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节
聂铠不再回答了。
肖洱有隐约的直觉,聂铠同她说话时,几次的欲言又止,可能都与他的父亲有关。
他还不够信任她,自然不会将所有的心事全部说与她听。
去了聂铠家,聂铠把电闸拉开,又打开客厅的大灯,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肖洱一眼就看见沙发背靠的那面墙壁上挂着白雅洁和聂秋同的大幅结婚照。
那个年代的结婚照几乎都差不多,大红色的背景,女人穿着曳地的白纱裙,男人西装笔挺,胸前别着花。
注意到肖洱的目光,聂铠只笑笑,说:“这是我妈。”
肖洱说:“她长得挺好看。”
“所有人都这么说,这么多年了,她几乎没有变。”
肖洱不再接话了。
聂铠随手打开客厅的电视机,把遥控器丢给肖洱:“你先看看电视,我去洗个澡。”
肖洱点点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聂铠抱着衣服往浴室走,探出头来随口问她:“对了,你洗不洗?”
肖洱幽幽地睇了他一眼。
聂铠自知失言,忙解释:“我不是说要一起……我的意思是……”
“不用解释了,越说越错。我不习惯在外面洗澡,你去吧。”
肖洱截断他的话头,没当一回事的样子,自顾自地换着台。
聂铠洗得很快,出来的时候,身上还蒸腾着热气,头发湿漉漉的。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一条雪白的浴巾搭在肩头。
坐在沙发上,聂铠看见电视里卡通频道正在播《名侦探柯南》。
聂铠:“……”
肖洱正在聚精会神地看。
“你喜欢看这个?”
“随便看看。”
聂铠落座,一边胡乱的擦着头发,嘀咕:“吹风机找不着了,可能是被我妈带走了。”
肖洱偏头看他,突然伸出手来,把他手里的浴巾拿过来。
聂铠微愣,肖洱半跪在沙发上,用宽大的浴巾包裹住他的脑袋,五指张开,隔着浴巾在他的头皮上抓揉。
她的手很小,力道也不大,按在他的头顶上的动作轻柔,像对待一只宠物。
屋里明明开着空调,聂铠却无端觉得燥热。
电视机里,小兰正对着电话担忧地说:“新一,又不能回来吗……”
电话那头的柯南满脸的无奈与心疼,却对着变声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谎言:“是啊,手头还有案子要忙。”
小兰从来都是体贴的,宁可自己难过,也不愿意让他担心,只是说:“新一啊,你要注意安全。”
聂铠的心变得柔软。
这个时候,肖洱凉薄的声音却从他的头顶传来:“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什么?”
聂铠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肖洱说的“他们”指的是新一和小兰。
“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感情,总有一天会走向覆灭。”
聂铠不置可否,说:“他是为了她好。”
“假设她把生命安全看得比他重要,那么他确实是为她好。”
聂铠一愣。
肖洱拿开已经湿润的浴巾,放在他手里:“已经干了。”
聂铠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
“不用谢,在姥姥家,我常常给小妞这么擦。”
“小妞?”
“姥姥家养的金毛。”
“……”
聂铠家的房间很多,很快给肖洱收拾出了一间客房。
肖洱很早就回房睡觉,聂铠在自己的卧室里玩了一会儿游戏,眼看快到十二点,却没有一点儿睡意。
几个小时前,光明顶联系了白雅洁,白雅洁这才发现了他没去上课,也没回家,打了电话给他。
那时候他刚洗完澡,站在浴室里。
他说自己回了南京的家,来取吉他弦。
聂铠自从进入叛逆期,就越来越难管教,上了高中以后更甚。白雅洁没怀疑什么,虽然有点不高兴,口气却依然温柔。
“小铠,妈妈知道你聪明,平时不那么努力,考试前突击一下也能考个不错的成绩。但是,毕竟是个高中生了,学业也比初中紧张很多,妈妈希望这两年你能把音乐放一放,把心思往学习上转一转。”
“我知道了。”聂铠胡乱地答应下来,没有当一回事。
白雅洁又说:“虽然以后你肯定会进你爸的公司,但是如果你能带着一份漂漂亮亮的简历进去,别人的闲言碎语也会少很多……”
“我从没答应过!”聂铠有些烦躁,声音也很不耐。
白雅洁深谙以退为进的道理,不与他多做纠缠,安抚道:“好好好,这件事咱们先不谈,还早呢。明天就回来吧?”
“嗯。”
而就在挂了电话之后,聂铠一出去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肖洱,他突然就觉得平静。
夜已深,聂铠枕着自己的手仰躺在床上。
他闭了闭眼,换了个姿势侧卧。又掏出手机来浏览体育新闻,翻着翻着,合上手机,重新平躺。
索性睁大了眼,盯着天花板。
他想起方才肖洱的手按在自己头皮上的触觉。
像一把小刷子,在心尖尖上轻轻扫刮。
痒,但是出乎意料的舒服。
夜风吹拂,静谧的空间里,只听得见纱窗因为松动而轻微作响的声音。
不知道肖洱睡得好不好。
聂铠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来,跳下床拉开窗边书桌下的抽屉,取出纸笔来。
因为急切,所以连鞋子也没顾得上穿。聂铠赤着脚蹲在椅子上,拉开台灯,嘴里叼着笔帽,在纸上奋笔疾书。
他在写一首歌。尽管此刻笔走龙蛇字迹凌乱,但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笃定。
聂铠脑中神思翻飞,笔下一气呵成,最后,在那张纸的左上角写上这首歌的名字。
《钥匙》
他想,或许每一个人都藏在一扇上锁的门背后,等待着一把解救自己的钥匙。
很久以后,当他站在万人中央,主持人问他,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之下创作的这首歌。
他的记忆里就只剩下那个夜晚。
少年的心绪纷乱,不得安睡,只能将一番心事诉诸笔下。
于是,平生不懂牵挂,终于也懂牵挂。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十二月初,冷空气入侵,染黄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梧桐树叶。
“时间过得真快呐。”
午休时候,阮唐发出感叹。
她手里拿着上个月的月考成绩单,脑袋磕在桌面上,犯愁地说:“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小洱,我现在很难过……”
肖洱正在帮她看物理试卷上的错题,用红笔在题目边上标出错因,以及需要着重练习的知识点。
听了她生无可恋的哭诉,说:“那就把小说停一停啊。”
“不行!”阮唐一下子弹坐起来,“头可断,血可流,小说不能停!”
肖洱不再规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极少干预。
这时候,杨成恭拿着试卷走过来找肖洱:“肖洱,方便请教你一道数学题吗。”
肖洱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他:“方便。”
杨成恭这一次月考又是第二,他的语文、理综成绩与肖洱不相上下,可英语、数学却逊色于她。
几乎所有老师都在说,肖洱在数学这门学科上有得天独厚的悟性,她的逻辑思维强大,有严谨的解题能力和清晰的知识构架。
所以她的数学成绩每次都接近满分,所以她能代表学校参加数学竞赛。
肖洱讲题的时候很认真,杨成恭听得更是仔细。从阮唐那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两个人和谐得不得了。
末了,阮唐星星眼地转过头对聂铠说:“聂铠,你有没有觉得小洱跟杨学委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这话杨成恭和肖洱听了,都没什么反应,只当是被言情小说荼毒已久的花痴少女的日常发病。
可聂铠听了,倒是多看了杨成恭几眼,说:“没觉得。”
随后把桌面上的成绩单胡乱塞进桌洞里,起身去了陈世骐座位上。
阮唐看着聂铠离开,小声嘀咕:“小洱,聂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呐?冷冰冰的,他平时不这样啊。”
肖洱偏头看了看聂铠,说:“我不清楚。”
阮唐的声音更小了,几乎是凑在肖洱眼前,神秘兮兮地说:“对了,你知不知道一个超级大八卦?”
“什么?”
“她们说,梦薇那个聂铠耶。”
说喜欢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年纪,常用“那个”来代替说不出口的字眼。可谁都明了,含糊的话语间藏着怎么样的小心思。
肖洱说:“看得出来。”
“对吧,我也觉得挺明显的。之前聂铠生日的时候不是只请了你吗,听她们说梦薇有点不高兴,那时候我就猜出来了。”
何止是不高兴,梦薇再也没有在体育课找肖洱打羽毛球,平时见了面,也只当做没有看见。
“还有一件事,这不是快到圣诞节了吗……呀,我跟你说的这些,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阮唐四下里看看,说:“不过我最相信你了,你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梦薇好像在偷偷织围巾呢,要给聂铠当做圣诞节礼物。”
说到这里,声音蚊子哼似的:“哎,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那一声“哎”,像叹息,又像感慨,蕴含的意味却昭然若揭。
肖洱辨别着阮唐的神色,没有说话。
“你说,梦薇那么好看,为什么聂铠对她没有感觉似的?”
阮唐的眼睛又亮了亮:“聂铠会不会不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可是,那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真是个未解之谜啊,阮唐觉得好伤脑筋。
聂铠的成绩中等偏上,他无心向学,但是考试前仍然会突击两天,凭借一点小聪明,考下来往往还不错。
陈世骐就不行了,他常年稳居全班倒数第一的宝座,任尔东西南北风,就是不肯退位。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成绩单发下来,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聂铠,今年圣诞节,我们跟二中打比赛,怎么样,正面刚一场?”
看见聂铠过来,陈世骐兴趣盎然,说:“在二中那个体育馆打,二中那地儿绝了,妹子特别多,质量还高。”
“什么规格的比赛,怎么能去体育馆?”
“选拔赛啊!你来小马市不久,可能不知道。每年这时候,市篮球队都要在几个学校之间搞比赛,主要是看看咱们资质怎么样,要是看中了,没准就吸收进篮球队了!”陈世骐说,“你打球打得这么吊,没准就被看上了。”
聂铠的余光落在自己座位上,杨成恭拿着试卷似乎又在跟肖洱说着什么,两个人虽然都没有笑,但气氛好似很愉悦。
这让他觉得,肖洱和杨成恭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说:“报名就行吗,参加选拔赛有什么要求?”
“你有兴趣?太棒了!”陈世骐激动起来,一拍桌子,“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组个队打进决赛就行。”
陈世骐和聂铠很快就凑齐了一个球队的人数。
这不算正规比赛,天宁高中的篮球校队不会整队出征,倒有不少人因为跟陈世骐关系要好,所以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陈世骐还给队伍起了一个颇为响亮的名字,叫做“无冕”。
“无冕之王?”
又过了两周,肖洱才在课间听聂铠谈论起这个名字,她说。
“没错,就是无冕之王的意思。”
陈世骐扬眉,用大拇指指一指自己和聂铠:“我们队连替补都是校队后卫,现在已经顺利杀进前四强了。圣诞节那天,记得来二中捧场哈!”
阮唐挺兴奋,整个人都转过去趴在聂铠他们的桌子边沿,说:“哈士奇呀,赢了比赛的话,有什么好处没有?”
“啧,俗!”
陈世骐一扬下巴,说:“我们是为了天宁高中的名誉而战!二中那帮熊孩子狂了好几年了,我还在念初中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阮唐被陈世骐一顿忽悠,眼睛亮晶晶的:“哗,听上去很厉害啊。”
“那必须的。”
这厢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杨成恭却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自顾自地看着书。
聂铠手里转着笔,突然碰一碰前面肖洱的肩:“班长,你去看吗?圣诞节那天。”
肖洱顿了顿,说:“看情况啊,没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去看看。”
“会有什么事?那天是礼拜六。”
聂铠坚持,又看向她身边的阮唐:“你们一起。比赛结束了,我请你们吃饭,怎么样。”
阮唐一声欢呼:“真的?”
聂铠笑起来,有少年人惯有的张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杨成恭知道肖洱一定不会去,她从来不会为这种无意义的比赛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和她是一类人,他很明白,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尽可能多的事情,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才是高效而有意义的。
他一点也不担心肖洱会答应。
至于,他为什么会分出心神来思考“自己会不会担心”这件同样无意义的事,杨成恭没有细想。
“可以啊。”肖洱淡淡地回应他,状若无意地说,“那你,可要尽力拿到冠军啊。”
杨成恭的目光一滞,差异地看向肖洱。
肖洱被杨成恭那带着探寻与审视的目光刺了一下,等她看回去,杨成恭已经重新低下了头去。
“你来看的话,我就会拿到冠军的。”
聂铠面上表情不多,声音里却透着满满的欣喜。
“你来看的话,我就会拿到冠军的。小洱,你说聂铠这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放学一起回家的路上,阮唐还在琢磨聂铠今天的话,似有所悟地看向肖洱:“他会不会是喜……”
“你小说看多了吧。”肖洱截住她的话头,说,“尽会瞎想。”
“嘿嘿,那没办法啊。聂铠这种人,长得帅,家里有钱,跟小说里写的似的,很难不让人遐想联翩啊。”
阮唐振振有词,一把挽上肖洱的胳膊:“对了小洱,今天我跟你坐同一辆车。”
“怎么?”
“我奶奶身体不好,我妈今天带她去查,说是要住两天医院观察观察。所以我一会要去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就在肖洱家附近,五分钟的脚程。
肖洱点点头:“在哪个病房,我吃过饭去找你。”
晚上,肖洱把阮唐奶奶住院的事跟沈珺如说了,得到首肯后带着钱就下楼去。
肖长业最近加班频繁,这个点还没回来,肖洱虽然心生怀疑,却一直没有发现他和白雅洁的蛛丝马迹。这时候她下了楼去,先在小区外的水果摊上买了点当季的新鲜水果,才往医院的方向走。
远远看见肖长业迎面走过来的时候,肖洱是有些讶异的。
比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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