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提剑
恰好刘冠心收拾好了现场出来回禀, 二皇子裴景知不耐烦地提溜起刘冠心的领子问身边人道。
“他, 就他, 有让廖远不得已的地方么?”
二皇子身边的亲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刘冠心已经吓得面色惨白, 只听他大惊失色语无伦次地挣扎道。
“殿下, 殿下明鉴, 小的勤勤恳恳,忠心为国, 事事为民, 绝无徇私枉法之处, 事无不可对人言、半夜不怕鬼敲门啊……”
“殿下千万慎重, 千万慎重,不要误杀了小的啊, 小的是个好官啊好官……”
亲卫首领嘴角抽抽, 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腹诽道,还真没见过您这般口口声声自卖自夸说自己是好官的好官呢。
不过平心而论, 三万卫也确实是辽北卫所里难得的一个并不乌烟瘴气之处了,不过也没他这么骄傲自大的……
等等,亲卫首领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明白了裴景知话里的意思。
二皇子裴景知见他们终于有人懂了, 便扔开刘冠心冷着脸解释道。
“就像这小子自己说的, 三万卫里并没有什么蝇营狗苟藏污纳垢的事情。”
“廖远统领辽东几十年,他早年也是上过战场打过契丹人的.”
“再怎么有私心,脑子是没问题的, 人也没蠢到家。”
“辽北中部卫所被腐蚀者十有八九,但真的靠边的卫所,多如三万卫一般,至少还有个靠谱的管事的管着,该干嘛干嘛。”
“要是这些边关一线的重镇也如沈阳卫一般被腐蚀了五成,你当如今还真有你我查案的时间么?”
“契丹人早打到燕平府了,我们还查个屁的案子,都收拾收拾回去给七叔当伙头兵吧。”
还有一些话裴景知想了想,不适合他来说,也就忍住了。
廖远虽然贪,但又不是杀鸡取卵的那种疯魔地贪。
再说他在辽东也不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了,裴景知也不是第一天来辽东。
——翁婿俩虽然因为利益纠葛关系不过尔尔,后来划南北而治后更是几乎只剩下了个面子情,但裴景知自认对廖远这个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廖远没落世家出身,因家道中落,老母重病,穷困之下,投笔从戎,从底层士兵爬起,一步步走到统领一方军务的边关重臣,为人自然有其值得称道的一面。
而廖远最出名的就是他严苛残酷的练兵训兵之术。
这样的一个人,你说他为人刚愎自用,武断偏信,穷兵黩武,裴景知都毫无异意。
但你要说他贪婪成性,贪赃枉法,贪到天怒人怨甚至染指边关将士军饷的地步,裴景知心里是存疑的。
若廖远真是这样的人,裴景知当初就不会与廖家结亲。
要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官员谁不贪,廖远在辽东经营了大半辈子,他手下的账目必然有不干净的地方,但贪成裴景知查到的样子……
廖老爷子又并非骄奢淫逸之人,膝下更是只有廖又玫一个女儿,他贪那么多又是为了啥呢?
若不是怀着如此多的疑问,裴景知早在自己一开始查到沈阳卫一事时就上书庄平帝了,哪里还像现在这样秘而不宣地一层层继续查下去。
只是此事一旦上报,打草惊蛇倒不必说,就以裴景知的微妙身份,此事也是不适合他再参与下去的。
裴景知心想,自己与廖又玫虽然没有夫妻之情,但到底还有着夫妻之义。
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事既然让他撞破了,他自然有义务查个一清二楚。
若是老爷子犯下的罪责,他自然如实上报、不会徇私,但老爷子没有做的那部分,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失察让老爷子蒙受什么不白之冤。
当然这是后话,目前的问题是……
裴景知面无表情地对着亲卫道。
“自我一怒之下杀了三名沈阳卫掌管仓库的官吏之后,这一路北上期间,刺杀我的人前仆后继而来。”
亲卫首领总算机灵了一回,忙不迭地接口道。
“但是自我们入横云关之后,这些刺杀的人就销声匿迹了一阵子!”
“他们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是因为他们很清楚横云关以北的卫所都很干净,我们查不出什么来了!”
裴景知不喜不怒地看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补充道。
“还因为,他们很清楚,以我手中目前查到的证据来说,并不足以撼动他们的根基。”
亲卫首领嗷嗷点头,也紧接着总结道。
“是了是了,不仅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们查不出什么来了,也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们之前查到的东西不足为重,起码不足以让他们冒着刺杀皇子的风险来……”
“那么殿下,在这里我们是查不出什么来了,下一步我们要去哪里呀?”
亲卫首领两眼小星星地望向裴景知,接到裴景知面无表情的冷漠脸一枚。
被所有人遗忘到一旁的刘冠心弱弱地举起手来,小声问道。
“那个,大人,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先搞清楚这批人的来路么?”
亲卫首领慢一步地反应过来,也赞同地点点头道,“是哦。”
是你个头哦!
裴景知简直想直接一锤子锤爆手下的狗头,带着这么一群低智商的手下的自己真的能活着查清楚真相嘛!
洛都,东宫,议事阁。
傅霜如进门的时候,太子裴景明、皇长孙裴时观、大理寺卿白鹤谷、中常侍邵启合已经齐坐一堂。
傅霜如赶紧掀起衣摆上前行礼。
太子裴景明虚虚做了个起的手势,笑着吩咐人给傅霜如赐座。
傅霜如依然兢兢业业地将整个礼行全了才起身入座,坐到了皇长孙裴时观与中常侍邵启合之间。
邵启合挪揄地看了眼皇长孙裴时观,意有所指,直看得皇长孙红了脸、不自然地垂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指,才堪堪放过他去。
然后又去看自己右手边自听到宫人禀告傅霜如前来就脸色暗沉的白鹤谷,眼神中含了几分浅淡的讥笑之色。
傅霜如的心微微提起,有些摸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
太子裴景明打断了众人台面下各怀鬼胎的心思,开口道。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太子展开一封战报,推向圆桌正中,示意众人去看。
傅霜如收敛心思凝神看去,是韩少功自前线传回的战讯,这想必是给谨身殿的,怕是庄平帝看过后让人誊了一份到东宫来的。
韩少功这份战报写的中规中矩,既不夸大也不遮掩,功过困境都诚诚恳恳地一一写明。
其中特意提起的,就是左军统帅燕平王世子裴景晖于土里堡战役中的精彩表现。
韩少功是不欲与小辈争利,该说的就说,该夸的就夸,但却给东宫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西北军出征不过两月有余,与十二盟交锋已不下十次,其中各有胜负,大军在前线拖延的时间越长,粮草上的负担也就越重。
而土里堡战役前,韩少功因地制宜,筹划三面包抄,就亲率中军与左、右军各自散开。
裴景晖身为左军统帅,正当该是左军正儿八经的一军之主,然其年纪尚轻压不住人,于战场上也不如韩浩那般早有战名。
众人都道他是靠血统和投胎当上的一军首领,俱都不太服他。
而大庄律例,左军统帅之侧,还有左军监军之职。
监军乃文职,多由文官担任,战时一般并无太大话语权。
但左军情况特殊,一军之主不能服众,而粮草辎重的负担日重之下,监军又与负责粮草输送的运粮官沆瀣一气,屡屡在军事决策上对裴景晖横加掣肘。
裴景晖一怒之下,干脆将统帅之权放出,只带一小队亲兵突入敌营,身先士卒,最后立下奇功,得韩少功帐下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交口称赞。
土里堡那场仗裴景晖打得太漂亮了,漂亮得都无人动过去拿军事上的错漏去黑他的心思。
本来这也是好事,大庄军队能打胜仗,这是大家都高兴的事,战争总是劳民伤财的,早打赢了早结束,这是东宫也该高兴的事。
但这位燕平王世子紧接着就做了一件让东宫格外头疼的事情出来。
因为左军监军与运粮官的私心,裴景晖带着自己的亲兵在本该能够直接捣破敌方一大军营的情况下在西北荒漠里被活活断粮饿了七天。
七天后粮草已尽,兵刃已钝,本来的万全之计被自己人生生拖后腿磨成了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的背水一战、殊死一搏。
若不是韩浩带兵及时赶到,裴景晖兵行险招之下,土里堡之战最后的胜负犹未可知。
裴景晖得胜回营的第一时刻,不是按照旁人的指示回韩少功帐下汇报军情外加听赏,而是提着剑直接砍了左军监军与运粮官。
这两个人确实该死,这点就是太子裴景明也承认,但该什么时候死,要怎么死,他就不好直说了。
但无论如何,裴景明是不希望他们是被得胜归来的大英雄就这么提剑砍了。
左军监军和运粮官,犯的是兵家大忌,有慢军之嫌。
就是押送回朝,由庄平帝着兵部亲审,或者干脆三司会审,更无论他们的家人、背后的势力如何来求情、为他们开脱,裴景明都是会赞同赐死他们的。
但还是那句话,他们不该是被裴景晖一时意气之下,直接提剑砍了。
哪怕是裴景晖提前给韩少功禀告两句,韩少功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从”为由当天便杀了那两人,东宫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裴景晖这么一杀,那监军的不法罪责,顿时变成了他与裴景晖之间的私人恩怨。
而裴景晖又与那监军有什么好私人恩怨的,他们先前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
真要说的话,反而还带着亲呢。
这样再往下这么一推,那监军的叵测居心,在百姓们看来不就很明显了.
那不就是党派倾轧,小人当权,迫害英雄了嘛!百姓都懂的。
连燕平王这样兢兢业业为国尽忠的一方大将,他那虎父无犬子的唯一继承人在军中也会遭小人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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