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祭孔
    舒亭毓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苍白着脸晃到了茶房外。
    一名小太监见了, 神色仓皇地快步走了过来, 低声恳切道:“还望昭仪娘娘不要让吾等为难。”
    舒亭毓摇了摇头,额前的汗水浸透了鬓发, 一缕一缕地黏在耳边, 非常难受。
    她艰难地开口道:“……并非特意为难公公, 只是本宫的肚子……”
    那小太监这才发觉这位昭仪娘娘的脸色很是苍白,顺着舒亭毓的话下意识地看她的肚子, 还没看出个名头来, 忽然发觉肩上一重, 竟是这位昭仪娘娘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直接倒在了自己身上。
    小太监下了一个激灵,想蹦开又不敢蹦开, 碰又不敢碰这位如花似玉的娘娘, 本想虚扶一把把人扶到一旁再说,却不小心摸到了什么一手粘腻, 疑惑地放眼前一看,顿时吓得肝胆俱裂,惊呼道。
    “昭仪娘娘小产了!”
    ——————————————————————————————————————————
    八月二十七,孔夫子诞辰, 平帝亲办祭孔典礼, 释奠先师。
    他亲为主祭,点内阁首辅梁任、次辅章久雎、礼部侍郎梅叙,以及一个位置尴尬的傅霜如为陪祭, 率众臣,行三献。
    据说那本是留给平章事白鹤谷的,只是中秋宴上的丑事被揭出来之后,平帝直接给白鹤谷放了假,让他在府里“静养”一段时间。
    仓促间,东宫合适的人里只有邵启合与傅霜如两个,鉴于邵启合某些“离经叛道”的经历,给孔圣人祭祀这事,他直接告病了。
    傅霜如大早上起来赶祭礼,拿到泠湖千辛万苦传来的消息时,险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他心中惊疑不定,面上一贯的冷静险些维持不住。
    那位太妃娘娘,早不过世晚不过世,怎么就偏偏在昨晚过世了?
    白鹤谷先拉后腿,燕平王府跟着也要再起波澜了么?
    可别搅合了他们的计划才是!
    祭典过后,傅霜如匆匆地找到韩浩,一扫四下无人,立刻压低了声音问他。
    “徐术他们还有多久能到洛都?”
    韩浩皱眉,不解地回道。
    “我们不是安排好了么,按行程,就是这几日,快的话说不定今晚就到了……”
    傅霜如抓住他的手腕,匆匆道:“来不及了,计划有变,你即刻叫几个没怎么露过面的家将假扮成他们中的人,现在立刻就得报上去!”
    韩浩难以理解。
    “可是那副图都不在我们这里,徐术不到,谁来献图?没有献图的理由,怎么往谨身殿报?”
    “再说了……我身边的家将,就是再没露过面的,也难保万无一失,这可是欺君瞒报的事,若是被查出来……霜如兄,你不是这么不冷静的人,到底是怎么了?”
    傅霜如深吸一口气,沉重道。
    “敬太妃殁了。”
    韩浩随曾祖父韩少功久居关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被傅霜如提醒了,更是纳闷。
    “太妃娘娘殁了就殁了,与你我又没什么干系,与我们的计划更没什么关系……”
    傅霜如咬牙道。
    “那是燕平王的生母!”
    “那又怎样?圣人又不至于为此借这个机会去削弱燕平王手中的兵权。”
    燕云十八骑在冀北相当霸道,连韩浩这个常年镇守玉门关的都有所耳闻。
    同样是守孝,可武将不比文臣,燕平王掌燕云十八骑多年,在冀北经营深厚,身上有没有那个虚职,震慑力都不减。
    更何况,就是圣人借机要削燕平府,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傅霜如怎反而如临大敌的模样?
    傅霜如脸色沉沉道:“圣人不会,可有人会。”
    燕平王丁忧,余威犹在,新任官吏短时间内必然无法服众,而燕平王又无法光明正大地带兵,这时候,一个身份足够贵重、关系又足够亲密的人的出现,恰可以从冀北尴尬的境况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西山加校场两事后,平帝偏向明显,先送了个云州给东宫,又给了条青山矿允其去施恩……
    如果傅霜如没猜错,章皇后极有可能借此以退为进,为裴景容求得冀北为封地,然后一步一步蚕食燕平府,掌冀州军务,手握重兵,成为第二个实质意义上的“燕平王”。
    冀州与豫州接壤,若洛都生变,裴景容挥兵南下,谁人拦得住他?
    这种事,不是只有傅霜如一个人想得到,而是其他人即使想到了也会觉得太远了,还远呢……
    而傅霜如很清楚,不远了。
    青矿一事即可看出,太子的身体,已经让平帝都开始着急了。
    而傅霜如同样清楚平帝不会反对把裴景容的封地定在冀北,因为其对燕平王信任非常。
    他确信燕平王会站在他的意志那边。
    可燕平王要是死了呢?
    或者就算他没死,但已经丧失了对冀北的实际掌控了呢?
    从西北到洛都,裴景晖都能被人追杀的狼狈不堪、不得不捏着鼻子答应傅霜如的各种要求,而傅霜如很确定那批杀手跟东宫没有丝毫关系,一点都没有。
    裴景晖尚且是怀疑东宫、章家各有一批杀手在行动,傅霜如却很清楚只有后者,没有前者。
    因为太子赴蜀之前,把东宫最高机密的处理权放在了傅霜如手里,且只放在了他手里。
    没有白鹤谷,也没有邵启合。
    傅霜如有心智有能力而无人脉,太子一是相信他的品行,二也是清楚,如果东宫四臣里要出几个弄权的人的话,那傅霜如是最没资格的那个。
    太子是抱着赴死决心去的,自然不会给自己的儿子留下可以掣肘他一生的外戚、权臣。
    没有韩家的帮助,白鹤谷与邵启合都不可能打听到裴景晖在西北的隐秘行动,自然不可能冒着极大的风险去追杀他。
    没有东宫的人,可还是有两批人在追杀裴景晖。
    傅霜如知道这一点后,起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惧意。
    可惜这些都无法与韩浩细说。
    傅霜如拉回思绪,疲累万分道:“等圣人决意公布丧讯,丧钟长鸣后,宫城便会层层戒严。凭着圣人与燕平王的情分,恐怕人人都要去大殿外为太妃娘娘哭一阵。”
    “徐术他们很可能会在宫门前就被拦住盘问,要等到第二天才能见得到圣人,到那时候……我们就太被动了。”
    除非燕平王上书自请卸职,不是那种意思意思地暂时卸个虚职,而是彻底地、永远地卸掉身上的所有职位,彻底放开对冀北的控制,请求圣人派一个压的住场的大将过去燕平主持大局。
    否则东宫的人根本拦不住章皇后给儿子讨封地的做法。
    可那几率也太小了。
    傅霜如坚定道。
    “我们等不起,也等不得!”
    “就是擅闯,也得在圣人召见燕平王世子之前,抢先把西征的名单确定下来,”
    “而且名单也得改,我要举荐世子殿下为左帅!”
    ——————————————————————————————————————————
    傅霜如正忙着推翻计划安排重来的时候,怀媛正优哉游哉地在朝醉园里陪崔淑妃赏菊吃蟹。
    当然,菊是一起赏的,蟹是旁人吃的。
    因八月二十七这日,不只是孔圣人的诞辰,还是崔淑妃的。
    崔淑妃下帖子请了岳家二女过来,怀媛先前承了人情,如今自然不好推辞,整日闲坐府中也无事,便去了。
    去了方知,这还真是小宴,除了岳府二女外,只有和妃、丽嫔、林贵人等与淑妃同一批入宫的老人们在场。
    怀媛这便知道今日的重心在谁了,果然,众女围坐一团,拉起家常来,逃不脱的主题便是亲家/母族的适龄未婚儿郎。
    怀媛暗自偷笑,躲在旁与随和妃一道过来的卢家四娘子、五郎君玩耍,并不发表任何见解。
    她歇了会儿,略感昏沉,又不想扰了众人兴致,便起身往园内走了走,名曰赏花,实则吹风。
    无意间走深了,一回头,竟撞上了一书生模样的年轻郎君。
    那人腰间配着一管白□□箫,见怀媛发觉了,也不躲闪,略一踌躇,便主动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道。
    “岳……傅夫人,学生不才,久闻夫人曲艺大名,今幸得偶遇,可否指点一二?”
    怀媛退开半步,面有疑色。
    此地处深宫后院,乃宫妃赖以打发时间的去处,怎会突地来了一陌生男子?
    且看对方情状,既不似皇亲国戚,也不似宫内乐师,倒纯似个前朝举子……
    怀媛想到今日的祭孔大典,心里略微有了数。
    就在怀媛犹疑之间,那人已摘下腰间洞箫,举至唇边,悄然奏起。
    那萧声衬得上“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八字,怀媛心中一动,喜其才华,便真顿足,听进去了。
    一曲落地,陈让收了萧,恭谨而立,冲着斜侧面微微躬身,谦虚道。
    “在下所作的,也不过是这小一段罢了,于曲艺一道上,当是不及岳姑娘十分之一,冒昧强求姑娘留步,还望姑娘见笑。”
    怀媛拢了拢披风,微微一笑。
    “您太客气了,此曲哀而不伤、真挚动人,于曲调上更精妙异常,非常人所能作得,先生有如此涵养,真要让臣妇指点,反倒是要臣妇闹笑话了。”
    怀媛特地咬了“臣妇”二字,提醒对方注意称呼。
    那人眼神奇怪地看了怀媛半晌,看到怀媛都不安得眼神游移,然后突然深深地鞠了一躬,恳切道谢。
    “学生多谢夫人指点。”
    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怀媛松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宴席。
    回去方知卢家的四娘子和五郎君竟均不见了。
    和妃急得要命,她今日带来的两个,是她同胞兄长的唯二子嗣,在家中被老太太看作命根子般,惯是娇养的。
    这在宫里走丢了,再冲撞了哪个惹不得的,吃了教训,可不得心痛死。
    尤其是卢五郎,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和妃以后是真没脸去见哥哥嫂嫂了,一时急得非要亲自去寻。
    怀媛见人真着急,也不好干站着,便主动请缨说要帮忙。
    崔淑妃先稳住了六神无主的和妃,接着便指了怀媛去东宫问问,点了怀冉随丽嫔去皇后那边看看。
    怀冉不知正想着什么,看上去神色恍惚,许是被人念得多了,都没跟怀媛招呼声便跟在丽嫔脚跟后走了。
    崔淑妃拉住怀媛,在她走前偷偷叮嘱了:“中秋那日,我见太子妃对你脸色不佳,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此番过去了,你得好好解释一番。”
    怀媛回不过神来,不知道简单的找孩子怎么就扯上了这些,更重要的是,她不甚清楚自己得要解释些什么。
    崔淑妃委婉提醒她。
    “月前的时候,圣人托人给念慈庵里的太妃娘娘递了名册,据说洛都适龄闺秀全在其上。”
    怀媛微微一怔。
    住在念慈庵里的太妃,也就只燕平王的生母敬太妃一人了。
    得劳驾不理宫务多年的敬太妃出面挑人的……怀媛不由眉尖一跳。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