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疑窦
    岳怀媛越想越觉得王皇后死之前嘴里还骂个不停的, 应当就是岳怀梨的生母不错了。
    可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那王书臻若是满怀父母期望的长大, 又何至于最后沦落到这个地步, 晚上傅霜如回来时,岳怀媛便将自己的疑惑与猜测一一与他说了。
    傅霜如其时正忙着接手燕平府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人事, 忙得焦头烂额的同时还要想办法给太子妃善后, 着力于尽快揪出她身边的那条鬼, 可谓是恨不得一个人切成几个人来用。
    但岳怀媛的话还是提醒了傅霜如,傅霜如沉吟了一番, 觉得事关王皇后, 自己说不得还是得早早查个清楚的好, 免得日后东窗事发, 自己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把当年那一切搞清楚了,日后东宫里的那两位质问起来, 自己也好能把一切说个清楚明白。
    于是傅霜如便顺着岳怀媛给的提示, 着人偷偷去查王家书字辈与王氏年纪相差三年以内的姑娘名单。
    这一查却是查得很快,傅霜如将结果拿给岳怀媛看时, 夫妻二人都缄默了。
    王书臻不只是确有其人,且还是现在的平远侯王恕闵的幺女!
    可惜也正如夫妻二人所料,王家小姐在王氏进门的半年前便亡故了,平远侯府对外的说法是不慎落水, 可傅霜如派人连夜潜入王家的祖坟里, 那王书臻的墓里确实没有尸首。
    不过事情到这里似乎就又断了线索,岳怀媛无奈,只好将这事先放到一旁。
    而岳怀梨回屋后, 叫来了原是在她母亲身边服侍的向嬷嬷。
    岳怀梨冷着脸道。
    “五姐已经开始怀疑我姨娘的身份了,我只消顺着她的步子往下查,迟早能找到我父亲。”
    “嬷嬷,你到现在还不愿对我说句实话么!”
    向嬷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岳怀梨道。
    “我的姑娘啊,您说的这是什么诨话,您的父亲是谁,哪还需要去查啊!”
    “您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您这话要是让五老爷听到了,该得有多伤心,要是姨奶奶泉下有知,又该有多难过……”
    岳怀梨骤然暴怒,站起来扬起声调道。
    “我怎么能说?我怎么不能去说?”
    “我还能出去到处说,说得人人皆知,哪怕是被浸猪笼关家庙,也好过我活了一辈子还闹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鬼东西!”
    向嬷嬷只跪在岳怀梨脚边不住地哭哭啼啼,却是咬死了她就是王氏与岳五老爷生的,多余的话半句口风也不露。
    岳怀梨冷眼瞧着,呵呵地笑了两声,也懒得看她在这里装腔作势。
    母亲的身份有问题,岳怀梨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世人都太过小看小孩子,殊不知小孩子才是这世界上最敏感的生命,尤其是打小活在旁人白眼里的小孩子。
    王氏要真是个普通百姓家中被人看上的貌美贫苦女,哪里能得到向嬷嬷这样周全周到又誓死效忠的人跟随着,更何况王氏一言一行中流露出的大家闺秀的气度,岳怀梨打小就觉得,我姨娘分明半点都不如太太差。
    可她怎么就甘心做了个姨娘呢?
    岳怀梨搞不明白。
    更何况父亲看上去一点也不看重她,从来都是绕着她们的院子走,只像养牲畜一样将她们好吃好喝地养着,旁的半句话也不去问。
    可姨娘又是那么的思念父亲,她那么喜爱他,日日为他以泪洗面,枯坐愁肠,甚至极力地尝试从我的眉眼间看到父亲一星半点的影子,可父亲却半眼都不愿意多看她。
    这又是何苦呢?
    直到岳怀梨有一次不小心打翻了王氏的绣筐,瞅到了一副陌生男子的小像。
    那时候的岳怀梨可能还不明白这里面的意味,可她终究会长大,会慢慢听到旁人在背后的闲言碎语。
    “我说,八姑娘这长得可真不像老爷啊……”
    “谁知道呢,听说那位可是外边带进来的,外边的女人,啧啧,那谁能知道呢?你说是不。”
    “喂喂,可别乱说,要老爷听到了,小心乱棍打出去!”
    “唉唉唉,晦气不晦气,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干活去干活去。”
    岳怀梨那天晚上不期然地梦到了自己打翻绣筐的那一幕,那一幕在夜里被她翻来覆去地梦到了无数次,可每次都恰好断在了她拾起那副小像,好奇地瞅过去时。
    那小像里的人影,终究不过是化作了记忆里的一片模糊的昏黄。
    你是谁?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你在哪儿?
    你是……我的父亲么?
    岳怀梨越大,就越是拼了命地想搞清楚这个。
    既然向嬷嬷不愿意说,她当然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反正左右不过一死,岳怀梨觉得,若是死之前能见父亲一面,问他为什么不要自己,自己这辈子也是十分值得了。
    岳怀梨打发向嬷嬷道。
    “你好歹是我姨娘身边的老人了,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能强了你去。”
    “左右你我现在想看两相厌,你找个由头回岳府去吧,盯着三房,若是有六皇妃的消息传过来,及时通知与我。”
    崔晚情六月六那天死乞白赖地跟着岳三太太去了岳府,当然不是纯为自己找不自在去了。
    她当日避开人找到岳怀梨,状若随意地感叹道。
    “八姑娘这般标致的人物,却偏偏埋没在了岳家,明珠蒙尘,真是叫人可惜。”
    “这谁家的孩子容得这般轻忽,若是你爹娘看见了,可得心疼死。”
    只这两句话,就吊着岳怀梨吊到了现在。
    岳怀梨满脸漠然地吩咐向嬷嬷道。
    “你若是见了她的人,不妨直接帮我递句话给她‘我已经按着你的意思做了,四、五房如今嫌隙暗生,你也该拿出点实际的东西了吧。’”
    向嬷嬷苦着脸劝了句。
    “姑娘,您还是别与那位皇妃娘娘混在一处了,她不怀好意,您做这些事情,若是让老爷太太们和七姑娘知道了,该得有多难过啊……”
    岳怀梨随手抄起一个茶杯就扔到了向嬷嬷脚边,大骂道。
    “滚!立马给我滚!我若是支使不动你了,你就干脆走吧!”
    向嬷嬷无奈,只好站起来领命而去,结果刚出门,就看到岳怀悠正正好便站在门前。
    向嬷嬷被唬了一跳,嗓音打颤地冲着岳怀悠道。
    “七、七姑娘,您怎么来了?”
    里面的岳怀梨听了,吓得小脸煞白地冲了出来。
    岳怀悠奇怪地看了主仆二人两眼,皱着眉拉着岳怀梨进屋去。
    “怎么今个儿发这么大的火气?”
    岳怀悠拉着岳怀梨坐到桌边,自来熟地给两人都斟满了茶。
    岳怀梨惊魂未定,勉强才压抑下面上的异色,堪堪敷衍道。
    “就是下面的人不听话,也不是多大的事,是我急躁了些。”
    岳怀悠点点头,也再没就这个问题深究些什么,而是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岳怀梨慢慢平静下来,也有心情去观察下岳怀悠的反常。
    “你这是做什么?到我这儿了却还当个锯嘴葫芦,莫不是来蹭茶的不是?”
    岳怀悠却难得的没心情去接岳怀梨的调笑,她严肃了脸色,慢慢抬起头来,直视着岳怀梨的眼睛问。
    “梨姐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岳怀梨惊得差点跳起来。
    岳怀梨好悬才控制住自己的屁股稳稳扎根在椅子上,但脸色已是苍白得可怕,她不安地在桌下捏着自己的手指,勉强笑着问道。
    “悠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岳怀悠慢慢地拧起了眉头,岳怀梨心惊胆战地关注着她一点一滴的神情变化,在对方眉头慢慢舒展下来时,忍不住偷偷舒了口气。
    岳怀悠似乎有些疑惑,但更多的还是坦然,当然还多了几分扭捏。
    她脸色通红地对岳怀梨道。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呢……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一句话里三个“知道”,可见她心里其实有多么紧张了。
    岳怀梨倒是真的完完全全地松了那口气,她想她知道岳怀悠要说的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只听岳怀悠扭扭捏捏,极为不好意思地道。
    “我听她们说,她们说,父亲要把我嫁到行表哥家去……”
    岳怀梨轻轻叹了一口气,握住岳怀悠兀自扭动不安的双手,低声问她。
    “怎么,你不愿意么?”
    岳怀悠脸上浮现了明显的茫然之意,想了半晌才喃喃回道。
    “我也不知道……”
    岳怀梨无奈,只好谆谆诱来,先问她。
    “你喜欢你行表哥么?或者说,你讨厌他么?”
    岳怀悠拧着小眉头,皱着一张俏脸,吞吞吐吐地回道。
    “讨厌倒是不讨厌,喜欢……也是喜欢的吧,行表哥待我一向挺好的……”
    岳怀梨道。
    “那不就得了,既然你不讨厌他、他看上去也挺喜欢你的,那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比起这世上盲婚哑嫁的大多数女子,能像岳怀悠这样找到个“不讨厌、也挺好”的夫君,已经是很多人难以祈求的空梦了。
    是这样么……岳怀悠迷茫了。
    可是,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可是”什么,嫁人于她来说就是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却从未去仔细思考过的问题,如今就这么被撕开了表面那层模糊的暗纱,□□裸地摆到了眼前,岳怀悠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心情了。
    岳怀梨没再多说什么,她转身踱步到窗前,留出空间给岳怀悠一个人慢慢思考。
    其实,谁不迷茫呢。
    自己的未来,又会落成什么样子呢,岳怀梨怔怔地瞅着屋外的梧桐树,脸上浮现出超乎于她那个年纪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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