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节
,她瘫在沙发上,连小拇指都抬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撑着她,非要一丝不苟地做完这一切,才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这一晚,肖洱没有做梦。
聂铠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自己的卧室里醒来。
这个地方,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回。
可能是喝多了,自己找回来的。聂铠揉了揉额角,从床上坐起来。
可是——他掀了掀被子,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被子里,顿时困惑起来。
什么情况?
昨天……他做了个梦。
难得的是,不仅没有忘记,还记得很清楚。
浴缸,肖洱。
他抱着她哭了。
聂铠起身下床,随手在柜子里拣了一条内裤穿。去上厕所的时候,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浴缸和毛巾。
有人使用过的痕迹。
……
不会吧?
按下抽水马桶的按钮,聂铠皱着眉头往客厅走。
下一秒,却生生愣在原地。
窗明几净的客厅——绝对不是他收拾的。
沙发上有人,他的视线挪过去。
肖洱。
蜷缩成很小的一团,像某种猫科动物。皮毛柔软,爪牙却锋利。
他的舌头在干裂的唇上缓慢地舔了一圈。聂铠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不是梦。
是她把他带回了家,是她在这里陪了他一整个晚上。
怎么是她,竟然是她。
聂铠大步走过去。走到了一半又顿住,他捏了捏拳头,转身回卧室囫囵地套上干净上衣和裤子,又飞快地冲出来。
聂铠伸手去触碰“睡熟”的肖洱,手掌心传来的触感却令他大惊失色。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全都是湿的。而身子,烫得吓人。
“肖洱!”他叫她的名字。
即便处于昏睡,肖洱也神经紧绷,聂铠这么一叫,她便有了意识。
“你怎么这样睡在这里?”
肖洱接着他的力气坐起来:“我昨天,太累了。”
聂铠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气若游丝,全凭一口气撑着。看着聂铠:“你酒醒了?”
“嗯。”
“那,我先回去了。”
“这样怎么走,你在发烧。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
聂铠的动作停下,他看着肖洱,眼神疲倦,眼皮有些浮肿。
“你昨天为什么来找我。谁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找我的?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
你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要照顾我。为什么在我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已经葬在了绝望的深渊里时,你还伸出手,一点一点将我刨出来,带回人间。你不是——早就不要我了吗。
“聂铠,我不会丢下你不管。”肖洱轻声说,“我到昨天才来找你,是因为……”
她低着头,碎发落在耳边,神情看不清楚。
“因为我生病了。”
说完这句话,她停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似的补充。
“不过,我会好的。”
她抬头,漆黑的眸子看向聂铠,声音小得像说给另一个自己听。
“我会好的。”
聂铠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看着肖洱的眼睛,心里翻涌过去很多情绪。
最后,只留下一个念头。
就算这一次是她另一个一时兴起,他也无法抗拒,不愿抗拒,不是么。
喉结上下滚动,聂铠低声说:“那也还是要去医院。”
“你帮我买一点退烧药。”肖洱说,“给我干净的换洗衣服,我洗个澡。”
聂铠照做了。
按照药店店员指导买了退烧药和温度计,聂铠回来的时候,还买了早餐。
路过一家书报亭,他掏出钱来。
“软中华。”
老板弯腰从玻璃柜里取烟。
“……算了。”聂铠说,“一瓶矿泉水,一瓶橙汁。”
入秋了,八|九点的太阳和煦得恰到好处。
聂铠拎着大小塑料袋走在街道上,步伐是连日来少有的轻快。
【恐怕没以后,不自觉留退路】
肖洱从浴室里出来,脸色不太对劲。
聂铠拿了还没拆封的白色T恤和内衣裤给她,可是……
月底了,肖洱的例假一向很准。
倒不会很痛,只是前三天,血量极大。
她抽了很多卫生纸垫在内裤上,可稍一动作,便血涌不止。
聂铠还没回来,因为走得急,他的手机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肖洱想了想,慢慢地往白雅洁的卧室走。
可能是因为聂秋同几乎不回家,白雅洁的卧室看起来像一个单身女人的房间。
巨大的衣柜,摆满了护肤品的梳妆台,极女性化的床上用品。
肖洱一眼就看到墙上挂着的白雅洁的艺术写真照,言笑晏晏,媚眼如丝。
很美而有魅力的女人。
她步子有一点打飘,急急低下头,去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
肖洱没找到卫生巾,却找到了其他的东西。
一本极简单的笔记本,黑色皮套。
可能最初不是用来作日记本记录生活的,上面只偶尔写着几行字。
凌乱无章,像是备忘录。
最早的日期是2012年。
女人的字迹娟秀。
有时候是摘抄的美文好句,有时候是简单的日程安排,有时候是随性的感悟。不一而足。
2012.12.24
平安夜,生日,有点无聊。儿子送了香水,真懂事。
2012.12.25
惊喜,喜欢那条项链,迟到的生日礼物。
肖洱的身子僵硬,半跪在地板上,翻阅笔记本。
时间来到2013年。
2013.1.12
在超市遇见了如如,说话还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
肖洱呼吸急促,她极力忍住不去思考白雅洁所说的“如如”指的是谁,指尖颤抖,慢慢往后翻页。
大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
聂铠回来了。
肖洱猛地合上笔记本,往抽屉深处胡乱一塞,匆匆推上抽屉。
她站起身子,一时贫血,眼前发黑,步伐不稳,没法很快走出去。
可是聂铠已经过来了。
看见肖洱脸色惨白、略带张皇地站在白雅洁卧室里,他有一点发愣。
“你……怎么在这。”
下一秒,他就看见有什么从他给她的宽大运动短裤里流出来,颜色非常鲜艳,顺着肖洱白皙的小腿缓缓爬行。
是血。
聂铠一下子懵了,也在一瞬间明白肖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房间。
他的声音发涩:“你先去……处理一下。我帮你找。”
肖洱神思混乱地坐在马桶上,用毛巾蘸了水,一点一点擦拭血渍。
浴室的门被敲了几下:“我开门了,东西给你……我不看。”
“嗯。”
门打开一个小缝,卫生巾被塞进来。
肖洱伸手接过来,门一瞬间就关上了。
肖洱从卫生间出来,把自己的几件衣服晾去阳台。
“我来,你去喝药。”
聂铠从她手里接过盛衣服的盆子,偏了头没看她。
他看起来,有一点紧张。
“谢谢。”
肖洱往餐桌的方向走,聂铠在她身后补充:“还有热豆浆和馄饨、烧麦,你多少吃一点。”
“好。”
她穿着他的衣服,既大又长,而她只是极细的一条,背影更显得骨感嶙峋。
聂铠心绪不稳,深呼吸了几下,低头去挂衣服。
却一眼瞥见盆里她的衣物。
纯白色的,三角的。
看起来质地柔软的——内裤。
……
几分钟后。
聂铠一脸血红,坐在肖洱对面,一言不发,埋头吃早餐。
“聂铠。”
肖洱实在没什么胃口,强迫自己吃了半碗馄饨,喝完豆浆以后,才开口。
“嗯?”
她垂眸,目光聚焦在餐桌边缘:“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
“三条路。”
聂铠挑眉。
肖洱说:“第一条路,混吃等死。你不缺钱,你爸……也不会不管你。第二条路,去找工作。听说,你已经试过,具体结果如何,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第三条路……”
聂铠打断她的话:“肖洱,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讽刺我的吧?”
肖洱没停,接着说下去:“第三条路,复读重考。你还有八个月的时间,我不能保证让你考进名牌大学,但你按我说的做,一定会比现在好。”
聂铠有点不耐烦:“就算上了大学能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肖洱平静地说,“可是,这是你母亲的心愿。高考前,她来找过我,她比谁都希望,你能考上大学。”
聂铠不说话了。
她很清楚说什么样的话能让他听进去。
“你自己想想,我不逼你做任何决定。”
“我就算考上,她也回不来了。”
聂铠突然低声嘀咕了一句。
“嗯,不管你做什么,她都回不来了。可是,你不这么做,连清明节坦然站在你母亲墓碑前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了。”
肖洱声音微微扬起:“聂铠,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我现在无法断言。但她对你无可挑剔,起码,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母亲。她这么走了,你怎么能选择逃避?”
“别说了!”他噌一下站起来,“肖洱,你不是我!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
否则,我怎么会站在你面前。
可肖洱一个字也没说。
“你不要以为你来找我,就是救世主,就可以对我的事指手画脚!”他语气急促,“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肖洱看了他一眼:“好。”
她说好。
然后站起身,去玄关穿鞋:“再见。”
肖洱推门出去了。
聂铠颓然坐下,抓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揪了揪,他也不清楚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他没想要赶走她,他怎么可能想要赶走她。
他明明知道她说的都对,是对他好。
可他还是气走了肖洱。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肖洱总在这种时候出现,是她再次觉得新鲜了,还是她觉得他可怜?
他总不会蠢到会以为肖洱对他余情未了。
可他不敢问。
万一问了,这一切再也无可挽回,那该怎么办。
客厅的欧式大钟钟摆轻微摇晃,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不知又想了些什么,聂铠狠狠在桌子上砸了一拳,一个箭步冲向玄关。
没顾得上换鞋,他猛地拉开大门,却一下子被眼前的画面钉在原地。
肖洱抱着膝盖,正蹲在他家门口。
看见门开了,她微微仰头看他。
少年傻了眼。
她扶着墙站起来,笑了笑,像是在解释:“聂铠,我走不动了。”
他盯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飘散。
“肖洱,你这一次留下来,我就不会再让你轻易走了。”
他知道她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肖洱还是那个笑容,虚弱,却坚定。像暗夜里,盛放的一株苍白蔷薇。
她说:“我走不动了。”
聂铠当她同意了。于是大步走过去,一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用后背顶开门,进屋去了。
他抱起了她,才觉出不对劲来:“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上一次在医院,他也抱过肖洱。
轻,但没这么吓人。
现在怀里的人,让聂铠心里生出隐隐的担心来,担心她会——被一阵风吹跑,就再也回不来了。
肖洱说:“你不也是。”
聂铠脚下一顿,想起今天他起来的时候,身上什么也没穿,脸上不由腾起热气。
口中嘀咕:“流氓。”
十八年来,第一次获得这个外号的肖洱:“……”
聂铠往里走,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不用回家?”
肖洱闭上眼,很困顿的模样:“不用。”
“你家里人不知道你回来了?”
“知道。”
“那……”
“我不想提他们。”
聂铠想起什么,眼神暗了暗,没再说话。
不难想见,她的家里出了事,她来找他,或许她心情不好,也或许是拿他当作能挡风雨的港湾。
聂铠在心里叹气。
这样,也总好过她怜悯他的处境。
肖洱在聂铠的床上沉沉睡过去,聂铠摸着她的额头,还是觉得烫,跑去浴室拧了小毛巾过来搭在她脑袋上。
睡着的样子真乖啊,不戴眼镜的时候,清秀标致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也不是,怎么样都好看。
聂铠挠挠头,突然笑了笑。
肖洱一觉睡到晚饭的点。
她看见聂铠在白雅洁的卧室里打包东西。
把所有白雅洁的遗物都装进纸箱中,用胶带封好,摞在一起。
肖洱看见床头柜已经被他清空了。
聂铠正在打包最后一只箱子,一转头看见肖洱:“你醒了?桌上保温桶里有汤,我刚叫的外卖。”
“你这是要搬家?”
聂铠点头:“把东西都送去南京。这里,估计会被卖掉。”
“你父亲……”
“我跟他断绝关系了。”
肖洱微怔。
聂铠面不改色地收拾着:“我妈会出事,他脱不了干系。我没他这个爸爸。”
“因为妻子的背叛而发怒,他的反应太过激了。”
“你是不是看了新闻?”聂铠说,“不是真的。他们谁都不知道真相。”
肖洱目色冷凝,看向聂铠。
聂铠把箱子垒上去,有些疲惫地坐在床板上。
“我妈是在外出找我的时候,被人给欺负了,才会意外怀孕。她根本没有出轨。可那个人,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肖洱没料到聂铠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是你妈妈跟你说的?”
“嗯。”聂铠抬手揉了揉眼角,“她离开前……给我留了很长的信。”
因为如此,聂铠才会对自己更加自责吧。
他会觉得,母亲会出事,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
肖洱不明白,为什么白雅洁宁可让儿子产生这样的自责,甚至不惜告诉他自己被人侮辱了,也不愿承认自己劈腿和别人在一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雅洁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为了以自己的死刺激儿子好让他发愤图强?还是爱得太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全肖长业的名声?
肖洱隐约觉得,那本笔记里可能会有答案。只是,她现在看不到了。
视线微转,肖洱注意到聂铠把自己的吉他和其他与音乐相关的东西都打包起来了。
“你不打算再……”
“我不会再唱歌了。”他语气冷淡,却坚定。
“这样也好。”肖洱安静了片刻,才缓声说,“你现在,首先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你会陪我么。”
“嗯?”
“我会认真看书,拼命学习。你会陪我么。”
肖洱眼里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你打算复读了?”
“你先回答我。”
“嗯。”她说,“直到你不再需要我那一天,我会在你身边。”
她一直都是这么严谨的人。
就连许诺,也要加上前提条件。
“如果,我后半辈子,都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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