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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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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进去,几台设备在滴滴答答的响,一位穿深灰色旧西服的男人起身迎接。

    霍初霄介绍道:“这是我从省通讯部找来的小周,他可以帮我们打电话给寒山寺里的卫兵,并且不会被查出电话所在位置。”

    荣三鲤点头,细细端详这位小周。他大概二三十岁,身上满是学生气,看向二人的眼神很紧张,双手无意识地互搓着。

    “你真的能做到不被人查出来吗?”她问。

    小周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拘谨中透着点自信。

    “您放心,我拿了督军的钱,一定会好好做的……说实话吧,整个锦州城里除了我,也没人有这本事了。”

    这么有本事的人,得花多少钱才请得动?

    荣三鲤回头看向霍初霄,以眼神询问他,而他只是笑笑,吩咐小周马上开始。

    小周回到座位上调试机器,手法相当熟练。荣三鲤在平州的家中也装过电话,可眼前的机器跟电话完全不同,整个类似于一座小小的无线电台。

    她看了会儿,看不懂,霍初霄倒是能与小周交谈几句。

    她便低头找小白,让他做好准备,千万不要临时出岔子。

    小白能耐厉害,可毕竟年纪小,爱好又太过广泛了,今天还沉迷于看连环画,明天就能跟同学不吃不喝钓一天的鱼,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了能让他动心的东西,跟固执的小楼比起来,完全是两个极端。

    这不,她一低头,就看见他踮着脚扒在操作台的边缘,一脸崇拜又好奇地盯着小周飞舞的手指。

    荣三鲤走过去搓了把他的脑袋,“怎么?又想学啊?”

    小白心花怒放,“他真的好厉害,这些按钮都是干嘛用的啊?我看都看不懂。”

    “你都看不懂,不知道人家在做什么,就觉得他厉害?”

    小白语塞了一瞬,继而一扭头道:“我以后也要学这个。”

    荣三鲤不以为然,以他的耐心撑死了两天就会忘吧,实在不值得放在心上。

    房间里为了隔音,每个角落都封得死死的,导致屋内空气有些闷热。

    小周摆弄了十多分钟,用袖子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抬头说:“可以了,开始吗?”

    荣三鲤把小白推过去,他在他面前摆了一个小小的、话筒似的东西,手指敲下最后一个键,滋滋的电流声响起,电话很快被接通,只等待对面接听。

    小白活了这么多年,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电话,也是第一次打电话。人到关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先前的期待变成不安,他回头拽着荣三鲤的衣摆,喊了声:“三鲤……”

    “嘘。”荣三鲤指了指前方,要他专心。

    霍初霄则说:“你要是弄好了这一次,我就奖你一把真枪。”

    刹那间,小白的眼睛里迸射出光芒,差点喊出声。

    “真的?”

    “当然,可要是你搞砸了,那就想都别想。”霍初霄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自己看着办。

    小白转过身,用力咽了一大口唾沫,清干净嗓子,小心翼翼地把铜片放进嘴里,格外认真地对待。

    荣三鲤看着霍初霄,表情有些担忧。

    他真的要奖小白一把真枪吗?小白才十岁不到啊,拿到手走火伤人了怎么办?

    霍初霄宛如跟她有心灵感应,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悄悄地牵住她的手,坚定地握了一下。

    荣三鲤只好把担忧埋进心底,专心地看着小白。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那边有人接听,听声音是驻守在那里的卫兵。

    小白拿着话筒,认认真真地说:“我是陈闲庭。”

    “最近督军会奉我的命令去寺里见盛先生,你们准备一下,到时候放他进去,不必再禀报我。”

    “是的,三天后。”

    “他做什么你们不必管,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按照荣三鲤的吩咐说完每句话,小白挂断电话,回头询问地看向他们。

    “我的表现好吗?”

    荣三鲤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上前两步抱住了他。

    她和小白回到车里,霍初霄多留了一会儿,安排人把小周与那些机器都送回去,民居恢复成废弃模样后,他才上了车。

    小白美滋滋地伸出手,“我的枪。”

    霍初霄坐在驾驶位上,朝后瞥了眼,挑挑眉梢,从腰侧的枪套里抽出手。枪。

    “想要?”

    小白鸡啄米似地点头。

    他往他怀里一抛,后者敏捷地接住,并且兴奋地叫了声。

    “耶!我有真枪了!”

    “你想用它做什么?”

    荣三鲤本是想阻止霍初霄给他枪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小白那么认真的帮他们做事,他们身为大人,更要言出必行了。

    只是对方性格太过跳脱,她得先做好准备,随时预备着给他擦屁股才行。

    “当然是给同学看啦,他们肯定要羡慕死了,连学堂里的先生都没有枪。我还要去打东阴人,把他们全部赶跑,Biubiubiu……”

    小白把天空当做假想敌,对着它兴奋地扣下了扳机,谁知只听见咔哒一声响,根本没有子弹。

    他以为是卡住了,连扣几下,结果都一样。

    “不是吧,你给我一把没有子弹的枪啊……”他摆弄了一阵,弄清楚原因,幽怨地看着霍初霄,十分不满。

    “你骗我。”

    霍初霄振振有词道:“我说得是给你一把真枪,现在给了你一把真枪,哪里骗你?”

    “可真枪没有子弹,那不就跟木头枪是一样的吗?有什么用啊?”

    小白委屈地看着手里的枪,越看越烦躁,都想把它给扔了。

    “这就是你不懂了,枪的威力不在于能杀人,而在于能威慑人。就像皇帝的尚方宝剑,你看见有几个人真的拿它砍人的?”

    “话说这么说,可我……”

    霍初霄拍了下他的脑袋,宛如兄长在教育弟弟。

    “你心里肯定知道不给你子弹的原因,在这个原因没有解决之前,如果你表现得让我们足够信任你,我也可以给你子弹。”

    小白垂眸看着枪,暗暗在心中下了决定——他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它成为一把真正的枪!

    霍初霄发动汽车,送他们回去。

    荣三鲤一路上都看着他的侧脸,经过今天的事突然觉得,这人除了无赖以外,其实还是有点人情味和智慧的,让她都刮目相看了。

    两人回到锦鲤楼,霍初霄有事去了办公室。

    他们走进锦鲤楼的大门,因客人太少而无事可做,只能聚在大堂玩象棋的伙计看了过来,一眼瞥见小白手中的枪,激动地迎上去问:“嗬,这是哪儿来的?给我们看看。”

    小白本来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一回酒楼发现他们这么感兴趣,立马就得意起来,趾高气昂地说:“这是督军大人送我的。”

    “他为什么送你枪啊?”难道今天跟荣三鲤出去就有枪拿?伙计们都快羡慕死了。

    小白自然不能说真话,自己找了个理由。

    “他以后要跟三鲤结婚的,那我就成他干儿子了。为了讨好三鲤,他可不就得送我点东西,就这我还不满意呢,下次送大炮才行。”

    “厉害厉害。”

    伙计齐声惊叹。

    荣三鲤无语极了,去库房里拿出小半筐核桃,喊小白去后院。

    小白在这些年纪比他还大的伙计面前出了把风头,重新振作,听到喊声把枪往怀里一塞,就跑到后院问:“怎么了?”

    “今天你表现得很好,督军送了你枪,我没有枪,就送你一筐核桃吃吧,给你补补脑子,祝学习进步。”

    小白只是打了通电话,不但有拿还有吃,相当开心,接过小竹筐就打算找石头砸。

    荣三鲤拦住他,“桂花婶刚把后院扫干净,你别又弄脏了,去外面吃。”

    “好。”

    小白高高兴兴地跑去了外面,找到一块趁手的石头,就地吃了起来。

    由于物价飙升,大家囤完粮后都不爱上街买东西,几乎每家店都冷冷清清的,除了对面的芙蓉阁。

    小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吃着核桃望着芙蓉阁,想起荣三鲤对他的叮嘱。

    芙蓉阁里都是漂亮姐姐,不过你要是想跟她们说话,必须给钱,想跟她们吃饭,就要给更多的钱。要是想整夜跟她们打麻将啊,兜里要揣满现大洋才行。

    他看着进进出出的男人们,对他们嗤之以鼻。

    花钱找人说话,那不是大傻子吗?他才不会那么傻。

    漂亮姐姐有什么稀奇的?再漂亮也不如他们的三鲤漂亮。

    小白一转眼就吃了三个核桃,越嚼越香,正要回去把小鬼也叫来一起吃时,突然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定睛一看,只见元元站在芙蓉阁的台阶下,双手吃力地搂着一个大竹篓,眼巴巴地看着他……不对,是看着他手里的核桃,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小白对她印象深刻,芙蓉阁里的姐姐们都是大胸脯大屁股,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只有她总穿着洗褪色的旧衣服,袖子和裤腿长一大截,每天不是洗衣服就是扫地,跟她们雇得杂役似的,模样却长得挺好看。

    小白对浓妆艳抹的大胸姐姐没兴趣,对她则蛮有好感。大概是她因做错事被老鸨打时的模样,让他想起了自己在马戏团时的生活。

    他停下脚步,看着筐子里起码还有三四十个的核桃,决定慷慨一把,抓出几个递向她。

    “你想吃吗?过来拿。”

    元元当即就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一半时想起老鸨的叮嘱,畏惧地往后看了眼,退回原位摇摇头。

    “你为什么不来拿?这是核桃啊,可好吃了。”

    元元馋得都开始舔嘴唇了,却依然摇头。

    “你不知道怎么砸?那我帮你砸。”

    小白将竹筐往地上一放,动作娴熟,三下五除二就砸开了几个,挑出一小把核桃仁要走过去给她。

    二人之间还隔着一条几米宽的路,元元却吓得后退好几步,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别,你别过来!”

    老鸨说了,在她接客之前都不许跟外面的人接触,否则说一句话就饿一顿。

    核桃是香,但填不饱肚子呀。

    小白不知内情,简直莫名其妙。

    “我白给你吃的,不要钱。”

    元元还是不接,正好有人把要洗的衣服抱下来,她就连忙拿起竹篓,逃难似的跑远了。

    她之所以跑是害怕自己受诱惑,忍不住去吃他的核桃。

    小白却被弄得满头雾水,感觉自己被人嫌弃了,把手里的核桃仁尽数塞进嘴巴里,忿忿地嚼了几口,去找小鬼。

    跟不识相的元元比起来,小鬼可爱多了,为了吃颗核桃能连翻三个跟斗。

    小白哈哈大笑,全然忘记之前的不快。

    核桃吃了一大半,人跟猴儿都有点撑,打算回房间睡一觉。

    围墙后传来细细的声音,“你还在吗?”

    小白耳朵动了动,听着耳熟,跑出去一看竟是元元。

    想到她刚才不识好歹扭头就跑的画面,他抱着胳膊没好气地问:“你有什么事?”

    “你能不能把刚才的核桃给我吃?现在她们没时间看我。”

    “我为什么要给?你以为我多得吃不下吗?还是善心没处使?”

    小白还想继续嘲讽她两句的,说完突然停下来,因为发现她眼眶已经红了一圈,泪水汹涌而出。

    这让他有点慌张,平时接触大多是男人,没有人会因为几句话就掉眼泪。仅有的女人是荣三鲤和刘桂花,两人不教训他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哭?

    小白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小鬼跳到围墙上,蹲在墙头好奇地看着两人。

    “你哭什么?我又没有打你。”

    眼看着她的眼泪珠子都连成了线,小白忍不住道。

    元元不说话,眼泪一个劲儿的流,哭到后面站着的力气都没了,蹲在地上继续无声落泪。

    “喂,你不要这样啊,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小白慌了神,推推她的肩膀。

    元元无动于衷,眼泪已经打湿了膝盖。

    日哦,女孩子怎么这么喜欢哭?他又没有说什么。

    小白劝了几句全部无效,紧张地看看路上行人,咬咬牙决定先不管她,去找荣三鲤帮忙。

    荣三鲤这时正在顾小楼的房间里,劝他趁今天天气好,出去走走。

    念书是好事,但拼了命的念书就未必了。

    这傻子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坚定了目标,就会拿出不死不罢休的劲头来,真是让人担心。

    荣三鲤苦口婆心地说了许久,最后让步到继续看书可以,起码换个光线好点的地方,不要闷在房间里。

    他却还是不同意,说出去会被别人影响。

    荣三鲤无计可施了,决定随他去,大不了等近视了给他买副眼睛。

    她走出房间,迎面看见小白跑进来,一脸的惊慌无助。

    “三鲤,你能不能帮帮我?”

    “怎么了?”

    “她……我……”他支吾了半天说不清,最后哎呀一声,拉住她的袖子,“你跟我过去看看吧。”

    荣三鲤被他拽到院外,元元仍然蹲在原地哭,身躯缩成小小的一团。

    小白已经把核桃的事告诉了她,荣三鲤见状蹲下身,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柔声细语地问:“你还想吃核桃吗?我这里有很多,进来吃就好了。”

    她抬起头,胆怯而堤防地瞥了眼荣三鲤,摇摇头。

    “那你是因为小白的话生气?”

    元元再次摇头,红着眼眶,吸溜着鼻子,蚊子似的哼哼。

    “我只是……只是想起了爹和娘……”

    荣三鲤认真地看着她,抓住机会问:“你爹娘是谁?他们在哪儿?”

    元元说出两个陌生的名字,想起往事,痛哭出声。

    “他们都死了……被东阴人用枪打死了……呜呜……”

    荣三鲤见她父母双全,不是弃儿,两人也都不姓陈,应该与陈闲庭没有关系,只是巧合之下长得像而已。

    她知道痛失双亲的痛苦,帮元元拍背。

    “你不要难过,进来吃点东西吧,你饿不饿?”

    元元当然饿,昨天她把一位姐姐的旗袍洗抽了丝,被老鸨罚晚上不许吃饭,今早又只吃了两个冷冰冰的大馒头,饿得都头晕眼花了,要不也不至于眼馋那几颗核桃,特地趁人不注意回来讨。

    荣三鲤的话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吸引,她正要起身跟她进去,就听到背后传来呵斥。

    “元元,你在做什么?”

    荣三鲤的手这时搭在她肩膀上,明显感觉她的身体剧烈一抖,宛如见了鬼似的,僵硬到无法动弹。

    老鸨早就从别人口中得知荣三鲤和督军的关系,对她一向客客气气的,此时也不例外。

    她主动走过去,牵住元元的手,赔笑道:“荣老板,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丫头整天不干活就知道偷懒,没有麻烦你吧?我代她对你赔个不是,以后要是再看见她的话,不用管她。”

    荣三鲤的视线从她漆黑尖细的眼线上扫过,点点头,放开手。

    老鸨把元元拉回芙蓉阁,后者走得极其僵硬,等即将跨进门槛时才鼓起勇气,回头看了荣三鲤一眼。

    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里,藏着近乎绝望的哀求。

    她不想留在这里挨打,不想等月事来了以后,就像那些姐姐们一样,整日陪臭烘烘的男人睡觉。

    她在门缝里看见过她们的样子,太可怕了!怕得让她夜不能寐。

    谁能救她?

    荣三鲤没有开口叫住老鸨,静静地看着她被带进芙蓉阁。

    永乐街上死气沉沉,而芙蓉阁永远充满欢笑,像个传说中的极乐世界。进去的人只想逍遥快活,忘记自身烦恼,无所谓这种快乐是真的还是假的,最后又会不会引火***。

    小白看着对面的大门,有些唏嘘。

    “她怎么哭成那样啊?我爹娘也死了,我从没哭过,都快记不清他们长什么模样了。”

    荣三鲤笑笑没解释,带着他回屋。

    翌日仍然没生意,大家都闲得没事干。黄老头叼着烟筒感慨道:“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大家都要穷得吃不上饭了。”

    伙计说:“咱们还算好的呢,到现在都没打战。一旦打起仗来,谁还管得了有没有生意,能活命都要念阿弥陀佛。”

    荣三鲤从后院走出来,吩咐他们,“大家都别闲着,上次买来的大米受了潮,你们把它搬出来晒晒。”

    天底下没有白拿钱不干活的美事,众人收起象棋,去后院忙活了。

    荣三鲤本来站在柜台后算算这几日的流水,眼角余光瞥见对门的老鸨带着下人出门买菜,就也挎着菜篮子出了门。

    二人在猪肉摊前碰面,荣三鲤问:“五花肉怎么卖?”

    小贩道:“五十文一斤。”

    “这么贵?以前不都十几文一斤吗?再这样我的酒楼都开不起了。”

    小贩笑道:“荣老板开玩笑了,你的店都开不起,那我们还有活路吗?我也不是故意要赚你的钱,现在什么东西都涨价,进价都要四十八文一斤呢,我就赚个跑腿费。”

    “好吧,那给我来二十斤。”

    荣三鲤有意无意地侧过脸,呀了一声,“孙掌柜也在?准备买点什么?”

    孙掌柜就是芙蓉阁的老鸨,人称孙芙蓉。荣三鲤与小贩说话时,她正在肉摊上挑挑拣拣,怎么都挑不中满意的肉。

    “姑娘们最近都瘦了,干巴巴的,我要买点大骨头炖汤给她们补一补。”

    “要是你们家的厨子不会做,可以来我这儿啊。我按照成本价给你算,不多赚一分钱。”

    孙芙蓉诧异地抬起头,“荣老板这么好心?”

    荣三鲤笑笑,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说:“说实话吧,其实我想问你要个人。”

    “谁?”

    她瞥了眼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单独聊。

    孙芙蓉跟她回酒楼,上二楼包厢,荣三鲤道:“你也看到了,我这酒楼里炒菜的干活的都是男人,很不方便。眼看着随时会打战,这酒楼也不知道能开多久。我想问你买个丫鬟带在身边,等以后东阴人打过来,逃难时身边有个人伺候。”

    孙芙蓉半信半疑。

    “买个乡下丫头才几块钱,荣老板何必跟我要?”

    “丫头买来要花功夫教啊,孙掌柜这么严格,想必手下的姑娘都是规规矩矩的。想要图省事,那不就得多花钱嘛。”

    孙芙蓉一想也是,被她婉转地夸了几句就动摇了。

    “你愿意出什么价?”

    横竖她养姑娘是用来赚钱的,一天赚一点,跟一次性赚一笔都没差。

    荣三鲤报了个数,孙芙蓉眼睛闪闪发亮。

    “没问题,你想要谁?”

    她想了想。

    “年纪比我大的肯定不行,我买得是丫鬟不是老妈子,就那个元元吧。”

    孙芙蓉犯起了难,“她?恐怕不行啊。”

    “为何?”

    “她是我们芙蓉阁将来的头牌,虽然现在还不能接客,可是相貌好啊,再过几年不就长开了吗?到时钱肯定大把大把的来,卖给人当丫鬟多可惜。”

    荣三鲤沉吟片刻,“要是我再加一倍呢?”

    这么多钱,要不是她不要年纪大的,孙芙蓉都想把自己卖给她。

    但元元是她给予了厚望的,都跟人安排好了,等元元的月事一来,就把她送给东阴军官。

    到时把人伺候得妥妥当当,芙蓉阁有东阴人罩着,生意不是更上一层楼吗?

    孙芙蓉如此想着,狠狠心,还是拒绝了她。

    荣三鲤仔细观察她的脸色,见她不像会回心转意,便放弃了。

    孙芙蓉眼睁睁地看着大洋摆在眼前,却不能收入囊中,如何舍得?连忙给她介绍其他人选。

    荣三鲤故作认真地听完每个人的信息,最后还是摇头,起身送客。

    “我想我还是再看看吧,有劳孙掌柜了……当然元元我是很喜欢的,要是孙掌柜哪天改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你就那么喜欢她?”孙芙蓉疑惑地看着她,“这丫头其实挺笨的,做事手脚也不利落,真不是当丫鬟的好人选。”

    “我这人比较讲究眼缘,酒楼里的人都不是最好的,可是看起来顺眼,我就雇他们做事,买丫鬟也是一样。”荣三鲤笑道:“不过既然孙掌柜不愿意割爱,那我也就不强求,你就当我今天没说过这事儿。”

    她的举止光明磊落,言语间也没有揪着元元不放,孙芙蓉不但没察觉出异常,反而转动脑筋帮她想办法。

    “这么漂亮的苗子,让她当丫鬟我是舍不得的。要是荣老板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什么事?”

    孙芙蓉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荣三鲤闻言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摇头,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这个……我想就算了吧。来,孙掌柜,我送你下楼。”

    她都下了逐客令,孙芙蓉哪儿好意思赖着不走,可是一边下楼她一边还说:“荣老板你可以考虑考虑的,不吃亏,真的。”

    荣三鲤满头黑线,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赶紧送走。

    等看着孙芙蓉走进对面的大门,她独自站在大堂里,想起对方的提议,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午,霍初霄忙完工作,过来蹭茶喝。

    荣三鲤给他倒了杯龙井,看着高挺的鼻梁和淡粉色的嘴唇,想到上午孙芙蓉说得话,又抖了抖肩。

    霍初霄端着杯子莫名其妙。

    “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

    霍初霄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坐下,眼神像极了狱卒看犯人。

    “你的表情说得可不是这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眼下大堂就他们两个,说了也不怕被人听见。

    荣三鲤正色道:“我上午找了孙掌柜,想把元元买过来,她没同意。”

    “然后呢?”

    “她说……”荣三鲤抿了下嘴唇,凑到他耳朵旁边,声音弱得像气音,“除非你娶元元当小妾,否则她不会放人。”

    她的呼吸里有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香,特别好闻。

    霍初霄走了神,一门心思想猜出她用得是什么香,完全没有注意她说的话。

    荣三鲤坐回位置上说:“我当时不知道你的意思,就拒绝了,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吧。”霍初霄看着她浓密的秀发,回答得心不在焉。

    是洗发水的味道?有可能,改天自己也买瓶回来,这样他的身上会跟她有一样的味道。

    “还好?”

    荣三鲤难以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的,瞪大了眼睛。

    他打了个激灵,回过神问:“怎么了?”

    怎么了?难道他跟绝大多数男人一样,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吗?

    假设以后二人成了婚,他也会继续挑选自己喜欢的女人娶进门?那他以前说得喜欢她、保护她的话,岂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荣三鲤有种被欺骗的愤怒感,简直难以忍受,起身要走,眼角余光瞥见他手里的茶杯,一把夺了过来。

    垃圾男人,休想喝她的茶!

    霍初霄一脸懵逼,连跨两步追上她。

    “我刚才没听清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行不行?”

    “少来了。”

    荣三鲤以为他在找借口,用力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去后院。

    霍初霄只得继续追过去。

    荣三鲤被他缠得无可奈何,重新说了一遍。

    霍初霄毫不犹豫地说:“拒绝得好!”

    荣三鲤翻了个白眼,仍然不信他。

    他委屈道:“难道要我对天发誓,你才肯相信我刚才真的没听清吗?”

    荣三鲤犹自洗着茶杯,水花四溅。

    “你想多了,我根本就不在乎你赞不赞同纳妾。”

    霍初霄有冤没法申,只恨自己不能回到几分钟前,在她第一次说的时候就表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决心。

    他想了想,回到正题上。

    “我倒是有个不用娶她也可以让老鸨让人的办法。”

    荣三鲤终于抬起头,“什么办法?”

    “省政府里愿意娶三妻四妾的多得很,其中也有权力不比我小多少的,可以给他们做个媒。”

    孙芙蓉之所以点名要求他纳元元为妾才肯放人,不就是看中他手中的权利和大洋,想找个出手阔绰的军官当靠山吗?那就给她另找一个。

    荣三鲤刚听完时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能得到元元,自己心里也不用别扭。

    但是随后想了想,还是不行。一是元元给别人当妾,她肯定不能当做自己人一样用。二来她主动把她送到男人身边,那跟老鸨的行为有何分别?都是利用她年轻美丽的身体。

    “这件事你不必插手,我已经想好解决办法了。”荣三鲤把杯子冲洗了最后一遍,冷静地放在架子上。

    第二天早上,永乐街上来了三四个样貌陌生的男人,看打扮风尘仆仆,像是外地来的。

    他们哪儿也不看,直奔芙蓉阁而去,哐哐敲门,把整条街的人都惊动了,纷纷探出脑袋看热闹。

    芙蓉阁昨晚热闹到凌晨三四点才睡下,这会儿还没开张,大门都是拴着的。

    他们敲了好几下门,才有杂役过来隔着门喊话,说姑娘们都没起床,他们想喝酒等下午再来。

    那几个男人粗声粗气道:“喝什么狗屁酒?我们来找人的,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元元的姑娘?我们是她亲戚!”

    杂役这一听慌了,忙上楼叫老鸨出面应付。

    而街上的人清清楚楚听见他们的对话,顿时闹哄哄地讨论起来。

    妓院里的姑娘要么是穷人家卖进去的,要么就是人牙子那儿买来的,用一纸卖身契绑定终身,谁都别想跑。要是放在前朝,跑了还能报官给抓回来。

    可是这两年不同,大家都开始学洋人讲究人权,男人剪辫子女人松脚,曾经嚣张的人牙子也变得人人喊打。

    看样子元元就是被人拐卖的,如今亲戚找上门来了,老鸨能放人吗?

    荣三鲤站在门边,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句叹息。

    “真可惜,我还特地攒了钱,想到时候给她开。苞呢。”

    她感到一阵反胃,早饭都快吐出来了。

    孙芙蓉听说此事,很快便下楼来,由于来不及梳妆打扮,模样看起来比平时苍老许多,远没有第一天来时的凌厉。

    她不愧是当了多年老鸨的人,伺候惯客人,即便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还是能笑脸相迎。

    “诸位爷,一大早的跑到我芙蓉阁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为首的男人骂道:“少他娘的废话,赶紧把人交出来。我们不过出了趟远门,让家里的媳妇们照看她,人牙子就把她给拐走了,害得我们找了大半年!”

    还真是被拐来的!

    偷听的众人都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现在这个年头,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到处都在打战也没戏看,说话还要堤防被人检举,唯有听点邻里乡间的奇闻异事打发时间。

    孙芙蓉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很努力的维持着笑意,希望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

    “原来元元是被拐来的吗?我听说是家里人自愿卖的,看来闹了场乌龙呢,哈哈……各位大哥赶路肯定也累了吧?先进来喝口茶,坐下说怎么样?”

    对方一口回绝。

    “不喝,你把人给我们,不然我们就去找巡警。”

    孙芙蓉脸色一沉,拿出气势来,叉腰道:“找巡警?我手里有她的卖身契,花了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你们凭什么找巡警?”

    “你有卖身契,我们还有通缉令呢,要不报官试试?看看我们有理,还是你这鸡窝有理。”

    对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孙芙蓉一时间下不来台,气得脸红一阵绿一阵。

    伙计悄悄在她身后说:

    “要不咱们先把元元找来问问?别被他们给骗了。”

    孙芙蓉一想也是,这年头骗子多得很,得亲自问问元元是不是她亲戚。

    她吩咐伙计去后院喊人,元元很快就被带过来,因一大早就在烧火煮饭,脸上灰扑扑的,衣服打着好几枚补丁。

    “元元,来。”孙芙蓉叫她叫得格外亲切,把她拉到身边搂着肩,指着那些人问:“你认识他们吗?”

    为首的男人殷切地看着她,主动说道:“元元,还认识我吗?我是铁叔啊!”

    “你……”元元困惑地看着他们,张开嘴想说什么,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对面窗户里站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荣三鲤。

    荣三鲤似乎一直在对她使眼色,她茫然地看着她,肩膀被人推了两把。

    “元元你在干嘛?快说话呀。”

    她抬头看了眼老鸨,又看向那几个陌生的男人,犹豫不决。

    “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那肯定就是不认识呗。”孙芙蓉信心十足地站直了身体,冲几人道:“看见没?元元都说不认识你们了,还不快滚?”

    “她是受了惊吓,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已,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下她了。告诉你,只要你一天不放人,我们就一天不走,谁都别想好过。”

    说完为了表明决心,几人就在台阶上坐下,把芙蓉阁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孙芙蓉不相信他们真的会那么固执,决定冷处理,让元元继续回去做饭,吩咐伙计照常开张做生意。

    午饭过后,芙蓉阁开始营业了,姑娘们全都化妆打扮好在大堂里候着,却半天都不见客人进来。

    孙芙蓉往外探头一看,只见几个大男人仍坐在门口,面前摆着几盘菜和一壶酒,竟然从对面点了菜吃,看起来是要打持久战。

    这样下去,她们还怎么做生意?

    孙芙蓉敢开妓院,靠得可不仅仅是手里的姑娘,在锦州也是颇有人脉的,立刻就让伙计去喊人帮忙。

    很快一队巡警开着车过来,敲着警棍要他们走人。

    孙芙蓉在里面信心满满地等着,安慰姑娘们不要怕,马上就可以正常接客。

    谁知他们交谈了一会儿,结果男人们重新坐回原位上吃菜喝酒,巡警倒是一副要上车走人的样子。

    孙芙蓉忙让伙计出去问情况,伙计回来后说对方也认识大官,已经提前交代过不要插手这件事。

    这下可怎么办?孙芙蓉一筹莫展。

    男人们吃饱喝足,站起来热热身,对所有路过的行人以及想进来的客人高声演讲,内容无非是人牙子多么多么可恶,元元多么多么可怜等。

    开张了三四个小时,竟然没一个客人进来,孙芙蓉气得脸都白了,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元元跪在地上擦地板,她越看越心烦。

    不交人他们肯定不会走的,天知道要在外待几天。然而就算交人他们也不会把钱赔给她,她心里还咽不下这口气。

    孙芙蓉下令休息一天,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

    当晚,一声尖叫从芙蓉阁传出,惊得周围民居纷纷亮起灯,百姓们三三两两跑出来看热闹。

    众目睽睽之下,孙芙蓉穿着亵衣跑出来,满手是血,面白如纸,指着那几个人破口大骂:“我床上的死猫是你们放的对不对?简直无法无天,我跟你们拼了!”

    她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往他们身上扔,已然气得失去理智。

    姑娘们花容失色地躲在她身后,也不知该不该插手。

    男人们敏捷避开,“你不必发火,只要把元元还给我们,我们自然会走。”

    还?她才不吃这个闷亏!把她转手卖掉都不还!

    孙芙蓉脑中冒出这个念头,视线刚好落在对门的招牌上,锦鲤楼三个漆金大字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荣三鲤不是要买元元吗?她肯出一大笔钱呢。她有督军当靠山,想来不会害怕这些人找麻烦。

    孙芙蓉感觉自己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当即停下,一扭头就进了屋。

    百姓们看得不尽心,回家睡觉,打算明天看后续。

    谁知第二天天一亮,芙蓉阁外的男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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