陶婉慌忙掏手机,说,“我打120!”
这时候管理员打开了灯,匆忙跑了过来。
“怎么还有人呐!快点快点,有事没有啊,我要关门了!”
灯光骤亮,陶婉看见肖洱面色苍白地蜷缩着,手紧紧压在肚子上。
她穿了很多衣服,陶婉看不出来明显的伤势。
这让她更加担心:“你,你别吓我啊。”
“我没什么事,没伤到骨头。你先走吧……”
豆大的汗珠从肖洱的额角滚落。
她说:“聂铠在外面等你。”
“真的没有事吗?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吓人。”陶婉自己确实没受什么伤,也不好判断肖洱的情况,只是担忧地问。
肖洱摇头:“你不想让聂铠知道你和我见面了吧。”
陶婉沉默。
“那就走吧,我有事会自己去医院看。”她说,“好歹,我也是学临床医学的。”
肖洱这么说,陶婉只好作罢。
她再三确认,问她是否真的没事,肖洱也只是摆摆手。
于是,把肖洱扶出活动中心之后,陶婉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陶婉消失在视线里后,肖洱捂着腹部,慢慢往校门外移动。
谢天谢地,活动中心距离学校校门不算太远。
夜晚十一点,她站在风雪里,在马路边打车。
雪花飘洒,落在肖洱的脸上,竟然分辨不出。
她的面色愈加苍白了。
不知过了多久,肖洱几乎快要一头栽待在雪地里时,才终于有一辆空车经过。
她艰难地挪过去,坐进车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开口——
“去安宁诊所。”
安宁诊所是附近的一家私人诊所,二十四小时都有医生值班,不需要挂急诊就能立刻得到治疗。
肖洱最初进行产检就是选择的这里。
她认识这家诊所里的一位医生,叫谭君,那是她的某一届直系学姐。毕业后和丈夫一起开了这间诊所。
因此,肖洱来这里进行某些检查不需要出示太详细的证明。
肖洱是通过林姐认识的她。
两人在微信上聊过病理,彼此都很尊敬对方。
甚至肖洱后来告诉她自己要去进行产检,她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的神色。
坐在车后座上,肖洱一语不发,颤抖着伸手去摸裤管根部。
她今天穿着一条深黑色的长裤,里面还有一层羊毛裤。
可是现在,一路走过去,两层裤子都被粘稠的液体浸透了。
肖洱深吸了一口气,在眼前慢慢展开手掌。
一片猩红。
她明明没有晕血症,可看见手上的血,仍觉得头晕目眩。
******
安宁诊所今夜的值班医生是一个年轻的实习生,肖洱认得她,叫苏瑜。上回产检的时候,谭君给自己介绍过她。
苏瑜看见肖洱捂着下腹推门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肖洱!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谭君姐呢。”
“她和姐夫去过圣诞节去了……”
肖洱的腿直发软,两眼一黑,终于再也站不住,一下子瘫倒在地。
“肖洱!”
她拉着苏瑜的手,强撑着最后一点神智,一字一顿地说。
“跌落楼梯,多处外伤,流血量较多。疑似先兆流产或不完全流产。”
说完这些,才合上眼,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人世的流言,谁爱谁评断】
肖洱到诊所时,子宫出血已经在200毫升以上。
心动过缓,血压下降,发生昏厥和抽搐。
苏瑜没有自己一个人处理过这种情况,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她强迫自己镇定。
先给谭君姐打了一通电话,然后立刻将肖洱抱进里屋,准备手术。
谭君离得不远,很快就赶了过来。
部分胚胎已排出体外,肖洱身下鲜血淋漓。
谭君神情冷峻,迅速换衣服做前期准备进入手术室。
她们诊所常常接待年轻的女孩子,谭君一个月有时候能排到近一百例人流手术,她非常熟练。
谭君很快就结束了一切。
托盘上摆着从肖洱身体里取出的死胎。
只一点点,初具人形的死胎。
谭君给肖洱打了点滴,简单处理了她胳膊和腿上的外伤,送进病房里去了。
她的手插在外褂的口袋里,默默望着病床上肖洱毫无血色的脸。
她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从楼梯上跌下来?
谭君对肖洱印象很深。
她常与人打交道,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这姑娘情绪很不丰富,可一双眸子出奇的亮,喜怒哀乐不露在面上,写在眼里。
谭君想起肖洱第一次过来做产检的时候,她眼里涌动的星星点点的喜悦。
可现在,孩子没了。
她应该会很伤心。
可能,再也看不到那样的喜悦的神情了。
谭君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推门出去。
第二天,肖洱醒得很早。
自打一醒来,就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苏瑜进病房看了好几次,也试图跟她搭话,可是肖洱没听见似的,没一点反应。
怪吓人的。
苏瑜在谭君跟前嘀咕。
谭君正在翻阅病例,听她这么说,叹了口气。
她起身去了病房。
肖洱仍是那个样子躺着,双目无神,脸色灰败。
像一具空壳子。
“还疼吗?”谭君走过去问她。
没有反应。
谭君拿出手机:“昨天那个胚胎,我照下来了。我想你会想看一眼。”
肖洱的眼珠动了动。
她轻轻偏头,看向谭君。
谭君把手机递过去。
她以为肖洱看到那个死胎会哭。
哭出来,她会好受很多。谭君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没有。
肖洱捏着手机的指节发出诡异的响声,她喉头微动,嘴巴张合。
声音喑哑难辨。
可意外的,谭君竟然听出她说了什么。
她说的是——
现世报应。
现世报应,一命抵一命。
******
肖洱只住了一天的院就要离开。
谭君本就不是八卦之人,只要不是危及性命,去留随意。
她按常规对嘱咐肖洱。
“忌食生冷辛辣,忌饮酒,增加营养。一个月内不要同房。注意下体清洁,可淋浴。适当保暖,十天后来复诊。”
可她好像也没听进去,说了一句诊金我回去后打给你,就要离开。
谭君忍了又忍,终究多了句嘴:“没有人来接你?你这裤子,能走么。”
血迹干涸在裤子上,虽从外边看不出来,但穿着到底不舒服。
肖洱摇头,声音微弱:“没关系……”
“我送你。”
谭君起身,拿了车钥匙,不由分说道。
肖洱沉默了一会儿,接受了她的好意。
肖洱让谭君把自己送回了三零一。
谭君没想到肖洱一个大二的学生,竟然自己在外面还租了房子。
诧异归诧异,终究什么也没有问。
只是在离开前,又重复了一遍医嘱。
肖洱送走谭君,慢慢脱掉身上全部的衣服。
赤着身子走进浴室里,打开花洒,任水流自头顶流下。
她摔下去的时候,身上受了不少伤。
有淤青肿大、挫伤擦伤。
水流划过,痛得身体微微颤栗。
肖洱从浴室出来后,一头栽进卧室的床上。
一觉睡到二十七号的下午。
可能是发烧了,肖洱一直觉得口渴。
可她不愿醒来。
直到——她做了那个很奇怪的梦。
肖洱梦到一座巨大的水晶宫殿,四周皆泛着莹白的光彩,还有流动的水泽。
她在宫殿内,外头有五彩缤纷种类繁多的生物。
珊瑚丛、海葵、各种鱼儿……
只是宫殿的形状古怪,上下一样宽,看不出结构。
她在原地留下记号,就沿着墙壁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快要累了,才摸到一处墙角。
于是换了方向继续走,这一次没多久就又有一处墙角。
肖洱爱上这个游戏,她贴着墙一边观赏外头的鱼群,一边慢慢地前进。
两长两短,肖洱走回了原点。
她有些发怔,在脑中勾画这座宫殿的模型。
长方体的水晶宫殿啊……
她有限的认知中,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宫殿。
肖洱百无聊赖地想着。
可是,要怎么出去呢?
这是个问题,肖洱开始深思。
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
什么样的宫殿,会没有门窗没有桌椅没有所有应该有的东西呢?
她的背脊蹿上一股凉意。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宫殿。
这是——
沉在海底的一座水晶棺材啊。
她心里有了这个念头,立刻恐慌起来。
伴随着她的恐惧,原本空荡荡的棺材里,似乎有了其他的事物。
她定睛看去,下一秒浑身一震,堵住了嘴巴。
那是一团血红色的、初具人形的胎儿尸体。
肖洱的腿一软,跪了下去。她眼圈发红,不忍心多看一眼。
只垂着头,低声呢喃。
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是我的罪孽太重,才害得你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是,耳边突然就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
曾经飘荡在无尽的海面上,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声音。
——你以为,这是你的孩子吗?
你以为死在海里的这个,是你的孩子吗。
******
肖洱在极端的惊惧里醒来。
瞳孔微微放大,冷汗淋漓,她仰面躺在床上,发根尽湿,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她手脚冰凉,关节剧痛。大出血,长时间的不进食、进水,肖洱的身体如同蝉蜕一般,单薄而脆弱。
加上她浑身毫无血色,整个人真像是从冰冷的深海棺材里刚刚爬上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肖洱觉得自己会死在这张床上。
不管是渴死饿死还是休克而死。
可她最终还是爬了起来。
如果结局已定,肖洱希望,所有事情都能有一个妥善的收尾。
她的腿脚像是萎缩了似的,使不上力气,连走路都打飘。
稍有大幅度的动作,眼前就一片漆黑。
贫血带来的体虚,伤痛带来的寒战,迫使肖洱微微佝偻着腰,如同古稀老人般蹒跚地在空屋子里行走。
只是去冰箱里取一瓶矿泉水,就耗去她大半体力。
她靠在冰箱门上喝水,喝得极慢,每吞咽一下都要花费很大力气似的。
目光也呆滞迟钝,望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半天也挪不开。
喝完400ml的水,肖洱花了一个小时。
想打电话叫外卖,可是手机早就不知丢在哪里找不到了。
肖洱只好换了衣服,带上钱,下楼去买食物填进肚子里。
距离小区最近的是一家馄饨店。
肖洱挨到门前了,却居然看见了正在买馄饨的陶婉。
她买了三份,两个大份一个小份,都打包带走。
这个时候,她在这里买馄饨,大概是要送去一条街外的酒吧给聂铠他们。
陶婉也看见了肖洱。
她很惊讶,快步迎上来,说:“学姐,我好几天没看见你,发信息也不回,我好担心你出事呢……”
肖洱说:“我的手机可能丢在活动中心了。”
“你脸色太差了,是不是不舒服啊?”陶婉说,“去医院了吗,吃药了吗?”
她脸上的关心半点掺不了假。
陶婉比之自己,干净洁白得像没有被踩过脚印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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