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
☆、楔 子
阳光温煦,往生海海面上的雾气少了几分,一眼望不到头的海面透着远古的厚重感,源源不断的灵力自海中央升起,缓缓飘散,最终弥漫在方圆数千里的山地洼泽之中。
海岸边的沙地上,两个靠在礁石上喝酒的仙人望着不远处卷着裤腿提着一桶海水走来的小仙,相视一眼,放声笑了起来。
那仙人刚飞升入仙界,身上的仙力低微,这才不过半日的光景修为就提升了一阶,不得不说这往生海当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只见他站在原地数了数地上的桶,一路撒欢似的小跑过来,在他们二人面前规规矩矩停下,行了个礼,道:“两位仙君,十桶海水已经装好了。”
“嗯,干得不错,等我们喝完了酒就带你一道回天宫。”
“多谢仙君。”他笑了笑,低下腰去放下被海水漫湿的裤脚,在大石下坐了下来,抬头不解地问道:“敢问两位仙君,要这么多海水作甚?这海水又不能喝,难不成提回去洗地?”
“啧!”其中一个仙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挥手丢出一个乾坤袋将十个桶都收了进去,才低下头对一脸尊崇的小仙人解释道:“凡界的海水是咸的,往生海的海水可不是,这可是筑仙基增进修为的宝贝!”
“前两日咱们天宫的云珩殿下三万岁生辰,来的宾客太多了,也不知道是谁把殿下宫里那一池子的水给弄脏了,今日我二人从此路过恰好带些回去。”另一个较和善些的仙人笑着解释,顺手将手上的酒葫芦递了给他。
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香香甜甜的,带着一点儿桃香,和凡间的酒倒是不一样。
说起来他也算好运气,来了仙界之后不知怎的迷了路走到了这儿,放眼过去半个人影都没有,这样还能叫他遇到两个仙人。
“二位仙君资历深,可否给小仙讲一讲这片海的来历?”他谦敬地将酒葫芦双手奉回,小心地对着那面带笑容的和善仙人问道。
“此海名叫往生海。”另一人睨了他一眼,站起身来立在礁石上,面朝着广袤无际的往生海,由衷地叹了一声,摇了摇葫芦里还够喝上几口的桃花酒,慢悠悠道:“要说起来,可就久远了——”
往生海自远古天地分开时便已存在,孕育出了无数生灵,现如今和兮扬上神双宿双栖隐在昆仑山的白晔神君,便是自往生海而生。
经过了繁荣的远古大洪荒时代,于十一万年前仙妖大战降下一场灭世大劫之后,整整八万余年,往生海变成了三界中炼狱一般的存在,戾气横生,方圆千里一片荒芜。
再后来,早已于灭世大劫中殒世的兮扬上神归来、远古凶兽复生、往生海融化白晔上神以一人之力强压下翻腾的海水,每一件都足以让亲身经历过的仙君们,在往后的悠悠岁月里,对新飞升的小仙们夸耀上一番。
往生海海面融化至今已逾三万载,上神白晔归来与兮扬上神双双隐于昆仑山,仙妖二界各自重整,冥界有扶婴帝君镇守保得人间的安宁,三界难得地太平了许多年。
妖界原先的入口被堵上,在往生海最南端重新开了界门,寥寥几个妖兵把守着,澜丰仙君将天兵撤回了仙界,难得地闲了下来。
除了那些闲着还瞎操心的仙兵仙将们,仙家们倒不多关注妖界,只是听说妖界经过凶兽的摧残变得乌烟瘴气的,那些个妖君魔君妖力折损大半,翻遍了妖界只剩下两个魔君,谁也不服谁,于是一群人将前妖皇留下的几百岁的小虎崽扶上了妖皇的位置,解决了这个争执最大问题之后同心协力重建妖界。
由于被摧毁得太厉害,宫殿、结界一应俱毁,因此驻守各地的妖兵都被撤了回去干起了力气活,如此一来仙界各族一下子清闲了两万多年,身上的筋骨松了不少,直至最近几千年妖族又跑出来了,才重新操起了生锈的兵器。
相比起妖界,仙界当年虽然也损失惨重,总归是要好上许多。
天帝天后经妖界一战后回来闭关了几千年,那几千年里仙界在太子元胥的治理下逐渐恢复了元气,如今天帝虽已出关重新坐镇仙界,但政务已移交了大半到太子手上,大有传位于太子的意思。
抛开这些不该议论的事不说,天宫的两位小殿下也颇为值得说道说道,自打元胥二皇子接任了南海水君的位置之后,提起天宫的殿下,众仙们先反应过来的都是那两位小祖宗。
说起来天宫的两位小殿下性子一静一动截然相反,大殿下作为太子长子,平日里修习礼法功课抓得严,自然端着些,小小年纪就养成了成熟稳重的性子;至于小殿下,被他那太子妃阿娘一宠,再加上讨兮扬上神的喜,越发地无法无天,三天两头就上房揭个瓦,但他好歹还是一个怕爹的人,没敢揭自家的瓦倒是把别人家的揭了个四面漏风。
听完了两位仙人的讲述,新飞升的小仙不由得感叹了一番,暗恨自己飞升得迟了,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那一段只能留在记忆和史书上的过往,来不及亲眼瞧上一瞧。
不过仙妖二界都已出了新的一辈,赶上个新的开篇,倒也不算晚。
“妖界有年轻的小妖皇,仙界有两位小殿下,不知道以后的三界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诶!”那凶巴巴的仙君打断了他,“青年一辈的才俊人物可不止这几位,比起这两家子,最值得说道的还是昆仑山雍圣殿的那位小神君。那位小祖宗啊,爹娘可都是三界众生顶上立着的上神,生下来就是神胎,还没降世的时候兮扬上神就定了云修小殿下给她当夫婿,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的势头放眼三界再没有哪个女仙君能比得上,堪称三界第一二世祖。”
“嗳!好了酒都喝完了,该回去了,还有事要和大殿下禀报呢。”
“哦对对对,差点儿就被你给耽误了!”
两位仙君将喝空了的酒葫芦挂回腰上,驾了朵云捎上那小仙就往天宫去。
初次乘云的小仙人有些惶恐不安地拽着他们二人的衣袖,待仙云已经飞得高到看不见地面了才安下了一颗心,望着空茫茫的四处,心里还惦记着方才才提到了个边的人物。
“两位仙君,你们再给我多讲一些那位小神君的事吧?这样日后我见着她了也好懂些规矩。”
两位仙君回头看了一眼好奇心太重的新人,琢磨着把他带去和祝离仙君作伴倒是不错。
其实,倒也不是他们不愿意讲,实在是无处可以讲起。
这位名声遍及三界的二世祖在仙界几乎没有人见过,倒不是说她是位规矩的姑娘呆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是太过不规矩,才长成了个十来岁小姑娘的模样就跑去了下界,至今数数该有一万多年不曾露过脸,连她阿爹阿娘都找不着人。
☆、太 燕
连爹娘都找不着人的三界第一二世祖此时此刻正站在往生海以西三百里太燕山下,仰头望着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仙山。
自打那乱葬坟似的往生海化了之后,整个往生海在短短两千多年的光景里变成了仙气缭绕的圣地,听老神仙们说往生海的海水喝了可以筑根基增修为,可是见证过往生海冰封着骸骨仙人们到底没敢相信,只纷纷提着桶将海水往自家府邸的池子里搬。
往生海的海水到底能不能增长修为尚且不论,但往生海的仙气福泽了周围数千里倒是真的,比如这座太燕山,瑶夙记得万年前路过的时候还是连树都不多一颗的荒山,现在不光高了几百丈,云雾缭绕仙鹤啼鸣、仙草仙泉瀑布石梯,瞧着倒真像这么回事。
云修从大树后探出头来,扔来个仙果,自己手上拿着一个,就着衣袖擦了擦“咔蹦”就咬下一大口,然后一张脸渐渐垮了下来,眉头皱得一高一低,一口将啃进去的仙果啐了出来,酸得眼泪和哈喇子一起往外流。
一直端着严肃面容的瑶夙“噗嗤”笑出声来,掂了掂手里的仙果,往他身上砸了过去。
“让你偷人家的仙果,遭报应了吧。”
“还说!还不都是因为你,一座山瞧个老半天,有这会功夫早就腾上去吃饱喝足了。”云修白了她一眼,“哎呀”了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不说这茬我还忘了,你被兮扬上神封了法术,现在只是个小仙子,连云都驾不起来,要不是我驼你一程你得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这儿?”
“云修?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吧!”瑶夙恶狠狠瞪着他,右手摸上了左手手腕上的小环,那是她出门前阿爹给的法器,说封了法力总得带点东西防防身,她一路也没机会试试,正好拿这皮糙肉厚的小子练练手。
口诀念了一半,突然从天上落下来一个人,双手背在身后,足尖点着一把折扇,施施然落在他们二人中间。
两个时辰后,一身青色衣服的太燕门弟子领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神定气若地爬着天梯,手中扇子轻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跑来爬山玩乐。
行在最后的云修叉着腰往石梯旁一坐,抓着瑶夙的裙角擦自己满脑门的汗,耍赖似的瘫在了石阶上不肯起来。
“喂!”瑶夙踢了他一脚,连扯带拽抽出自己的裙角,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这一趟被她的上神娘亲轰出家门轰得猝不及防,身上没几套见得人的衣服,哪里能给他这样糟蹋。
“我说,你好歹是天宫的二殿下,能不能不要这么给你们家丢脸?”
“那你还是兮……俟人族的姑娘,真是给全族丢脸了!”云修心虚地瞪了回去,想起临行前兮扬上神的嘱托,心惊自己差点儿就说漏了嘴。
瑶夙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小跑着追上前边的人,反正云修那小子骂的是俟人族,回头常合上神要追究也怪不到她头上。
云修半死不活地哀嚎半天见没人搭理自己,只得认命地爬起来跟上去。明明捏个诀腾云就能上去,就因为瑶夙被封了法力不能驾云就要爬这个不知多少级的天梯,那位自诩太燕门二师兄的弟子居然还兴致勃勃地同意了,这件事一定得在本子上记一笔,记够了十笔就找理由收拾这死丫头。
“延郢师兄,太燕门好气派呀!”瑶夙自幼在外游历走遍名山大川,不像云修那样爬得气喘吁吁,此时已经行到了老前面,远远看见了山顶的仙门。
“嘁——”云修驾着小云朵飘飘忽忽往上爬,一边整理自己爬山弄乱的尊容一边腹诽这没点正经的丫头,这才认识两个时辰就师兄师兄叫得亲热。
说来兮扬上神和白晔上神都不是这种不正经的性子,难不成物极必反造出了这么个祸害三界的娃娃。
被唤了声师兄的延郢倒没理会一旁的云修,仍旧闲庭信步地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尽地主之谊给他即将入门的师妹介绍。
说起来不得不提一提几万年前,当年缈华公主假扮兮扬上神的时候将一众仙府仙邸从昆仑山赶了个干净,后来兮扬上神的雍圣殿一夜之间立在了昆仑的山巅上,众仙即便想将仙府迁回去也只能望而却步,如今一晃几万年过去,才有那么几个德高望重的老神仙在昆仑山外遭的山头修了仙邸。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昆仑山搬出来也不是一件坏事,自打往生海化了之后,周围的荒山野原都受了福泽,最近几千年仙气愈发强盛,不输昆仑山和那九重天宫半分,称一声人间仙境也不为过,众仙家纷纷到这里修门立府,仙门云集,成了近三千年来仙家子弟拜师学艺的好去处。
太燕山的近千年来往生海附近灵气最盛的一座仙山,当年好几位仙君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到最后还是归隐了几万年的南极仙翁豁出了老脸,争得了太燕山给他的得意门徒南泽仙君开门立派。
“南泽仙君,那不就是云修要拜的师父吗?”瑶夙回头望了一眼云朵上仪容风流倜傥实则半死不活的云修二殿下,实在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南泽仙君她不认识,但南极仙翁她是知道的,十一万年前仙妖大战天降灾劫之时他就已经存在,经过悠悠漫长岁月,迁居南海南境的长生岛,门下弟子众多,威仪甚广,如今开山立派的仙府不少是师出长生岛,仙界众人都很卖这位老仙君面子,只是他归隐之心强烈,无心与世相争,到现在也没飞升上神之位。
“正是。”延郢微微笑着点头,“师父他老人家师承长生岛的南极老仙翁,是他老人家的得意门生,太燕门门人弟子不少,能拜入师门学习技艺的倒是不多,师父现在统共不过弟子十人,云修殿下拜入,当排行十一。”
“十一!我在天宫有一个哥哥管着我了已经天天被父神训了,现在顶上还有十个!”云修觉得自己的脑袋大了十圈,十分有掉头回天宫的冲动。
“诶!来都来了,哪里有走的道理?”身着灰色儒袍的南泽仙君出现在山门入口处,头发和须髯皆有些发白,单单就立在那儿凭风吹动衣袍,尽显仙风道骨的老道之姿。
“师父。”延郢收了摇了一路的扇子快步上前作揖行礼,云修也赶紧收了他半死不活的模样,乖乖从云上下来见过老仙君。
细算起来南泽仙君和他娘常合上神是一辈的人,又是南极仙翁几个得意的弟子之一,修为品格在仙界都是屈指可数的,任他是天宫的小天孙也不敢在面前随便造次。
瑶夙也跟着他低头行礼,倒不是被南泽仙君的仙威震慑了,只是怕对老仙君不敬被云修那小子逮住马脚回头跟她的上神阿娘打小报告。
不过……瑶夙低着头打量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自己这上神之尊对南泽仙君拜了一拜他会不会折寿?
南泽仙君乐呵呵扶起云修,脸上的笑容配合着自透严肃的眉目,怎么瞧怎么觉得有些背后发凉。
“你就是元胥太子的小殿下?嗯,确实筋骨奇佳,太子把你送到太燕门实在是看得起在下。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十一弟子,老十每日下山取泉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他前两日摔了筋骨,老二替他跑了两天,你二师兄想必已经见过了吧?”
“见过了……见过了……”云修十分不自在地点点头,他这个二师兄一路可是叫别人师妹叫得亲近。
“啊……那个,既然你到了太燕门了,就把你这仙娥使回去吧,太燕门讲究凡是亲力亲为,不能再像在天宫那样使唤仙娥替你洗衣做饭。”南泽仙君收敛了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经说道。
“仙娥?”瑶夙抽搐了几下嘴角,这旁边也没有别的姑娘了,南泽仙君人瞧着不老想不到眼神差得可以,仙娥能长得像她这样好看嘛!
“仙君……师父,她不是仙娥,是我舅母的妹妹的女儿,是我母妃的母族人。我母妃疼她疼得紧,又看我自小与她一起玩耍,所以让我带着她来拜师,她仙资有些差,所以……”
“这可为难我了,太子妃当我太燕门是什么随便的地方,收一个还带送一个?”南泽仙君背过身思忖了片刻,觉得不能拂了常合上神的面子,才点头允了下来。“不过,留下可以,这丫头仙基太差,一时半会也不能开始修习,先当着门生,正好刚刚这小子求我收他,一道做个伴吧。”
瑶夙本来做好了被轰下山就回昆仑山跟阿爹哭诉一番撒个娇打个滚就又能在仙界胡作非为的打算,听他应允顿时一颗心跌了下去,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一个人,一身黑衣,低着头,单单半张侧脸,就不比她那风姿冠绝三界的上神阿爹差。
如此的话,当个门生倒也还好。
瑶夙扬了扬嘴角,正要笑着答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笑声,与南泽仙君穿着一色的人转眼到了她跟前,笑眯眯望着她,道:“这么俏的小姑娘当个劈柴挑水每天扎马步的门生岂不是太浪费了,给我做徒弟吧?”
☆、拜 师
“这位……大伯?”瑶夙打量着面前发色比南泽仙君还白一些的人,将脑子里能想起来的称呼都过了一遍,挑了个合适的。“请问您是?”
“我?”那人笑呵呵拍了拍上前正要行礼的延郢的肩膀,打断了他的动作,道:“这小子唤我一声师伯,那老家伙——”他的眼神往南泽仙君身上瞟了两眼,“唤我一声大师兄。”
瑶夙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只觉得辈分比这里的掌门都要大的大概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反倒是云修那个平日里没个正形的人反应了过来,一副看到自家老爹的崇拜神情凑到了那人跟前,施施然行了个礼。
“前辈莫非就是老仙翁的大弟子竟陵仙君?”
一个仙君底下若是带出了太多徒弟,除了实在出色的,便只有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最能让人记住,南极仙翁岛上出来的弟子也不例外。
南泽仙君是老仙君得意的弟子之一,竟陵仙君则是他教出的第一个弟子,修为功法在仙界都名列于前,到现在还被他老人家挂在嘴边,听闻长生岛还在的时候,岛上的弟子最怕的就是师父用这位传说中的大师兄和他们作比较。
竟陵仙君出身哪里已经没人去追究,南泽仙君还在长生岛学艺的时候他就在昆仑山开山立派去了,据说天宫那位悍将澜丰仙君都曾在他门下学习。
不过这位仙君和他那广收门徒的师父不同,收弟子全看眼缘和心情,所以至今未曾桃李满天下,又因为喜欢往外跑,所以仙府总有那么四五百年是空着积灰的。
于是三万年前假上神让众仙迁府的时候,他很是厚脸皮地让澜丰仙君领着几个兵将把他那积灰的府邸移平了,往后三万多年不知踪迹。
三万多年不知踪迹的竟陵仙君此时出现在了这里,云修觉得受宠若惊,顿时后悔拜南泽仙君做师父这个决定下得太早,过往他去寻澜丰仙君喝酒比试总能听到他说起这位师父的趣事,倒是欢喜得很。
竟陵仙君拍了拍云修的肩膀,笑道:“小殿下眼力不错,我那只晓得提枪往前冲的傻徒弟近来可还好?”
“他好得紧,前些年瞧上了一位女仙君,怕是好事将近。”云修没有太敢打趣,如实禀报了出来,瞥了眼旁边漫不经心的瑶夙,暗骂她捡了便宜都不知道来卖个乖。
此时,自打竟陵仙君出现就成了个透明人的南泽仙君干巴巴咳嗽了两声,这才走过来与竟陵仙君并肩站着,板着一张脸问道:“师兄你凑什么热闹?这两个孩子资质都不佳,成不了什么大器。”
瑶夙挑了挑眉,看向南泽仙君的目光少了几分好感,她不过是被阿娘封了法力,否则打个喷嚏都能翻了他这个山头,修为如此高深的仙君竟这样看人,委实砸了南极仙翁的牌匾。
“诶!此言差矣!”竟陵仙君扫了眼即将入门的爱徒脸上愤愤的神情,笑道:“开门立派,当收肯学之人,若仙基不佳就不教习,那仙界岂不遍地都是修为低弱的小仙,何以成气候?何况,这丫头瞧着有一股机灵劲儿,我很是喜欢。你不是让我留在太燕山嘛,我现在折回来了,要个弟子你都不给我?”
“罢了罢了,师兄开了口,那就让她跟着你吧。师兄行踪不定了三万年,肯留在太燕山也是好事。”南泽仙君摆了摆手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山门走,不过三步就消失在了原地。
“徒儿叫什么名字?”竟陵仙君并不理会自己走了的师弟,笑眯眯看着自己新收的徒弟,越看越是欢喜。
这都还没答应呢就徒弟徒弟地叫上了……瑶夙犯起了难选择的毛病,一面想回去求阿爹解开封印继续当她的吃喝玩乐的二世祖生活,一面这师父的性子她倒是很喜欢,还有边上这俊俏的小兄弟……
瑶夙偷偷瞟了他一眼,果断得作出了选择,朝竟陵仙君拜了一拜,道:“回师父,徒儿名叫瑶……瑶儿。”
“瑶儿?倒是个秀气的姑娘名字。你是为师的最后一个弟子,那就唤你幺儿吧,随为师回去。”
“啊?那他……”瑶夙愣了愣,回头看了看身侧的人,这与她想的有些出入啊。
“他?我又没说要收他做徒弟。你喜欢他?那就一并收进来吧,做你的师兄好了。”
那小兄弟反应倒快,竟陵仙君话音才落下就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朝瑶夙点点头,唤了一声“师妹”。
瑶夙整个人仿佛被天雷劈中了一般,“师父,我先入的门吧?”
“是这么个理不错,但为师刚刚说了你是最后一个老幺,你要带着他入门,那就只能□□前边当师兄了。唉,修习仙基功法,师兄师妹有什么所谓,真要论起来这满门出了师的未出师的都
是你的师兄师姐。”
竟陵仙君收起他从出现开始就一副阴谋样子的笑容,摆出正经的神色来,双手负在身后就往里走,边走边吩咐延郢回头往他的居处送东西。
云修射过来几道犀利的目光,尽数被瑶夙无视了过去,她紧跟在自己的便宜师兄后边往上走,心里默默向阿娘请了个安。
要是阿娘知道她这个上神女儿在仙界辈分竟然这么低,不知道会不会拿着铲子来把太燕山给铲了。
入了太燕门不过喝了口水的功夫,瑶夙就被不知道哪一位师兄唤去修习门规,连问她同门师兄名姓的空闲都没有。
讲习门规的是太燕门的大师兄,也就是南泽仙君的大弟子,长得一表人才,却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冰冷相,瞧上去仿佛比自家师父要靠谱一些。
修习完用完膳回到竟陵仙君的住处十境旖旎的时候,先回来的师兄已经撸起了袖子干起了劈柴的活儿,自家师父正拿着大蒲扇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纳凉,不知道是在督促还是在等她回来。
“师父。”瑶夙走过去唤了他一声,用余光瞄了一眼好看到连月亮都躲起来了的师兄。
今夜天有些阴,怕是夜里要下雨。
“回来啦,和你那小竹马说完话了?”竟陵仙君从石椅上站起身来,神秘兮兮地勾了勾手,示意她随自己走。
师兄专心劈着自己的柴仿佛他们两人都不存在,瑶夙瞧得没趣便跟着去了。
“师父,太燕山门人这么多,为什么要让师兄劈柴?”十境旖旎为什么会有柴?不是大家都一块儿吃饭吗?
后边一句瑶夙咽了回去,这种问题问出来实在是丢雍圣殿的脸。
“收他进来不就是劈柴的么?不劈明日伙房哪里有柴烧?幺儿啊,你得记住了,能拜师学艺的要么筋骨奇佳要么出身显赫,所以比其他仙人省了几步路,太燕门门生是来修习的,尽管仙基差了些,也绝不是来给我们干活的,不做些活就吃门人做的饭,难道不觉得心有愧疚?”
“这倒是,我在家的时候阿娘也这么教育我。那师父,我要做些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竟陵仙君的屋子,只见他顾自走向床榻,从底下拖出了一个箱子,箱子上有岁月的痕迹却没有灰尘在上面,想来是新近翻出来过。
“你可会缝补?”竟陵问。
“会。我早些年喜欢在人界跑,自己学了些针线缝补破损衣物。”
“会就好,为师这里有些百家布,你挑挑拣拣,缝补出一件衣服来。”
“缝衣服?缝给谁穿?”瑶夙开着箱子里五颜六色的、大的能做条裤子小的只够裁条手帕的废布料,想起白日里弟子们清一色青色衣袍,着实不知道这花花的衣服要做给谁穿。
“自然是做给为师穿。”竟陵仙君捋了捋花白的长胡子,左右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灰色儒袍,一脸嫌弃道:“南泽什么都好,就是这品味不怎么样,成天穿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要不是我没了换洗的衣服也不穿他这灰袍。明日你们三人要行正式的拜师礼,赶紧给为师做一身光鲜亮丽的。”
“光……光鲜亮丽……”
瑶夙合着大箱子被拎到了回廊上,一盏灯笼不甚明亮,望了一眼迅速熄了烛的屋子,颇为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杂七杂八的碎步拼起来的百家衣,确实光鲜亮丽。
“可有难处?百家衣我会缝,我来给师父缝吧。”
略显低哑的声音从顶上传来,身前站立了一道黑色人影,瑶夙抬起头,正正对上自家师兄的视线。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话,也是第一次这样近看清他的脸,他的眼睛并不黑沉,带着微微琥珀色,盛着今晚无月的夜色,和她。
“啊……啊,多谢师兄,我会的。”瑶夙咽了口口水避开他的视线,赶紧假装镇定地接话。
阿娘说的果然对,好看的男子不能多看,不然会无法自拔,比如她和阿爹。
“既然这样,那你缝吧,我先走了。”沙哑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淡,他这么说完,当着就要转身离去。
“师兄!”瑶夙赶紧叫住他,“还不知道师兄唤何名姓?”
师兄回头看了她一眼,住了脚步,一身黑衣在黑夜中显得十分清瘦,却又像漠地栽的白杨,纤瘦中异常挺拔。
“北胤。”他回道。
☆、前 日
太燕门门规卯时起亥时息,是以众弟子用过晚膳后都各自回屋歇息,云修一路从十境旖旎走来,路上除了值夜的弟子再没见到其他人。
照说仙人餐风饮露不需要吃饭,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了筑基增修的仙食,尤其是修为低的仙人,用功过后吃一顿仙食大有益处,加上近年来从凡间升上来的仙人越来越多带上了凡间的美味,神仙们也逐渐染了些烟火气味。
太燕门每日酉时为吃食的时间,每日也仅此一顿,酉时过后伙房便息了炉火,弟子们各自回自己的大通铺入定歇息。
云修在天宫散漫惯了,忽然过上了这种井然有序的生活倒不习惯了。他随师父和诸位师兄一道住在碧叶黄天,如此一来自己就成了老幺,加之大师兄看起来不苟言笑,想想就不是很想踏进碧叶黄天的大门。
然而他这头想起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大门。
二师兄延郢正在屋檐下和一个姑娘说着话,见他回来赶紧笑着招呼他,那姑娘似乎有些羞怯,低着头朝他颔了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赶紧跑开了去。
“把师伯家的师妹安全送回去了?”延郢凑过来半个身子打趣他,一张脸笑得有些风流兼下流。
“谁说我送她回去了?我不过是吃得有些多了出去消消食。”云修躲开他的视线,心里有些发虚。
他自然知道延郢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是哪来的,今天刚来的时候十师兄就已经探听过他和瑶夙的关系。
要说起来,掌门他老人家虽然生了一副严肃威仪的相貌,但是受他那不正经的大师兄的濡染,一年总有那么三百多日也不太正经,反倒是这位大师兄,冰冰冷冷的板正严肃得很,门规上写什么就是什么,执掌着本派规矩刑罚,摄于他的权威,便是门规上没有禁止男女弟子相恋,也没有人敢在大师兄眼皮子底下牵手咬耳朵。
天宫的云修小殿下带着自己的青梅竹马前来拜师学艺,这事不出半日整个太燕门都知道了,前脚人家姑娘才放下碗筷回十境旖旎,后脚小殿下就扒拉完了碗里的吃食远远跟了出去,用头发丝儿想都知道是什么原因。
云修现在用头发丝儿思考着,二师兄很可能是堵在这里替大家探口风,见他还有继续追问的打算,赶紧先发制人转移了话题。
“那个……师兄啊,刚刚那姑娘是哪位师姐啊?”
“哦,你说焉蓉啊?”他回头看了一眼方才那姑娘跑走的方向,道:“你刚来认不全人,焉蓉是师父的女儿,倒不是你哪位师姐,她修习不了仙法……”
“你们两个!卯时一刻了,还不回房去!”冷沉沉的声音打断了延郢的话,云修看到他脸上逐渐僵硬的笑容,顿时觉得背后凉得有些透彻。
“大师兄!”
“大师兄!”
“明日你二人早起半个时辰,去把大堂打扫干净。”
“是……”
两人齐齐应了一声,目送着自家大师兄走远,相觑一眼,不约而同低低笑出声来。
太燕门立于千丈高峰之上,入了夜比白日要冷上许多,山风料峭,带着凉凉的雨,吹得瑶夙一个激灵,占据了全身的睡意立马去了大半。
灯火昏黄,雨打房檐的声音、烛火跃动的声音,与那行针走线的男子融汇在一起,将这安静的微冷雨夜,变得温煦。
门外的更夫正好报过寅时,瑶夙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朝他靠近了一些。
“不好意思啊,说好休息一会儿我却睡过去了,转眼都后半夜了,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她伸过手想去接北胤手里的布料针线,才发现他已经走完最后一道正在收针。
细线在针尖上绕了几圈,一拉一扯,一件杂各色于一身的衣袍落到了瑶夙手上,针脚细密,比未出阁的姑娘做活都要好。
她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临睡前交到他手上还只有一只袖子,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一件衣服,明日师父问起来,她都不敢说自己参与了袖子的缝制。
“你跟师父说是你缝的就好。”北胤神色淡淡,收好针线,将小筐放到一旁。
瑶夙小脸一红,有一种被人看破心思的心虚。
“这不行,我不能邀了你的功。”
“同门师兄妹,无需计较,若真要计起来,我还得谢你,若不是你,我现在只是太燕门的一名普通弟子。”
“既然师兄这么说了,那这功劳我就拿走了。倒是没想到师兄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会做这些针线活。”
放眼整个仙界,她还真不知道哪个男神仙会这些女红,远的暂且不提,就连她那会为她阿娘制叶烹茶的爹都不曾拿起过针线。
北胤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将衣服从她膝上拿起仔细又端详了一遍,状似无意道:“这没什么,一个人,总得什么都会些。”
瑶夙望着他的侧脸,一时没品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是说作为一个人总得什么都会些,还是说他孤苦伶仃一个人,总得会这些?
她直觉是后者,毕竟作为一个人,一个仙人,云修他们就不会。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她再挪近了一些,小心翼翼询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来太燕门?”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得这样直接,北胤微微错愕了一下,转头看向她,忽而笑了一下,清浅的笑里,藏着苦涩。
他说,“无父无母、无亲无朋、无依无靠,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远游在外,能念及的归处罢了。”
瑶夙在他这句话里呆愣了好半晌,想想过去万年里她跑遍仙妖鬼界,在凡间三千界徘徊不归,从未念及过家中如何,原来是没有他这样的苦处罢了。
“怎么?想家了?今日听你们说话,你在北荒也算是有脸面的人,怎么跟着小殿下千里迢迢跑到这来?”
“这个说来话长,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再不睡天就该亮了。”瑶夙打着马哈将衣服针线一把抱起就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跑,心里虚得连头都不敢回。
但她也不算骗他,除了没有承认自己是俟人族的人,她来太燕山这件事,确实说起来有点长。
瑶夙躺在床上看着门前行过的人影松了一口气,想起了两日前。
两日前,是天宫太子殿下的长子云珩小殿下的三万岁生辰,近年来越发嫌操办宴会麻烦的太子妃难得操持了一回,在天宫大摆宴席宴邀诸仙同乐。
瑶夙在人间晃荡了七千多年终于想起了回来歇息歇息,正正赶了这个巧,便提了几壶酒上去了,料想自家归隐养仙鹤的爹娘应该也在天宫,回头正好一并回去。
想不到来回寻了一圈没找到二老的人影,倒是碰上了太子妃,欲言又止了一番,才告诉她她那上神娘亲就快给她添弟弟了。
这消息比晴天霹雳还要有打击力,难怪她在三界溜达了近万年都没回去他们都没派人来找,原来背着她又造了个小娃娃。
当即也顾不上什么生辰不生辰,匆匆忙忙就往昆仑山去,常合上神见她那着急的模样生怕她回去和爹娘吵起来,赶紧让云修一路跟了过去。
两位上神喜清静,雍圣殿除了花草化成的小仙灵在打扫之外没有旁人,瑶夙带着小尾巴云修寻了半天才找到自己刚输完灵气从房里出来的阿娘和她那躺在树下闭目乘凉的爹。
兮扬看到自己近万年不见的闺女先是有些意外,随即指尖弹出一道灵力弹向一旁午睡的白晔,语气平常得跟昨日才见过闺女那般,朝白晔喊道:“快起来,你女儿回来了!”
“嗯?回来了?”白晔睁开一只眼睛瞅了她一眼,继续阖着眼睛躺着,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懒洋洋道:“我早就说了,她玩够了自己就会回来的,和你当年一模一样。”
“我可不一样,我那是去历劫!”兮扬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瑶夙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吵打趣全然把她当做了透明人,心知一会就得被自己恩爱的爹娘秀得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抢先打断他们。
“阿爹!阿娘!常合上神说你们背着我又孕了个弟弟,是真的吗?!”
“嗯?你知道了啊?那太好了,你爹还愁着你回来怎么说呢。”
“……”重点似乎并不在怎么说这个问题上。“为什么啊?我不好么?为什么还要再孕一个弟弟?难道你们要他继承雍圣殿?”
“这倒不是,你娘我千秋万代,这雍圣殿我能坐到三界毁灭。不过是千万载悠悠岁月太漫长了些,委实无聊,你又不在家,我和你爹才想着再要个孩子解解闷。那小子还得三千年才能出世,也太久了些……”
“解闷……”瑶夙抽了抽嘴角,用手肘捅了一下身后一直在憋笑的云修。“这么说来我也是给你们解闷的?阿娘,我是你亲生的么……”
“是亲的,不是生的。”兮扬看着自家闺女,颇为认真地说出这句话,完了觉得自己说得异常精辟且正确,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动作仿佛突然点中了云修的笑穴,一直在瑶夙身后憋笑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连连挨了几下打,才发现上神正盯着他看,吓得赶紧板正了神情,垂眉低首行礼。
兮扬上神他不是第一次见,但距上一次见面也有上千年了,虽然每一次都离得近,他到底还是没有胆子直视这尊金光闪闪的大神。
大哥曾和他说过,他千余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兮扬上神,云修尚在襁褓之中,有着年轻相貌的上神十分和气,可他就是被她身上的神压逼得站在父神身后不敢出声。
兮扬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的礼,默了一会儿,开声问道:“你母妃近来可好?”
“回上神,母妃一切安好。”
“嗯,那便好,有些日子不见了,改日我去瞧瞧她。对了,听祝离说,你父神替你定下了师父,过两日你就要去拜师学艺了?”
“正是,父神托了太燕门的南泽仙君收我做徒弟,后日便启程过去。”
“南泽仙君是个有本事的神仙,好好学。”兮扬抬手拍了拍云修的肩膀,手下力道明明不重,那孩子却缩得跟个鹌鹑似的,到底还是后辈啊。
后辈与后辈,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兮扬扭头看了看自家闺女,只想把她塞回神胎里重塑一遍。
别人家的孩子,还是她兮扬上神出面定下的未来的女婿,虽说性子胡闹了些,好歹修为功法样样不落,还懂得给爹娘分忧,不像自家的,以前还小的时候任性胡闹不说,长大了些放出门了就跟蹿进山里的野猴似的没了影。
“夙儿啊——”她语重心长地唤了她一声,将企图溜走的人提溜了回来。“为娘同你说,你有如今显赫尊贵的身份啊,都是我们——你贵为上神的爹娘,给你挣来的,所以你生来就有无尽的神力,生来就比别人尊贵享尽荣宠,你不想着为三界造福成日胡闹,这于他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娘……你想说什么?”瑶夙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慌忙看向自己老爹,可恨她疼娘子胜过疼女儿的爹装死装得彻底,连呼噜声都冒了出来。
“我想说,你不能再靠着爹娘给你挣来的这些荣宠过活,不能继续过这种拼爹拼娘胡作非为四处野的日子了。正好云修要去拜师,你与他一同前去,倒是我会封了你的法力,你就乖乖修炼。当然啦,你本来修为就不差,封了你的法力也不指望你能修炼得多好,为娘的,主要是想你学学处事之道,别总一身轻地到处跑什么都不会。”
“阿娘……”
“好了别说了,赶紧收拾收拾去,太燕门近年来是众仙派当中的佼佼者,你去虚心学习学习是好事,别想着再溜,别以为这些年我不去逮你就不知道你在哪撒野。”
“……”
☆、祠 堂
昆仑山的上头挂着一轮弯月,又冷又清,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透过窗户静静地泻进房间里,细碎的树叶的剪影将地板点缀得斑驳。
兮扬着一身薄衣披着一头长发静立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月若有所思。
白晔拿来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呼吸声一起一伏落在她耳际。
“想夙儿了?”他问。
“嗯。”她轻轻应一声,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又把她给赶出去了,她还只是个两万岁的孩子。”
“两万岁也不小了,你看云珩,也是两万多岁就跟着元胥打理天宫事物,送她到仙门去学些本事也好,免得成日不知道在哪一界寻不着人。再说了,她虽然被你封了神力,但是有云修在,在仙界总不至于出什么事。”
“这倒是。今日常合给我来了一封信,说我让夙儿跟着云修添乱。她这些年越发贤妻良母了,千把年没个书信往来,一来信就和儿子有关。”想起那封信上的寥寥数语,脑子里浮现出常合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情,这两日阴郁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你这两天愁眉苦脸的,倒是叫常合一封信给弄笑了。”白晔蹭了蹭她的脸,腾起了一股子醋意。
兮扬低低笑了起来,转头看他,对上他柔和温情的视线,心里仅剩的一丝阴霾也扫了去,啄了一下他近在眼前的唇。
“夙儿一万多岁就开始去见识三界,远行在外即便有时感应不到她去了哪里,我也不曾担心过,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从她走的时候开始我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看你是思虑太过了,你也说了,她在外边这么久都没出什么事,去太燕门还能发生什么?你要相信咱们的女儿,在外游历这么久,总有应变的能力,我将银节索环给了她,她能护好自己的。”
“我倒不是怕她护不住自己,而是……”
“好了,你什么时候这么爱胡思乱想了?赶紧来睡觉吧,趁着还有几天安宁日子,等咱们儿子出生了,又该闹腾了。”
“你还说,几年前就让你到天宫去找一趟灵缪仙君让他再给起个名字,到现在都……啊!你干嘛!”兮扬正说着话被他懒腰一抱打断了,惊叫一声赶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任他抱着往床帐的方向走去。
到底还是太平日子过得安逸,才两日不曾注意,自家夫君又把纱帐换了个颜色。
此时,九重天宫华昌宫书房,太子元胥正伏案批阅着奏章,房门被规规矩矩敲了三下,抬头正瞧见云珩推门进来。
按着龙族的年岁算,三万岁已是成年,是以前两日云珩过完了生辰,就搬去了新建的仙邸,新邸也在天宫,与华昌宫离得不算远,这还是他那不舍得儿子远行的娘选下的址。
“你怎么来了?来寻你母妃?她正在寝殿歇息。”元胥放下笔,看了一眼旁边的漏刻。
天宫没有黑夜,有些仙君譬如白晔,会设下结界使殿里有日夜之分,晨起暮休;有些仙君没有那番雅趣,却也会依着时辰入定歇息。
这个时辰,天宫以外的仙界各地应该都是黑夜,正是卧榻安眠的时候,他以为只有白晔带出来的祝离仙君会出来游荡,没想到一向规矩的云珩也跑过来了。
“父神,儿臣不是来寻母妃的,是来寻父神您的。”
“来寻我?何事?”元胥从案后起身行了出来。
云珩和云修不同,行事一向沉稳,既然他有事来寻,定然是有事的。
“父神让我暗中派人护送阿弟去太燕,我便让跟去的人顺带探听一下往生海附近妖族的情况,今日回来的人告知,妖界似乎出了内乱。”
“内乱?可知具体情况?”
三万年前连清和有狐虚复生远古凶兽提升妖族妖力,事败之后妖界受到重创,仅剩两位魔君,整个妖族势力衰微无力与仙界抗衡,虽说不曾向仙界俯首称臣,也是事事依从不敢二话,这些年一直安安分分重整妖族,倒不曾听说过有什么大动静。
云珩摇摇头,道:“具体情况不知,只是听说羽族和狼族两位魔君头领吵得厉害,似乎是小妖皇不见了,狼族首领獠牙怀疑人被羽族藏了起来,指责矢屿自己想坐上王位,两族吵得不可开交。”
“小妖皇不见了?小妖皇尚且是个孩子就被两族拉上了妖皇的王位,是他们两族的傀儡,这些年一直安守本分做他的木头妖皇,突然不见了,却是是件要事,明日凌霄殿朝会,我会将此事告知众仙。”
自三万年前后,妖界各族都受到了重创,仅剩的两位魔君分别成了狼族和羽族的首领,各族群纷纷归顺狼羽两大族,彼此之间明里和睦实则争执不休,当年为了谁做妖族的王差点就打了起来,争持不下之际将老妖皇的儿子放到了那个位置上才算安宁下来。
要说这小妖皇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本是个富贵的命,却先遭逢父亲被妖族残害,后被推上那囚笼般的王座,不知道哪天就被人抹了脖子取而代之。
元胥盘算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些年忙于天宫事物对妖界一块留意少了些,竟不比云珩知道得多些什么,想来还是派人前去查探较为稳妥。
“好了,此时暂且不谈,待我命人查探清楚再说。既然你回来了今日便留在这儿休息吧,你刚搬出去,云修也跟着走了,你母妃一时有些不适应,明日同她一同用个早膳,说说话。”
“是。”云珩点头应了一声,“对了父神,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在外头碰见了祝离仙君,他不常到宫里来,这么晚可是有什么事?”
“他能有什么事,是我把他请过来的。这白晔神君说是娶了兮扬神君,可这整个仙界都知道他是把自己那个人都‘嫁’到雍圣殿去了,紫霞殿是事物都落到了祝离身上,他总担着个小仙君的名分代管总归是不妥,我与他商议可要让父皇颁一道旨意将这雍圣殿正式托到他名下,再给他封个仙官,也算落实了名分。”
“这倒是,这些年分派仙职的事一直是祝离仙君在做,紫霞殿也是他在打理,可人间的庙宇里供的还是白晔神君的像,仙人飞升也总到白晔神君那拜一拜,总归是有些不妥。”
听闻几千年前白晔神君和兮扬神君总算是受不了这种三不五时就有人前来拜会,在昆仑山前设下了一座神君庙,让仙人们到那儿朝神像拜拜就好,省得叨扰。
“可他啊一根筋,说这紫霞殿是白晔神君的,他只是替他守着,做完事把福泽都归在白晔神君身上,他愿意。”
祝离仙君平日里最没正形,当年白晔神君还在天宫的时候此人可谓是闲得连人家喝了口水都要问上一问,一有什么八卦事总有他参与的份。现在事物缠身总算是在这些事情上少掺和了一些,闲来还是免不得拿人玩乐。
倒是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会甘心替白晔神君做事,哪怕世人敬仰的永远只是白晔神君,也不在乎。
云珩不再说什么,行了个礼退了出去,进来时碰见祝离仙君的时候他假惺惺地邀他去紫霞殿,什么时候真去叨扰叨扰也是不错的。
云修和瑶夙自打去了太燕门就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倒不是他们过得不好,而是他们让太燕门过得不安生。
自打那日竟陵仙君穿着破布拼凑的衣裳光鲜亮丽地出现在拜师典礼上引得众弟子一片哗然和掌门的冷眼之后,他便越发地欢乐,变着法子搜罗来各种颜色鲜丽的布匹,逮着他的两个徒弟给他做衣裳。
有那么一二三四个晚上,瑶夙怀疑他这师父收她为徒并不是真的喜欢她想教她什么本事,只是瞧着是个姑娘想着会做衣裳才给收进门的。
傍晚的时候北胤被师父唤出去沽酒了,瑶夙一个人在院子里缝着自家师父许诺的最后一件衣裳,云修那死小子忽然蹿出来把她的针给抢了,两人追追打打就到了祠堂前,运气十分不济,正正好遇上了从祠堂出来的大师兄。
太燕门初初立派,祠堂里除了供着掌门的师父南极仙翁之外别无他人,饶是如此每日也有弟子勤恳打扫,平日里不让弟子随意接近,更别提在祠堂前打闹。
两个新入门连轮流打扫祠堂都还没轮到的弟子在祠堂前追逐打闹,还好死不死被大师兄抓了个正着,两张嘴都辩驳不了,被双双罚到祠堂里跪着。
夜晚的祠堂总觉得有些阴森,煤油灯的火苗微弱得只能照亮一个角落,空荡荡的屋子仅靠神台上的两盏灯照着。
瑶
夙虽然生来就是金光闪闪的一尊上神,到底也还是个姑娘,加上自家爹娘不时提一提什么远古凶兽、什么冥界恶鬼,心里总是对这些东西有些害怕的。
然而她的害怕很快就因为看清了神台上供着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云修虔诚地拜了拜,非但没有想跟着拜一拜的心思,还有些想发笑,干脆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哼起了小调。
一直以为这里边供的应该是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仙翁,没想到供的是自家爹娘的金像,金像那张脸微微扬起的嘴角,倒是像极了她娘每每想戏弄她的时候的神情。
不过南泽仙君也不是忘本的人,神台上却是供着南极仙翁,不过只有一块神牌,还是屈于两尊金像之下,一对比就不那么起眼了,不知道的估计以为两位上神才是这太燕门的祖师爷。
云修挨着她坐了下来,倒是比她要规矩一些,腰身挺得笔直,像在两位上神面前聆听教诲一般。
“嗳!你爹娘和太燕门有个什么渊源?”
瑶夙扭头望了他一眼,余光扫了眼身后洞开的大门,爬起来规规矩矩跪好。
在家里对阿爹阿娘怎样撒泼不讲理都好,可这是隐瞒了身份在太燕门当弟子,一会被人看见了告诉大师兄,指不定就让她在这里长跪不起了。
云修见她转性似的突然端正了跪姿,还以为是大师兄来了,急急忙忙跪好,等了一会儿发现身后没动静,顿感受了欺骗,一连白了瑶夙好几眼。
“我跪我的,又没说来人了,是你自己做贼心虚!”瑶夙“嘁”了一声,抬头望了眼台上的神像,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这么看着总觉得有些别扭。
云修忽然碰了碰她,脑袋想向后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声音里有些紧张,道:“你有没有看到门外有一道黑影闪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码字不易,喜欢本文的小天使积极留评呀,有红包掉落*^_^*
PS:感谢小天使缘来如此的地雷~
☆、起 火
祠堂的门口是月光投下的古树的斑驳剪影,神台上供着的神像被昏暗的烛火照得有些阴森,瑶夙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爹娘升起了畏惧感。
在这种又敬又畏的紧张感觉中,瑶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到了云修身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直至后半夜被云修摇醒,背后灌来一阵冷风瞬间将她刮了个清醒。
“怎么了?大师兄来了?”瑶夙回头望了一眼,门外一道黑影闪过,瞬间没了踪迹。
“云修……你看到了没有?”如果说上一次是云修看错了,那这一次她亲眼所见,总不能再用看错了来安慰自己了。
“看见了……”云修显然也被吓到了,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指着瑶夙身后的窗户,道:“我是想跟你说后山似乎着火了。”
瑶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山林上头冒着轻烟,火光隐隐可见,分明是火星子已经燃了起来。
她一把从站了起来,因为跪了大半宿膝盖有些发软,幸好云修有良心及时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回去。
三界第一二世祖破天荒地转头朝云修道了声谢,抬脚就要往外跑,云修的手还没从她手腕上离开,一把把她扯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大师兄还没准我们离开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等大师兄批准我们起来?救火要紧!等大师兄来了火都烧到祠堂了!再说,万一我们一直在这跪着,你怎么知道大师兄会不会责怪我们不去帮忙救火?别婆婆妈妈的了,你身上有法术先去后山瞧瞧,我去叫醒大家一起救火。”
“不必了!”门外一道沉冷的声音传来,大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修长的身影沐在月光下,更显得清冷,如同天边的凉月那般不可触及。
拉扯的两人安分下来,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大师兄”。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倒是听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情绪。“火已经熄了,你们跪了一宿,先回去洗漱一番精神一下,晚些随众弟子一起去大殿。”
“是。”两人齐齐道了一声,再抬起头时人已经没了人影。
大师兄这个人在太燕门是比掌门还威严的存在,素来不说什么废话,虽然没说为什么,但交代了去大殿,必然是有什么事情,毕竟平日里众弟子都只在偏殿做早课。
后山还冒着烟,火星子已经见不着了,外头这时从传来弟子说话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往住处走去,想来是火情来得太急都是使仙法往后山赶,是以方才他们并无察觉。
瑶夙拍了拍自己的脸,方才因为太过紧张瞬间清醒了,这会儿紧张劲儿一松又有了些许困意。
这一会儿功夫,月亮进了乌云里又溜了出来,逆着清冷的月光行来一个人,一身黑衣,身形和大师兄相近,高挑匀称,却又更消瘦一些。
待来人走近,瑶夙才认出那是他被支使出去沽酒沽了一夜的师兄,当即笑着迎了上去。
打一万多年前仙界就有了仙市,尤其是仙族居住的地方和仙山门派云集的山脚,当年瑶夙刚从家门出来的时候就逛过,不多的几个小摊上卖的都是仙草仙丹和一些仙器,和人间的集市比起来少了烟火气。
这一趟回来变数太突然,她都还没来得及去瞧瞧,都能到仙市沽酒了,想必热闹不减凡间。
北胤腰间挎着满满一壶酒,手里还拎了包不知道什么东西,见瑶夙过来了赶忙双手递给她,清秀的脸稍稍撇了开,这对上跟着出门的云修的视线。
“北胤见过殿下。”他施施然行礼,不觉间自家师妹已经拆了那包糕点,塞了一块进他嘴里。
云修张大了嘴巴看着他们,一股气腾了上来,又不好发作,冷冷“哼”了一声,“你们师兄妹感情挺好啊,这才几天都开始喂东西了?”
瑶夙听出了他话里讥讽的味道,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怎么啦?你这么大你娘不还喂你吃东西吗?”
“这哪能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瑶夙鬼灵精地朝他吐吐舌头,抓着北胤的袖子就走,边走边放大了说话的音量,故意让身后的云修听着——
“师兄,仙市是不是很好玩?我还没去过,下次你带上我好不好?”
“师父允了我就带你出去。”
“那师父允你没把酒放下先来找我吗?”
“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在祠堂罚跪,就先过来瞧瞧,师父这会儿还睡着……”
“这不就结了嘛,你趁师父不知道的时候带我出去。”
“这……”
对话声随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听不真切了,云修气得有些牙痒痒,他给人当了一晚上的人肉枕头,这会儿一袋糕点就跟着别人走了!
瑶夙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的未婚妻子!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心里顿时惊了一下,暗骂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这些年他一直埋怨兮扬上神乱点鸳鸯谱把这个祸害指给了他,埋怨父神母妃当年没有坚定地推脱掉,更是巴不得她在外头流浪一辈子不要回仙界,这会不过是看见她和别的男子一起就这般心里不自在。
施了个法往自己头上浇了一盆凉水,从头湿到了脚才把心里那种不痛快的感觉压了下去,有些恍惚地往碧叶黄天行去。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身上的衣服一路走来已经被灵力烘干,院子里静悄悄的,七八个桶整整齐齐摆放在长廊下,想必是突然出了这么一通事,师兄们齐齐出去扑完火又倒回床铺睡觉去啦了。
看着那些个桶,阴郁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嘴角有了笑意,笑他的师兄们大概是急昏了头,施个仙术灭火也就是了,竟然还学凡间的做法大老远提着桶水去救火。
长廊上传来脚步声,本以为是哪位师兄睡不着了起来晨练,没想到是上次见到的那位焉蓉姑娘,既是师父的女儿,唤一声师姐倒也没错。
焉蓉红着脸点点头,算是应了他,提着个食盒走过来朝他递了递,低垂着眼不敢看他。
“这是……给我的?”
焉蓉飞快地点点头,将食盒塞进他手里,从腰间取出一张纸展开带给他,纸上是整洁娟秀的两行小字——
“迹尧师兄说你跪了一夜,让我先给你热些吃食。”
云修飞快看完那行字,掀开食盒盖子,两个馒头一碟小菜,卖相不比厨子做的好,对饿了一晚上的他充充饥还是足够的。
太燕山众弟子都挤在伙房一起吃仙食,倒是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看来碧叶黄天是设了炉灶让她自己做食。
云修捧着食盒在长廊上坐下,将里边的馒头小菜端了出来,就着一口菜咬了一大口馒头,抬眼看见焉蓉侯在旁边等着收拾碗筷,不由得加快了些速度,又觉得这样让她看着自己吃有些尴尬,拿起另一个馒头递过去,焉连连摆了几下手,便作了罢。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含糊地问道:“迹尧师兄是谁?”
十个师兄掰着手指数过来似乎除了二师兄的名字他谁也没记住,她这么一说他实在不知道是哪位师兄,总得问清楚回头见了道一声谢。
焉蓉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话,手边也没有纸笔,顿时犯了难,过了好一会儿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又指了指大师兄的房间,半张着一张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云修愣了愣,记得见她第一面的时候二师兄说她修习不了仙法,原来是因为她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姑娘,若是连仙咒都念不了的话,却是在修习上是一件难事。
可是不该啊,仙人若非遭到重创是不会留下残疾的,这姑娘的父亲是南泽仙君,往上了说南极仙翁也算是她的师祖,总不至于任她这样不搭理。
焉蓉见他不说话以为是在嫌弃自己是个哑巴,红了一张脸低下头去,云修将她的小举动看进了眼里急急忙忙想要解释,一着急就把嘴里没有嚼尽的东西一口咽了下去,噎得差点咳出眼泪来。
身后有人用剑柄顶了他两下,这才顺利咽了下去,一回头就见大师兄抱着剑站在身后冷冷看着他,面目不是很和善的样子。
“大……大师兄……”
大师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抬头看向一旁低垂着脑袋的焉蓉,才质问似的问道:“你欺负焉蓉了?”
“没……没有!焉蓉师姐做的东西这么好吃,我夸她还来不及呢!”
焉蓉闻言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没有褪去的泪花跟着闪闪地泛着。
视线交接之下,她的脸似乎更红了,映衬着天边的朝霞,粉嫩嫩的。
她对迹尧点了点头肯定了云修的话,锁在云修身上的冷冰冰的视线才收了回去。
大师兄今日的装束与平日里有些不一样,宽大的袖袍用绳子扎了起来,从未见过的佩剑也拿了出来,像是要去做什么大事的样子。
外头渐渐有了人声,云修想起来在祠堂的时候大师兄说过晨间去大殿集合,赶紧三两口解决了手里的馒头,将另一个抓在手上,对焉蓉师姐点点头致了谢,赶紧追上去。
☆、禁 地
南泽仙君坐在大殿的主位上,不时用手捏捏发酸的眉心,想必也是因为后山突然着火的事情感到疲累。
底下渐渐聚集起了门内弟子,他抬头望了望七嘴八舌的人群,再望了望旁边椅子上坐着的穿得花里胡哨的师兄,顿时觉得脑袋更疼了。
一刻钟后,众弟子终于在大师兄踏进殿里的脚步声中安静下来,紧跟着进来的云修趁机挤进了人群里,才发现自己的那些个师兄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殿门大开,外头的阳光照进殿里,整个大殿都亮堂了起来,清晨披露而来沾的湿气被驱走了大半,众弟子听得掌门清嗓子的声音,不约而同端正了脑袋望向上首。
南泽仙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抖擞了两下宽大的袖袍,将手背到了身后,板正着一张脸,十分威严的模样。
“今日卯时初后山起火之事想必大家都知道,起火处不是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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