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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顿, 没答话,和嫔便有些没好气地小声嘀咕:“原本想带来的,只是德妃娘娘派人特地嘱咐一句, 说是不让带,妾便只好自己来了。”
谢婉凝若有所思:“兴许是怕天冷路滑,公主冻着身子吧。”
怎么可能,谢婉凝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不至于叫话题偏得太过。
冬日里的宫中能玩的地方很多,结冰的湖面上可以溜冰、打球、跑雪橇,下雪了也可以出来打雪仗。萧氏自来也不愿意拘着子嗣,哪怕是个公主,也可以畅快肆意地长大。
安嫔嘴笨又胆小,这一下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得和嫔接过话来:“淑妃姐姐说的是,兴许是德妃姐姐想得周到些罢了。”
她倒是比安嫔聪明一些,立即跟上一句:“若是姐姐不嫌弃,回头白日里天气好,妾一定带着慧儿去看望姐姐,日常在宫里她也总念叨淑母妃呢。”
谢婉凝就欢快地笑了起来。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了。”
因着是说小公主的事,端嫔就安安稳稳坐在一边吃茶,这一回在东安围场顺嫔很是折腾了她一把,叫她性子倒也比以前稳重许多,不再心浮气躁。
几个人高高兴兴说了好半天话,宜妃才匆匆而来,她依旧是那般纯善可爱,一进来就先笑着赔礼:“没成想淑妃姐姐先到了,是妹妹的不是,一会儿用开席妹妹一定自罚三杯。”
她笑容清甜,因着天气冷倒没再穿襦裙,反而换了一身水红色的袄裙,衬得整个人越发水灵稚嫩。
跟一脸黑云的贤妃比,她这张脸看着就小了十岁,叫人怎么也无法厌烦起来。
“妹妹哪里的话,咱们自家姐妹,便不讲究这些虚礼。”谢婉凝亲切地拉过宜妃坐到自己身边,端嫔就很识趣地往边上挪了挪。
谢婉凝扫了她一眼,看她垂眸在那吃茶,便笑道:“今日端嫔这身衣裳好看,衬得脸白,身上这个荷包手艺也精致,回头可要教教我。”
端嫔便起身冲她笑:“多谢娘娘抬爱。”
她是真的跟以前不同了,谢婉凝笑着吃了几块切好的苹果,酸甜的滋味在嘴里绽开,倒是叫她一颗心越发安稳起来。
几个人说着话,德妃却跟顺嫔一起姗姗来迟。
德妃的步辇在前,顺嫔在后,等下了步辇一起往小花厅走,早就到了的众人才看到两人气色迥异的面容。
前面的德妃健步如飞、脸颊红润,一头长发柔顺光亮,显然保养极好。
而后面的顺嫔却面色青白、眼下青黑,她行走之间脚步虚浮、双目无神,便知她身子虚空,晚上应当也无法休息好。
明明已经五个多月的身子,却只小腹略微有些凸起,整个人比有孕之前更显消瘦,看起来特别不对劲。
花厅里的人全部惊起,都往顺嫔身上看去。
然而顺嫔仿佛不觉得自己这样很是怪异,她只是低着头安静跟着德妃,冲众人见过礼后便坐下不言语了。
宜妃最后一次见顺嫔也不过七八天光景,这会儿见她似乎身子更虚,不由有些迟疑:“顺嫔这是怎么了?之前瞧着还是可以的。”
顺嫔顿了顿,轻声细语回:“妾自来身子不好,如今吃不好睡不香,看起来不太康健罢了。”
她声音太小了,若不是这会儿花厅里安静至极,旁人真是无法听清。
宜妃见过前些时候的她,也被她烦了不少时日,这会儿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由有些心慌,不由自主拿眼睛去看谢婉凝。
而这个时候的谢婉凝其实也在看她,见她眼睛里的疑问不似作伪,便也冲她眨了眨眼睛。
宜妃有些懵,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只得闭嘴不说话了。
所幸她们刚一坐定太后就到了,见宫中主位悉数到场,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都能来,我很是宽慰。”
她的意思很明白了,既然大家心里都有数,还能老老实实来,说明大家都很懂事。
不过这宴是太后叫的,又有谁敢不来呢?
德妃便凑上前去亲昵地托住太后的手,往顺嫔那看了一眼:“太后娘娘,原本有人说自己身子不好,不愿意前来,臣妾想太后娘娘几月未曾见她,肯定也很关怀,就亲自去把她请了来。”
她这么一说,谢婉凝便懂了刚才那一番场景,太后倒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娇惯得脑子都不太灵光的外甥女,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直接进了宴厅。
等众人在各自位置坐好,太后才满脸关切道:“顺嫔瞧着身子实在不太好,一会儿你只拣顺口滋补得用,若是菜品不顺口,也叫御膳房给你再做,总要好好养起来。”
太后抚养陛下十几年,也不是真要跟他过不去,如今二十有三的皇帝陛下膝下还无皇嗣,她也很着急。
可顺嫔的事萧铭修刚一回宫就特地跟她说了,他看起来多少有些伤心,也没有怀疑王家的意思,这令太后不由动了些恻隐之心。
“你要是实在坐不住,一会儿也不用再看歌舞,提前回去便是了。”
太后平日里看着慈和,其实不是个特别好说话的人,她在宫中说一不二惯了,很不喜欢下面的妃嫔顶撞她。
不过顺嫔这样也确实吓人,若是这宴席上出了什么事,太后也不好跟皇帝交代。
顺嫔可能从来没被太后这么体贴过,一下子也有些惊愕,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诺,娘娘慈和,妾铭感五内。”
太后这才没继续关注她。
等到冷盘热碟都上齐,酒过三巡,气氛也热络起来之后,太后便停了筷子,叫宴厅里的舞者都退下去。
等人都走逛,坐于太后两侧的妃嫔们也都住了筷,端坐在案前神色恭谨。
太后很满意她们的态度,就连对因为咳嗽病弱而主动坐到末席的贤妃都给了好脸色,特别和缓地开口:“你们也都是宫里头的老人,论规矩是一点都不差,论恭敬也是端正有加,如今宫里能有你们几位妃嫔,也算是幸事。”
可能是头些年一直在孝期,陛下不怎么来后宫的缘故,如今天佑帝的后宫倒也还算是和睦。
就凭这一点,太后也值得夸她们一夸。
“不过陛下宫中毕竟还很空虚,四妃倒是都齐了,九嫔却只得四个,剩下昭仪婕妤更是一巴掌都数的出来,怎么看都不足数。”太后叹了口气,“皇儿日常国事繁忙,每日在前头忙碌不停,如今早就过了弱冠之年,却也依然膝下空虚。”
说起这个,原本战战兢兢坐在位子上的嫔妃们,都不由自主望向顺嫔。
可顺嫔却一点都不显得得意,她脸色更是苍白,那消瘦的身体仿佛坐不住一般,仔细看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太后话正说到兴头上,下面的妃嫔们自然不敢打扰,只得乖乖听她说。
“到了腊月,选秀的事就要提上议程,相图会在小年前到宫中,到时候德、淑、宜、贤四妃就要一起操心,先把人选圈出来划定。”
被叫到名号的四妃赶紧起身,冲太后行礼:“诺,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见她们都老老实实,也没一丝一毫怨言,太后心里头就敞亮许多。她脸上略微有了些笑模样:“你们的辛劳皇家自会记得,便是新人颜色再好,也比不过你们陪伴陛下日久,这份情谊是不会白留的。”
大楚历代皇帝,除了个别十分贪花好色之辈,其余倒也算是亲政爱民恭谨自持,宫里头但凡有些年头的妃子,便是年岁渐长不再受宠,位份也依旧在,新来的小妃子颜色再好再受宠,也不能越过她们去。
否则宫里头便要乱了套。
太后叹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们主掌一宫,是人人都要跪拜的妃嫔主位,不用怕任何事。只要把年年宫事办好,不仅我和陛下会记得,宗室也总能记录在案。”
到底是在宫中沉浮三十载的老人,太后一张口就见了分晓。
被她这么一说,妃嫔们心里头舒坦极了,完全不觉得进来新人是什么大事,反正她们位份在,功劳也抢不走,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便是了。
待到主位都封满,将来再有那盛宠滔天的,也只能在下三位耗着,只要人被她们捏在手里,就翻不了天。
妃嫔们一想开,气氛就热络起来,都跟着太后一起说选秀的议程。
一切都很顺利,正待太后想要最后再说几句时,顺嫔突然头一歪,整个人倒在地毯上。
殷红的血从她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浅蓝色的百褶裙。
“啊!娘娘流血了!”不知道是顺嫔哪个宫女惊了神,直接喊叫起来。
一时间,宴厅里又乱得不成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线倒计时~响应你们的号召哈哈~
☆、第 59 章
谢婉凝的位置最靠近太后, 见下头乱了起来, 立即跟德妃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守到太后身边。
“娘娘, 顺嫔那似乎不太好,臣妾这就叫太医来查看。”谢婉凝道。
太后冲她摆摆手,脸色十分难看, 也不知顺嫔到底怎么了,眼看这场简单的家宴进入尾声,却偏偏出了岔子。
谢婉凝就让德妃看紧太后, 转身就叫宜妃:“你且看顾一下顺嫔, 我去叫人。”
她说完也不等宜妃反应,领着春雨和夏草飞快出了百嬉楼。
德妃这会儿根本不敢往前头凑, 宜妃贤妃又比她排位靠后,这会儿整个百嬉楼里,自然只能是谢婉凝这个淑妃来主事。
张之正守在她步辇旁, 见她出来,忙上前行礼:“娘娘, 可有要事?”
若是散席,肯定是太后先出, 之后才是四妃。这时候谢婉凝独自出来, 肯定是有事吩咐。
谢婉凝颔首道:“你立即去乾元宫, 找大伴说百嬉楼顺嫔似有小产迹象,请陛下务必走这一趟。”
吩咐完,她又叫百嬉楼的中监亲自去太医院请人, 这才深吸口气,转身回了百嬉楼。
刚一踏进宴厅,就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谢婉凝皱着眉头看过去,只见顺嫔被她的宫人围住,正乱成一团。
其他几个嫔都只坐在原位不敢上前,德妃在上首照顾受惊的太后,贤妃在最末座使劲咳嗽,只剩下宜妃被她派过去看顾顺嫔,其实也只是用帕子捂着脸站在那发呆。
在人群的间隙里,谢婉凝能看到顺嫔狰狞而又苍白的脸。
她眼睛里没什么神采,一脸的虚汗,嘴角却勾起诡异的弧度。
谢婉凝心中猛地一跳,她快走几步来到太后身边,弯下腰轻言细语:“太后娘娘,顺嫔在这也不是办法,不如把人先挪到东偏殿暖房里安置下来,好等太医过来医治。”
太后沉着脸,一只手不停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放在椅背上,似乎十分疲惫。
谢婉凝说完话没有立即起身,依旧躬身等着太后口谕。
德妃站在太后身边,似乎有些不喜血的味道,也跟宜妃一样用帕子捂着脸,整个人都缩在太后身后。
别看她整日嘴上厉害,实际上真么怎么经过事,一下子就慌了神。
“淑妃,你做得很好。”太后慢慢转头看向她,一双眼眸里暮色沉沉,叫人看不出心思。
谢婉凝冲她福了福:“都是臣妾应当做的。”
太后垂下眼眸,沉声道:“既然已经想好如何安置,便叫顺嫔去吧。”
得了她的首肯,谢婉凝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冲身后的春雨摆摆手,叫她赶紧吩咐宫人把顺嫔挪走,一边又冲太后羞涩一笑。
“娘娘,这会儿百嬉楼人多口杂,宫人们也很慌乱,都不太成样子。您看是否从您这调遣几个宫人去把顺嫔刚才用的饭食都看管起来,也好让太医查验?”
谢婉凝说这几句话时姿势一直没有变,从太后的角度看过去,哪怕她正躬身屈膝,身形却一直很稳,一点颤抖都没有。
无论什么时候,她的仪态也总是最好的。太后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当年就不应该叫这百年名门世家出来的姑娘入宫,有她在,其他人便都成了陪衬。
“就是叫本宫的人过去看,你……就放心吗?”太后慢慢问了一声。
她这句话看似问的是谢婉凝,其实是她背后的皇帝。
谢婉凝便道:“这百嬉楼中,除了娘娘的人最稳妥,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她说得很肯定,甚至连自己都陷了进去,就是因为顺嫔的这个孩子,面上跟所有妃嫔都有连带关系,只有太后是孤身于外的。
太后再是太后,再是王氏的女儿,她也是陛下的母亲。
对于这一点,萧铭修都不会怀疑她半分,谢婉凝自然更不会了。
太后一时间竟没回过神来,萧铭修从来不是个嘴甜的孩子,别的孩子想要什么会求会哭会闹,他只会自己努力去争取。旁的孩子知道跟母亲父亲撒娇卖乖,他只会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仿佛一点都不在意。
谢婉凝见她难得发愣,便加重了些语气:“娘娘,您是陛下的母后,是顺嫔腹中孩子的祖母,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太后放在椅背的手猛地一紧,她忍不住有些失神。
是啊,她是皇上的母后,是皇上孩子的祖母。
原来在皇儿心里,她一直只是他的母后,从来没有变过。
或许是因为顺嫔的事扰乱了她的心神,这一刻的太后心乱如麻,却也最是心肠柔软,谢婉凝这一席话,深深埋进她心里去。
太后忍不住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冲谢婉凝挥了挥手:“皎月,你去调派些宫人,百嬉楼里要看好顺嫔的桌案,暖房里也要照顾好顺嫔。”
皎月是太后身边的管事姑姑,自来出慈宁宫走动都是带她,谢婉凝见过她无数回,自然有几分熟悉。
“臣妾谢娘娘鼎力襄助。”谢婉凝又给她行了礼,这才起身。
太后见她们就要走下台阶,犹豫片刻,还是叫住皎月:“皎月,一会儿你就听淑妃吩咐。”
这一句口谕,不光让谢婉凝惊讶,就连她身后的德妃也都一脸得不可置信。
“太后娘娘……”德妃又凑上前来。
太后摆摆手,只对她说:“我也有些疲累,你扶我去西暖阁休息会儿吧。”
德妃本就嫌弃血味难闻,可又不能走,一听说可以去后头休息会儿,立即又笑了:“臣妾陪娘娘去歇歇。”
太后被她扶起来,淡淡扫了她一眼,无声叹了口气。
差太多了……比都不能比。
有皎月在,谢婉凝吩咐起事情来便顺畅得多,等顺嫔被抬进东边暖房,顺嫔刚才坐过的桌案也盖上纱罩,椅垫上的血迹也被白沙遮住,暂时看不出来。
谢婉凝就看皎月利落地吩咐了两个看起来颇有些严肃的宫女去“照顾”顺嫔,这才安下心来,只要太后肯出人,百嬉楼今天就翻不出乱子。
百嬉楼里重新平静下来,谢婉凝便对皎月道:“皎月姑姑,你看宴厅里乱七八糟的,姐妹们等在这也不像样子,不如先去花厅里坐一坐,等太医来了诊断稳妥,再另行安置?”
顺嫔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好,就是谢婉凝不说,也没有人敢走。在场的八个主位都懂得分寸,全部老老实实留了下来。
有刚才太后那一句口谕,皎月对谢婉凝的态度就有了些转变,言谈之间多了几分恭敬和客气,表情也很缓和。
“淑妃娘娘考虑周到,臣这就派人给小花厅加两个暖笼。”皎月笑道。
谢婉凝便点了点头,见宜妃表情很难看,便安慰道:“妹妹不用太过慌张,有太医在,顺嫔不会有大碍的。”
宜妃勉强冲她扯了一个笑,低头跟在皎月身后出了百嬉楼。
这一通忙下来,谢婉凝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直到她坐到花厅铺着软垫的官帽椅上,才发觉口渴得厉害。
春雨便立即给她倒了一杯温茶:“娘娘先润润嗓子,然后再吃一碗。”
百嬉楼的管事姑姑还算懂事,这会儿已经送来新出炉的茶点。夏草把捡了两样谢婉凝平日里爱吃的,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预备谢婉凝一会儿垫补。
花厅里这空档安静极了,妃嫔主位们各自坐着,无论吃茶还是吃点心都是一声不吭的,谁也不跟谁谈天。早起那和睦的气氛早就荡然无存,现在有的只是漫无边际的尴尬和猜忌。
人人都在猜顺嫔的孩子还在不在,她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面又是谁的手笔呢?
可即便她们心里好奇疯了,面上却都是淡然冷静的,也没人傻到直接问出口。
僵坐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外面突然传来沈雁来的嗓音:“陛下驾到。”
花厅里这才炸开了锅,娘娘们都有些慌乱,却还是被身边的宫人扶着站了起来。
人是谢婉凝找来的,她自然心里有底,这会儿便不紧不慢整了整有些散乱的发髻,领着一众妃嫔跪拜下去:“陛下万安。”
德妃不在,这里数她位分最高,自然跪在最前面。
萧铭修一进来就看到她,便弯腰虚浮一下她的胳膊:“平身。”
谢婉凝便顺势起身,站到萧铭修身侧,脸上略有些焦虑:“陛下,顺嫔这会儿在暖房安置,陛下且去瞧瞧吧。”
萧铭修脚步一顿,他早就知道顺嫔也不过这个月的工夫,可事到临头,他还是有些不愉和难过的。
心里头不舒服,脸上自然就很郁沉,整个花厅里的宫女们都有些害怕,纷纷低下头去。
匆匆赶来的太医这会儿也跟在萧铭修身后,各个心里头打鼓,瞧这样子,顺嫔准不太好。
萧铭修没有管众人想法,直接问谢婉凝:“母后如何了?”
谢婉凝立即就领着他往暖阁去:“太后娘娘刚才有些受惊,已经安置在西暖阁休息。”
“惊扰到母后安宁,是朕的不是,”萧铭修面色更沉,“等处理完顺嫔的事,朕一定要亲自去看望母后。”
嫔妃小产这种事,确实不好惊扰太后,萧铭修这话说得实在诚孝。
萧铭修一步踏进暖房里,就被里面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惊了神,他略往后退了退,匆匆对谢婉凝说:“你捂住嘴,不要靠近。”
吩咐完谢婉凝,他便领着太医快步而入:“怎么回事?”
他这一怒斥出声,暖阁里的宫人们便都吓得跪倒在地上,抖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顺嫔这会儿已经陷入昏迷之中,也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伤,不仅小产,甚至血崩不止,哪怕宫女已经给她服了止血丸和保胎丸,也一丝一毫作用都无。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每一个人,谢婉凝一进来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赶紧后退两步,用手帕捂住口鼻,这才略好了些。
不止是她,其他几位妃嫔都吓得面无人色,各个都如受惊都鹌鹑一般,瑟缩在门口不敢进来。
萧铭修倒是完全不怕,这会儿的他更多的是愤怒。
他走到床边看了一眼顺嫔,转身对太医斥道:“还不快给顺嫔医治!”
☆、60
暖阁里的情况确实不好, 萧铭修根本没心思再去想别的, 他刚吩咐完太医,转头就看到一群嫔妃脸色惨白, 便不由皱眉道:“这里味重, 你们都出去吧。”
其他妃子不敢动, 谢婉凝便冲萧铭修福了福, 领着众人出了暖阁。
一出去,娘娘们便使劲吸了口气, 这才觉得呼吸顺畅起来。
谢婉凝便也说什么,自去花厅等候。
哪个女人没见过血?她们月月都要遭罪, 根本就不怕这个。她们心里头恐惧的是背后坑害顺嫔的那只黑手,惧怕的是深宫之中未知的危险。
暖阁里的萧铭修就坐在窗边, 盯着太医们给顺嫔医治。
这次李昔年自然亲出马, 专科妇儿的韩疏和用药刁钻的周行也都来了。见顺嫔已经昏迷不醒,身下出血也依旧没止住, 李昔年也顾不上其他,自己诊脉, 一边还吩咐韩疏:“先给娘娘用针。”
韩疏知道这会儿保住顺嫔的命更重要, 便咬牙直接上了针。
他的针用得最好,当李昔年诊完脉后, 顺嫔的血几乎就已经止住了。李昔年这才松了口气,起身让他们两个轮流诊脉,等都听完了脉,他们也不敢当着萧铭修的面讨论, 只老老实实站到萧铭修面前:“陛下,顺嫔娘娘的确实已小产,因其自来身子不丰,便有血崩之兆,刚韩大人用针之后已经止住血了。”
暖阁里顺嫔的宫人全部都被沈雁来押了出去,这会儿只有宁多福站在萧铭修身边,除此之外就剩三位太医和昏迷不醒的顺嫔。
萧铭修沉着脸,却问:“之前你同朕保证,顺嫔这个孩子虽说保不住,但大人还是没凶险的,保养得好应当无大碍。”
李昔年嘴里直发苦,他咬牙跪了下来:“陛下,若是顺嫔娘娘能按臣等开药服用,也不至会凶险如此,且刚臣诊脉,娘娘应当还吃了其他的毒物,才至如此。”
萧铭修慢慢抬起头,目光狠狠刺入李昔年眼中。
三名太医都跪了下来,韩疏跪在李昔年身后,心里害怕,面上却还是稳得住的。
做太医的都能面不改色叫皇帝看,叫妃主娘娘们训,也能临危不乱,再害怕面上都不显半分。
若是自己先虚了,叫皇上一看那还得了?便是没做过脏事,也成了不打自招。
“韩疏,你说呢?”萧铭修问。
韩疏心中打鼓,说出来的话却平稳顺畅:“回禀陛下,顺嫔娘娘在孕期一直没有好好服用保胎之药,上次在东安围场臣等已经跟陛下禀报过了。因先天不足,顺嫔娘娘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保养不当,就直接连累了腹中的小殿下。”
他的话很明白了,顺嫔自己作死,不是他们的错。
萧铭修没说话,依旧淡淡看着他。
韩疏深吸口气,继续道:“只是最近几日顺嫔娘娘似乎误食了活血化瘀之药,因孕妇忌食药品甚多,臣也不敢断言娘娘食用的是哪一种。”
他越说心里头越平静,最后竟还有些生气。早年先帝宫中的妃子都是安安稳稳的,孩子怀了就生,从没出过这么凶险的事。最重要的一点是上头有皇后坐着,又有出色的嫡长子,前朝稳固,后宫不乱,皇室的孩子便能平平安安生养下来。
直到太子殿下薨逝,宫里的情况才骤然转变。
现如今宫中没有当家皇后,前朝没有地位稳固的太子,这宫里宫外自然就容易动乱。顺嫔娘娘这事,说不定只是一个开始。
想到这里,韩疏不由替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心累。天佑年这个开局,没有一件是好事,他能磕磕绊绊走到现在,收服前朝大半朝臣,也能跟太后维持母慈子孝的母子关系,已经殊为不易。
只是顺嫔的孩子,到底还是可惜了。
萧铭修闭上眼睛,他稳了稳心神,又把失去骨血至亲的难过压了几分下去,这才哑着嗓子开口:“今日是怎么回事?”
顺嫔这个孩子,原本可以悄无声息没了的,如今闹这么大场面,不说旁人,便是萧铭修也没有想到。
但这事既然出了,他就得妥善处置,不能叫所有人以为他萧铭修的后宫可以任人伸手,也可以肆意残害皇室血脉。
李昔年便弯下腰去,沉声道:“陛下,经臣听脉,顺嫔娘娘今日肯定进食过大量易堕胎食物,又因长期服用活血化瘀之药,这才小产后血崩不止,如果不用金针止血,光靠保胎药和止血丸是不成的。”
这一次韩疏不用萧铭修点名,自己主动回道:“陛下,光看娘娘脉案,确实如同李大人所言是因堕胎药物导致小产。若要分辨到底是何种药物,需要反复推敲娘娘今日饮食单子,才能下定论,若是可行,不如臣等先给娘娘把保养的汤药开好,然后再去查验也不不迟。”
虽说用了金针,但顺嫔就这么躺着也不是回事,好歹得让宫女给她处理一下血迹衣物,这孩子也得妥善安置到佛堂去,叫宫人日夜三炷香点着,好让他能平安往生。
萧铭修偏头又去看了一眼顺嫔,她安静地躺在那,仿佛没有任何生息一般,整个人瘦成一把骨头。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不仅没有让她母凭子贵,反而害得她险些命丧黄泉。
“前面桌案还留着,你们务必细查,”萧铭修顿了顿,“朕道要知道,这凶狠之药到底是什么。”
太医们立即弯下腰去,给他磕了一个头。
萧铭修又道:“顺嫔的血能止住,就说明可以治好,朕希望她从此以后健健康康的。”
健健康康四个字他咬得很重,太医们却依旧面不改色,行礼许诺道:“诺,臣遵旨。”
“先去出方子吧。”萧铭修说完,便起身出了暖阁。
绕过雕花回廊,迎面就是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百嬉楼宴厅,可刚刚动乱突生,闹得宴厅里杯盘狼藉,还未用完的残羹冷炙全部留在桌上,只有顺嫔的桌案上照着纱罩,也守着两个宫女。
萧铭修对宁多福道:“一会儿沈雁来那忙完,叫他盯着太医查验顺嫔膳食和衣物,一点都不能错眼。”
宁多福便道:“诺,陛下是否要先去用些午膳?”
这会儿原本就是萧铭修用膳的时辰,结果顺嫔出了事,他匆匆赶来又几番安置,叫宁多福一提顿觉得腹中空空。
萧铭修脚下不停,吩咐道:“现在你派人回去通传,务必叫安辛带人过来一趟,不能叫妃嫔都等在这里,实在不成体统。”
无凭无据的,不可能去查妃嫔身上夹带什么东西,安辛跑这一趟,不过就是查查妃嫔们身边的宫女姑姑,简单走一遍过场就是了。
宁多福一拍脑门,立即认错:“都是臣安排不当,请陛下责罚。”
萧铭修这会儿确实有些上火,也懒得再说什么,只让他速速去办,然后便独自去了西暖阁。
太后还待在这,他得先安抚好太后,才好坐下来说其他事情。
不用说用午膳了,他现在胃火虚高,心口堵的慌,一丁点饥饿感都没有,根本就不想吃。
宁多福片刻功夫就把事情安排好了,自回到萧铭修身边,赶紧伺候他喝了两杯清火的菊花茶。
“陛下,臣刚才出去碰到淑妃娘娘身边的春雨姑娘,春雨跟臣说了两句话。”
萧铭修吃茶的手顿了顿:“说。”
宁多福就学春雨的嗓子说:“太后娘娘仁慈,怕百嬉楼人手不足,特地允了淑妃娘娘的请求,加派人手看顾顺嫔娘娘和顺嫔娘娘的桌案。”
萧铭修微微一愣,他便停到雕花回廊里的窗户前,望着窗外的重重光影出神。
宁多福继续掐着嗓子说:“太后娘娘知道顺嫔娘娘这一胎不太稳当,气急攻心,这才去西暖阁休息。”
谢婉凝让春雨说这两句话,全是太后当时最真实的反应,一点都不带虚构和夸张的。对于顺嫔的这个孩子,太后肯定也很在意,所以一看她那出了事,顿时就吃不进去饭,脸色也相当不好看。
但萧铭修当时不在场,根本没看见太后的反应,谢婉凝估摸着他处理完顺嫔的事第一个就要去看太后,这才紧赶慢赶把事说了。
这里面的意思非常清楚,这件事十成十太后没出过手,反而生气有人出手祸害了萧铭修的孩子。
萧铭修站在回廊里发了会儿呆,面上的沉重和郁结这才散了些许,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宁多福就安静站在他身后,等他重新往西暖阁行去,他才松了口气,快步跟了上来。
西暖阁这会儿很安静,门外立着两个小宫人,见萧铭修来了,立即就要行礼。
宁多福赶紧比了个手势,小宫人们便闭嘴低下头去。
萧铭修就站在西暖阁门口,原本打算站一会儿再叫宁多福唱诵,结果就听里面德妃的嗓音响起:“太后娘娘,你怎么能让皎月听淑妃的,这不是让大家误会嘛!”
太后的声音有些哑,也很低沉,只听她说:“误会什么?”
听得出来她情绪明显不高,显然还在惦记顺嫔的事。
德妃顿了顿,又说:“娘娘,您这不是让大家以为,以后淑妃可以当长信宫的家了!?”
太后没回答,萧铭修也不知怎么的,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仿佛也很想知道太后的答案一般。
过了许久,太后才再度开口:“不然呢?今天的这一场烂摊子,难道你能办好?还不是吓得躲在本宫身后哆嗦,你看淑妃怯场了吗?”
太后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这句话。
她难道不想让德妃当下一个贵妃吗?难道不想让她再走一步往更高的座位上迈进?可扶不起来的阿斗终究只能是阿斗,她不希望这个被宠坏的外甥女把好不容易稳定的王家再推入火坑里。
她是老了,可她还没老糊涂。
☆、第 61 章
德妃从来没被她这样训斥过, 直接委屈地哭起来:“姨妈怎么这样说我。”
太后心烦意乱, 只说:“你去旁边耳房呆着去,不要过来烦我。”
德妃想撒娇卖乖, 可也会看太后脸色, 见她真的是有些气极, 这才磨磨蹭蹭去了边上的耳房里, 不再说话惹她烦了。
萧铭修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看了一眼宁多福。
宁多福便唱诵:“陛下驾到。”
宫人们打开房门, 萧铭修轻轻走进去,瞧那模样, 似乎是怕打搅太后午歇一般。
太后靠坐在贵妃榻上,见他进来便坐直身体, 让自己的大姑姑阑意扶她起身, 往厅堂里走:“我没睡,皇儿无需多礼, 坐下说话。”
在太后面前,萧铭修从来不会缺礼数。哪怕他如今贵为天子, 也对这个母后尊敬有加, 该行的礼一样都不会少,人前人后给足了太后面子。
大多数时候, 太后也不会让他真把礼行完,都是提前把话说了,好叫他省些事。
萧铭修见她确实面色不好,便走过去坐在次席上, 倾斜着上身看向太后:“母后,都是儿子没有管束好后宫,惹母后心烦了。”
太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哪里是他一个男人能管得住的,宫里头的人想要动手,有一万个法子叫人瞧不出来。当年若不是她和先帝感情深厚,手段严苛,后宫也不能如太医们所见所闻那般风平浪静。
“你还年轻,今年宫里又要进新人,孩子早晚还会有的,不用太着急。”太后这会儿反而来劝他了。
萧铭修苦笑道:“可都五六个月了,就这么没了……”
太后一见他这个样子,又想起之前淑妃说的那些话,自然就有些心疼:“你父皇得孩子也晚,年轻的时候前朝事忙,你大哥也是二十来岁才有的。”
先帝很尊重太后,也知道要想前朝后宫稳固,必须要有能立得住的嫡长子才行。是以等太后诞下嫡长子才让其他妃嫔生子,萧铭修这般来得晚的,跟太子是差了许多岁数的。
萧铭修就低下头去,显得十分难过。
太后也很不好受,虽然她的心一分给先帝和先太子带走,一分又给了王家,还有一分是她自己,最后一分,却也给了这个在她膝下十几年的养子。
他难受,她就能开心吗?那必定是不能的。
太后沉思片刻,这才道:“前朝的事多,你刚登基没几年,自然很容易多操劳前朝的事。后宫你不经常来,妃子们又怎么能怀上皇嗣?过些时候相图就能送进宫中,母后给你仔细选选,你跟母后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太后这话刚一出口,萧铭修心中立即就闪出一道倩影,他自己也有些愣神,好半天才道:“母后喜欢什么样的?儿子就喜欢什么样的。”
这一听就是恭维话,但是太后却爱听极了,她脸上的表情缓和许多,看着萧铭修的目光越发慈和起来。
“说什么傻话呢,母后还能管你一辈子?”太后慢慢道,“这后宫是你的,妃子们也都是你的,母后只是暂时帮你看着。等你以后有了皇后,她才是真正应该给你操心后宫的人,你且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皇后?”
她一边说着一边慈爱地看着萧铭修,脸上的神色很认真,一点都不作伪。
萧铭修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
早年他刚登基时,各部尚书、宗人府与安和殿的阁臣们都上书奏请提早立后,那时候先帝虽然刚驾崩,但国孝不过三月,出了热孝皇帝其实是可以大婚的。
但那时候萧铭修一个不想立即跟太后起龌龊,再一个真的不想再立一党外戚扰乱朝政,便依着太后的意思直接说要给先帝守满二十七个月,朝臣们久劝无法,这才压了压心思。
到了今年一出孝,这事便又被重新提及,但此时的萧铭修也与三年前大为不同,早就不是朝臣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时候了。他每天那么忙碌,实在懒得废话,便把那些不知所谓的折子扔到一边,看都没看。
他不主动提,太后也假装不记得,年初时她还存着几分幻想,但看了看王家及姻亲家中都没有合适的女儿,这才渐渐放下坚持。
因为是养母,所以她更谨慎,也更想跟皇帝加深血脉维系。
但是她现在渐渐发现,这样只会把皇帝往外推,让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越发淡薄,这样是不行的。
所以今岁新年过后她就一步一步往后退了开来,时至今日,在王氏子弟为官不当,罪该致死的时候,她一句劝解都没说,也一丝一毫都没管。
皇帝大了……她不能再多管下去。
否则一段母子情深的美谈,便要成为史书上让后人看笑话的宫闱丑闻。
萧铭修沉思良久,还是没有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他只说:“如今宫里有母后,儿子前朝事多,哪里有心思选立皇后。”
兴许是因为太后带起这个话头来,萧铭修的面色好了许多,再无刚刚失去血脉皇儿的悲痛。
太后见他有些不好意思,不由也浅浅笑了:“这有什么不好讲的?我皇儿哪怕不是九五至尊,也是渊渟岳峙、丰神俊朗的大好男儿,有的是闺秀想要嫁你为妻。若是明个我下懿旨着礼部给你选后,你看礼部的折子能不能堆成山。”
她本就想开导萧铭修,不叫他总为这憾事难过,说着说着,自己竟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等以后萧铭修有了皇后,宫里的事情就可以交给皇后来操心,她跟萧铭修的关系就又能恢复如初,不再如现在这般隔着宫权和利益,变得越来越冷淡。
但萧铭修这会儿的神思却越发清明起来,他脸上是举棋不定的羞涩,心里头却把前朝所有的利害关系都思考了个遍。他不是不信太后此刻对他的慈爱和柔情,他是真的不太想接受一位陌生的女性成为他的妻子。
这短短三年,他身边确实有不少宫妃,可三年过去,这些女人之于他也依然只是单薄的封号而已。
只有一个人,在她们之中是最鲜活,也最叫他放心的。
但他绝对不会当着太后的面先开口,也不可能现在就下定决心,他自己还没明白到底是为何,只想等以后水到渠成,再去尘埃落定。
太后见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便也沉默下来。
她有点难过,更多的还是心疼:“顺嫔的事不能代表所有人,你若是现在还不想立皇后,不如先封个贵妃吧?”
萧铭修心里一动,这一番母子较量中,只有这一句是他真正要等,也最后终于等来了。
他这一次没有违逆太后,只说:“母后若是实在懒得打理宫中琐事,便选个您喜欢的立贵妃,不拘哪个,儿子都喜欢。”
他自己不选,却在听了刚才太后跟德妃那一席话后,把主动权放到了太后手中。
萧铭修坚信,以太后的聪明睿智和犀利眼光,她一定会选最合适的那个人。
这个人既能迎刃有余处理好宫事,她的身份背景足够漂亮且德行俱佳,在前朝后宫都有甚好口碑,不会叫任何人诟病。再一个,她懂得进退有度、拿捏分寸,能很好的弥补母子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会搬弄口舌是非。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萧铭修喜欢她。
就看平日里他对后妃的态度,这个人不说是最独特的,也肯定能叫他惦记在心里,日日都放不下。
太后见萧铭修嘴上说的不在意,放在膝盖上的手却不由自主收紧了些,心里头有些好笑,也有些感慨。
他长得更随他生母,可性子却跟先帝爷一模一样。
太后不由想起小时候的他,又白又俊,可爱非常。
那一日她刚把他领到坤和宫,萧铭修便睁着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轻声问他:“母后,以后儿子就是你的儿子了吗?”
当时太后是怎么回答他的,她至今都能记得。
她记得自己牵起他的手,领着他往偏殿给他准备的寝殿行去:“你原来就是母后的儿子啊。”
他从会说话就叫她一声母后,这么叫了二十几年,也算是难得的母子情分了。
想起过去的旧事,太后也没再为难他,只利落道:“淑妃……淑妃谢氏自来德行有加、聪慧和善,她机灵懂事、稳重大方,做这个贵妃,最是合适不过。”
萧铭修的心落回实处,他面上有些难以置信,更多的还是感激。
“儿子,多谢母后。”他诚恳说道。
太后不由叹了口气:“你喜欢她,她又稳重,母后自然不会让你心里不踏实。等小年宫宴母后就亲自给你下懿旨,年前便让礼部、宗人府和钦天监赶一赶,新年礼后宫这也好能有人站在我身边了。”
大楚历代贵妃位同副后,在当朝没有皇后的情况下,可以特例参与大小祭祀,可以陪伴太后或皇帝一起祭天地,除了没有皇后凤玺金册,祭祀时位置略有些靠后,也不能主持亲蚕礼,其实是真不差什么。
萧铭修一直没有大婚,他身边的贵妃便越发尊贵,自来跟旁的妃子不同了。
“儿子惭愧,一直让母后操心了。”萧铭修不顾她劝阻给她行了大礼,这才起身说道。
既然太后低了头,萧铭修也要给送上甜枣,一点都不得了便宜卖乖。
“母后,儿臣记得王家虽然没有合适的闺秀,但是王氏外家陈家却有适龄的女儿,如今两位皇弟尚未娶亲,老七也即将弱冠,不如叫儿臣也沾沾光,给一对璧人恩赐良缘?”
太后眼睛一亮。
母子二人的目光交会,不约而同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计划通~
☆、第 62 章
有些事说开之后, 那种无形之中竖起的芥蒂便会消失不见,正如此刻的母子二人一般, 越说气氛越融洽, 看起来竟有种久违的相谈甚欢。
萧铭修见太后开心地接受了他的提议,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这会儿才发觉有些口渴, 喝了一口温茶, 便继续道:“母后,其实宫里的妃嫔都已很好,儿子又不是那等朝秦暮楚的贪欢性子, 宫里立那么多妃嫔主位也不是很有必要。”
太后微微一愣,她认真看着萧铭修,等他继续下去。
萧铭修就冲她笑笑, 态度很是诚恳:“老七老八都到大了,恒王叔家的堂兄、礼王叔家的两位堂弟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 应当开始瞧看起来。其实这也是儿子的不是,若不是儿子坚持为皇考守满二十七个月的孝,他们早就能成亲, 何苦等到这时。”
他说的倒是在理,不过这些年太后一直只操心王家、前朝和萧铭修的事, 宗室这些婚丧嫁娶她就有些忽略, 是以许多到了适婚年纪的宗室子弟便一直没有成婚,皇帝和太后没有这个意思,他们也不好自己上折子求。
便就蹉跎到了现在。
“我也是年纪大了,皇儿前朝事那么繁忙, 这些宗室本应由我来操心,结果却忘了干净,”太后捏了捏太阳穴,又看他,“不过皇儿到底是皇帝,也正年轻,宫里一个新人不进是不成的,不如等相图来了,我领着四妃给瞧瞧看看留三五个好姑娘,然后再找宗人府安排宗室的亲事。”
萧铭修这才道:“又要劳烦母后了,等过完年开春时节,儿子一定陪母后去玉泉山庄散散心。”
太后慈和地看着他,见他脸色已经缓和回来,便笑道:“你快去忙吧,顺嫔的事母后帮你安置,一定叫她养好身体,你就不用操心了。”
萧铭修便顺从地起身冲她躬身:“那母后先小憩片刻,儿子告退。”
他说罢大踏步地匆匆而去,片刻之后,皎月安静走了进来。
太后的脸又沉了下来:“顺嫔那真的不成了?”
她还是有点不死心,若是这个孩子能养住,不论男女都是天佑年的大喜事。
皎月冲她行了礼,这才起身回:“娘娘,顺嫔娘娘不仅小产,还引起产后血崩,虽然血是止住了,但是太医瞧着面色都不是很好,应当于后有碍。”
于后有碍,便是说这一次小产伤了顺嫔的身,以后恐再难有子嗣了。
太后手里慢慢盘着那串莹润油光的蜜蜡佛珠,低低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也是她自己不经心罢了。”
太后在宫中三十载,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不光是后宫的妃嫔们,前朝的大臣她也能镇得住,顺嫔那点小心思,太后一看就看明白了。
顺嫔是害怕了。
无论外人逼迫也好,她内心软弱也罢,打心底里,她都不是很想生这个孩子。
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女儿怎么办,一心只怕生出皇长子来,她不相信自己,也无法依靠家族,这个孩子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非要摆脱不可的累赘。她原本就不受宠,皇帝一年到头能去上三五此次就算不错,再往前一步是敢都不敢想的。她是潜邸旧人,又有嫔位在身,就这么平平凡凡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这个孩子刚来的时候她或许很喜悦,也很高兴,担当热情全部褪去,等她清醒过来之后,她才发现因为这个孩子带来的变化和磨难才刚刚开始。
她从来不是坚强的人,不聪明也不勇敢,哪怕孩子生下来她也无法保她平安长大,还不如现在就不生。
太后的脸色渐渐沉下来,一想起顺嫔这般软弱无能她就很生气,她低声道:“当年苗氏不过是低微的淑女,在宫里无依无靠,她都能有勇气把皇儿生下来,还养得这么好,虽说因为身子不好早早故去,如今不也被追封为太后了?”
皎月立在下首,阑意守在太后身边,只听她最后说了句:“人啊,还是得勇敢一点,才能走出不一样的路来。”
萧铭修出了西暖阁,这才让宁多福取了帕子,漫不经心擦了擦手心的汗。
宁多福道:“陛下不如先去偏殿坐一会儿,先用些午膳,等安辛那忙完,还要再来跟陛下禀报。”
萧铭修这会儿倒是有些胃口,他点点头,转身往南面走去。
百嬉楼很大,日常都是用来开宴席听戏,考虑人多事多,在两层楼的东西南北各修有一间暖阁,方便贵人们小憩。
萧铭修进了暖阁坐下,这才缓了口气:“弄些好克化的,快点呈上来便是了。一会儿沈雁来那审完,也叫他先过来。”
宁多福便躬身退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进来:“陛下先垫补,开开胃。”
等御膳上来,萧铭修才慢条斯理拿起筷子,因为过了平日里的饭时,他也不是太有胃口,用得便有些没滋没味。
就在这时,沈雁来敲门而入。
他不知道怎地换了一身衣裳,低眉顺眼地站在门口,身上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味。
萧铭修没抬头,继续用膳,只听沈雁来开口:“回禀陛下,顺嫔娘娘身边宫人都查完了。有两名小宫人都称早就被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收买,顺嫔膳食里的活血化瘀食物都是她们奉命调换的。”
“嗯。”萧铭修慢慢喝着粥。
“陛下,今日之事顺嫔宫中所有宫人都不肯认,跟来的昕棠姑姑和一名大宫女都说自己忠心顺嫔娘娘,绝无二心。顺嫔娘娘的膳食太医已经检查过了……”沈雁来顿了顿,没敢说下去。
萧铭修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沈雁来心里便一哆嗦。
他咬牙道:“今日顺嫔膳食里有一道酸辣汤,里面似是被加了钱串子磨成的粉,顺嫔娘娘吃了半盅下去,这才立即见效。”
钱串子就是蜈蚣,这东西对孕妇和胎儿极为不利,酸辣汤味道重,加在里面也尝不太出来,这么一盅下去顺嫔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萧铭修便问:“这药宫里也只御膳房有,顺嫔自己肯定弄不来,要查清到底是谁给她的。”
她身边的姑姑宫女黄门俱不知情,极有可能是她自己亲自下到汤里的,至于他为何这么做,沈雁来不甚清楚,可萧铭修却和太后一样明白。
她亲自动了手,就是不想让孩子白白逝去,她想拉一个垫背的。否则她真的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失去这个孩子,那刺鼻的鲜血会让心里有鬼的人惊慌失措。
果然,萧铭修话音刚落,安辛姑姑便匆匆进来,给萧铭修行了礼。
萧铭修放下手里的筷子,往后靠到椅背上:“说吧。”
安辛便道:“回禀陛下,刚查各位娘娘身边姑姑宫人,除宜妃娘娘身边的百合有些不对,其余皆无问题。”
她见萧铭修神色淡淡,便继续道:“百合是泰安十八年入宫,先于宜太妃宫中伺候,天佑二年宜太妃薨逝,她在尚宫局当了两个月的差,恰逢宜妃娘娘宫中有大宫女急病,便把她调入锦绣宫,因讨得宜妃喜欢,于当年年末升为大宫女。”
先帝的宜太妃就是原来的宜妃,也是先帝潜邸时的老人,她年纪比太后还要大三四岁,膝下无子又很和气,萧铭修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百合怎么说?宜妃又怎么说?”
安辛顿了顿,却说:“百合只说她身上的荷包不知道是谁送的,她因为好看才戴着,一直没看里面有什么。宜妃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没做过。”
萧铭修就笑了。
如果她真的什么都没做过,顺嫔绝对不会叫她露出“把柄”。
德妃背后有太后,顺嫔自然不肯惹,便把目光放到宜妃身上。
虽然陆首辅也能卡住她一家子的命门,可经这一遭,陆家到底如何还不知,她倒是有勇气赌这一把了。
萧铭修沉思片刻,便吩咐安辛:“把宜妃和她的宫人都扣下,其他妃嫔都叫各自回宫。”
说罢,萧铭修又补了一句:“你亲自告诉淑妃,说朕晚上过去用膳,叫她安排准备晚膳。”
安辛便行礼退了出去。
萧铭修擦干净手,自己起身往外走:“沈雁来,顺嫔的那两个小宫女你交给慎刑司,让苏年盯紧一点,一定要叫她们把事由说清。其他人先扣在这,你领慎刑司的人去顺嫔宫中,里里外外搜一遍,可疑的药物都留存。”
沈雁来便匆匆行去,只留宁多福在萧铭修身边伺候:“陛下,可是要回乾元宫?”
萧铭修没有动作,他眼眸深深,直直往东边看去:“顺嫔可还没醒,朕不得去瞧瞧?”
宁多福心里头一惊,虽然萧铭修跟之前在御辇上那番暴怒的做派不同,他也知道这会儿萧铭修已经生气了。
萧铭修刚走到东暖房门口,就听到里面顺嫔喊:“我要见陛下,你们让我见陛下。”
虽说声音有气无力的,倒是还能喊出声来,萧铭修面上越发冷淡下来,他一把推开房门:“朕就在这,你待要说什么?”
此刻的顺嫔躺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床上,被褥衣服都被换过,加上又吃了药,瞧着已经比刚才好了许多。
只是她的脸依旧瘦得只有巴掌大,面上青白一片,估摸着不养个一年半载养不回来。
萧铭修一看她,心里头的怒火止都止不住,他深吸口气,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说吧,朕听着呢。”
顺嫔却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淑妃娘娘:于是今天又没有我的戏份,寂寞如雪,想要作妖。
陛下:再等等,让你使劲作妖!
感谢:Auroralones的深水鱼雷,琅珅的地雷*3~
太开心了,收到了深水鱼雷上了小喇叭,高兴高兴~
☆、第 63 章
萧铭修的态度, 跟顺嫔想的不太一样。
可事已至此,再退缩已经不能, 只是萧铭修的态度让她慌神, 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萧铭修也不想同她多话,只淡然坐在那沉思。
这时候就显出宁多福的懂事来了, 他轻声催道:“顺嫔娘娘, 您倒是说啊?”
顺嫔使劲咬了一下嘴唇,她从来跟萧铭修也没亲近到哪里去,见他沉了脸难免有些胆怯。对于她这个“被害”的可怜人, 他一进来不仅没有安慰,反而态度疏离坐得很远,这让顺嫔的心渐渐往下沉去。
可她自己给自己安排好的路, 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走下去,顺嫔咬牙道:“陛下, 臣妾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又遭了大罪,您可得给臣妾做主啊。”
萧铭修把目光挪回到她身上, 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释然,这个潜邸时便伺候他的女人一直都是柔情似水的, 他是真的没有看清,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的。
释然的是,他孩子的母亲永远不会是这样的人了。
萧铭修决定不在她这浪费时间,他当即开口道:“你的主,朕能做吗?”
顺嫔低下头去, 好不可怜滴小声抽泣:“这宫里头,也就陛下能给臣妾做主了。”
萧铭修轻声笑了:“好,朕就给你做一回主。”
“你这一手偷天换柱,把自己做的事嫁祸到她身上,现在她已经被看管起来,今天这一出戏以你最期待的方式落幕,你是不是很开心?”
顺嫔急切道:“请皇上明察,臣妾怎么可能嫁祸宜妃娘娘呢!即便是臣妾想嫁祸,也不能拿腹中骨肉来做椽子。”
兴许是为了表示自己万分哀痛,顺嫔的眼泪滴滴落到地上,溅开斑驳的泪痕。
萧铭修竟觉得有些恶心……他看着她惺惺作态,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朕什么时候说查出来是宜妃了?”
顺嫔的哭声戛然而止。
萧铭修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你不想生这个孩子,没有勇气做母亲,朕可以理解。但皇家骨血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哪怕你早同朕商量,等孩子生下来过给别的妃嫔养,朕都能善待你们母子。”
可你非要选一条最黑暗的路,闷着头义无反顾往前走,顺手拉下几个人便是几个人,实在叫人齿冷。
“这个孩子朕只当跟自己无缘,他命不好,摊上你这个母亲,也是他命好,不用来人世间再遭一回罪。”萧铭修一字一句,把顺嫔虚伪的哭泣全部怼了回去。
顺嫔抬起头来,漠然地看着他,表情有一些狰狞,也有一丝怨恨。
“难道全部都怪臣妾吗?陛下,若不是您无能,若不是您还未掌控前朝,臣妾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宁多福立即训斥道:“大胆,陛下面前休得胡言!”
萧铭修冲他摆摆手,对顺嫔道:“你说,朕听着。”
顺嫔挣扎着坐起身来,不顾小产后虚弱的身体,盯着萧铭修狠狠说:“臣妾入宫五载有余,从来都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从前臣妾不受宠,等陛下成了真龙天子,臣妾虽封嫔位,日子也依旧还是那般寡淡。我没有能依靠的外家,也没有陛下的宠爱,你说这个孩子我敢不敢生,能不能生?”
她已经钻了死胡同,无论谁劝她,无论旁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萧铭修淡漠地看着她,这一刻心湖里一直翻涌的湖水终于趋于平静,再也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你后悔吗?”
顺嫔愣了愣,萧铭修看到她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臣妾、臣妾不悔。”
萧铭修站起身来,他看都没看她,转身走到门口:“带着你的不悔,好好过完这一生吧。”
说罢,他便大步向前走去,任凭身后的顺嫔撕心裂肺地哭着,他都没有回头。
此时的小花厅,只剩下宜妃和她的大姑姑紫苏,百合已经被带走,不知道去了哪里。紫苏今天本没有来百嬉楼,还是百嬉楼的管事姑姑特地派人叫她,她才匆匆赶了过来。
宜妃白着一张脸,手里的帕子拧得不成样子,一瞧就知道她在害怕。
紫苏也有些心浮气躁,却还是劝她:“娘娘且先别急,一会儿跟陛下解释清楚便是了。”
宜妃苦笑出声,没有说话。
正巧这时,萧铭修一步踏入花厅,就站在那看向宜妃。
他前头还等着数名朝臣,便也懒得多费口舌,便直接问宜妃:“你且说实话,今日之事你知不知情。”
宜妃一下子被他问住了,她一张粉白的花容这会儿也成了冬日的残辦,泛着苦涩的冷香。
萧铭修皱起眉头,却还是站在那,想等她一句话。
宜妃见他面露不愉,却依旧没有走,一双眼眸迅速泛起红光,眼泪顺着脸蛋匆匆滑落。
“陛下,臣妾对天发誓,今日顺嫔小产之事,臣妾半分都不知情。”
萧铭修沉着脸看她,却突然问:“东安围场时,朕同淑妃离宫三日,你手下那个叫如虹的宫人做过的事你认不认?”
宜妃的眼泪潺潺不绝,她低下头,纤细的脖颈仿佛一下子就能折断:“臣妾认,就这一件事,臣妾认。”
不知怎么地,萧铭修略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这就准备回乾元宫了。
宜妃猛地抬起头,她努力大睁着朦胧的双眼,深深望着他高大的背影。
她喊住他:“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只是一时被嫉妒迷了眼睛,做了这一件做事。”
“陛下不要厌弃臣妾。”宜妃哭得几户哽咽。
萧铭修脚步微顿,许多话涌上心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站在花厅门口,外面天上阳光灿灿,这个冬日里难得明媚的大晴天,他却失去了一个孩子。
便是九五至尊,他也会悲痛,也会伤心,可人人惦记的都是她们自己的得失不易,没有人为他着想半分。
若不是刚刚太后慈祥地劝了劝他,这会儿他根本不会停下来跟宜妃多费口舌。
“之后的事有太后娘娘做主,你且好自为之吧。”萧铭修闭了闭眼,快步离开了百嬉楼。
门外,依然阳光明媚。
景玉宫,茶室里。
谢婉凝正跟谢兰对局,谢兰棋艺平平,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赢不了谢婉凝,因此便随心所欲乱下,倒是让谢婉凝很是喜欢。
“今日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动静闹得太大了,我刚瞧着陛下脸都青了,肯定很生气。”
谢兰摸了摸她手边的茶,感觉有些凉了,便又换了一杯温热的给她。
“何止是陛下,便是太后也气得不清,瞧着得难受好些时候。”谢兰轻声回。
谢婉凝就叹了口气。
“我真弄不明白,她们为何要弄这一出戏,低调些不好吗?”
今日顺嫔在宫宴上小产,明日满朝文武都能知道,这背后黑手若是不罚,实在也说不过去。无论谁动的手,肯定有更深的目的在里面,谢婉凝对这里面的许多事都不知情,便也不好猜了。
谢兰就问:“娘娘觉得,最有可能的会是谁呢?”
谢婉凝落下一子,边看棋盘边说:“无论是谁,反正不会是我跟太后,我估摸着宜妃的可能也不大,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宜妃背后牵扯太多了,她若是动手,绝对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她父亲位极人臣,她在宫中瞧着花团锦簇,其实早就被套上枷锁,首辅女儿的身份不仅没有给她施加特权,反而让她步履艰难。
宫里头的下三位小主人人都说宜妃娘娘和蔼可亲,背地里她指不定忍得多辛苦呢。
“若是宜妃动手,肯定要让这孩子悄无声息地没,无论如何也不会闹大,这样将来万一被查到头上,她和陆家都无法承担这个后果。”
谢兰就笑:“娘娘今日倒是沉稳,我听说太后也多有赞赏。”
反正茶室里只有她们两个在,谢婉凝说话也更自在些:“哎呦今天那景色妈妈可是没看见,一群人跟那哭哭啼啼、慌里慌张的,真是看不过去。反正德妃早就吓得不行,我若是不管反而还要落下埋怨,索性便直接安排起事来。好久没有这么管事了,倒是还挺有意思的。”
对于谢婉凝来说,每日里有些事情做反而舒服,看书下棋插花赏景,总有腻歪的时候。每日若是能有个半日正经差事,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谢兰就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姐倒是操劳性子,不愿意闲着。”
谢婉凝就笑:“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候被管得太紧,这闲下来的时候长了,我又反而觉得浑身不得劲。不过眼看就是新年,宫里头宴会不断,我肯定又要有事忙。”
她原本只是跟谢兰闲话家常,未曾想到竟“天随人愿”,她呆坐在饭桌前,有些不确定地问:“陛下您说什么?臣妾没听清。”
两人凑在一起,头顶着头小声嘀咕着。
萧铭修见她那傻样子,心里的郁气也散了散,在她耳边低声道:“母后觉得你聪慧稳重,能处理好宫事,跟朕提议升你为贵妃,统领东西六宫事,朕已经准了,着礼部和钦天监选吉日行册封大礼。”
谢婉凝是真的傻了,她呆呆看着萧铭修,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今日顺嫔闹这么大事,她反而要做贵妃了,还是太后娘娘亲口提议!这怎么跟话本子似的,别是还在做梦吧。
萧铭修看她使劲掐了一把大腿,忙去握住她的手,忍着笑道:“不是做梦,是真的啊。”
“你还当不得朕的贵妃不成?宫里上上下下,也就你最合适了。”
萧铭修捏了捏她的手,这才觉得踏实下来。
谢婉凝眨了眨眼睛,张嘴就问:“那以后我的膳食份例就能涨了吧?!”
萧铭修忍不住笑出声来。
“能能能,都依你。”
作者有话要说: 新晋贵妃娘娘:涨工资了敲开心!
☆、64
两人说话的工夫, 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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