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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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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夜里响起来的鸣笛声, 划破了疗养院寂静的黑夜,血腥味一直从房间里漫出来,直到宫芽跟着上了救护车, 好像还能闻到那一股难闻的味道, 她有些想吐, 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巴,连眼睛都变得酸涩起来。

    医生一边记录病患的生命体征,一边问宫芽:

    “你是她什么人?”

    “妹妹……”

    宫芽接过护士递过去的通知书,握着笔在那上面签字,等写完了自己的名字, 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都是汗, 这是记忆里第一次遇到这样危机的情况, 她这时候才察觉, 原来一直以来反感讨厌的那个人,在自己的心中也是有分量的。她抿了抿唇瓣,把笔递过去之前,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他……我哥哥, 会不会有事。”

    护士把宫岩的外衣脱了放在她的手上, 说了一句:

    “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这一句话打消了她心里的那些侥幸,好像有人抽走了自己身上的一根神经, 她的脑子里有些恍恍惚惚的, 随着车子停在医院门口,在彼起彼伏的鸣笛声里,她随着护士们一起下车, 看这人被人从车上抬下来,一路跟着到了抢救室门口,被护士们礼貌的拒之门外。

    她垫着脚趴在玻璃边看了一眼,来来回回的在门口渡着步子:

    哪怕真的讨厌这个人,却也不希望他从此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在门外守了没多久,接到余孟川电话的简关垣便急匆匆的赶来了,看到宫芽抱着那件带血的外衣站在门口,简关垣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

    宫芽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应该是他想杀我妈……”

    连她自己都极为不确定的说了“应该”,毕竟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打不过一个女人。

    她想起宫芽说的那一番话:

    “就怕有的母亲,既给不了你爱,又给不了你钱。”

    宫岩似乎并不是不认识余宴秋,甚至一定也有不少的了解。

    “别急别急。”

    简关垣看她脸上苍白无血色,抱着她拍了拍背脊,他闻到一股血腥味,低下头才看到那黑色西装上已经被血浸湿了一大块,从她手里接过去,他本想找个袋子装起来,没想到会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一只签字笔,他拿出来打量了许久,迎着光看了看。

    宫芽看他看的那么认真,歪着头问他:“怎么了,这笔有问题吗?”

    简关垣找到那只笔上的机关,借着走廊的灯光扭动笔头,说道:

    “这是一支录音笔。”

    ——

    宫岩第一次见到宁常乐,是在隔壁无休无止的装修了一个多月以后,坐在客厅里研究模型的宫岩听到门口有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子问好:

    “阿姨好,我们今天正式搬来这里了,请多多关照。”

    宫叔叔和他的爸爸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听说这套房子是两家人特意买在一起的,宁常乐盼了许久,终于搬来这里,听说那位叔叔家里也有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她说完这话,便忍不住好奇往门缝里探进去看了一眼。

    客厅的木地板上坐着个背带裤小哥哥,这孩子看起来可比她大了好多岁,此时正坐在客厅拼凑建筑模型,认真又安静。她有点想要认识他,没想到还没开口,看出了她心事的宫太太就一弯腰便把她抱了起来,带着她进去,径直走到他身边:

    “宫岩,来,带着常乐妹妹去屋子里参观参观。”

    正在搭建模型的男孩停了手,转过身看了她一眼,站在面前的小姑娘扎了两个小辫子,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做自我介绍,看到他脸上没有什么笑意,以为他不欢迎她,小姑娘马上环抱着手,轻哼了一声:

    “原来你就是宫叔叔的儿子啊。”

    好不容易搬到一个有邻居的人家里,没想到会是个高傲冷漠的小男孩子,宁常乐失望之极,知道自己和这样的人处不拢,迈着小短腿,几步就跑回了爸爸宁阳安怀里mao。

    宫太太看那小姑娘有些害羞,推了宫岩一把:

    “我说你这孩子,大胆一点,去和妹妹玩一会儿。”

    作为宫家的独子,宫岩自小就不爱社交,只爱和模型作伴,看到那个小姑娘埋着脸往爸爸怀里钻,宫岩不为所动,切了一声,继续低着头玩自己的模型。

    从爸爸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的宁常乐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宫岩主动来找自己玩,气的跺跺脚:

    像我那么可爱的女孩子,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哼,她根本就不想和这个人做朋友!

    那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宁常乐在没有见过隔壁的那个小男孩,宁常乐随着爸爸去了几趟学校,办理了入校手续,直到那天,保姆阿姨一抬手把她送上了开往学校的校车:

    “常乐,以后要学会自己上下学哦。”

    宁常乐哦了一声,开心的不得了,终于可以找到证明自己长大的方法,终于不用家长陪同,一个人也能完成独立上学的光荣任务。

    然而她脸上挂着的兴奋笑容,仅仅只停留在她没上车之前,因为她在车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书包的男孩子戴了一顶鸭舌帽,系着厚厚的围巾,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看到那个人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她顿时害羞的把头低了下去,久久没等他开口喊她,自己气呼呼的背着书包往坐到了最后一排。既然他不主动搭理自己,她又凭什么要主动。

    站在庭院里注意着车上动静的宫太太看到此情此景,无奈的挑了挑眉,有些头疼:

    说什么儿媳妇要从小培养,看这两个孩子好像都不怎么喜欢对方呢。

    如此形同陌路的相处了好几天,直到那天宁常乐在阿姨的护送下上了校车,她没在校车第一排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以为他请了病假,等她习惯性走到最后一排,才看到缩在角落里的小男孩。

    那个人坐在了她最常坐的最后一排,仅仅只和她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看到宁常乐过来,他抬起手压了压帽子,好想不太想和她说话,她红着脸坐好,抬起手扭着牛仔裤上装饰,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宫岩,这个人脾气一定不好,好像都没什么朋友,一直摆弄着手上的模型,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学习和生活的。

    她想了想,鼓起勇气挪了一个位置,坐到他的身侧,喂了一声:

    “你模型哪里买的啊,我也想让我爸买一个给我。”

    “就在樱花百货二楼。”

    这是宁常乐第一次和他说那么多话,全部都是他感兴趣的模型,她说十句,他通常只说一句,搞得她好像一个小话痨。后来有一天,宁常乐去他家找他玩的,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宫岩,你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吗?”

    小男生把目光从模型上收回来,抬起头“哦”了一声,宁常乐气急败坏,一跺脚气呼呼的转身走了,没想到身后的男生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你别走。”

    宫岩的手是冰冷的,宁常乐的耳朵却是热的,她红着脸转过身去,看到他一脸忧心忡忡,十分不解的问:

    “那你要我说什么话?”

    “随便。”

    “那我……”宫岩低着头想了一会儿,

    “背个三字经给你听吧?”

    宁常乐:“……”

    ——

    要想让宫岩变为话唠,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宁常乐选择成为宫岩一个人的小话痨,后来关系逐渐熟络,校车最后一排的那两个位置,便只属于他们俩了。偶尔她也会想,这个不爱说话的男孩子,到底有什么令她喜欢的地方,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哦了的一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当然是因为他学习好,长得帅啊。

    这就是幼时对这个人的所有夸奖和赞美了,如果不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妹妹,她想,他们一定能走的很远很远,一起上初中,一起上高中,直到大学毕业,他们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那天,宁常乐好不容易盼到出差回来的父亲,怎么都不肯写作业,把小提琴翻出来,缠着他听自己演奏:

    “宁董事长,您自己掰着手指头数一数,您多久没有见我了。”

    她是宁安阳的掌上明珠,是最爱的那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宁安阳的心被小丫头这句话吐槽抚平了菱角,弯着腰一把将她抱起来,随后进了琴房:

    “好,今天我选择放下工作,好好听我宝贝女儿的个人演奏。”

    宁常乐是个聪明的机灵鬼,她故意拉错了乐谱,把好好的一首曲子拉的乱七八糟,宁安阳急的直皱眉头,站起来往她屁股上踢了一脚:

    “好好拉,糊弄我没听过这首曲子是不是?”

    小机灵鬼笑了笑,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想要试探试探,爸爸你有没有用心听么。”

    她一连拉了好几首曲子,若不是后来宁安阳看时间已晚,指不定还能在那个琴房待很久,直到父女俩从完全隔音的琴房出来,宁安阳才听到外面彼起彼伏的敲门声,她急匆匆随着父亲的下楼,打开门才看到满脸是血的宫岩抱着个小婴儿站在门口,似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他像个呆滞的木偶,几番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他的手上,衣服上,脸上都是血迹,宁常乐吓得倒退了几步,捂着脸哭出来:

    “爸爸,你快救救小妹妹,她快死了。”

    从那以后,宫岩就不会说话了,更别提她想要让他变成一个话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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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宁常乐只能从父亲和保姆阿姨的谈话中知道他们家的一些情况,听说是情杀,小三带着几个男人找上了门,不仅仅把自己的亲生孩子丢掉了,连一线生机也没有留给那位美丽善良的宫太太,被一刀封喉,还毁了脸。

    宁常乐因为那晚宫岩抱着孩子来敲门的模样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大病了一场,后来听说他的妹妹终于救活了,她十分的想念他,忍不住敲开了她家的们,宫岩的爸爸宫俊彦好像换了人,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好像被人抽掉了灵魂,看到宁常乐进去,宫俊彦机械式的说了一句:

    “没关系,你进来吧。”

    这场打击对那个一向意气风发的宫叔叔来说,是毁灭性的,儿子成了哑巴,妻子被人一刀封喉,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宫太太以为他玩够了就会回来,可是她从未想过,这种代价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来的。

    她不知道那个杀人犯的结局,甚至也不敢开口问宫太太去了哪里,后来她上了楼,看到宫岩站在饿的直哭的小婴儿身侧,一直盯着她的脸发呆,她不小心碰到了墙角的装饰品,发出一声极细的声响,那个人像是一只受惊的麻雀,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宁常乐忙举着手,说道:

    “我,是我。”

    看到他眼中没有敌意,她才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小步,说道:

    “听说你有个小妹妹。”

    宁常乐其实不是想来看她的妹妹,但她也不想很直接的说自己想念他。

    宫岩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那个婴儿啼哭,不哄她,也不抱她。宁常乐走到他的身侧,站在身边往摇篮里看了一眼,伸出一只小手抓住了那个婴儿的手,学着小区里那个哄孩子的保姆阿姨说话:

    “哎呀,好可爱的宝宝,怎么一哭就不停呀。”

    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两天,又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的宫芽活了过来,她又瘦又小,袖珍的只有一个手膀子那么大,手指头就像是洋娃娃那般,纤细的能看到里面的骨头,她看她实在可怜,便问他:

    “她是不是肚子饿了啊,给她一点吃的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宫岩在听到她说这句话之后,从柜子里翻出一罐还没开封的奶粉,也许这个婴儿已经饿了许久,她按照食用方法弄好递到她嘴里的时候,小婴儿努力吮吸了几口,终于停止了哭泣。

    那天宫岩一句话也没有说,全是她在和他说起学校里的事,曾经那个不爱说话的男孩子,这时候成了个失语者,对于她来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改变,因为她已经决定要当一辈子的话唠,所以哪怕不会说话,她还是想要成为他的朋友。

    后来,宁常乐改为每天往隔壁宫岩家跑一趟,几乎成了她的习惯,她不强迫他说话,一直安静陪在他的身边,偶尔给那个孩子喂一点儿奶粉,顺便说一些学校里的事情,那晚她照例从宫岩的房间里出来,听到宫俊彦在打电话,大意是想找个需要孩子的人把这小婴儿送走:

    “我不认她,我看到她就满是恨意。”

    “我的儿子现在也成了哑巴,她已经让我家破人亡了。”

    把发妻死亡的事情归咎在一个孩子身上的宫俊彦终于恢复了在商场上的心狠手辣,执意要把人送走,后来宫俊彦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的宁常乐,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常乐,只有你还愿意和我们家宫岩玩。”

    宁常乐觉得这样狠心的宫叔叔很可怕,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回了家。

    晚上做梦,宁常乐在梦里看到小婴儿被宫叔叔丢在荒郊野外的场景,她吓得从梦里醒来,打开父亲的卧室房门爬到他的床上把他拍醒:

    “爸爸,爸爸你别睡了,宫叔叔要把小婴儿送人,他不能这么做。”

    她以为全天下的爸爸都是疼爱女儿的,就像他的爸爸一样。

    可是他的爸爸却说:

    “常乐,你宫叔叔只是个商人,他才不是爸爸,他尚有一点良知,就不会真的把孩子送人。”

    ——

    宁常乐一直在等,在等宫叔叔找回自己的良知,甚至她去宫岩家也格外频繁了,她很害怕他有一天把那个小婴儿给丢掉,那天中午,宁常乐又忍不住,跑去宫岩的班级小声问她:

    “宫岩,你妹妹还在不在,你爸爸真的要把她送走。”

    自从宫太太死于情杀的事情在小区里传开,他爸爸的德行也被人挖出来,几乎谁都知道他的儿子因为一个小三成了哑巴。看到宁常乐还和他往来,班级里有人嘲笑她

    “常乐,宫岩已经是个哑巴了,你还和她玩啊?”

    “你才是哑巴!”

    宁常乐站起来,往那男生脸上丢了一本书,低年级的姑娘能有这种泼辣性子,都是因为她爸爸的强大势力,谁也不敢说她,后来有个不知好歹的小男生突然笑了起来:

    “他们俩个是天生一对啊,毕竟现在两个人都没妈了,常乐也没有妈妈呢。”

    被人戳到了心中的痛处,宁常乐结巴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我,我妈她……”

    宁常乐的话并没有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宫岩就走到那男生身边,揪住他的衣领揍了一拳,两个男生厮打起来,谁也不肯松手,后来,终于把那个男生打趴下,宫岩骑在他身上,凶巴巴的说了一句:

    “给宁常乐道歉。”

    他可以不计较那些在他耳边说三道四的人,却不可以忍受别人说宁常乐的一点点不好。

    宁常乐曾经和他分享过自己的妈妈,那时候他们躲在宫岩用纸箱子搭起来的房子里,宁常乐笑道:

    “这个纸房子,就是以后用来诉说心事的地方了。”

    宁常乐用宁叔叔的语气如实的告诉他:

    “我妈是我爸爸的表妹,也许他们的结合并不被人允许,但是因为实在太喜欢了,才会有我。我是我妈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我爸说,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我妈妈,他的人生才会因此拥有奋斗的动力,他会用他的一辈子的爱来守护我。”

    她的内心,其实总是在责怪自己当初的降生,但是那位爱女心切的爸爸,用爱把她心里的这些念头打消了。

    “常乐,我不会给你找后妈,你是我唯一的爱了。”

    宫岩发疯似的握了个拳头,把人从地上揪起来:

    “快点,现在就给宁常乐道歉。”

    小哑巴宫岩竟然因为宁常乐开口说话了。

    ——

    晚上放学回家,两个人从校车上下来,宁常乐在楼道口拉住了宫岩:

    “你应该也不希望小豆芽失去了妈妈,又没有哥哥吧。”

    她一直在等宫岩开口说话,可是她只看到他眼中的冷漠和无视,在那样小的年纪,让他学着接纳,他学不来,甚至一闭上眼睛,都是关于那天杀人凶手的疯狂模样和血肉模糊的妈妈。

    她是一切糟糕的源头,如果没有她就好了。

    宁常乐劝说无效,晚上回家时也因为赌气没有再去宫岩家里,后来她忍不住问起爸爸宫叔叔的行程,听说他没几天就会回来,越发担心那个小婴儿会被送走,干脆和他爸爸提议:

    “爸爸,你介不介意我多个妹妹?”

    宁阳安只有她一个宝贝女儿,哪怕是因为女儿的原因,他也无法做到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但这是女儿提出来的建议,他不能马上开口否决,他想了许久也没有给她答案,直到第二天一早她起床去念书时,一打开门就看到宫岩抱着孩子,拿着户口本等候在她家门口,宫岩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宁叔叔,你能不能帮我把妹妹的户口落一下。”

    小婴儿还没有名字,没有户口,不知道这男孩子一晚上都做了那些思考,或许是知道自己的爸爸并不会饶恕她,干脆把落户口这样的事情拜托给了宁阳安。

    宁常乐开心的站在门口,赶紧揪住宁安阳的衣袖,把他的公文包抢走,撒娇道:

    “爸爸,快点啊,宫岩哥哥,他要认这个小妹妹的。”

    她怕宫岩后悔,又怕被突然回来的宫叔叔看到,那早上她没去学校,直接陪同着宫岩去了派出所,宫岩家的事情在他们片区已经出了名,工作人员都清楚他家的情况,看是宁安阳抱着孩子来落户口,工作人员开口问了一句:

    “叫什么名字。”

    “宫,宫……”宁常乐比宫岩还要兴奋,被宁安阳一张口打断:

    “既然是小女儿,就是小公主,就叫宫主吧。”

    宁常乐马上打断她爸爸的提议,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小豆芽不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就在父女俩因为宫岩家的孩子命名而争吵的时候,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宫岩说了一句:

    “那就叫宫芽吧。”

    小豆芽。

    宫芽。

    这名字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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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这个孩子有了户口,宁常乐就再也不担心宫叔叔会不要她了,后来看到他家请了保姆阿姨,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以后未来的每一天,她都能看到这个小妹妹。

    只可惜世事难料,那之后没多久,宫岩却搬家了,听家里的保姆阿姨说,是他们的爸爸之间闹了些生意上的不愉快,又加上那个房子死过人,算命先生说是风水问题,于是便搬了家。

    好在那之后她和宫岩还有断断续续的联系,甚至偶尔还会在商业聚会上碰到他,但是宫岩却变了很多,他变得越来越冷漠了,成熟的像个小大人,随着他的父亲一起学习经商之道。

    她一直以为他的心也变了。

    直到她被确诊换上造血障碍那一年,近乎绝望的宁阳安找到了同样是P血型的宫芽。

    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奇妙,当年的那个小婴儿,在她需要输血的日子里,一次次的救了她的命。

    后来,宁常乐的病情严重到已经要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她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孩。记忆中那个不爱说话的自闭症小男孩,已经成了个高中生,似乎是刚刚从学校里出来,总是被人嫌弃的蓝白相间的校服,被身材修长的男生穿出了另一种味道,他像是报纸上那些帅气的时装模特。

    宁常乐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默默在心里思考,这样好看的一个人,得有不少女生追求。

    他带了一束白色风信子站在她的病床前,开口就像个老朋友一样的说了一句:

    “我听说你最近不愿意接受我妹妹的血了,可这是她应该报答你的。”

    她不愿意接受宫芽的血,是因为听到不少他爸爸为了救她对宫芽做了不少威胁的谣传。他这一次出现,说的话题是希望她继续接受治疗,好好活下去的话题。

    宁常乐接过那一束花,凑到鼻尖上闻了闻,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重逢故人的喜悦,也有终于见到心上人的欢喜:

    “如果你不心软,又怎么甘愿带着去办户口。”

    说到底,两个人都是心软的那种人,只是她那时候表现的更为明显一切,她不太想用因果轮回这样的解释去绑架一个孩子的一生:

    “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患这种怪病,所以当时也没想过要什么报答。”

    可是话又说回来,没有当初那一救,又怎么能延续她活下去的那么多年呢。

    自她住院开始学习以来,他就开始频繁出现在她的面前,怕她有什么闪失,也怕她不愿意输血,就连高考的前夜,他也陪在病房里和她一起复习,她睡了一觉,起来看到他一直守着自己,她知道这个男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说了一句:

    “你准备考去哪里呢?”

    “就考这里的大学。”

    他是准备默默陪伴她一辈子的,哪怕从未有过什么过多的言语,她自己其实也心知肚明。

    在最后一次,医院里终于找到一名对她的血型不排斥的“捐赠者”时,她已经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样子,但还是仰着嘴角,在病床上拥抱了他:

    “你看,我是不是一直和你说过,我是个幸运儿。”

    她乐观的告知他,这样的人生她选择继续走下去。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宫芽已经离家出走的消息,只是看他最近格外繁忙,好像挂了心事。

    直到那天,她的病情好了一些,随着护士在外面走了一圈,无意中看到那个和她一样血型的“捐赠者”,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男孩。这个年纪的孩子,或许还没有什么献血的观念,依她父亲宁安阳的个性,也不可能不无补偿,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心甘情愿,护士去抽血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抬手擦脸。

    她愣在门口,细算下来才认清一个可怕的事实:

    宫芽给她献血,已经献了六年了。

    那个自小都瘦弱的小婴儿,已经延续了她六年的生命。这六年以来,那个孩子也许也无数次像这个小男孩一样一边哭着一边抬手擦眼泪,她的父亲或许并不关心她的死活,她的哥哥也许无能为力,她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人一次一次的抽干了身体里的血的。

    那是一种由心而升的罪孽感。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她其实并给有救她,这些年她想要活下去的贪念,把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姑娘折磨成了什么模样呢?

    回到病房的宁常乐,忍不住开口问了保姆阿姨:

    “小豆芽现在是不是已经上高中了。”

    “是啊,没两年也要高考了呢。”

    “我都没有见过她了,能不能拜托我爸爸让她来看看我。”

    她隐隐觉得保姆阿姨隐瞒了实情,细问之下才知道她和一个男孩子离家出走的事情,但保姆阿姨都知道她家的情况,劝她安心:

    “她爸爸也不是很喜欢她,父女俩是有隔阂的,不是因为给你捐血。”

    宁常乐不知道他家的真实情况,只是听保姆阿姨这么说,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躺在床上看了看越发纤瘦的手腕,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我啊,知道自己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知道自己的病情,从偶尔输血到半自动造血,到现在全人工造血,她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她其实比谁都清楚。那天晚上,恰巧遇到宫岩来探病,她发现他的话题几次都从宫芽身上绕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你不准备找你妹妹了吗?”

    宫岩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佯装镇定的把风信子插到她的花瓶里,说道:

    “哪怕她回来,也依然会被我爸逼着去做不喜欢的事情。”说起这些年宫芽被爸爸软禁的人生,宫岩也没有好的对策,只要宁常乐还有需要的一天,她就没有自由。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往她的卡存一大笔钱,希望她走的越远越好:

    “常乐,我这辈子,谁都对不起。”

    要宁常乐活下去的方法,是让宫芽一直替她捐血。这样他爱的那个人才会一直存在这个世上。

    可是这样下去宫芽就会死,会因为造血速度赶不上而死。

    宫岩说:“我本以为,我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不顾伦理道德,疯狂去爱一个人,这样极端的爱情,一生我只要一次。可是我输了,原来那个总是能勾起我回忆里最痛苦记忆的人,也是我心里的一块肉,爱情也要,亲情我也要。我贪心的希望你们两个都能活下去。”

    宁常乐第一次瞧见一个男人哭,他跪在她的病床边,心有万般无奈,万般的不舍,到了最后,却也只能捧着她的手轻轻说一句:

    “对不起,我放走了小豆芽。”

    谁也救不活,谁也不想放手。

    如果能救她的那个人是自己,他连一刻钟也不会犹豫。

    他始终都是那个最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他低着头道歉,跪在病床边,他希望哪怕有一天她离开了人世,也不要带着对宫芽的怨恨。宁常乐从病床上下来,跪在地上抱住他,她没有因为宫芽的离家出走而难过,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解脱:

    “你啊,傻不傻,我本来就不期望能靠宫芽活一辈子。”

    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经无药可救,只不过是贪恋这个世界,不肯认输罢了。

    天性乐观的宁常乐和她的名字一样,只是她从未去注意过在躲在身后为她献血了好几年血的宫芽:

    “宫岩,你不能再讨厌宫芽了,更不能怨恨自己当初的选择,从你求我爸救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了,和她的生母无关,他以后只是你的妹妹。”

    她一点儿也不讨厌宫芽,在目睹这个人因为他们两个人而无法抉择的时候,弯下腰轻轻的抱住了他。

    ——

    那晚宫岩就留在那间病房里处理公务,宁常乐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高考时的宫岩,问了他一个同样的问题:

    “你准备考去哪儿?”

    他以为她在说胡话,说道:

    “我哪儿也不去。”

    这辈子他只愿意陪在她身边。

    后半夜宫岩躺在沙发睡觉,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一睁开眼睛才看到宁常乐脱了外衣趴在他的身上,宫岩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她吻住唇瓣,她伸手解他的衣扣,伏在她耳边说道:

    “以前我嫌你话少,现在我却希望你不要出声。”

    “我……”

    她抱着他,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吻下去,眼泪一颗一颗的跟着滚落下来:

    “我想和你结婚,也想和你生孩子。”

    这样平凡的愿望,却在这辈子全部落了空。

    “下辈子,我能不能当你的新娘子?”

    “这辈子你就是我的新娘子。”

    “傻子,我们没结婚呢。”

    “我说是就是,你要不踏实,明天就可以去领证。”

    ——

    宫岩从未想过,那晚是最后一次和宁常乐说话,第二天早上他买早餐回来,听说有人爬到了屋顶,医生护士全部挤到了楼顶,他在奔跑中看到简关垣那个小混蛋跟在他奶奶的身后,他停住脚步,一把逮住他:

    “你……我妹妹没和你在一起?!”

    似是犯错的简关垣咬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听到楼上有人喊宁小姐,他这才丢了手上的东西,发了疯似的往楼上跑,简关垣的奶奶拉着他往楼上走,嘴里念叨着:

    “天呐,是谁家的孩子想不开了。”

    医院里因为绝症而想不开的病患实在是太多,简关垣跟着奶奶爬上了楼,这才看到天台上早已人满为患,身形纤瘦的宁常乐站在边缘,冰冷的寒风似乎要把人的血肉割破,她的爸爸宁安阳跪在地上求她,嗓音已经沙哑:

    “常乐,我的女儿啊,你快点下来,你还可以继续活下去,不会死的。”

    “我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幸福了,爸爸。”

    宁常乐不希望再祸害任何一个孩子,她深知自己的病在医学上找不到突破口,更别说以后只能靠别人的血活下去,这是一种折磨和煎熬。

    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没有妈妈,她过的比任何人都幸福,她已经了无牵挂,她把目光落到宫岩哪里,勾起唇角笑了笑:

    “宫岩,我决定下辈子再当你的新娘子了。”

    她去意已决,说完这话便直接从楼顶上跳了下去,几乎是她跳下去的那一刻,一直不敢靠近他的宫岩也跟着跳了下去,好在助理拉了他一把,扯着嗓子喊他:

    “宫少爷,你别想不开,别想不开。”

    “你想想你妹妹,宫芽还要人照顾。”

    宫岩被涌上来的医生护士拉住了手腕,手忙脚乱的把他从外面拖进来,宫岩挣扎了还想爬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她:

    “宁常乐,你太过分了,你答应我的你都忘记了。”

    “宁常乐,你欠我,你这辈子都欠我。”

    “你给我回来。”

    高楼之下的那个人早已听不到他的那些话,她已经安安心心的走了。

    何其幸运啊,在我短暂的人生里,遇到这样一位男人。

    四季轮回他陪我,春花秋月他陪我,生死一线他陪我。

    我的贪念,让我用这样的方法苟活了那么多年。

    我其实已经知足了。

    简关垣的奶奶看几个护士也按不住他,走过去往他脖子后面敲了一下,一瞬间,那个人便倒在了地上,简关垣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他瘫坐在地上地上,第一次有所顿悟,原来死亡根本就不是最害怕的东西,最害怕是无法燃起来的那颗心。

    这一生目睹最亲最爱的两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对于宫岩来说,最大的绝望莫过于此。

    那一天开始,宫岩的心就随着宁常乐一起死了。

    爱是什么,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当有一天你遇到那个甘愿为她付出生命的人时,你大概也就明白了。

    爱是癫狂的,爱是极端的,爱是自私的

    ——爱是我在怀念你,怀念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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