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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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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谢氏深闺,谢氏虽说是世家大族,却并不算富贵,她母亲对她管教极为严苛,轻易不肯娇惯,便是因此,早前来月事时才冻了身子,后来每次便越发疼痛,进了宫后萧铭修得知此事,特地叫太医院妇科圣手魏医正给她调理,到了今年已经基本上好全了。

    便是单单因为这事,谢婉凝都很感谢他。

    帝妃二人便站在那亲亲密密说起私房话来,那韩淑女脚上疼痛难忍,又不能坐下,没一会儿就颤抖起来。

    若不是沈雁来一双硬如铁骨的手扶着她,她早就摔倒了。

    她原本以为淑妃娘娘早就走了,她也知道她今日来了御花园,那一句话不仅显得淑妃娘娘嚣张跋扈,还能把自己衬得楚楚可怜,简直是一箭双雕。

    只是万万没想到,背地里编排人的时候被人亲耳听见,这会儿韩淑女吓得六神无主,满脸都是虚汗。

    就在几步之遥,谢婉凝的目光扫了过来。

    “这位妹妹,原来真的是摔着脚了?怎地这般马虎呢。”谢婉凝温言道。

    这小妃子一看就是没跟她打过交道的,怕是连灵心宫的宫门都没怎么出来过,在宫里头偏听偏信,真以为她是那般嚣张跋扈之人。

    不过她错的离谱,宫里头最嚣张的可不是她谢婉凝,而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她的主位德妃娘娘。

    虽说谢婉凝也是潇洒肆意,可平日里只要不惹到她面前,她是根本懒得搭理这些人的。

    有那个功夫,读读书吃吃茶不好吗?哪里有功夫管这些个破烂事。

    这会儿无论沈雁来手上劲儿多大,小妃子都拼命挣脱开,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跪到地上。

    “陛下、淑妃娘娘,是妾自己胆小摔了跤,都是妾的错。”她好歹还受过宫规教导,这句话倒也没怎么结巴,顺利说了出来。

    谢婉凝的手正亲亲热热扶着萧铭修,这会儿一听这话,不由轻轻捏了他一把。

    皇帝陛下面上一丁点都没显露出来,只伸手拍了拍她的纤指,笑容更盛。

    沈雁来见陛下和娘娘自都不言语,便知道两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便忙给身后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两三步凑到淑妃身边,轻声问:“娘娘这是打哪来?”

    谢婉凝便拉着萧铭修转了个身,软软靠着他,往望春亭指了指:“臣妾刚温好了茶,陛下过去解解暑?”

    萧铭修这才笑了,他声音清朗,听起来心情是极好的:“凝儿那的茶最好,朕便去吃两杯,也好同你说说话。”

    刚还叫爱妃,转眼功夫便成了“凝儿”。

    这一行主子们是浩浩荡荡走了,留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黄门,愁眉苦脸跟那小妃子说:“小主,您这还能起来吗?奴才伺候您回宫吧。”

    只看那单薄身影,抖得不成样子。

    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别的什么……

    ☆、13.第 13 章

    且不说那小淑女回去后得被德妃如何磋磨,被谢婉凝扶着往望春亭走的皇帝陛下,这会儿却说:“德妃宫里头,竟也有这般事。”

    他平日里对后宫实在没几分耐心,有谢婉凝在这里看着,他是比较放心的。

    正是春秋鼎盛之年,作为一个皇帝,他满腔热情都放在了前朝,对于后宫自然投入不了太多精力。

    德妃的灵心宫他去的少,自是没见过这韩淑女的,便是如何也没想起来宫里还有这一号人物。

    谢婉凝便笑了。

    “陛下虽然后宫不丰,倒也是有些佳人的,且不说位份最低的淑女,便是才人也有个五六位,只陛下没怎么见过罢了。”

    萧铭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谢婉凝知道他没怎么上心,便不再说这话题。

    “之前陛下说的荷包臣妾绣好了,回头陛下去景玉宫,臣妾再打最后的如意络子,看陛下喜欢什么颜色。”两个人说着话的功夫,便上了望春亭。

    萧铭修一进去就笑起来,这里布置的实在是舒服极了,连他的座位也给安排好了,一点都不用他操心。

    “满宫里,就你知道怎么过的舒服。”

    萧铭修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坐到软垫上。

    在他面前,茶已经煮好,正散着微弱的香气,静静摆在那。

    谢婉凝也坐到他身边,取了小炭火桌炉,亲自给他烘烤茶点:“春秋百年,不过转瞬,这一辈子不好好过,岂不是亏了?”

    她把拇指大小的年糕摆在烤盘上,往上轻轻刷着蜂蜜,炭火幽幽散着热气,却并不叫人觉得热气扑面,反而有一种闲适在里面,从内而外觉得满足。

    萧铭修愿意多同她在一起,便也是因为这个。

    同她相处,总能叫他觉得分外舒服,没有那些阿谀奉承,也没有曲意逢迎,有的,只是随意而惬意的平淡生活。

    不一会儿,蜂蜜年糕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谢婉凝用银筷取了一小块放到碟子里,往他面前推了推:“陛下且试试?这一块蜂蜜不多,没那么甜。”

    萧铭修不是很喜甜口,不过今日她没想着还要伺候他,带的都是自己爱用之物。

    软糯还有些烫口年糕下了肚,萧铭修倒也不觉得很甜,糯米的香味很重,掩盖了所有的甜。

    不过他也就吃这一个,剩下的,谢婉凝便也不客气,一个接一个吃。

    等她吃到第四个,萧铭修便握住她的手,不叫吃了:“下午吃多糯米,不好克化,可要适可而止。”

    谢婉凝原本想着当着他的面谢兰不敢管她,结果他倒是管上了,只好恹恹住了手,叫人把小炉子撤下去了。

    萧铭修过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散心的,如今被她这样哄了一遭,心情格外地好,见她又自顾自拿起书来读,便问:“今日怎么想着出门了?”

    其实谢婉凝这个人有点懒,她不是很爱出宫,平日里只喜欢在景玉宫待着,难得大夏天她来一回御花园,他倒是不怀疑她是故意过来堵他的。

    毕竟他一个月要去好几回景玉宫,有什么事自然能关起门来说,没必要非来御花园。

    听他这么问,谢婉凝忙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今日尚宫局新呈的夏装,我瞧着颜色喜庆,又在宫里头闷了好些日子,便出来溜达溜达,好不好看?”

    萧铭修只听她这么问。

    他认真看着她娇美的笑脸,不由轻声道:“好看极了。”

    谢婉凝这才心满意足,坐下来又说:“有新衣裳当然要出来显呗显呗,只是没想着御花园一个人没碰见,倒是偶遇了陛下,也是臣妾运道好。”

    难得穿新衣服出来逛园子,就碰见皇帝陛下,这运气自然是顶好的。

    这会儿一阵清风拂过,萧铭修一双凤目往远处眺望,心思也跟着飘远了。

    “运道自然是极好的。”谢婉凝只听他这般念叨一句。

    之后,萧铭修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工夫搭理她了。她也不再上赶着巴结他,乐的个轻松自在。

    金乌西行,渐渐藏进云朵中,天色一点点沉下来,落了满地余晖。谢婉凝放下手里的书,见他似乎还在想着前朝的事,不由心里叹了口气。

    做皇帝,倒也不容易。

    便是来御花园赏景,心里头也放不下那许多烦心事,眼里看着花团锦簇,心里头却一团乱麻,也不知在忙什么大事。

    只是到了这个时辰,萧铭修就得回宫用晚膳了。

    沈雁来看起来十分严肃,他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却也难得给谢婉凝使了使眼色。

    谢婉凝便起身,凑到萧铭修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陛下,天色晚了,该回宫了。”

    萧铭修这才如大梦初醒,一下子回过神来。

    “这么晚了啊。”萧铭修回头看了一眼谢婉凝,见橘色的落日把她的脸镀上一层金色,显得她是那么温婉美丽。

    “可不是,定是御花园的景色好,叫陛下流连忘返呢。”谢婉凝也会讲话。

    萧铭修轻声笑笑,他率先起身,随即把手伸给谢婉凝:“多谢淑妃娘娘陪伴赏景,晚上是否可赏脸,再多陪朕一顿晚膳?”

    谢婉凝倒是没想到今日还有这等好事,忙使劲点头:“陛下的小厨房,臣妾可是垂涎多时了。”

    乾元宫的小厨房名字听上去平淡无奇,却比御膳房要好不知多少,从这里出来的菜色就没有不精的。谢婉凝如今最是讲究吃穿,对乾元宫的小厨房也总是十分期待。

    不过,萧铭修很少招妃子去乾元宫侍寝,她也很知趣不怎么去乾元宫打搅他,到底也蹭不上几次饭,一直颇为遗憾。

    今日倒是有这个好运了。

    萧铭修见她竟为这么点小事高兴成这样,不由也有些奇了:“小厨房的手艺御膳房也有,哪里有什么稀罕的?”

    谢婉凝跟在他身后半步,笑容是真心实意的:“陛下可就不知了,御膳房虽手艺也好,不过许多菜到了景玉宫就凉了,加炉子再热就不是那个味。再一个,御膳房的食材花样不算多,许多湖里海中的鲜味都无,日子长了,自然是有些想念的。”

    说起吃来,她倒是有极大的热情。

    一口气絮絮叨叨这么多话,回过神来见萧铭修正挑眉看着自己笑,谢婉凝难得红了脸:“唉,陛下可别嘲笑臣妾。”

    萧铭修不由想起前朝的事,倒是有些感悟:“一餐一饮都是天恩,农民不易,谷米难生,便是你一个深宫中的女子都知道珍惜,偏就有人不懂呢?”

    谢婉凝立即闭嘴了。

    这怎么什么都能想到朝里的事?这可叫她怎么接话啊!

    不过萧铭修也没感叹太久,他不过说了几句,便给沈雁来丢了个眼色。

    晚膳时,谢婉凝果然就瞧见一道素炒小河虾,那河虾已经掐头去尾,红彤彤的很是喜人。

    她毫无所觉,分外满足地吃了一口,虾肉香甜的滋味在口中炸开,真是回味无穷。

    等一口饭吃完,她才笑道:“臣妾娘家在琅琊,那边有一条鸣春江,每到这个时节,船家便会去江中打虾,便宜不说,还十分新鲜。”

    萧铭修见她吃的满意,自己也觉得今日的晚膳分外有滋味,他难得多用了半碗参汤,笑道:“你倒是喜欢吃这个,也是巧了,平日里小厨房鲜少做这道菜。”

    在他身后,沈雁来平淡地垂下眼眸。

    陛下这哄人的手段,似比以前还要高超了。

    虽然难得来乾元宫用晚膳,谢婉凝倒也没暴饮暴食,只将将用了个八分饱,便打住了。

    前世缠绵病榻多年,她自己看了不少养生书本,不任性的时候,还是很讲究的。

    萧铭修见她用完了,便招手叫人把餐食都撤下去,自己起身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在前庭遛弯。

    落锁之后的长信宫,安静得仿佛没有人,昏黄的宫灯闪在前庭四周,照亮了脚下的玉石路。

    “过些时日便要去东安围场,你且要提前准备好行李,那边缺医少药,什么都要备齐。”

    谢婉凝没去过那么久的围场,对那边不甚了解,萧铭修潜邸时经常陪先帝过去围猎,倒很是知道一些。

    “诺,多谢陛下关心,”谢婉凝笑道,“有兰姑姑给我操心,不会准备不周的。”

    那倒是,萧铭修对她身边的几个伺候人很满意,便没再多嘴。

    虽说两位姑姑是他特别用心给选的,其他的大宫女却是谢婉凝自己挑的,这位兰大姑姑也是她从娘家带进宫中,在宫里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不得不说,谢家还是有世家大族的底蕴,只是太过清高,到底也没能再往前走一步。

    便是家里有女儿入宫为妃,也毫不攀龙附凤,白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不过,萧铭修倒也知道谢婉凝跟家里不痛快,难得三年一次的端午节,也不说叫家里人过来看望,宫里头这么多主位,只有她似乎跟家里断了联系,只把景玉宫当了家。

    想到这,萧铭修竟难得生出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伸手把她揽进怀中:“晚上就留下吧,再去景玉宫太匆忙。”

    谢婉凝便靠近他怀里,轻轻闭上眼睛:“好。”

    ☆、14.第 14 章

    石榴殿是乾元宫的偏殿,嫔妃侍寝多于此。

    因着萧铭修说叫谢婉凝留下,乾元宫的大姑姑安辛便早早给石榴殿寝宫换上干净被褥,就连熏香都换了淑妃娘娘最喜欢的兰泽香,十分体贴。

    帝妃二人在前院中散完步,萧铭修就要去御书房忙政事了,春雨和夏草便伺候着谢婉凝去了石榴殿,准备先行沐浴更衣。

    便是出门的时候未曾带着贴身里衣,早早回去休息的谢兰也已经打理妥当,派人送来了她的里衣和常用物品。

    安辛年纪不轻,瞧着同谢兰差不了些许,她长得倒是一副柔和面容,就是平日里有些不苟言笑,乾元宫的大小宫女都很怕她。

    不过到了谢婉凝这里,母夜叉也要变成俏佳人,她还未走近石榴殿,远远就瞧见她在门口等了。

    谢婉凝便轻声笑笑:“今日里要劳烦安姑姑了。”

    安辛上前两步,亲自过来搭把手,把她规规矩矩扶进殿中。

    “娘娘且先等等,”安辛叫她坐了上座,又打发小宫女送上馨香的瓜片,“浴桶刚上了蜡,一会儿才好用。”

    萧铭修几乎不招嫔妃留宿乾元宫,今日难得心血来潮,倒是叫安辛好生忙活一场。

    谢婉凝端起鹅黄的茶碗,抿了一口茶:“不急,陛下还有事要忙。”

    萧铭修虽说年轻,却是相当勤勉,每日都要忙到子时才会歇下,今日哪怕有谢婉凝等在这,他也不会早太多。

    安辛极有分寸,她是伺候萧铭修长大的管事姑姑,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对于这位貌若天仙的淑妃娘娘,他还真不是光看脸便盛宠至极,总有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原由,她瞧不清楚,却也知道要如何对待谢婉凝。

    想到这里,安辛难得展露笑颜:“便是陛下繁忙,娘娘沐浴过后也能先歇歇,寝殿已经准备好了。”

    谢婉凝便冲她笑笑:“姑姑真是太有心了。”

    话音落下,春雨便过去扶了安辛一把,把她整个人拖起来:“姑姑可是陛下身边的老人,可万万不好再如此客气。”

    说话的功夫,水阁便准备停当,春雨和夏草便伺候着谢婉凝进去沐浴,一时间真是香气撩人。

    小宫人伺候着一直没走的安辛,小声在她边上嘀咕:“娘娘真是美,难怪陛下爱若珍宝。”

    安辛垂下眼眸,冷冷瞥她一眼:“多嘴。”

    小宫人撅撅嘴,她是安辛新认的干闺女,自然比其他宫女有底气,闻言便撒娇道:“姑姑,玲玲又没说错。”

    陛下自是龙章风姿,风采卓然,任是十一二岁的小宫人,日日伺候在乾元宫,却是没有不动心的。

    若不是安辛管教极严,怕早就要出祸事。

    安辛刚刚还言笑晏晏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她淡淡看向小宫女,直到把她看得满脸是汗,才开口说道:“陛下自是天璜贵胄,但男女之事,也不光要靠皮相。”

    她说的不仅仅是小宫女夸过的淑妃娘娘,其实也在隐隐说陛下。

    这宫里,除了早年跟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她、宁多福和沈雁来,其他人大多觉得陛下温和仁慈,从不轻易动怒。

    可实际上,这位陛下是个冷情人。

    看似温柔缠绵实则冷淡至极,他好似没有情,也没有心,心里想的只有国事,什么后宫,什么女人,之于他不过是闲暇之余的调剂罢了。

    淑妃娘娘这般盛宠,陛下看上的必不是她的皮相。

    论说美丽,宜妃娘娘娇俏可爱,贤妃娘娘冷淡端庄,顺嫔柔情似水,端嫔明艳直爽,宫中女人,各有各的千娇百媚,在她们之中,淑妃娘娘虽说拔得头筹,却也不是独一无二。

    便是这样一个妃嫔,却偏偏叫皇帝陛下如此恩宠,她必有其他妙处。

    思及此,安辛又冷冷看了一眼小宫人:“以后你不用跟在我身边了,去尚宫局当差吧。”

    小宫女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可深宫内院,天子近前,她连求饶都不敢,只哆哆嗦嗦的退了下去。

    另外一名二十多岁的大宫人便替了上来,跟在安辛身边给她捶背:“小玲年纪还小,在尚宫局有钟姑姑看着,再几年便懂事了。”

    安辛轻声叹了口气。

    这宫里的宫女都是苦命人,谁不想做人上人呢?瞧着妃子们各个锦衣玉食,是个人都要羡慕。

    若说哪个宫女不羡慕,那才是假话。

    可这乾元宫可以有一心上进的宫女,却不能有什么都看不清的蠢货,这以后要是坏了事,还不得连累她们所有人。

    那大宫女却是仔细人,见她精神不太好,便道:“淑妃娘娘一会儿子该出来了,您看晚上是否要准备些小点,仔细主子们夜里饿。”

    石榴殿经年不开,这难得开一回,她们可不就慌了手脚。

    安辛这才精神起来:“是这个理,还是你懂事。”

    她说罢,便利落地吩咐起来。

    等外间都忙完了,谢婉凝才沐浴完毕,穿着一身软绵松散的棉纱里衣出了水阁。

    她一头长发松松挽在脑后,比之白日里的明艳照人,此刻的她却多了几分清秀灵动,也依然是极美的。

    安辛忙迎上去,亲手扶着她往寝殿里走:“娘娘,里面茶水点心都备好,也熏好了香,您先歇歇,若是御书房熄了灯,下臣立刻过来禀报。”

    不可谓不贴心了。

    谢婉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承她这个情。

    等谢婉凝进去安置下来,安辛才松了口气。

    不管她同陛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她现在有宠,她就好好伺候,若是哪一天这恩宠没了,她也再到不了这乾元宫,不妨什么事。

    大宫女跟在她身边,给她换了一碗醒神茶,小声说道:“以前很少瞧见淑妃娘娘,倒是难得的和气人了。”

    安辛便笑了。

    人活的有底气,自然就和气了,她不用操心任何事,整日里可不就心平气和,开朗舒心。

    谢婉凝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待朦胧转醒,才发现萧铭修已经过来,正坐在窗边读书。

    昏黄的宫灯下,皇帝陛下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仿佛都在发光,端是俊美无俦。

    春雨和夏草都出去了,显然是萧铭修赶走的,这会儿寝殿里只有他们两人。

    谢婉凝揉了揉眼睛,撑起身体靠坐在床边,这才道:“陛下怎么不叫醒臣妾。”

    萧铭修回过头来,冲她温和一笑,那样子更是英俊不凡,叫谢婉凝迷糊之间,难得有些恍惚。

    “看你睡得熟,朕便不舍得叫了。”

    一听他这温柔缱绻的话,谢婉凝顿时吓醒了。

    她拍了拍噗通乱跳的心,掀开被子下了床来。

    寝殿里通过风,隔间里又有冰山镇着,倒是凉爽舒适,一点都不觉得闷热。

    “陛下忙了一天,早些安置吧。”

    萧铭修见她穿得单薄简单,便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解开身上的披肩盖到她肩膀上:“还早,我们说说话吧。”

    谢婉凝一顿,缓缓垂下眼眸:“陛下请说。”

    萧铭修轻声笑笑。

    他说要说说话,可他跟她说的大多都是正事,鲜少有风花雪月的时候。

    “过几日便要去东安围场,到时候不光有宗室,还有近臣。”

    谢婉凝脸上的笑便慢慢收了回去,她认真看着萧铭修,轻声开口:“陛下尽管吩咐。”

    “五城兵马司的总司监夫人姓柳,娘家也在琅琊府。”萧铭修只说了这一句,便停下了。

    五城兵马司实际上是京中东西南北中五处兵马指挥司,大楚立国之初是五城分管,到了先帝时首立总司监,正三品的官职,统辖京中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①

    这个位置说重要,又不如九门提督重要,说不重要,却也掌京师兵权,是个可大可小的位置。

    如今九门提督是太后的亲侄子王则仁,萧铭修继位之后一直没有动他,显得并不着急。

    谢婉凝身处后宫,却对前朝官职了如指掌,虽不知这些位置上有什么人,可一旦有要事,萧铭修自会同她知会。

    她想了想,看着萧铭修道:“琅琊府有王谢两家,是历百年的大氏族,除此之外,还有柳花费许四家,是先帝爷时新起的家族。”

    柳花费许四家也被琅琊百姓称为柳花飞絮,实在是相当风雅的。

    这四家在朝中多有任职,虽说一二品的大官从未出过,可三品以下的官职却有不少,蚂蚁虽小,却可以撼动大树。

    这位五城兵马司的总司监夫人出自柳家,谢婉凝一听就明白了。

    “不知这位柳夫人,排行第几。”

    萧铭修就笑了。

    他最喜欢同她说话,一点就透。

    “不大不小,正式排行第八。”

    柳家八姑奶奶的母亲是许家三房的庶女,而许家三房的嫡女却是嫁给了她亲舅舅,也就是她母亲花氏的大弟弟为妻。

    所以这位柳家八姑奶奶,若是从她母亲那里论,却是跟她同辈的远房表姐了。

    王谢两家在朝中皆无人脉,可这些沾亲带故的姑表亲里,却有不少人。

    谢婉凝顿时就明白了萧铭修的用意,当即就笑道:“早年在闺中时还同八表姐一起玩过,经年不见也怪是想念的,等去了东安围场,可要好好叙叙旧。”

    萧铭修认真看了她一眼,直到把她看得红了脸偏过头去,他才淡淡笑道:“真乖。”

    ☆、15.第 15 章

    古人常说夫唱妇随,不是没道理的。

    历代大楚皇帝同后宫关系如何,萧铭修并不是十分清楚,不过到了他这里,因为有谢婉凝在,许多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

    他不便办的事情,交代给她去办,也一样能办的妥妥贴贴。

    五城兵马司总司监名叫何正武,只是个普通人家出身,并不是世家子弟,当年若不是他高中武状元,柳家也不能把女儿嫁给他。

    便是庶女,也毕竟是大家闺秀,嫁给他算是下嫁了。

    谢婉凝见萧铭修也不读书了,边伺候着他吃了一碗安神露:“臣妾这位八表姐是个爽快人,办事一准不错。”

    萧铭修虽说亲政多年,朝中却没有多少自己的人脉,他生母只是个县令家的姑娘,进宫后初封淑女,熬了好多年才有了他。

    便是运气好生下皇子,也不过就封到婕妤。

    后来啊……

    萧铭修垂下眼眸,只说:“回头朕把折子写好,你交给她便是了。”

    谢婉凝也不知他为何沉下脸来,也只点了点头,又端来薄荷水给他漱口,这才轻声细语问:“时辰不早了,不如早些安置?”

    她可是怕了他,萧铭修这人瞧着光风霁月,实际上却阴晴不定,他心思极深,轻易不叫人看出端倪,她平时说话都十分小心。

    便是今日,明明事情谈的相当顺利,他却不知怎么的就掉了脸,叫她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萧铭修心中微微一动,扫眼过去见她正小心翼翼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好笑。

    这丫头平日里胆子大的很,仗着有他撑腰,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到了他这倒是知道小心了,果然是个聪明人。

    “好了,”他握住她微凉的手,“不说这些了,早些安置吧。”

    心情虽说并不十分美妙,床笫之欢他却还是有些兴致的,倒是谢婉凝这一夜被他来回翻腾,姿势不停换,最后累的一双细白长腿都哆嗦了,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外面响起鞭炮声,这才松了口气。

    萧铭修从她身上翻下来,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两人紧紧贴在一处,倒是十分的契合。

    谢婉凝又困又累,脑子里茫然一片,却隐约感觉他在脸上落了一个轻吻,听他说:“只要你乖乖的……”

    我还不够乖乖的?谢婉凝在心中嘀咕一句,下一刻便沉入梦乡。

    按宫规,小妃子是不可在石榴殿过夜的,一般侍寝完就要回宫,而主位娘娘们就可以留一整夜,不过也要在早朝之前离开。

    今日见谢婉凝不知不觉睡着了,萧铭修难得动了些怜爱之心,便叮嘱安辛:“就叫她睡,谁也不准吵,叫小厨房把早膳备好,待她醒来用了再走。”

    安辛刚要称诺,就听他又吩咐:“早膳做些开胃好克化的,再备一份竹笋老鸭汤,务必叫她吃一碗。”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上朝去了,留下安辛跪在那,满脸的不可思议。

    人人都知淑妃娘娘荣宠不衰,倒是许多人都只看到表面上的恩赏,平日里还能这般细致妥贴,才是淑妃立身不倒的关键。

    能叫陛下这般用心的,她是头一个。

    大宫女心里头羡慕,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上前扶起安辛:“姑姑,小厨房便叫奴婢去吧,留下魏紫在这准备洗漱用具,姑姑且回去眯一会儿,仔细今日精神不足。”

    石榴殿里有妃嫔侍寝,安辛是不好安睡的,淑妃算是这几个月来的头一份,安辛便只能守在旁边的偏殿,就怕主子有什么吩咐。

    安辛扭头望了一眼安静的寝殿,微微摇了摇头:“一晚上都守了,不差这一会儿,你先去忙吧,记得早膳务必要精致些。”

    大宫女姚黄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没伺候过淑妃娘娘,便悄悄寻了守在寝殿门口的春雨,轻声细语问了几句,这才退了下去。

    石榴殿便安静了下来。

    谢婉凝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却仿佛根本就没有睡着。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总觉得有什么压在身上,似乎有一双手狠狠卡才脖颈之间,叫她穿不上气来。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当年久病缠身之时,她从心底里感到绝望。

    谢婉凝全身都出了汗,她辗转不能深眠,表情渐渐狰狞起来。

    “为什么,”她哆嗦着念叨着,“为什么?”

    听闻寝殿里有动静,春雨立即开门而入,然而入眼却是自家娘娘潮红的脸颊和皱起的眉头。

    她下意识转身阖上门扉,把旁人的目光拒之门外。

    春雨迅速打了一条温帕子,过来帮她净面:“娘娘,且醒醒。”

    她的声音温柔细腻,仿佛带着春日里醉人的栀子花香,谢婉凝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渐渐松开眉头。

    “春雨……”谢婉凝呢喃道。

    春雨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心里很是着急:“娘娘,您醒醒,您魇着了。”

    谢婉凝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春雨头一次见她这个模样。

    她满脸是汗,表情惊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神采。

    春雨声音温柔,她倾身上前,左手握住谢婉凝的手,右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抚:“娘娘,只是个噩梦,您醒了就没事了。”

    谢婉凝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她深吸口气,轻声说道:“只是个噩梦……”

    可是,这噩梦太真切了,她恍惚之间,觉得自己仿佛有什么忘记了,却又有什么重新被记起。

    脖子上那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还在,那是属于上辈子的,她一直不愿意回忆的已经被她自己努力遗忘的过往。

    那时候她缠绵病榻,意识模糊,最后到底是怎么咽气的,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这一场梦魇,却叫那些淡去的回忆渐渐复苏,在她的记忆中鲜活起来。

    谢婉凝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摸到过一双手,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双手。

    纤细无力,骨瘦如柴,指腹上有些细密的老茧,像是经年做绣活留下来的,可皮肤却细腻光滑,富有弹性。

    那是一双闺阁少女的手。

    谢婉凝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取过春雨捧在手中的温帕子,狠狠盖住了自己的脸。

    那到底是谁呢?

    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还要下这样的狠手,病最重的那一年,她几乎没出过门,又是哪里来的想要她死的仇家?

    谢婉凝想不出来,也不是很情愿去回想。

    重生至今,她过得潇洒肆意,宫中生活畅快而单调,她已经渐渐忘记了那些过往。

    可是……过往并没有放过她。

    哪怕盛京离琅琊千里之遥,也叫她心中纠结彷徨。

    上一辈的恩怨好似已经成为历史,可噩梦初醒,她才发现,有些旧事仿佛附骨之蛆,如影随形跟着她,从来也未曾放过她。

    谢婉凝被盖在帕子里的脸青白一片,她把自己笼罩在黑暗里,脑中不停思索着。

    到底要如何呢?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无措,直到春雨轻柔的嗓音响起,她才被惊醒一般,一瞬间重归人间。

    “娘娘,这里是石榴殿,有什么事咱们回宫再说。”春雨不停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比往日还要温柔。

    淑妃娘娘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心思细腻,她若是做了噩梦,心中定不安稳,春雨怕这里人多嘴杂闹出事来,这才不停劝道。

    谢婉凝叹了口气,她取下帕子,扭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春雨。

    “我没事,”她轻轻扯出一个笑容来,“只是做了噩梦,胆子小吓着了。”

    春雨也松了口气,见她脸上没有泪痕,便忙伺候她坐起身来,这才招呼道:“夏草取水来。”

    夏草打了温水进来,先给她漱口净面,又给上了一层薄薄的香膏,这才打扮停当。

    过来侍寝,早晨回去是不好换衣裳的,她倒也不觉得别扭,利利索索穿好外袍,这才坐在妆镜前由自己的贴身大宫女打扮。

    安辛轻手轻脚进了寝殿,先同她问安,然后便道:“娘娘,石榴殿正殿很是通风,早膳也都摆上,里面有陛下特地吩咐的竹笋老鸭汤,娘娘还请用过早膳再回。”

    侍寝后能叫乾元宫预备早膳再走,也是荣耀至极了,满宫里头看,也就长公主的生母安嫔娘娘曾经有这荣光,那日前夜恰好是长公主的生辰,陛下此举不过是为了给长公主做脸面。

    谢婉凝倒是没想着自己今日还有这好运道,估计是昨夜里自己答应差事答应得利落,叫陛下高兴了。

    她冲安辛点了点头:“辛苦姑姑了。”

    不管心里头如何想,这顿早膳到底用的十分畅快,无论安辛给她介绍哪道菜,她都要赏光吃上一块子,十分的和善可亲。

    临走之前,她亲自取了荷包递到安辛手中:“这一夜姑姑都没好睡,本宫心里记着,不会忘的。”

    这句话说得安辛心里头畅快极了,忙冲她行了礼,亲自把她送出乾元宫。

    谢婉凝一晚上没睡着觉,浑身累的难受,一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就连腰都隐隐作痛。

    陛下瞧着斯斯文文的,可折腾起人来却是十分要命,若是加上他高兴或者是烦闷,那就更了不得,不折腾到天光微曦轻易不停歇。

    想到他白日里还要批改奏折,接见朝臣,谢婉凝就十分费解,他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大精神头。

    然而她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刚到自己宫门口,一道鹅黄身影便跪在了那,把大门口挡的严严实实的。

    谢婉凝当即就沉下脸来。

    春雨皱起眉头,看着路过的宫人黄门们好奇的眼神,脸色也十分不愉:“韩淑女,你这是如何?”

    ☆、16

    这不早不晚刚好堵在景玉宫门口的人,就是在御花园当皇上面说谢婉凝坏话的韩淑女。

    此刻见她还是昨日那身半旧不新的鹅黄色袄裙,一张小脸苍白至极,谢婉凝便知道她今日里是来赔罪的。

    可来赔罪却不禀报,直接就这么跪在景玉宫的宫门外,来往宫女黄门都能看见,这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不得说一句淑妃娘娘嚣张跋扈?

    谢婉凝心情本就不愉,这会儿更是一点好脸色都给不出来,她微微皱起眉头,瞧都不瞧直接踏进景玉宫。

    迎面而来的正是谢兰。

    这事其实也是凑巧,若是有旁人在景玉宫门口跪着,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兰便能知道,肯定能提前处理好。今日里她刚巧在偏殿给谢婉凝备水,也不过就耽搁片刻,就叫她迎头碰见了。

    “娘娘且先进屋歇歇,”谢兰过来扶了她一把,“姑姑去处理她。”

    谢婉凝点点头,拍了拍谢兰的手,被春雨和夏草扶着,软弱无力地往寝殿行去。

    她一走,谢兰的脸就沉了下来,她吩咐黄伴伴:“找两个小子,把她请进来。”

    请这个字她念的很重,黄灿顿时就明白了,他点头笑道:“诺,咱家这就去办。”

    不多时,韩淑女就一脸惊慌地被两个高高瘦瘦的黄门“请”进景玉宫,她看着景玉宫宫人们冷淡的眼神,心里更是害怕。

    总听人说淑妃娘娘的景玉宫不一般,如今粗粗一观,确实跟德妃娘娘的灵心宫天差地别。

    精致倒是都很精致,华丽也都很华丽,唯一不同的便是宫人了。

    景玉宫的宫人都是各司其职,便是突然见了她这个生人,不会东张西望,也不会停下来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更不会围上来好奇询问。

    她们依旧在忙手里的活计,淡淡瞥她一眼,已经是最大的反应了。

    韩淑女心里更没底了。

    此刻的淑妃娘娘已经换了一件软绵的常服,靠坐在正殿里吃养颜茶,她此刻一丝打扮都无,却是清丽逼人,明明已经双十年华,瞧着依旧如二八少女。

    黄门把韩淑女架进来放到地上,便默默退了出去。

    此刻正殿里只有淑妃、谢兰和一个面生的三十多岁的姑姑。

    韩淑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淑妃没说话,倒是那个面生的姑姑开口道:“小主真是多礼了,这大清早的就跪在咱们景玉宫门外,让别人看,还以为咱们景玉宫规矩多呢。”

    这姑姑的嗓音十分清冷,面容也很平常,她打扮简朴,仿佛就是普通人家的妇人一般,似乎是没什么架子的。

    可她话音落下,韩淑女却被吓哭了。

    “妾,妾以为,”她结结巴巴说道,“这样会很有诚意,灵心宫的姑姑、姑姑是这么说的。”

    谢婉凝瞥了她一眼。

    这韩淑女不像是个很有心眼的人,此举定是有人拿她做扣,一口气把两个人都坑了。

    只不过想在景玉宫做手脚,这点小手段未免太不够看了。

    面生的姑姑就是不怎么出门的芳蕊,她比绫惜更冷硬一些,宫里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也多由她处理。

    “小主说的是哪位姑姑?”她淡淡开口。

    韩淑女被问住了。

    她想了半天,才犹豫道:“似乎是在后殿伺候的一位姑姑,姓什么妾不清楚,只是昨日里见妾回宫后红着眼睛,这才宽慰妾几句。”

    韩淑女就是再笨,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坑了,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说完话就给淑妃娘娘磕了三个头。

    “都是妾愚笨,给淑妃娘娘添麻烦了。”

    她可不就是蠢吗?昨天还想诬陷淑妃,觉得光凭她随便说两句,皇上就能厌弃一直十分喜爱的宠妃,转而怜惜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淑女。

    今日里被人撺掇几句,就跑到景玉宫又是跪又是哭的,实在蠢的谢婉凝都懒得理她。

    淑妃本就心情不秒,身体又不太舒坦,闻言就不想管了:“行了,别哭了。”

    韩淑女被她这么一噎,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芳蕊看她面色确实不太好,便冷声道:“娘娘体恤,昨日没罚你,今日也不会责罚。你回去闭门思过十日便可,以后机灵着些,有些话有些事可不能乱来。”

    虽说谢婉凝是淑妃娘娘,可韩淑女毕竟是灵心宫的人,她跟德妃关系向来不好,懒得同她废许多话,叫这小淑女回去思过几日,也就算是了结了。

    再说,韩淑女实在位卑人轻,她还不至于跟她过不去。

    韩淑女这回老实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她静静给淑妃又磕了三个头,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谢婉凝有些头疼,她叹了口气:“你回吧。”

    韩淑女小心翼翼抬头看她,见她偏着脸,垂眸不言不语,便真的不敢再多言,静悄悄退了下去。

    等她走了,芳蕊见谢婉凝精神确实不好,便小声说:“灵心宫里的事不好打听,不过下臣也会盯着,娘娘且放心。”

    谢婉凝宠她笑笑:“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去忙吧。”

    说罢,谢兰就扶着她去了偏殿。

    待沐浴更衣之后,谢兰又把她扶回寝殿,为了叫她睡的好一些,寝殿的窗户都遮上了墨色的窗绸,屋里只燃了一盏宫灯,十分的昏暗。

    有那么一瞬间,谢婉凝心中一紧,感觉自己又回到过去那个逼仄的小屋子里面。

    谢兰算是从小把她养大,大抵能感觉出她些微喜怒,这会儿谢婉凝虽什么都没说,可谢兰却觉得她似乎是有些恐慌和害怕的。

    “小姐,”谢兰柔声哄她,“别怕,这是在咱们自己宫里,别怕。”

    谢婉凝这才长舒口气,她被谢兰扶着躺到床上,待盖好薄被,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叫她走。

    “妈妈陪会儿我吧。”

    旧时称呼让她们的心都跟着软下来,有谢兰在身边,谢婉凝便不觉得那么怕了。

    谢兰仔细看着她,这位据说谢氏百多年来最出色的嫡女,天生一副仙人面孔。

    她母亲许氏早些年便是琅琊出名的闺秀,当年选亲时差点被媒人踏破家门,如果不是异常完美,琅琊谢氏的嫡长子怎么也不可能娶她这样一个新贵人家的女儿。

    父母面相都好,到了谢婉凝这就更为出色。

    早年在闺中时,谢氏的规矩极多,她不光要学经史子集,打理族务,也要擅长女红,会琴棋书画。

    幼小的女娃娃每日里从早到晚忙个不停,时间长了,她就忘了怎么哭怎么闹,从来都规规矩矩的,就怕行差踏错,遭到夫人的斥责。

    可如今她进了宫,嫁了人,年纪渐长,却反而因为过得舒心,面容显得是越发轻幼起来。

    谢兰看着她藏在被褥中的苍白小脸,紧紧握住她的手:“娘娘,我们如今已经在宫中了。”

    她唤她娘娘,是在告诉她过去已经过去了。

    谢婉凝深深吸了口气,她突然问谢兰:“姑姑你说,人生一场,轮回百世,到底是因果流转还是因缘不绝?若是有违天命,肆意妄为,是否会遭到天道惩罚?”

    谢兰不是很能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却还是宽慰道:“日子都是自己过的,人生短短数十春秋,自己过的高兴便是了。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天道又哪里能看到所有人的命?”

    谢婉凝心中一动。

    她想起前世那串病后就从不离身的佛珠,她日日盘,不停念,就是想求菩萨怜悯,给她一条生路。

    这一世繁华锦绣,是否就是菩萨怜悯给她的生路?

    谢婉凝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渐渐放松下来,睡意朦胧之间,她听到自己同谢兰说:“姑姑,寻一串好些的佛珠给我。”

    这一觉谢婉凝睡得很沉,她没做梦,无论是美梦还是梦魇,都未曾出现。

    等到她醒来,幔帐里依旧昏暗一片,谢婉凝安静躺了一会儿,才伸手拽了下床边的铃铛。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外面立即便有了动静。

    是秋云甜美的嗓音:“娘娘醒了?要起否?”

    谢婉凝道:“几时了?”

    秋云便知道她要起了,一边叫冬雪备水,一边起身打起床幔:“回娘娘话,已经酉时了。”

    谢婉凝撑起手坐起身来,秋云帮她身后垫了垫子,端过玫瑰露给她漱口:“午膳时陛下又赏了菜,这回还是苏伴伴来的,见您没醒,便说要回去禀报陛下。”

    谢婉凝点了点头,因着睡得好了,面色也缓回来。

    她笑道:“你不说还好,突然这么一说,我便觉得有些饿了。”

    秋云抿嘴一笑,一张富态圆润的脸更是喜庆:“小厨房早就备了百合红枣燕窝粥,娘娘先醒醒盹,一会儿起来再用。”

    谢婉凝自己讲究养生,宫里的宫人们也跟着很注意,轻易不会叫她一醒来就立即用点心。

    待到一碗粥都下肚,谢婉凝才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她端坐在花厅里赏景,凉风习习,花香馥郁,她突然道:“去取些鲜花来,我想做花艺。”

    萧铭修刚一踏进景玉宫,抬头便瞧见美人捧花的美景,见她面色红润,烦闷了一下午的心这才舒坦了些。

    他松开眉头,穿过小花坛,直接走到花厅前问她:“好些了?”

    ☆、17.第 17 章

    以往萧铭修来一回后宫,就要在乾元宫忙好久,这是谢婉凝头一回接连两日都看到他,难免有些惊讶。

    她放下手中的牡丹,起身笑道:“陛下安好,今日可是来的早。”

    这个时候还未到晚膳时分,想必萧铭修是要留在景玉宫用膳的,谢婉凝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宁多福笑眯眯冲她点头,她心里便有了数。

    萧铭修进了花厅,懒洋洋坐到她身边,认真端详她几眼,才道:“你倒是有雅兴。”

    侍花弄草,可不就是文雅及了的。

    谢婉凝端过秋云刚端上来的热茶,轻轻捧到他手边:“今日里睡得好,精神头足,自然是有雅兴的。”

    她说罢,声音又软了几分:“只是中午陛下赏的佳肴未曾用上,觉得颇为遗憾。”

    萧铭修蓦地笑出声来:“晚上少不了你的。”

    “那臣妾就多谢陛下了。”谢婉凝冲他甜甜一笑,可能是因为晚上有美食可享用,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什么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原由,郁闷了一天的心终于松快起来。

    两个人客气完,萧铭修就不再多言了。

    他端起茶杯,细细品这一碗雪山乌叶。

    谢婉凝便继续插花,她这有两个十分雅致的玉壶春瓶,都是他年节时赏赐的。莹白的瓶身漂亮可爱,颈口处纤细流畅,呈现出一种圆润饱满的精致感。

    这两个瓶子瓶身只有明刻的梅花缠枝,远远瞥见韵味悠然。

    谢婉凝十分喜欢这两个春瓶,平日里总拿来插花,摆在案头特别漂亮。

    等她把两个瓶子都插好,萧铭修才放下茶碗,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腕。

    她的手有些凉,手腕纤细,被他结实有力的大手这么一握,竟有些惊人的羸弱感。

    谢婉凝明明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弱质女子,却也依然身娇体贵,到底是百年氏族里精心教养过的嫡出千金,同旁的女子是有些不同的。

    可如此炎炎夏日,她的手却这般冰冷,令萧铭修不由又皱起眉头。

    他看着安静坐在那赏景的谢婉凝,终于还是问:“今日里可是累着了?若是不好,还是要叫太医瞧瞧的。”

    谢婉凝扭头看他,见他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眸正认真看着自己,心里不由一软,抿嘴一笑:“多谢陛下关心,早晨浅寐时做了噩梦,臣妾胆子又小,这才吓着了。”

    她用另一只手去握住萧铭修的大手,轻声道:“今日里睡足了,便觉得好些,再缓缓明日就能全好,不碍事的。”

    萧铭修还待再说什么,谢婉凝却摇了摇头:“陛下,每月太医院都要请平安脉,若是臣妾身体有恙,太医不会隐瞒不报,您真的不用太过担心。”

    “好吧,”萧铭修道,“下一次的平安脉,脉案且记得留给朕看。”

    谢婉凝乖乖点了点头,心里却说:留给您看,您能看得懂吗?

    帝妃二人这会儿气氛十分融洽,两个人都不是多话都人,安静坐在那赏景,自也有一番妙趣。

    等到晚膳时,谢婉凝看到那一盅奶白色的山药鲫鱼汤,不由笑容更盛:“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实在是太开心了。”

    萧铭修看着她笑容明媚的脸,竟然有些脸热,他微微偏过头去,只说:“好好用膳。”

    这一日萧铭修或许是善心大发,一整晚都没折腾她,就安安静静抱着她睡了一夜,气氛却是平日里少有的静谧。

    等到早晨起来,谢婉凝把他伺候走去上朝,这才松了口气,同谢兰念叨:“这要是天天来,还不得累坏我。”

    谢兰慈爱地帮她顺发,安慰地说:“陛下昨日来,定是知道您身体不适,担心你才过来瞧,能有这份心,已经殊为不易。”

    可不是十分难得吗?一个坐拥三宫六院的帝王,他能对她用了心,已经是她的福气了。

    谢婉凝虽不奢求什么恩爱永不移,却也觉得同陛下这般相互信任、相敬如宾地过下去,没有什么不好。

    她从来就没奢求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觉得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那么动人,只要平安到老,便已经是她所认为的幸福了。

    之后的日子便又平静下来,直到八月二十的时候礼部、吏部会同宗人府才出了秋猎随驾的名单。

    景玉宫不说是头一份瞧见名单的,也绝对比旁人早,当看到上面韩淑女的名字时,她难得笑出声来:“灵心宫那一位,指不定正大发脾气呢。”

    可不是吗?满宫里的主位们,也就灵心宫的德妃娘娘、从来不愿意出宫的贤妃娘娘和两位需要照顾小公主的嫔娘娘要留在宫中,其他的主位和下三位的小主们,挑挑拣拣,也去了七人,数量不算少了。

    这一次是秋猎,东安围场的条件不如玉泉行宫好,太后自然是不去的,是以德妃便理所应当留下来伺候太后了。

    谁叫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呢?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啊。

    这份名单,其实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谢婉凝仔细看着,脑中回忆着这些宫妃的身世背景,一边还在分析。

    除了她,四妃里的宜妃是要去的,这次陆首辅和其他两位阁臣要留守京师,宜妃就一定要去东安围场。

    剩下的端嫔和顺嫔都要去,主位妃就占了四位,剩下的小主里位分最高的是贤妃宫中的云昭仪,其次是德妃宫中的班婕妤,位分最低的是德妃宫中的韩淑女。

    两位嫔娘娘都是潜邸时的老人,萧铭修从来都很给脸面,云昭仪的父亲是礼部员外郎,最近正要操持年底选秀事宜,算是得用近臣。

    而班婕妤的出身就比较厉害了,她是大楚属国南陈的宗室郡主,因南陈国力弱小,她本人又不通大楚官话,因此年初进宫时封了婕妤,谢婉凝估摸着来年新年,她的位分也要跟着升一升。

    到底也要给南陈脸面的。

    剩下的最后一位韩淑女,她是运气好,父亲恰好是东安围场的属官,官职不高,却恰到好处。

    这么巴拉一圈,萧铭修还真是从不在女人身上浪费国力,便是带着后宫去秋猎,也不带没用的人。

    谢婉凝伸出纤纤玉指,在韩淑女的名字上点了点,转头跟谢兰道:“难怪她那么急呢,怕陛下不记得她的出身。”

    当今的后宫并不丰,不说主位了,就是不记名的下三位小主也没有几个,她要不急巴巴跑去御花园偶遇,兴许萧铭修是真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物。

    如今带她去,不过是一举两得罢了。

    毕竟他这一次秋猎,安排的事情可不少。

    名单下了,宫里就要抓紧准备,到了月底就要出发,短短十日功夫可不怎么宽裕。

    然而就在这要紧的时候,太后却回宫了。

    太后回宫可是最要紧的大事,宫里头要去随驾和留守宫中的宫妃们都要放下手中事,一起去玄武门处把太后迎回宫中。

    谢婉凝跟太后的关系很冷淡,也可以说,除了最得她喜爱的德妃娘娘和不知道如何入了她眼的顺嫔娘娘,其他的主位妃她都不怎么特别喜爱。

    当然,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相安无事,就叫宫里头能平静好一段时光。

    谢婉凝不知道萧铭修心里到底如何想这位如今大权在握的太后娘娘,她虽然前朝后宫都要插一手,可毕竟把他抚养长大,没有生恩也有养恩,若说陛下真的打从心底里厌恶太后娘娘,也不太可能。

    萧铭修的出身全天下都是知道的,他的生母位分低下,诞育皇嗣也不过就被封为婕妤,当时的皇后娘娘,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已经有了嫡长子,大皇子皇位稳固,为人聪明好学,能言善辩,孝顺端方,不仅帝后甚是宠爱他,就连满朝文武也没有说他不好的。

    萧铭修序齿为六,他五岁时李婕妤重病,皇上看在萧铭修的面子上,这才升她为和嫔,可和嫔到底红颜命薄,封嫔不过五日就香消玉殒,留下年幼的儿子无依无靠。

    若不是当时的大皇子喜欢这个六弟,太后也不觉得多养一个皇子有什么不好,这才把他接到坤和宫,虽没有更改玉碟,可他却到底跟太后有了养育之情。

    世人都说天佑帝天生运气好,如果不是他曾经抚养在太后膝下,这大楚的万里河山,怎么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没有太后娘娘当年把他捧起来那一下,也就没有如今的天佑帝。

    可恩情再多,也经不住消磨,如今到底如何,谢婉凝已经看不清了。

    八月二十五日清晨,谢婉凝早早便醒来了,她特地挑了一身清新雅致的藕荷色袄裙,头上只用珊瑚坠的流苏步摇左右妆点,便算是打扮停当。

    因着要去亲迎太后娘娘,谢兰亲自走了这一趟,领着春雨和夏草一起,浩浩荡荡往玄武门赶去。

    也不知为何那么凑巧,刚一拐出如意巷,迎头就是德妃娘娘的仪仗。

    谢婉凝还没来得及讲话,德妃冷冷看了过来:“呀,今日怎么没打扮?”

    她显然是气不顺,这么许多天了依旧没上那份名单,谢婉凝还听说她跑去乾元宫堵皇上,结果乾元宫客客气气请她吃了一下午茶点,天都黑了皇帝陛下也没出现。

    德妃不高兴,谢婉凝就特别高兴。

    她冲德妃明媚一笑:“宫里太忙了,哪里有空打扮。”

    ☆、18.第 18 章

    德妃跟谢婉凝从来都说不了几句话。

    她们都是顶好的出身,加之脾气不合,便谁都看谁不顺眼。

    谢婉凝这炫耀的话一说出口,德妃顿时就掉了脸子,她冷哼一声:“去了又有何妨?留在宫里侍奉太后娘娘,才是最要紧的。”

    她话音刚落下,谢婉凝便笑出声来:“德妃娘娘这等荣光,真叫本宫羡慕呢。”

    德妃被她气的胃疼。

    陛下很少去德妃的灵心宫,就是冷若冰霜的贤妃都比她受宠些,宫里人都知道她性子跋扈不能容人,若不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陛下根本不乐意理她。

    可德妃却不这么想。

    她只看淑妃花团锦簇,便觉得是因为她蛊惑了陛下,整日里缠着不让他去灵心宫,这才叫她少了圣宠。

    谢婉凝前世缠绵病榻,读的书多,见的事其实也不少,她心思玲珑,把德妃这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是以说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往德妃心口刺。

    果然德妃的脸色越发不好了,她当场就想发作,倒是她身边的大姑姑王竹是个机灵人,眼见自家主子要暴怒,立即握住她的手:“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吧。”

    牵扯到太后,德妃果然立即冷静下来。

    她狠狠瞪了谢婉凝一眼,转头吩咐:“咱们快些走,到了千秋亭还有的忙。”

    这句话说的倒是有些得意了。

    宫里没有皇后,贵妃又缠绵病榻多年,这才刚刚去了,宫事就一直由太后娘娘掌管。因着近来她年纪大了,便给德妃安排了些简单的差事,叫她先练练手。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什么意思,萧铭修懒得在这鸡毛算皮的事上同太后闹不愉快,便大方点了头。

    尚宫局的人已经被萧铭修换掉不少了,又有谢婉凝在中间制衡,他倒是不那么着急。

    他正是年轻力壮之时,太后却垂垂老矣,如今该着急的不是他,而是对未来彷徨的王家人。

    谢婉凝也很清楚这一点,便也十分淡然,笑眯眯看她气冲冲走了,这才对谢兰说:“瞧瞧她,也不知道是如何长成的。”

    这会儿宫道上只有他们景玉宫的人,谢兰也不怕什么,便轻声道:“兴许是家里的千金少,小时候娇惯了些吧。”

    王氏在太后那一代自是人丁兴旺,因着有一个作为元配皇后的王氏女,更是枝繁叶茂。只不过也不知是为何,下一代中却没有多少女孩儿,且不说嫡出的,便是庶出的也大多早早夭折,到了天佑帝继位时,也才刚养活两个襁褓中的女娃娃。

    这也是太后不得不从自己姐姐家中寻姑娘的缘由,沈家自也是盛京的大族,沈佩玲的先祖早年陪伴先祖皇帝打天下,大楚开国后被立为定国公,世袭罔替。

    定国公沈家是大楚早年十分了不得的将帅之家。

    不过随着岁月流转,后来的沈家便逐渐成为普通勋贵,空有定国公的爵位,朝中却再无人脉。如果不是当年王氏的嫡次女嫁给定国公的嫡次子,这位小公爷不能承爵,却主动请旨镇守边关,靠一身功勋被封为平乐侯。

    这便是沈家一门双公侯的佳话。

    而沈氏也同王氏一样,到了沈佩玲这一代就她一个娇滴滴的千金,自然是千娇百宠的。

    这样名门世家,出来的姑娘却是这个德行,若是她找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倒也罢了,偏就太后到底不死心,硬生生叫她入了宫,才把她身上的种种缺点显露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后对她才多有偏宠。

    谢婉凝看着她华丽的银红身影渐渐消失,不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家里愿意宠,也是她的福气。”

    她从小就没体会过父母之爱,见了德妃难免有些羡慕,若不是父母对她疼爱非常,世家大族出来的姑娘很少有这般肆意妄为的。

    谢兰捏了捏她垂在扶手边的手,轻声道:“娘娘,还有姑姑在呢。”

    是啊,谢婉凝低头冲她笑笑:“我有姑姑疼我便够了。”

    说着话的功夫,淑妃的仪仗便已经出了隆福门,这一道门出去,便已出了长信宫的后宫,也就是常说的长信十三宫。

    守门的黄门对淑妃可是异常恭敬,几乎只匆匆扫过谢兰的腰牌,立即就开门放了行,还跪下给她行了大礼。

    隆福门外还有北五所以及各处宫室,其中就有秀女进宫后要暂住的重华宫。

    谢婉凝匆匆往那边扫了一眼,见打扫的还算利落,这才放下心来。

    便是她不掌宫事,选秀这样的大事也不能全劳累太后娘娘一人,便是有庄太妃在旁协助,也实在太过辛劳。

    看皇上的意思,她们四妃是都要忙的,一个都跑不了。

    谢兰注意到她的眼神,便说:“这里有尚宫局盯着,出不了错。”

    谢婉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绕过小花园便到了千秋亭,德妃比她到的早,也不管旁人,自占了主位端坐在那,一脸理所当然。

    太后仪驾近在眼前,谢婉凝没必要这时候同德妃置气,只不过她也懒得搭理她,下了步辇便直接寻了次座坐下,接过春雨早就备好的温帕子擦了擦脸。

    德妃也不同她说话,两个人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没过多久,贤妃和宜妃便一起到了,今日里娇俏可人的宜妃又换回了她最喜欢的水红襦裙,胸口处绣的紫藤萝花纹,十分亮眼。

    贤妃还是老样子,一张脸冷冷的,见了她们二人也就淡淡问了声好,便一声不吭坐到边上,便是穿了三层曲裾,也一点汗都没出。

    谢婉凝同宜妃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见她笑着凑到身边,便道:“你这一身倒是可爱,还是个小姑娘呢。”

    宜妃跟她们同年入宫,不过小了那么一岁,便喜欢把自己往稚嫩里打扮,加上她本就是鹅蛋脸,倒也很合适。

    听了这话,宜妃冲她甜甜一笑:“淑妃姐姐真会夸人,妹妹都不好意思了。”

    谢婉凝道:“近日忙什么呢?也不来景玉宫找姐姐玩。”

    “哎呀,宫里头实在太热了,妹妹躲懒,等到了东安围场再跟姐姐一起赏枫叶。”宜妃的声音清润,仿佛沁着蜜,听起来甜滋滋的。

    谢婉凝就笑:“一言为定!”

    她们两个说的热火朝天,听得德妃心里一阵的憋气。

    贤妃倒还是老样子,淡淡坐在那,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四妃来的算早了,等一碗茶都吃完,端嫔和顺嫔才姗姗来迟,他们的仪仗也是四人抬步辇,不过头上没有华盖,大夏天里生生出了一脸的汗。

    尚宫局的钟姑姑办事是很妥帖的,知道娘娘们要在千秋亭等候太后娘娘凤驾,这边早早就备好了茶水点心,还派了四个小宫女守在这,就为了叫娘娘们差遣。

    端嫔和顺嫔自然不能走到妃主们前头去,只得顶着大太阳出门,这会儿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被宫人们伺候着擦干净脸,这才往亭子里凑。

    “给德妃、淑妃、宜妃、贤妃娘娘请安了。”

    谢婉凝笑着点了点头,德妃开口道:“起吧,不用多礼。”

    四妃中本就德妃为首,她年纪又最长,自然事事以她为先。这一点,其他三位妃主都没有意见。

    等端嫔和顺嫔都坐下了,谢婉凝才注意到顺嫔的脸色十分不好。

    她关心问道:“顺嫔这是怎么了,晒伤了?”

    顺嫔是陛下潜邸时的侍妾,也是官宦出身,她性格温婉,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多情,便是如今年纪大了些,也没有断了恩宠。

    听到谢婉凝这般关心,顺嫔忙起身福了福:“多谢淑妃娘娘关心,嫔妾近日来害了暑热,胃口不开,用得少了些,脸色便不太好看了。”

    她来之前是上了妆的,只是一路又晒又颠簸,便是重新上妆,也显露出些许苍白来。

    谢婉凝微微皱起眉头:“前日里不是刚请过平安脉?太医可有说什么?”

    她身上担着皇帝那的差事,对后宫自然是多有关心的,宫里头的风吹草动她都要有数,如今顺嫔这出了岔子,她却一概不知,不由便多问了两句。

    没成想她话音刚落下,顺嫔的脸色就更不好了,她头都不敢抬,只是小声说:“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嫔妾毕竟是江南人士,京中酷热,有些水土不服罢了。”

    见她实在不肯说,谢婉凝也不好再追着问,只得看了一眼谢兰,示意她回去还是要查一查。

    太后一路要从最近的驿站往宫中来,便是早早出门,这会儿也到不了玄武门。

    不过她们毕竟是儿媳,总不能太后到了她们再迎出来,可断没有叫长辈等的道理。

    就是知道要等上一会儿,她们也要等,哪怕坐在这只是发呆,也要端庄地发呆,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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