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赠礼
傅霜如心里是倾向于后者的, 可惜这话不好直接对外宣诸于口。
毕竟裴景晖现在也大大小小算个为国尽忠的大英雄了, 说他故意操作, 或者至少是有意放任粮草来迟,进而借机泼别人脏水、清除异己什么的。
这话里的揣测恶意太深, 一个不好就能给自己招来一个诬陷忠良的罪名。
傅霜如自认为自己已经说的足够含蓄了, 但白鹤谷还是被气了个正着。
大概是心虚, 越是心虚,便就越是在意。
白鹤谷脸色不虞道。
“荣国公府的那位姑娘是圣人亲自赐给燕平世子的。”
“虽说是做妾, 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圣人赐婚。”
“哪里轮得到他说愿意认便认、他不愿意认便不认, 这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礼法了!”
邵启合笑呵呵地反驳道。
“鹤谷兄这话我可不赞同了。”
“燕平世子是皇室血脉, 面对你我, 代表的是君,荣国公府再厉害, 那也是臣。”
“君臣君臣, 别说只是个做妾的庶女,就是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妃娘娘。”
“……只要那位殿下不愿意认她的长辈, 哪家人还真敢在殿下面前摆谱不成?”
白鹤谷正欲反驳,突然对上了侧面裴时观的眼神,猛地打了个激灵,察觉出了邵启合的意有所指, 恨恨地闭嘴了。
议事阁内一时一片诡异的沉寂。
傅霜如摇摇头, 看邵启合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显然是对现状非常怡然自得,只好沉了一口气, 出来打圆场道。
“楚大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内里又是个怎么回事,也都不重要了。”
反正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这事也轮不到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去伸张什么不公。
“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当时的事情究竟是怎样,而是在圣人心里,当时的事情是怎样。”
太子裴景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浅淡的笑意。
他微微颔首,表示傅霜如此言有理。
白鹤谷见状,不甘地冷笑一声,口快道。
“说的倒是容易,圣人的心思可哪里是那么好猜的。”
邵启合适时地嗤笑出声。
白鹤谷顿时大怒,心里隐约明白自己又闹笑话了,压着嗓音对旁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质问。
“邵大人,你笑什么呢?”
邵启合摇了摇头,含笑不语,只示意傅霜如来。
傅霜如好悬才克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算是明白邵启合是有多么喜欢戏弄白鹤谷了,这一次两次的,也不嫌烦。
他也隐隐担忧再这么下去白鹤谷会不会被他们俩挤兑得拂袖而去。
傅霜如只好目不斜视,尽力装作一副无知无觉、专心正事的严肃模样,顺着自己刚才的话头继续下去。
只见他伸出手食、中二指,在身前案几上的那份密报上点了两下,眉宇间难得流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豁达来,凝视着斜对角的太子裴景明轻轻道。
“而圣人的心思,看这份密报不就知道了。”
提示的这么明显,这下就是室内唯二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的裴时观和白鹤谷也反应了过来。
关键不在于密报上写了什么,而在于这份密报出现在哪里。
既然是从谨身殿直接誊到东宫来的,庄平帝的心思,还不够明确么?
裴景晖明面上应下婚约,一转头却毫不在乎地亲手砍了自己的老丈人。
虽说楚珏也算不上是他多么正经的老丈人,可毕竟是庄平帝亲自赐下的婚约不是,他这么做,也未免太不给庄平帝面子了。
也是未免太小看庄平帝的护短心理了。
其实本来庄平帝也不见得对荣国公府有多大的好感,可毕竟是自己开口赐的婚,也是裴景晖本人认下同意的。
如今裴景晖仗着战功这么不把这桩婚事看在眼里,丝毫不念半分情谊提起剑就杀人,庄平帝自然会好好地教他一次如何做人的。
傅霜如想到了韩浩那差点被关没了的仕途,一时不知道是该厌烦裴景晖给他们制造的麻烦,还是该同情于裴景晖接下来的命运了。
对于那些仗着才华或者功劳横行无忌的,庄平帝最喜欢告诉他们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者说什么叫做“离了你一切都还能该咋地咋地”。
这是一个雄踞一国的盛世之君独有的底气和傲气。
也就是裴景晖是他的子侄,他还多少顾念着故旧情分,要是换了韩浩做这种事,庄平帝管你立功立多大的功劳,麻溜先关了管教好再说。
裴景明这下是真的笑了。
毫不掩饰的那种笑。
裴景明一边卷起案几上的战报,一边带着笑意低低感叹道。
“霜如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邵启合也揪着自己的美须老大怀慰般呵呵地笑,见大家都在笑,又是自己的父王在夸自己的傅先生,裴时观也昏了头般莫名其妙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间议事阁内的严肃气氛一扫而空,大家脸上都挂起了欢快的笑意。
傅霜如不由满头黑线。
白鹤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裴景明轻笑着揭开了真正的谜底。
“其实这次请三位过来,看这份战报倒在其次。”
“真正需要三位帮忙参谋的,是这里的人选问题。”
裴景明轻轻捏了捏手里的战报,云淡风轻地扔下最后一段话。
“景晖堂弟写信回来,说自己也不要旁的赏赐,只要父皇亲自为他选两个人过去。”
“父皇说他年纪大了,经不得劳累,我又是做兄长的,合该为自家的兄弟分忧,便把此事托付给了我。”
“依三位来看,此次该举荐的左军监军一名、运粮官一名,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么?”
傅霜如深深吸了一口气,明白今个儿这才算是真正的进入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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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东宫。
傅霜如缓缓从东宫前的白玉石阶上拾级而下,邵启合在后面急急地追了上来,匆匆叫住他。
“傅大人请留步。”
傅霜如便顿了下步子,等他追上来。
邵启合带着他到了个无人的偏僻角落,拱了拱手,直言问道。
“傅大人,在下有一事不解。”
“你为何如此笃定,太子殿下心里想的……是那位殿下?”
方才在议事阁内,太子裴景明终于开诚布公地向诸人询问起举荐人选问题后,大家一时因为事情发展实在是太出乎意料、先前又实在是完全没有想过那个问题,不由都齐齐噤声,开始绞尽脑汁地沉思起来了。
唯有傅霜如,仍是一如往昔的八风不动之态,也不怪乎众人又都齐齐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就连太子裴景明也饶有趣味地望着他问道。
“霜如这是,心中早有定论?”
傅霜如沉吟了一下,答道。
“胸有定论算不上,微臣只是觉得,无论我们接下来举荐谁,我们选人的速度,总是赶不上那位世子殿下杀人的速度的。”
就是赶得上,东宫也是脑子有病了才会把自己花费好大精力培养的心腹爱将们拿去给他杀啊!
所以问题的关键是,要选个让裴景晖满意的啊。
邵启合默默在心里飞快地划去了几个人选。
裴时观想说晖堂叔不是那么蛮不讲理、滥杀无辜之人,但想了想,他还是又闭上了嘴。
政治斗争、利益纠葛面前,哪里轮得到你去拿这些东西来考验人性的有或无、多或少。
诚然经此一役,裴景晖就是再怎么看新来的监军不顺眼,也不大可能再大肆咧咧地去直接提剑砍了人家脑袋。
但就是黄口小儿也知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一军主帅想无声无息地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裴景晖能踩着楚珏的尸体往上爬,在座的人即使对楚珏有多般看不上,也更不相信他有多大的胆量真的去害裴景晖,无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个还只是党派倾轧的罪名,下一个监军指不得就是通敌卖国了,东宫疯了才上赶着送人头。
傅霜如话到这里,已经足够明了(liao)了,太子裴景明低低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了句“还非得是他啊”,就挥袖让众人退下了。
对着邵启合格外严肃的目光,傅霜如不由失笑,他摇了摇头,无奈回道。
“邵大人过虑了。”
“在下心里,从不曾‘笃定’什么。”
“方才也只是将自己心中所忧虑的直接说了出来罢了。”
邵启合深深地看了傅霜如一眼,没有说话。
诚然,傅霜如并没有直接表露出自己的意见。
但他这种直点问题关键的说法,比直抒己见更有用。
一下子就让原本还尚且有些犹疑的太子裴景明拿定了主意。
不过这些,傅霜如不愿意承认便也罢了,大家互相意会即可。
邵启合本也不执着于这个,见傅霜如不愿意承认,也就随他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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