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节
N个叫“梓萱”“梓琪”“子涵”之类的,这种名字不仅烂大街,而且还男女通用,听得她头都大了,好几次都要忍不住去找那大师问问,他这名字到底是真算出来的还是直接在网上搜的,简直坑人。
老爷子却很通情达理,说:“既是你母亲特意找大师求的,想必对孩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意思就是,不用改了,挺好。
朱玲玲把失望写在了脸上,颓然地说:“我知道了。”
老爷子咳嗽两声,佣人将他盖腿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老爷子神色恹恹的,不过嘴角还是含着笑意,慢慢地说:“那我就给孩子取个字吧。”
朱玲玲眼睛一亮:“好。”拍了拍儿子:“去谢谢太爷爷。”
涵涵坐得端端正正,礼貌而恭敬地说:“谢谢太爷爷。”
老爷子还没说话,又是猛烈地咳了起来,厅上的仆人们紧张起来,忙着拿药的拿药,找医生的找医生。老爷子咳得惊天动地,好不容易停下来,半喘着气,还没忘了朝朱玲玲挥一挥手,意思是:带孩子先回去吧。
朱玲玲带着涵涵站起来给他鞠了一躬,然后在佣人的带领下离开。走出很远还能听到一阵阵咳,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像厅案上摆的那盏烛火,轻轻摇曳着,随时都会悄然熄灭的感觉。
38.038 逝世
老爷子这一倒下就没能再起来, 医生和仆人们整日整夜不敢合眼, 但是情况还是很不乐观, 夜家的族人们得到了通知,从天南地北四面八方往老宅汇集而来,所有人都知道,老爷子这次大概是熬不过去了。
夜寒时也这天深夜赶回来, 带着一身露水,进门就直奔老爷子的塌前。当时朱玲玲正抱着涵涵在外屋, 小孩的心思之敏感, 眼睛困得都快睁不开了也坚决不回房间睡觉, 要在这里陪爷爷。
管家送来一条毯子,朱玲玲用它将孩子裹住, 其实她自己也冷, 但不好意思盖,因为身旁还坐了七八个夜家的直系亲属,年长的看样子也快七八十岁了, 论辈分好像是夜寒时的小叔公,年轻的跟朱玲玲差不多大,是个充满书卷气的漂亮女孩,是夜寒时的堂妹。所有人都是坐得端端正正,手里捧了杯热茶就当是驱寒了。
非常奇怪的是,朱玲玲这么一个陌生脸孔坐在这, 他们自始自终都没有任何打探消息的意思, 只是在进门前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算认识了。
通过他们的小声交谈,朱玲玲便发现,夜家人的风格好像都是这种淡淡的,很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朱玲玲以前过年跟爹妈出去走亲戚,大家总是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男人们一拨,女人们一拨,小孩们是不给参与谈话的,大人们总会指挥年纪最大的那个,说:“带弟弟妹妹一边玩去。”但在夜家,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每一个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会自觉停下来并认真倾听,包括涵涵,小孩只是小声地说了句“妈咪我想去洗手间”,旁边一位正在说话的中年男子立刻停了下来,随后所有人都望过来,朱玲玲满脸通红地道歉,有种犯了大错的窘迫感,但是所有人却都是友好地笑了笑,有人还给她指洗手间的方向。
朱玲玲忙带着儿子出去,上完厕所也不想回去了,虽然他们都很和善,但是她就是呆得压抑,感觉自己一个凡人在偷听一群神仙聊天,那是自己永远也达不到的境界。
朱玲玲抱着涵涵在檐下站了一会儿,难怪今晚会这么冷,原来是下了雨,绵密的雨丝飘洒下来,慢慢润湿了整座庭院,中间那颗老栀子树上挂着满树白花,浓厚的香气氤氲开来。
“怎么在这呆着?”忽然有人问。
“爹地,”涵涵揉着眼睛喊。
她转过头,夜寒时慢慢走过来,拉开大衣,将小孩整个包在里面,抱紧。
朱玲玲看他脸色很差,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夜寒时半阖了眼皮,没说话。
于是朱玲玲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站着。
过了凌晨,七八名医生一起出来,同时里面传话,让夜寒时和朱玲玲带涵涵进去。朱玲玲预感不好,跨进内屋,围在床前的人散开一条路,老爷子坐在床上,精神倒有几分恢复,好像这几天的病倒都只是一场梦似的,老管家为他披上大衣,老爷子笑笑说:“把我的笔砚拿来。”
很快有佣人取过来,床上支起一块板,把雪白的宣纸铺上,老爷子为小狼毫蘸上墨,挥挥洒洒地写下两个字。
昭离。
老爷子伸手将涵涵招到床边,将那张纸递给他,神色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一贯淡淡的语气:“喏,拿去吧。”
涵涵抱着那张纸,懵懵懂懂。
老爷子萎缩了的手像是已经没了力气,伸出来颤颤巍巍的,摸一摸曾孙儿的头,便缩了回去,朝朱玲玲说:“孙媳妇,带孩子出去玩罢。”
满屋子的人都把目光转向朱玲玲,老人家在众多族人面前点明了她的身份,朱玲玲眼圈有些发红,低头道:“是。”
朱玲玲带着涵涵出去,很快,大家都出来了,只剩下夜寒时在里面。
外屋里没有人说话,充满了悲伤的意味,朱玲玲心里窒得难受,一回头,正看见小叔公凹陷的眼睛里慢慢沁出泪水来。
他们在外屋等到三点,朱玲玲把涵涵裹成蚕蛹,放在藤椅里,请仆人照看,然后自己走到里屋门口,低声询问旁边的仆人情况怎么样了,老泪纵横的老管家却走了过来,请她进去。
朱玲玲走进去,灯关了,屋内很黑,只有一支蜡烛立在床头边静静地燃烧,微弱的火光中,她看见床上平躺的老爷子紧闭的眼,和坐在床前踏板上一动不动的夜寒时。
朱玲玲心里一震,慢慢走过去,跪在夜寒时旁边,还好,她听到了老人平稳的呼吸。
她松了口气,靠着床边轻手轻脚坐下,屁股挨到木板的那一瞬,一只手伸过来。
夜寒时抱住了她。
朱玲玲先是一惊,然后放松下来,调整了姿势面向他,继而他整个人都压过来,脸埋在她的肩窝处。
夜太漫长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他们静静听着窗外一点点加大的雨声,慢慢掩盖掉老人愈发微弱的气息,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旁观最后的生命像沙漏里的细沙一样渐渐流逝,在这个雨夜,他们咬咬牙,彼此抱得更紧。
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老人的呼吸已经弱到几不可闻,老管家端来一杯温水,用调羹顺着老爷子的嘴角一点点往里喂,才喂了几勺,就再也喂不进去了,老爷子这时还有意识,微微舒展了下眉宇,好像在说:我很好,都别难过了。
又熬了将近一个小时,雨停了,天光大亮,老人早已如游丝一般的呼吸终于彻底消失,心脏停止了跳动,身体由温热到冰凉。他在昏沉的睡梦中寿终正寝,嘴角还如以往一般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朱玲玲手脚发麻,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流了下来。
当天,夜宅上下忙成一团粥,夜老爷子辞世,夜寒时守在床前成了木头人,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朱玲玲不得不临时当担起了整个丧后事宜安排,因为她是老人家过世前亲口承认的孙媳妇,也就是夜家唯一的少奶奶。
朱玲玲对各种丧礼规程并不是很了解,好在这些都有专人安排,她只负责接待来宾这一块,但这个任务实在是够麻烦的,因为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夜家人这样淡漠到完全没有八卦精神,朱玲玲不得不和每一个来吊唁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自己虽然是夜家少奶奶,但并不是夜寒时的妻子……也不是未过门的,别乱猜了,他们两个什么都不是……
这份令人头大的工作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多,夜已深,直至最后一位客人坐着一辆黑色加长版林肯姗姗来迟,车门拉开,一位穿着英伦风黑色长款风衣的英俊男人走了下来,朱玲玲垂着头,和身旁的仆人们一起喊:“亓少爷。”
夜寒亓,夜寒时同父异母的哥哥,夜家的大少爷,朱玲玲从仆人口中得知,他还是个身份并不怎么光彩的私生子。
夜寒亓缓步走近,一边走一边摘手里的皮手套,朱玲玲这才发现他其实跟夜寒时长得还挺像,尤其是那幽深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想必都是遗传自两人共同拥有的那位风流的父亲吧。
朱玲玲听说夜寒时接手《V.F》的对赌协议就是跟他签的,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个妄图私吞家产的野心家,自然没什么好感,语气十分平淡地说:“亓少爷,晚上好。”
夜寒亓看她一眼,声线温柔:“你是?”
朱玲玲的身份她自己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旁边的一个丫头替她说:“她是少奶奶。”
夜寒亓笑笑说:“哦?阿时什么时候都有未婚妻了?”
朱玲玲一整天都没把这事解释清楚,干脆避而不答,说:“走,里面请。”
夜寒时很体贴地没再多问。
和朱玲玲想的一样,以夜家人那与世无争的性格,并不会发生什么私生子遭人白眼的事情,这位亓少爷在夜宅和夜寒时一样也很受人尊敬。朱玲玲的接待工作很快就被他接手过去了。
第二天的客流量是高峰期,从早晨天不亮开始,整栋夜宅就被笼罩在一阵又一阵的轰鸣声中,不远处的足球场上停了四五部直升飞机,从山脚到半山腰全是各种豪车云集,前来吊唁的人把偌大的夜宅塞得水泄不通,夜寒亓却是游刃有余地穿梭其中,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朱玲玲闲下来,带着涵涵在房间里陪夜寒时,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也不吃东西,整个人像忽然被什么掏空了一样,缩在沙发里发呆。
朱玲玲让涵涵过去抱抱他,他那浅灰色的眼珠子动了一下,任由小孩软软地搂住他的脖子。
然后无论朱玲玲怎么说怎么劝,他都没了反应,像块木桩。
中午,朱玲玲其实也不怎么有胃口,但还是叫仆人送了三碗面过来,细细的龙须面泡在鸡汤里,上面点缀着青菜,放在食盒中保温。她陪着涵涵勉强吃了一点,放下筷子,忽然想起老爷子给涵涵留的那张纸来,写的什么她倒是忘了,问涵涵:“爷爷给你那张纸上写的那两个字来着?”
涵涵摇头,他平时看的书都是翻译的居多,对于中国古典文学还不怎么看得懂,更别说那两个字还是繁体,他都不认得。
“昭离,”夜寒时忽然开了腔,声音嘶哑。
朱玲玲有些意外,然后想了起来,是那两个字,昭和离,老爷子这是在昭示自己即将离去?她心里一阵难过,怕刺痛了他,又放松了语气,开玩笑似地说:“我还以为是给涵涵起的字呢。”
说完,很想抽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给涵涵的。”
夜寒时垂下头,手指插进头发里,空洞洞的眼睛滚下一颗泪水。
昭离。
昭昭若日月之代明,离离如星辰之错行。
39.039
屋檐的白色灯笼在风中轻晃。
朱玲玲把夜寒时推进偏厅的一间房里, 然后低声吩咐涵涵把门关上。
夜寒时像一个木偶, 被她一路拉到红木制的古床前, 扒掉大衣,推倒在软绵绵的被子上。
“小孩子睡不够是不长个子的,你就当陪他睡个午觉,”她搬出了涵涵做理由。
他没说话, 自己脱了鞋子平躺下。
朱玲玲说:“到里面去点。”
夜寒时朝里面翻了个身。
朱玲玲把涵涵的外套和鞋脱掉,让他睡中间, 然后自己在最外面睡下, 把床幔放下, 隔绝了亮光,三个人盖同一床棉被。
外面是热闹的脚步声、交谈声, 还有低低的啜泣声, 朱玲玲静静地听着,毫无睡意。
“我有话问你,”夜寒时忽然转过来, 黑暗中他的眼珠子闪烁不定。
朱玲玲也转过去,抱着涵涵说:“我听着呢。”
沉默了半晌,夜寒时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朱玲玲一愣:“应该没有。”
夜寒时:“想结婚吗?”
“呃……啥?”朱玲玲脸有些烫,心想,他该不会要向她求婚吧?
果然夜寒时说:“除了爱情,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为什么除了爱情?”涵涵冒出一个头, 不解地问:“爹地不能爱妈咪吗?”
“这个是主观情绪, 无法控制。”夜寒时低声说。
朱玲玲反而觉得这点非常加分, 生活需要爱情?不需要,朱玲玲也不需要,只要合适就行,她现在就觉得夜寒时挺顺眼的,嫁入豪门,无需伺候公公婆婆,以夜家人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极品亲戚,关键是,不用生二胎,涵涵也不是私生子了,她还能享受贵妇生活,一举三得,简直完美!她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在等这么一个人,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朱玲玲觉得甚好,也就不再忸怩,很直接地问:“包括夜家的财产吗?”
夜寒时顿了一下,说:“如果对赌失败了的话,可能就只剩百分之三十左右。”
居然还有百分之三十?朱玲玲心中暗喜,安慰他:“放心,够花了,我跟涵涵都很节俭的。”
夜寒时:“……嗯。”
朱玲玲:“那我现在就算是你未婚妻了?”
夜寒时:“嗯。”
朱玲玲:“信物呢?万一你反悔了怎么办?”
“……不会的,”夜寒时笼了笼被子,“回头补。”
朱玲玲满意地嗯了声,转过身,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在这满屋子浓郁的栀子花香中沉沉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朱玲玲撑着懒腰起来,穿上鞋去屋外找厕所,结果刚一走到长廊,忽然有人一声大喊:“少奶奶在那!”
朱玲玲:“?”
那几个仆人冲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少奶奶,您去哪了,我们找您都找疯了。”
朱玲玲莫名其妙:“找我干嘛?”
其中一个人说:“少爷是不是跟您在一块?”
朱玲玲:“是啊。”
仆人们异口同声地问:“他在哪?”
朱玲玲:“……那。”她指了个位置。
一群人像忽然找到方向的苍蝇,全部冲了过去,朱玲玲满头雾水,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去厕所吧。
回到房间的时候,满屋子的人,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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