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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高潮部分正式开启。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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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条腿循那宁王爷去路追去。此次偷袭将宁王一锅端,眼看又要立下人生另一座丰碑了,却被那疯女子搅了局!

    梁禛正为自己妄遭横祸的皂靴叹息不已时,敏锐地扑捉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刀剑搏击声。他心头一凌,甩开大步向向那声源寻去。

    翻过一座沙丘,疯狂的沙暴陡然小了不少,梁禛看见了幅混乱的战斗场面——没错!是混乱的战斗。

    两队人马打了起来,一队身着漠北兵的服饰,很明显是宁王的部下,这一路上不时便有宁王滞留的残部接应或投奔宁王而来,这倒不足为奇。奇异的是与宁王一部缠斗的人马——甲衣、便帽,分明就是京都卫所兵士的戎装,难道还能有人主动赶来接应自己?

    梁禛看向军阵中那挥舞长刀生生杀出一片空地的威武男子,龙眉凤目,身躯凛凛——竟然是朱铨!

    梁禛顾不得回头唤来自己那帮正在绿洲边绞杀龙门卫的部下,自己独身一人提着刀冲下了沙丘加入战斗。

    梁禛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他毫不客气地一刀斩断冲自己伸来的一杆长-枪,只手握住无头的枪杆一个旋扭,自己借力翻身挤上这名漠北军官的马背。一道寒光闪过,漠北无头尸身被梁禛掼掷下马。有了马匹的梁禛犹如猛虎添翼,左突右冲,将一方战场斩成了人肉搅拌机。

    这支漠北军队正是一路尾随朱铨深入沙漠的这股流兵,宁王于大同卫抛下己方大军后,部分兵士在自己长官的带领下分作数量不定的各种小分队,或于大同卫边缘游荡四处搜寻宁王踪迹,或北向撤退试图返回喜峰口。

    尾随朱铨的这一股流兵人不少,少说也有数千人,领队为一参将,实力不凡。他们或许认定了朱铨一定会找到自己的长官,便死死咬住朱铨不松口,一路追到了这沙暴边缘。就在吉达带着宁王冲出沙暴时,他们与自己的漠北军士相逢了,却也与朱铨遭遇了。

    于是这两路人马迅速的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便开始厮杀起来。

    漠北军常年磨砺于边关,战斗力强悍。他们迅速分作两队,一队与朱铨缠斗,另一队则在吉达的带领下护着宁王向东继续后撤。

    眼看宁王在部下们护送下就要逃出生天,朱铨心急,迫不及待地将战地指挥权交与自己的副将李大龙,自己只带了一小队人马冲奔走的宁王追去……

    乱军中,梁禛瞥到了朱铨的动作,心道不妙。有道是穷寇莫追,尤其在这穷寇遇到了救兵力量正强时。他一阵花刀抡得浑圆,劈出一条空道,抓过一名千户,命他唤来自己的部下合计数十人,率部拍马跟着朱铨的道也奋力追了过去。

    不多时,梁禛已然追至沙漠边缘,入眼已是零落的枯草瓦砾戈壁滩——戈壁滩的尽头传来兵刀厮杀声,朱铨果然与漠北军战到了一处。漠北军人多势众,眼看朱铨逐渐陷入被动境地。

    梁禛焦灼,自己带的人也不多,就算全填进去也不知会不会有效果。踯躅片刻,梁禛唤来临时扯来的千户,低头同他如此这般低声耳语一番,自己抄起大刀,带了数名轻骑策马朝战斗正酣的朱铨奔去。

    梁禛率领这不多的几名骑兵老远便冲朱铨高喊,“陛下!后撤!李将军率部过来了!”

    朱铨听得呼声,精神一振,只道自己这边真的来人了,没想到李大龙速度如此之快,这么迅速就解决了那么多漠北军。朱铨及他剩余不多的部下听得此好消息无比激动又振奋,手中的兵器都变得愈发好使了,原本力有不逮的兵士们,战斗力瞬间重又满格。

    梁禛焦灼,挥圆大刀冲进战斗正酣的军阵,继续朝朱铨大喊,“李将军来了!陛下快撤,这里留给属下!”

    朱铨转头看向西边,果然见戈壁滩的边缘黄沙四起,尘土沸扬,隐约可见赤红旌旗飞扬。他朗声大笑,“哈哈!李蛮子果真快速啊!莫急!待朕砍了那反贼的头再说。”言罢回转头来,抬手挥刀便砍下身边一名漠北军士的头。

    梁禛与朱铨的呼号漠北军士自然也听见了,吉达也不例外,这名龙门首席大将抬眼看见戈壁尽头的滚滚黄沙,心下焦急,他果断吹响胡哨,留下小部分军士断后,自己复又扯起宁王继续向戈壁深处奔去。

    朱铨见吉达护着宁王又要逃,急忙引弓搭箭顺着宁王逃离的方向追射了一会后,在梁禛的阻挡下终于放弃。

    “陛下!陛下!莫要再追!”

    梁禛白着脸好容易扯牢了朱铨的腰带,“陛下,咱快回去!”

    “为何拦我?李大龙既已来,你还怕个甚?”朱铨拧着脖子瞪向梁禛。

    “陛下!李将军还未能脱身,那烟尘……那烟尘是属下让人驾着马用荆藤扫出来的……”

    ……

    朱铨虽未能成功捕杀宁王,但宁王的北中西三路大军先是莫名失了中路,西路与蒙古人的大军又被陈朝晖堵在了樊城,只剩下北路喜峰口一带的这一路大军了,漠北军的威胁力已然折损一大半。

    中西线战局失利,合围之时间节点已然错失,宁王兵分三路不仅未能夺得先机,反倒成了分化己方势力的最直接原因。

    驻守喜峰口的宁王大儿子朱成睿得知宁王与邢杰皆失利后,迅速于北线发起了进攻。战斗初始倒也来势汹汹,一度将侯荣逼退至了古北口,就快要摸到京城的大门了!

    但随着梁禛与朱铨的重新归位,战局的天平迅速向朱铨倾斜。

    宁王在一次攻城战中不幸中了流矢,又因军中护理不到位,导致伤口恶化,紧急撤回大宁后不久竟撒手人寰。

    漠北军失了主帅,战斗力大减,宁王大儿子朱成睿紧急担任漠北军主帅,但怎能与朱铨对抗,漠北军负隅顽抗不久后,被朱铨一网打尽,连朱成睿本人也被捉了回来。至此,宁王一派彻底失势。

    作者有话要说: 鸢尾花花语——绝望的爱

    ☆、荣光

    又是一年春来到, 京城外,旌旗招展, 金鼓喧天,朱铨独自一人领着北伐大军返回京城。

    城门外早有扇麾林立,乌泱泱一大片兵甲骑士, 僚佐属官侍立于此——蒋太后携众臣于城外三里相迎朱铨凯旋。

    两队人马终于相遇,不及朱铨下马,蒋太后早已迫不及待冲下车辇,满面激动奔向队伍最前方的朱铨。

    “我儿受苦了……”

    蒋太后死死抱紧朱铨的胳膊, 全然不顾维持自己的太后威仪, 满面泪光。蒋太后能不激动吗?朱铨差一点就被人“宣告死亡”了,如若不是齐尚宫提醒, 待朱铨回京,又该开启一场新的战争了。

    “铨儿啊……为娘差一点就犯下大错了!”回想往事,蒋太后也是心有余悸, 与朱铨同坐在车撵内, 只死死拽住朱铨的手不肯放。

    “母亲为何有此一说?”

    “铨儿, 你为何独自抛下朝晖去追那宁王也不与人知会一声?”

    ……

    乾清宫内灯火辉煌,朱铨端坐软榻只怔怔地看着身着内侍服的齐韵。乌纱描金曲角帽,胸背花盘领窄袖衫, 乌角带,红扇面黑下椿,挺立得笔直,配合她那张如皎月的脸, 倒是挺有大太监的派头。

    “陛下瘦了不少,想来战斗艰难,吃苦太多。还好如今返京了,终于可以调养调养。”齐韵满目欢喜,一副功德圆满的表情,看上去是真的疼惜朱铨,并开心他回来。

    朱铨很高兴齐韵能表达对他的关心,更开心的是,自凯旋令送达京城后,齐韵对被自己扔在喜峰口的梁禛只字未提。

    此次剿灭宁王爷,梁禛也算居功至伟,不仅揪住了宁王爷的小尾巴,大大缩短了战争的进程,还在两军对战中救了自己一命。战争结束后,大军在喜峰口举办了庆功宴,梁禛一个晚上都紧紧地贴着朱铨,敬酒、添菜,一张脸笑得比王传喜都要大,生怕朱铨忘记了他。虽然梁禛只谈公事,歌功颂德,但朱铨完全清楚梁禛所想,并且朱铨就是不想让他称心,立功是立功,回家是回家,两码事!

    所以,朱铨回京了,而梁禛,并没有回成京。朱铨给他安排了新的工作任务,宁王爷初灭,喜峰口还有诸多事务需要进一步完善。游兵很多,边疆人民的生产生活重建也很复杂,需要梁禛协助喜峰口的屯卫军继续完漠北的安全稳定建设工作。

    如今的齐韵似乎全然忘记了梁禛,并且听太后说,齐韵在她面前也从未提及过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任何男人。思及此,朱铨心中如同打翻了蜜罐,甜蜜至极:

    梁禛小儿,你也会有今天,你心念念的娇娘心中压根就没有你!哈哈!你也甚是可怜,与朕那遭瘟的侄儿抢了如此多年,也只换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你如此可怜,看在你为国出力大的份上,待朕抱得佳人归后,便赏你一条生路吧!

    这样想着,朱铨心中愈发舒泰,他微笑着望向齐韵,“二妹妹这阵子都做如此装扮的?”

    “陛下!”齐韵扑通一声朝朱铨重重跪下,满脸纠结,“下官实在别无他法了,只能出此下策,不然……不然……”

    “二妹妹无须请罪。”朱铨抬手止住了齐韵想要说的话,“朕离京,朝中安排有失,多亏了二妹妹全力相帮才得以周全,不然待朕回还,还不知会怎样的腥风血雨呢。是二妹妹维护了咱朱氏王朝的安宁,朕应赏赐二妹妹才对。”

    “不知二妹妹想要什么?”

    地上的齐韵抬起了头,双眼亮晶晶,“如若下官提,陛下皆能应?”

    朱铨有一瞬的愣怔,连基本的婉转推拒也无,如此积极响应皇帝恩典的人,倒是不多见,自己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回不加掩饰的人。他扑哧一声笑出声,“哈哈!二妹妹且提,只要朕能给得出,绝不含糊。”

    “下官想要无上的荣光。”

    朱铨那熊熊八卦之火瞬间被点燃,小丫头片子莫不是要后位?但朱铨旋即有了自知之明,如若她肯提如此要求,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如果真提了,那完全是给自己福利了,相当不可能啊!

    “是何荣光?”朱铨侧身看向齐韵,满脸期待。

    “下官想要一个封号。”

    “噢?二妹妹请说。”朱铨挑眉。

    “陛下……”齐韵有些踯躅,支吾了半天终于继续开了口。

    “下官想……想,这个封号由太后娘娘赏赐……”

    朱铨愈发好奇了,这赏赐还非得要特定的人给,可真是个稀罕事!

    “无妨,只要二妹妹想,谁赏赐都行,你先说与朕听听看。”

    “陛下……韵儿与咱天家渊源颇深,此次留守京城又立下如此功勋……”

    看着地上扭捏的齐韵,朱铨快要笑出声来,“是的!二妹妹此番功勋就算赐予咱皇室身份亦是当得的。”

    朱铨满心期待,就快要等不及了!齐韵说的是要封号,最高贵的封号无非皇家内部成员的封号了,只不知这小妮子是想要后宫封号还是王亲封号。

    “呃……韵想要公主封号,不知太后娘娘会否应允。”

    如遭雷劈,朱铨有些懵,“二妹妹何意?”

    ……

    赐外姓人公主封号,虽然十分少见,却不是没有过。受封之人多为功勋臣工的子女,如战死沙场的侯爵,太后们心下怜悯,为安抚边疆将士,将这烈士遗孤认作义女,加公主封号。虽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却可依照公主的标准予以侍奉。

    如今依齐韵的功勋,要什么封号,朱铨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此种尴尬的封号着实让朱铨有如吃了一颗苍蝇……

    他唤齐韵为二妹妹,并不是真的想与她做兄妹,如若真的赐齐韵公主身份,以后自己便真的只能做兄长了——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呀!

    齐韵却并不着急,朱铨前后赐予她金银,田宅皆被她热情洋溢的推拒,只说她齐家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都是应当的,不要这些金银俗物,只想厚颜与他朱铨攀点亲戚,就怕太后看不上眼。齐家忠心事君,如今提出此等越矩请求也是情之所致,如若有不妥,还望陛下赎罪,齐家就算什么赏赐不要也是心舒体泰的……

    朱铨被逼的没法,眼看此次北伐相关人员的赏赐与惩处皆逐一落实了,就那惊天动地的齐韵反而啥动静没有,这一天,连蒋太后自己也坐不住了,唤来朱铨相询,问他对齐韵是如何打算的。

    朱铨难受了好半天,好容易将齐韵的话转述完毕,蒋太后闻言反倒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我儿可是舍不得齐家那丫头,才这样一直拖着?”蒋太后眼中全是了然的笑。

    “母后……”

    “我儿莫要感情用事。”蒋太后轻轻拉起朱铨的手,将他带至自己身边坐下。

    “我儿可知良臣难得?”

    “铨珍惜每一位忠臣,他们都是帝国的栋梁。”

    “那就是了,齐家出能臣,铨儿,你说是得一家能臣好还是得一深宫妃嫔好?”

    “母后……”

    “哀家知晓我儿英明,定会做出最恰当的决断。”

    ……

    数月后,蒋太后懿旨下达齐府,“齐家上下建功颇多,以此番北伐尤甚,齐韵兰质慧心,特赐其女食禄,视婉怡公主。”自此,蒋太后多了一个干女儿,朱铨多了一个二妹妹……

    婉怡公主精明强干,能谋善断,深得太后钟爱,与当今天子亦是兄妹情深。天玺四年,赐公主府,太后亲自为其择婚。

    “婉怡公主近来可好?哀家瞧着怎生瘦去许多?”蒋太后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扯过齐韵的手,只死死盯着她的脸,满脸的疼惜。

    齐韵确实瘦去不少,食难下咽,太后开始替自己相看亲事了,梁禛还被朱铨扔在那鸟不拉屎的漠北守边关。更重要的是,梁禛已经二十五了,眼看就是老光棍一条,自己也快成老公主了。

    “母后……”齐韵娇声低呼,紧紧搂住蒋太后丰腴的胳膊,一点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母后,韵儿为自己的亲事发愁……”

    “我儿愁个甚?安心交给母后即可!”

    “母后……”齐韵嘟起了嘴,“韵儿喜爱高大勇武之人,要像陛下那般勇武,可不要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白皮书生!最好有烁烁军功,武官最好,品阶嘛自然越高越好……”

    “如若杀过蒙古人,平过叛乱军的,韵儿更喜爱了!”

    “母后,韵儿好动,可得给韵儿寻个口齿伶俐,会说漂亮话的,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韵儿可不喜欢啊!”

    蒋太后听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拍拍怀里的兀自不停说话的姑娘。

    “婉怡公主如此苛刻,只怕是比皇帝选拔太子都艰难了,说吧,我儿瞧上谁了?”

    齐韵娇羞地睨了太后一眼,“母后……韵儿想招亲……招天底下最勇武的男子为夫。”

    ☆、招亲

    婉怡公主开坛比武招亲, 天下所有二十三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男子均可前来报名。条件很公道:

    男(自是不必说),

    符合年龄段的要求(公主年龄也不小了,喜爱年龄偏长一点的男人),

    武功好(公主脑子好使, 会折腾,身体好的才能陪得住),

    有军功、品阶越高越好(人是公主,若是区区校尉, 自己也没脸去吧)。符合条件的男人在司礼监挂上号后, 需得参加兵部来年三月于京都演武场举办的比武大会。

    一时间婉怡公主招亲的消息飞遍大江南北,四海八荒的边疆将士们兴奋不已。年龄大, 功夫好,有军功,不正是为他们设的吗!京中贵胄能同时满足以上条件的简直屈指可数!这婉怡公主的择夫要求倒真的是剑走偏锋, 造福边疆啊!司礼监的报名现场人满为患。

    这一日齐韵正歪坐家中绣花, 自己要出嫁了, 虽说还不知道要嫁与谁,但准备好绣活则是必须的。绣的正带劲时,忽听得窗棂咔嗒一声响, 齐韵抬头,窗前端立一人,凤眼生威,相貌堂堂。

    “禛郎……”齐韵的喉头有些哽咽, 又是快两年不见,梁禛似乎更壮实了。

    “韵儿……”一双凤目只痴缠着她的眼,梁禛三两步奔到春榻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禛郎为何翻窗,可是爹爹不许你进?”

    “非也,禛带了拜贴,只是想尽快见你一见,待会儿禛再翻出去,自你家门房再走一遍……”

    “……”

    “禛郎孤身远在漠北,身子可还好?”齐韵红了眼眶,只望着他笑。

    “韵儿放心,都齐全着呢!”梁禛满面红光,显见得甚是激动,“危急时刻禛无时不在提醒自己务必要活着,我还有宝贝留在京城呢,千万死不得,能跑时候便尽快跑,莫要被人捡了便宜。”

    “……”

    齐韵咽下一口唾沫,满腹间的激荡瞬间荡然无存,“禛郎可真是为韵儿考虑得周全……”

    “禛郎回京可曾报备?”梁禛被一纸诏书派去漠北死守北大门不允回京,陡然回来怕他犯错误,齐韵想首先确定他是否违规了。

    “还能如何报备?备得可周全了,不光记了禛的祖上八代与生辰八字,连肩宽腿长全都被一帮小黄门脱光细细量过了。”梁禛松开齐韵的手,直起身来,愤愤然,自顾自走到茶桌旁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

    “我是来应征了。”

    扑哧一声,齐韵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

    “禛郎干嘛亲自去黄门那里报备,你与韵儿说说,奴家遣个小厮去记下不就结了。”

    茶桌旁的梁禛自茶杯后瞪圆了眼睛,“这还需要禛同你说?我以为我已经是你的夫主了,没想到居然还得先应征。好吧,于是我便去瞧了,奶奶的!小黄门手上的名单摞起来居然已经那么高了!”

    梁禛夸张地抬起了胳膊,满脸不满。

    “你男人来应征居然排在了最后,还被脱光了量来量去,你说我能开心吗?”

    看他吃瘪,齐韵莫名的心情大好,“禛郎勿忧,只要将那位惹不起的排在了外面,你受点委屈又有何妨?”

    “话虽如此,可韵儿为何不将条件设高一点,设难一点……好歹少些人来凑热闹。”

    “噗……禛郎,你还要韵儿如何设?难不成说年纪需得二十五,身长八尺一,凤目高鼻,一品武官……”

    齐韵捂着嘴轻轻坐于梁禛对面,看着他一脸的不耐烦,“禛郎勇武,除了龙椅上那位,你还能怕谁?”

    “我说公主殿下……”梁禛嬉皮笑脸凑来齐韵身边,“禛可是你内定的第一名?”

    “内定?”但见齐韵妙目圆瞪,一脸鄙夷,“此次选夫婿可是太后娘娘亲自主持,韵儿可插不上手。”

    眼前的男人一脸的难以置信,“如此说来我还不一定咯?”

    “那是自然……”

    “韵儿莫要如此折磨我,你家禛郎年纪大了,可经不得折腾……”他一把捉紧齐韵的手,痛心疾首,“万一……万一,禛未能夺得第一,又该如何是好”

    “那……韵儿便放宽条件,多招几个,直到把你招进府来,你看可好?”

    “韵儿可是在故意气我?”男人明显坐不住了。

    “禛郎可别放松警惕,此次招亲可得真刀真枪的来,毕竟陛下看着的,如若被他知晓韵儿作局如此之久只为摆脱他的控制,与你双宿双-飞,换作你是那位爷,你能依吗?”

    看着齐韵一本正经的脸,梁禛明显焦躁起来,只紧紧捏住齐韵不撒手。

    “好韵儿,不是禛没自信,只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万一被人截了胡,我怕我忍不住要生血案了……”

    “禛郎勿忧,韵儿说过,你若不是第一,便多招几个,一定会把你招进公主府的。”

    焦躁的男人收紧了拳头,痛得齐韵咧嘴猛吸冷气,抽出手来,冲他额角一个爆栗,“你如此用劲想做甚!”

    “你招如此多夫婿做甚?招后宫呢?有谁做老大么?”

    齐韵乜斜着眼,冲身边面色早已铁青的男人眨巴眨巴眼。“第一的自然是驸马爷,其余的……做小,排名不分先后!”

    话音未落,身子早已腾空飞起。

    “我说你是越活越猖狂了,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了?哪怕你坐了朱老四的椅子,也只能有我一个夫主!今日非得给你重振一下夫纲不可了!”

    鸾帐飞香,风辇凌波,大红销金撒花帐内二人滚作了一团,却被齐韵一声低叱喝止。

    “禛郎且慢!你若在我齐府为非作歹怕是连比武的资格都没有了……”

    话音未落,那道天青色的身影如迅雷一般自床上滚到了茶桌旁,他使劲搓着自己的脸,奋力平复着身体中的热血澎湃。

    “韵儿等我,我这便出去,递了拜贴再来同你说话……”

    ……

    三月,草长莺飞,京城外的演武场挨山塞海,婉怡公主招亲比武选拔大赛正式拉开帷幕。比赛由太后娘娘亲自坐镇主场,帝王朱铨作为“重磅人物”也出面观战,他要亲自来替自己的二妹妹挑选夫婿。这不只是齐韵自己的事情,毕竟来了不少优秀儿郎,就算选不上驸马,也能给帝国发掘点好苗子。

    朱铨亲自领衔,兵部尚书、兵部左右侍郎两名、内阁辅宰两名共同组成了评判团,保证比赛的公正与公开——

    这是一场毫无任何“后门”可走的比赛。

    赛程共设置了三项,骑射、马枪与策问。这是朱铨与太后娘娘亲自定下的,当然齐韵不可避免地也发挥了重要作用,毕竟自己能做的太少,能尽量为梁禛考虑的便尽量考虑吧。

    骑射即骑马射箭,弓用七斗以上。马枪即马术,骑着马运长矛挑刺,长矛重十斤。梁禛为武举出身,这两门正是对口得紧,只这策问,不是考状元用的吗?

    没错,公主号称女诸葛,真正配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武夫也不适合吧。所以了,这策问则是考智力的,不要求应试人员如同科考那般坐下来写一篇论文,但要求应试人员就抽到的论题当场说出自己的看法,当然此论题一定是与当下军情及国防安全有关。

    齐韵为这三道选拔程序的设计可谓费尽心机,为避免伤到未来的驸马爷,比赛没有设计对攻。梁禛就算再善战,也只是血肉之躯,也会受伤,齐韵不想让他为了娶自己冒丁点儿受伤的风险。与太后一说,太后也表示赞同,杀的个血肉模糊的,这样的驸马要来也是个累赘。

    齐韵虽相信梁禛骑马射箭使枪的能力,但保不齐真的有正好符合条件的人使得比他还要好。于是在比赛的最后设计了这一道送命题,会打仗的人不少,但是会打仗又会动脑子的只有我禛郎独一份了!

    正是在齐韵这样的暗中保驾护航下,梁家二公子精神抖擞的上了“战场”。

    今日参加比试的武官大多来自边疆,都有着不俗的军功及战斗经验。在兵部事先组织的“预选赛”中,已经筛选去了大部分不那么优秀的武官,所以今日来参赛的十二名选手,个个都是不好啃的硬骨头。

    望着高台上的朱铨,梁禛心中有些打鼓,那朱老四知道自己一直心怀不轨,如若自己不小心出个错处,他会不会顺势当场便将自己踢出局去?

    转头又想起昨夜齐韵在齐家后花园对自己柔声的安慰,“禛郎勿要患得患失,心中杂念太多,更容易失败。拿出你当年勇夺武状元的精神头来,明日的赛程都是你熟悉的,韵儿在闺楼等着郎君……”

    大不了让韵儿把今日参加比赛的十二名武官都收入公主府,自己最后一名总是一定能办到的嘛……

    这样想着,似乎真的没那么紧张了,梁禛重重吐出一口气,暗中给自己鼓了鼓劲,拍马朝场地中央缓缓走去。

    赛程第一项,骑射。

    此番骑射考核较武举考核难度更高,参赛者沿演武场环道骑马,场地中央设高低不同的土丘多个,距离骑射者的环道皆五百尺左右,此等距离已是大部分优秀射击者的最大臂力值了。其中任意三个土丘上分别放置草球一枚。参赛者需在高速跑完一圈的过程中,快速锁定草球位置,引弓射箭,准确地将三枚草球自土丘上击落。

    这对骑射者的反应能力,臂力,对弓箭的灵活运用能力,奔行射箭的精确度都有着超高的要求。

    这是一场令人血脉贲张的比赛,因赛程设计的独一无二,据说是朱铨特意为这场比赛专门设计的考核方式,导致了比赛结果的彻底不可控,和让人大跌眼镜……

    抽签决定参赛者的上场次序,梁禛是第一个。

    这是一个不大好的次序,作为开场选手,一号承担了来自场内场外的全部压力。

    梁禛身着比赛专用甲衣、便帽,同普通的校尉一般,生生让他看上去青涩了不少。或许他只适合穿描金白蟒袍,着锦缎大帽,带赤金腰带,散发出逼人的气场,勇往直前,攻城掠池,这是才是属于梁禛的作战方式。

    看上去“青涩”无比的梁禛虽如常那般旷达豪放,他策马扬鞭,展臂引弓,行动间流畅舒展,气贯长虹。

    但第一个上场的梁禛却让看客们大呼意外,让高台上的朱铨心花怒放!

    他只射下了两粒草球……

    确切地说,他只找到两粒,还有一粒在哪里他都没有看见!

    ☆、后宫

    当场边的小黄门屁颠屁颠冲进场内, 自一块小小的土丘上取下一粒小小的完好无损的草球时,梁禛有了一种浑身脱力的感觉——

    自己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之衰了?莫非在漠北历练得还不够?

    他抬起胳膊抹了抹头上的汗, 抄起弓默默退回了场下。

    朱铨端坐高台就快要大呼“好”了,他实在太满意自己灵光乍现设计的这一款骑射新规则了!那鳞次栉比的土丘与小巧玲珑的草球密密匝匝、互相辉映,相当具有干扰性啊!这不, 当下便给了梁禛一个下马威,朱铨似乎已经看见梁禛那难堪的未来了。因为适才他退场时的脸色,是那么的难看——

    梁禛心乱了。

    这在苛求精细性与敏锐性的后续的考核项目中,将是致命的。

    齐韵的心荡在半空中一直甩, 从梁禛出场开始到他退下场地再也看不见, 胸腔被那乱荡的心扯得生疼。

    “念伊!”

    齐韵低声唤来这名最机敏的婢女,“带我去找梁大人。”

    “姑娘……您正坐在高台上, 大家都看着呢……”念伊诚惶诚恐,四面八方如此多双眼睛盯着,她可没有本事施展隐身术。

    齐韵默然, 抬起手示意她稍等。

    “母后……此处高台风大, 韵儿被吹得头晕, 反正距离考核结束还早,韵儿想先去厢房躺一会。”齐韵转身,伸长手臂握紧身侧雕花大椅上蒋太后的手, 柔软了腰肢,望着太后满面祈求。

    “很难受麽?可要医官瞧瞧?哀家还说与你一同选选好儿郎呢……”

    “毋需医官,韵儿只是不喜吹风……母后与陛下定了便好,韵儿没有意见的……”娇羞的齐韵酡红了脸。

    “唔, 待哀家与陛下多选几个,再给我儿最后选吧……如此也是妥的,快唤使女搀你下去歇着,这儿有哀家替你看着。”

    “有劳母后了。”

    焦灼的齐韵终于起了身,极力压制下想飞奔的腿,在念伊、念奴的搀扶下缓缓退下了高台。

    “姑娘稍候,念伊先去寻了汀烟?”退下高台后,念伊让念奴陪着齐韵候在暗处,自己则麻溜的往后场跑去。

    好容易在后场的一排草垛后寻得了兀自靠坐在地的梁禛,齐韵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

    “禛郎……”

    眼前这位素来张扬的男人难得的竟然有些颓废。

    “韵儿,我腿软……”

    “……”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接下来的项目是马枪,都马上完成,用不着你的腿。”

    “可是我怕我一会手上没劲儿了……”

    “……”

    “要不你先拿我来举一举,先练练?”

    “……”

    “好韵儿,你说你的公主府装的下如此多的驸马吗?”

    “禛郎……”齐韵跪坐在这颓废男人的身边,抓紧他湿冷的手,摩挲着,认真看进他的眼睛,“你考武举,劫杀叛军时可有腿软过?”

    “没有。”

    “不就结了吗?你就当你在考武举便成。”

    “可是武举考不好不会没夫人,可这回考不好便丢了你……我忍不住不去怕啊!”

    “那也无妨,我便收了这十二个武官吧,你是小十二,我给你们选一个大哥,给你们排班,看在你我感情不一般的份上,给你优待,每个月可以让你进门三次……”

    “别说了!”眼前的凤眼圆瞪,就快要喷出火来,“那十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看我今日怎么去灭了他们!”

    ……

    老天爷终究还是眷顾梁禛的,或许只是因为难度系数过高,这第一轮的骑射项目居然无一人射中全部三个球。梁禛虽然没能赢下第一场,却也没输,与梁禛同样射下两粒草球的还有两名来自西线安定卫的一对双生子——杨一鲲、杨一鹏。

    梁禛如同打了鸡血般振奋起来,这简直就是一场比烂大赛,还能有如此多人只射下一粒草球或一粒收获也无!自己好歹已成为前三,适才在后场的瘫软与无力早已烟消云散。

    接下来的比赛项目为马枪,同骑射一样,此项比赛设置依旧在武举制度的基础上发扬光大。它以星罗的布局在场中设立了木人及不同形状的干扰物,要求参赛者在飞驰的马背上左右击刺,将场地混在各种障碍物只的十个木人头上的木板刺落下来,不可击错,且木人不能倒。

    这一次梁禛倒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刺击,无一错处,退下场地的梁禛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来不及彻底吐完,又被梁禛给吸了回去,因为这第二轮下来,依旧有两名武官紧紧跟随梁禛左右——杨家两兄弟。

    “韵儿,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是哪里来的,我要让都指挥司撤了他们的职!”

    齐韵白了他一眼,“这个愿望你只怕是再也无法实现了,你没看见陛下满脸的惊喜吗?他们二人一定会被升职的。”

    “他们二人来自安定卫,官职为安定卫左右参将,此番事了,好则入京,最差也能弄个指挥使当当……”

    “禛郎莫要死盯着别人,韵儿给你记下的三十道策问可都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你相公谁啊?最是聪明的檀郎啊!”

    “休要贫嘴,给我好好坐着,莫要骄傲,切莫阴沟里翻了船!”

    齐韵猜的没错,三轮赛程过后,梁禛与杨氏兄弟果然成为最终晋级的三杰,梁禛毫无悬念地成为官职最高,成绩最好的参赛者,俊朗勇武的梁禛毫不客气地闯进了蒋太后的视野。

    “陛下,哀家觉得此次选拔甚好!你看这梁大人果然是最配我家韵儿的……”蒋太后满面喜色,看着高大威猛的梁禛越看越喜欢。

    “谁说少泽是最合适的?朕觉得还是杨氏兄弟合适些!”

    “……”

    “陛下为何有此一说?你看这场上的成绩,三人虽一样,但梁大人的官职明显高出许多。”

    “母后为何如此肤浅,那少泽二十有五,家中三代贵胄,有这点成绩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反倒是杨家两兄弟惊艳啊!两兄弟出身平凡,年纪轻轻便如此实力不凡!不仅比少泽年轻,与二妹妹年龄更为接近,模样也俊秀许多。至于官职嘛,他们俩只是没他梁少泽那样的家境保底,吃了亏,如此出众的武官,朕这便将他们二人调入兵部历练历练,过两年定会让人刮目相看!”

    朱铨满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极力为杨家兄弟站台,几乎就要让人以为这杨家两兄弟明天开始就要当大官了!

    蒋太后不理解朱铨的执着,但杨家两兄弟倒也还算出众,于是她思虑片刻,开口道。“杨家兄弟虽然不错,可是梁大人明显更符合韵儿赛前开出的条件,陛下如此看好杨家兄弟,要不咱把这哥仨都给你妹子选选?”

    朱铨不是怨妇,自然不会絮絮叨叨将以往梁禛与齐韵的过节诉说给自己的母亲听,所以蒋太后并不能体会朱铨此时的心情。她只是出于公心将这三人给提溜了出来,毕竟三个小伙都是如此亮眼的好儿郎。

    朱铨却是不同,他心中不舒泰,以至于他想亲自将这名单递与齐韵,他想要看看齐韵怎么选……

    ……

    勤政殿内。

    “二妹妹觉得朕替你选的这三位候选人如何?相中了谁?”朱铨满面含笑,语气可亲,一双眼却直勾勾地看进齐韵的心里。

    齐韵端坐下首,她望着朱铨神色莫辨的脸,心中惴惴。

    “呃……三位军爷都甚好……韵,说不上来……”齐韵侧身坐在春凳上,双颊嫣红,秋波盈盈,端的是娇羞无限。

    朱铨颔首,收回了视线,复又自面前的三张肖像中抽出一张示与齐韵,“二妹妹觉得杨一鲲如何?朕觉得他头脑更聪慧一些。”

    “呃……杨一鹏亦不错……都如此俊美……”齐韵死命揪着罗帕,心中跳得像锤鼓。

    “可是……可是,陛下……杨家兄弟,呃,韵儿……韵儿都喜欢。”

    殿内静谧,须臾,上首爆发出震天的大笑,“妹子勿羞,杨家兄弟都送与妹子罢,你是公主,收两位驸马而已,这有何不可!”

    “谢陛下隆恩……只是……只是韵,韵……可以这仨都要麽?”

    “……”

    无论如何,梁禛总算是在最后关头挤进了公主府,朱铨虽说忿然,但好歹舒坦了许多。这婉怡公主倒真是个爱美的,美男子一个都不想放过,梁禛模样倒也好看,如此想着,梁禛入了公主府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驸马爷不能入朝为三品以上官职,但齐韵算不得真正的公主,梁禛又身居要职,朱铨也舍不得放他回家躲清闲。如此一来,梁禛依旧回京做他的左军都督,杨家兄弟则被调入兵部分别任武选郎中与职方郎中。

    只是齐韵的婚事应该如何下诏,倒成了难事。不过这难不倒朱铨,目的已达到,一张纸,随便怎么写都可以!

    三日后皇帝降旨安远候府,左军都督梁禛入公主府,杨一鲲、杨一鹏随侍,着令尽快择日完婚。

    安远候夫妇目瞪口呆,这算个什么事?只听过娶妻顺带收媵妾,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做驸马爷还带陪娶的。

    但梁禛依旧是高兴的,好歹是公主府的人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小十二的,没想到自己居然做了老大。

    做了老大什么都好说,梁禛的雷厉风行向来有目共睹。自过大礼开始,梁禛便将杨家兄弟彻底“软禁”了起来——

    自己原本是负责北线清理宁王爷残余势力的,如今自己回京了,后续交接工作还没完成。没法啊,皇帝都下诏让尽快娶了公主了,北边的扫尾工作就由两位“媵妾”去完成吧!

    ☆、大结局

    秋风送爽, 丹桂飘香,婉怡公主出降安远候府, 虽然是个便宜公主,但朱铨与蒋太后却是发自内心的对齐韵表达着宠爱。

    朱铨派出使者宣召准驸马梁禛到东华门,在便殿予以接见, 并赏赐玉制腰带、靴子、尘笏、马鞍、红罗一百匹、银器一百对、衣料一百身、聘礼银子一万两。(朱铨出手阔绰,绝对按照公主标准行事,给足了齐韵脸面!)

    赏赐过后,皇家设宴款待, 宴席是九盏(九大碗)规格。席间, 皇家乐队在一旁奏乐助兴。宴会结束,梁禛则在, 五十人组成的皇家乐队奏乐开路下,回到自己的家。

    涂金荔枝花图案的鞍辔、金丝猴皮毛制成的坐褥,手执丝线编织成的鞭子, 梁禛胯-下的骏马如同他本人一样趾高气扬, 威风凛凛。公主陪嫁的十里红妆从西华门一直绵延到了东华门。

    满城的小孩皆出了门, 争相追着花轿跑,轰轰烈烈的迎亲队伍一早出的门,直到晚霞满天才挪进了安远候府。梁禛与齐韵的娶亲仪式依旧在安远候府举行, 婚后再搬去公主府。

    齐韵混混僵僵地被一堆人挪来又挪去,好容易入了洞房,新郎官复又出门应酬宾客,留了齐韵与数名陪侍的丫鬟在房中。红彤彤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寓“早生贵子”之意,周遭的床帐、垂幔入眼皆是晃花眼的红。

    齐韵端坐婚床当中,望着周遭的通红竟然有些忪怔。回想自己与梁禛的过往,再看看眼前的红,虽然已在拜堂的时候听过了他温柔的低语,直到现在她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嫁给了梁禛。

    虽然公主府内还有两名被朱铨硬塞进来的男人,好歹自己总是与梁禛拜的堂不是?一想到公主府内那两名还未曾说过话的双胞胎兄弟,齐韵忍不住一阵头疼,连带心中的喜悦都被冲淡不少。

    累了一天的齐韵实在绷不住了,歪坐床头,头上盖着喜帕,须臾竟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齐韵被脸上的湿滑揉搓给搓醒了,她奋力睁开了眼,发现梁禛拿了块面巾正仔细给自己擦洗脸上的脂粉。

    “韵儿醒了?为夫挑开盖头看见的是你流口水的脸,可是被吓了一跳呢,我以为我又娶错了人,这不,把脸洗干净些,好好瞧瞧……”

    “瞎说什么呢!”齐韵一个娇嗔,一把夺过巾帕,自己起身奔至水盆边细细擦了起来。

    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包围,耳旁传来梁禛温柔的呢喃,“韵儿可还记得开封城?”

    齐韵望着铜镜里梁禛温柔又迷醉的脸,恶向胆边生,一个抬手,刚沾满水的湿漉漉的巾帕“啪”地一声打上了身后的俊脸。

    “你还敢提开封!我明明呆屋里啥事没有,非把我掳走做了你的妾!你与那强占民女的恶霸纨绔有何区别?!”

    齐韵柳眉倒竖,恨恨地开口,“别提这事,既然提起,我倒是想起来一桩事,你以往可曾如此掳过其他女子?”

    “夫人放心,禛这辈子就掳过你一个!”

    “真的?”

    “保证!”

    “你府上不是有个通房吗……”

    “打发了!早打发了!给她配了个小厮……怎么着也不能碍了姑奶奶的眼啊!”

    “除了这个通房,可还有过其他女子爬床?”

    “……没有!”

    “可你为何犹豫?”

    “哪能犹豫啊!禛只是在确认一下,怕漏了什么……”

    “怕漏?好哇!你……”

    不及话说完,新嫁娘早已腾空飞起,红帐翻飞,内里传来男子不耐的嘀咕,“我说夫人,洞房花烛夜可不是拿来算帐的,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禛已两年不见你,想得心尖尖都是麻的……咱先办正事可好……”

    “你个小色坯……啃哪里去了……不要……”

    话语声顿止,唯有磔磔金钗叩击床梁声,击打得人心乱如麻。

    月影摇曳,红烛婆娑,娇娘婉转的低吟与男子沉沉的喘息传来,惹得院外的婢女愈发阖紧了窗户。月亮闭上了眼,躲进月影,鸣虫止住了音,缩回巢穴。

    “暗风摇烛曳红装,彩凤屏帷金兽香。妾似琵琶斜入抱,任君翻指弄宫商。”

    ……

    公主府终于热闹起来,齐韵与梁禛归宁后正式入住这崭新的公主府。才一掀开车帘,便有两名男子奔至车前。

    一名殷勤地放了踏脚凳,“公主殿下仔细脚下。”

    另一名满脸含笑冲齐韵伸出了手,“公主殿下,鲲扶你下车……”

    ——

    这是一场尬宴。

    其实只是公主府一场普通的晚膳,却让齐韵食难下咽,梁禛全程黑脸,拼命扒着面前的饭。

    左右下手坐着笑容满面、满目期待的杨家兄弟,殷勤地替齐韵夹着菜。

    齐韵看着夫君梁禛的臭脸,心道,他一定在懊悔为啥不多派些活与这哥俩,索性让他二人累死喜峰口,莫要再回来了。可是杨家兄弟也很无辜啊,一表人才的小伙子,被朱铨死活塞进来梁禛身边,摆明了就拿他二人当枪使——来恶心梁禛的。

    “鲲,韵儿不爱吃芥菜……”

    “是,公主,我这就挑走,公主,我是鹏。”眼前的男子温润如玉,眉梢眼角都是温柔,“鹏的嘴角会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公主可以记这个……”

    “……呃……韵儿记下了。”

    “本官看你是脑袋蓬了吧?管家没教你韵儿的喜好麽?如此腥气的菜放韵儿碗里,还饭还能吃么?给我统统换掉!”身旁的梁禛剑眉倒竖,大有借着这股势将杨一鹏撵出公主府的架势。

    “相公……”齐韵转身握紧梁禛就要高举的拳头,“韵儿无碍,饭菜毋需换掉……”为了消除梁禛那勃勃怒火,齐韵将嘴角几乎扯到了耳背后。

    “相公,韵儿为你备了你最爱的玉锤,晚间,韵替你按按足底,松泛松泛……”

    “真的?!”眼前的凤目满是欣喜,“为夫就等着咯……就知道韵儿最会疼人!”

    ……

    一场足底按摩终于扑灭了梁禛心中的火焰,齐韵揉了揉酸胀的胳膊直起了身。她看看沉沉好眠的梁禛,舒心一笑,禛郎分明是个稳重又大气的人,他也知晓杨家兄弟并不是想故意与他抢夫人,都是朱铨的错,有时候却依然像个孩子,也不知他是怎么长的。

    齐韵探手替他捻了捻锦被,转身出了房门,适才席间梁禛胡乱发脾气,应是吓着那杨家弟弟了。这两兄弟为了在梁禛手下讨生活,堂堂边防战将活生生憋成了男婢子,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去安慰安慰。

    齐韵三拐两拐来到了偏院,上房灯火通明。齐韵轻轻推开门,看见一翩翩公子正侧卧窗边,就着烛火看着一本书。

    看见齐韵进屋,他眼中有惊喜划过,“公主……”

    “鹏,今日禛郎不是故意要骂你。”

    “公主,我是鲲,鹏出去后院耍剑还没回呢。”

    “……”

    “你不是嘴角有酒窝吗?”

    “是的,鲲有两个酒窝,鹏只有一个,公主可要记好了。”

    “……”

    ……

    又是例行的“家庭晚膳”时间,“尬宴”每天都在上演。

    齐韵与梁禛都不愿两兄弟来上房用膳,可两兄弟执着的很,他们说,左都督无论白天黑夜都占着公主,他们二人连汤都捞不着,就指望吃饭时能饱饱眼福了。齐韵无奈,只得放了他们二人进屋。

    齐韵措辞良久,终于清了清嗓子看看左手的男子又看看右手,开了口,“鲲,鹏……”

    “公主,我是鹏,他是鲲。”左手的男子温柔的开了口。

    “……”

    难以言说的气息在空气中涌动。

    “我的嘴角……”

    齐韵白着脸抬手止住了鹏的话,这朱铨不仅是在折磨梁禛,也是来折磨她的。

    “……咳……反正就你们哥俩,饭后你们各自休息休息,晚些时候,韵儿来你们院里同你们哥俩说说话。”

    “是的!公主,我们记下了。”两名俊美男子欢欣雀跃。

    “韵儿!有什么不能同我说麽?”身旁的梁禛不干了,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

    “行了,行了,我有事寻他们,你莫要凑热闹。”齐韵摆摆手,不想再诓这名“巨婴”。杨家兄弟前途似锦,自己不能误了他们。

    ……

    偏院的上房,灯下三人对视。

    “杨家兄弟……”齐韵终于学聪明了。

    “你们入公主府,完全是个误会,你们二人前途似锦,不可被韵儿耽误终身……”

    “公主莫要撵我们走!”左手的酒窝男子开了口。

    “公主,我们哥俩自小长在边关,父亲在咱哥俩很小时便战死了,唯有一老母亲在世。母亲原来也是京城的人家,虽京城已无亲人,但她无时不在盼着咱哥俩能早日回到京城。所以咱哥俩便来参加了公主的驸马选拔赛,一是钦慕公主的绝世姿容,二便是如此市侩的想尽快在京城立足。”

    酒窝男尴尬地往往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又望望齐韵温柔的眼。

    “陛下……陛下要我兄弟二人好好伺候公主,如若表现不好,被撵出府……便……便将我二人送回安定卫再历练历练……”

    他抬手握紧齐韵悬在半空的袖口,紧紧的攥着,似乎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公主,咱哥俩不想回去……”

    齐韵默然,要摆脱目前的困局务必要先解了朱铨的心结不可。这朱铨因为自己与梁禛有前情,心有怨念,对梁禛一直巴不得除之而后快。只是碍于他帝王的名声,梁禛的赫赫战功,及自己替他护住皇位的份上,才勉强容忍了梁禛成为自己夫君中的一个。

    如若直剌剌将二人送出府去,只怕是真的会激得朱铨重拾心中的仇恨,再一次给梁禛小鞋穿,或者寻个由头将梁禛狠狠收拾一番,那就划不来了。

    如何处理两兄弟,还得万分小心才是。思虑良久,齐韵终于开了口。

    “杨家兄弟,韵有了禛便足够,如此困在公主府对你二人甚为不公,要不韵先与禛商量商量,让他提携你们,找个机会,让你们哥俩立一个大功。陛下必得替你们加官晋爵,届时,韵再放二位出府,杨家兄弟,你们看如此可好?”

    “公主殿下……入公主府是我们自愿的,如若公主不喜我兄弟二人,我们也不会碍了公主的眼,公主如何安排我兄弟二人,我们皆无二话。只是……只是……”右手的酒窝男终于开了口。

    “只是希望公主看在我兄弟二人一腔赤诚的份上保我们留在京城……”

    ……

    春风送暖,万物复苏。

    杨柳岸晓风拂面,迎面走来一群衣着光鲜的踏青人家。一个胖乎乎的小子身穿红衣绿裤,手中抓了一把草非要塞给身边的锦袍男子。

    “爹爹!爹爹,骁儿送您这个,爹爹替骁儿搏个爵位吧!”

    胖小子的圆脸红扑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内里全是希冀,“骁儿想要大马,鲲叔叔说,如他那般做了将军便能有大马,找爹爹加官晋爵便成。”

    “浑小子瞎说什么呢!”梁禛抬手往胖儿子额角一个爆栗,这杨一鲲就是不安好心!我梁禛出钱出力替他们升官发财,又给他哥俩“赎”了自由身。让他们俩兄弟好容易做了将军,自己也开了府,却依然成日里来公主府晃悠,缠着我儿子玩。莫非是看抢不了我梁禛的夫人,便改抢儿子了?!

    最为揪心的是,骁儿小小年纪倒是将那杨家两兄弟分的门儿清,哪个是鲲叔叔,哪个是鹏叔叔可真没有叫错过!可恨两妖男成日不教好的,让我儿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市侩,长大了怕是只会买官禄爵了!

    果然靠“男色”上位的男人靠不住,他恨恨地在心里将兄弟二人痛骂了一通,又躬下身子准备好好对儿子进行一番思想教育。还不及开口,一粒草球猝不及防地砸上了他的脸。

    “爹爹爹爹!香儿好厉害!娘亲说我扔不动草球,可香儿就偏是扔了如此之远!”

    被砸中的梁禛亦满脸惊喜,似乎砸中他的不是草球,而是一粒黄金。他转身迎上一个小小的,飞快滚动过来的小花球。抬手轻轻提了起来,凌空甩了一大圈,换来空中飞舞的小姑娘更加兴奋的尖叫。

    “香儿乖,香儿以后去做女将军,把那东边的倭寇统统杀光……”

    “我要做将军,我要做将军,是我先说的!爹爹为何让妹妹做将军就不管我了!你为何如此不讲道理……”身旁的小子脸憋成了猪肝色,眼看要哭了。

    “好好好!你们都做将军,成不?骁儿做神威大将军,香儿做巾帼将军咯……”女儿奴都督全然忘记了自己应该对儿子开展的思想教育工作,望着怀里同样胖乎乎的丫头,喜笑颜开,满口忙不迭地就将两个封号送了出去。

    “行了,行了,姑娘家家做什么将军。”身后传来娇莺般婉转的低叱,齐韵好容易追了上来,抬手就要将女儿从梁禛怀里接过来。

    “念伊带他们去那柳树下玩,我有事与左都督谈。”

    待一双儿女随了念伊走远,梁禛一把揽住身侧的美人,低头蹭上了香腮,“乖韵儿想说什么,如此严肃,禛心里惴惴的。”

    一双素手锁住了他的喉结,“说,你可是在扬州养了外室?为何管家每月要支取二十两银与你兄长,你兄长又支去扬州?你小子以为多转几次我便查不出端倪了麽?”

    咯噔一声,梁禛心道不好,这女人为何五感如此敏捷,当真不好对付得紧啊。

    他面不改色只搂紧了怀中的纤腰,“韵儿莫要胡乱吃醋,你相公磊落得很,若是外室,扔去扬州,岂不是给自己添堵嘛,成年累月见不着面,做什么外室?”

    “可你为何给她大笔银钱?”

    “韵儿放心,她叫童鹭,当初禛去扬州查倭乱时被流匪所困,多亏了这位妇人搭救。禛见她生活清苦,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你说的可是真的?”

    “禛的心在你面前,可是干干净净,一清二楚的!夫人如若不放心,今晚为夫邀请你仔细审审……”

    “……如何审?”

    “夫人说呢……昨晚那般就好,只是休要用牙齿……”

    “你个混球!成日脑子里都乱七八糟的污糟事!今晚你等着,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执子之手,与子共著。

    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捧场!最后橘柑连载文再度求捧场:

    凉州词:一场背叛了信仰的爱情。

    嫁给李霁侠,薛可蕊以为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尽头,可以上演吐血身亡的戏码了;

    谁知道几年后,峰回路转,最不可能的真命天子破空而出;

    她这才知道:最开始说不要不要的那个人;

    ——其实才是大boss!!

    此文甚美,求不错过!

    最后一次感谢!

    ☆、番外一 谁家亲戚

    安远侯府的崇光少爷考上武举人了, 年仅十七岁的武举人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啊!安远侯府的标杆人物梁禛也没能在如此年纪搏得如此殊荣。

    一时间安远侯府大房风头十足。大房安远侯梁胜,终日裂开了嘴, 死活合不拢,我老梁家祖坟埋得好啊!子孙都有出息得紧。儿子梁禛自是不用说了,孙子梁崇光也不逞多让, 年仅十七便搏得了他二叔梁禛十九岁才获得的功勋。

    如今,梁家最内敛的梁嵩也乐得不行,这不,催着自己的夫人李氏在这草长莺飞的三月, 隆重地为自己的大儿子举办了一场庆贺宴。

    ……

    含辉院。因梁家有大喜事, 要举办宴席,梁禛前几日便拖儿带女带着一家, 从公主府回到了安远侯府“帮忙”。

    齐韵仍在酣睡,念伊坐在案头,手拿丝线认真鼓捣着手中的一件中衣。

    “二奶奶醒了吗?”窗边阴悄悄地冒出一颗毛茸茸的头。

    “……念奴!你这小蹄子再如此吓人, 小心我让二奶奶把你发卖了!”念伊被吓得不轻, 捧着心口, 将手边的针线箩一把扣上念奴的头。

    “姐姐作何打人?”窗外的念奴捧着迎面而来的针线箩,一脸委屈,“我只是怕吵着二奶奶, 谁知道你如此没胆子!难不成你还希望我站在这里扯着喉咙喊?”

    “呸!小蹄子油嘴滑舌!再狡辩今晚让你值夜!”

    “啊!别啊!姐姐作何公报私仇?念奴前日才当过值啊!”此话一出,窗外的念奴果然变了脸色,只拿眼哀求着凶神恶煞的念伊。

    “念伊姐姐行行好,念奴知道错了, 放奴婢一条生路吧,以后寻姐姐说话定要远远地便咳嗽一声!”

    给公主和驸马爷值夜简直就是遭罪。

    公主生育过两个儿女,在生二姑娘香儿时,胎儿位置不好,竟然难产,生了一天一夜才生出来。公主由此便伤了身子,调养了许久才恢复了七七八八。原以为身子伤了定然怀不上了,没想到大年刚过,在齐府回公主府的路上吃了一块牛乳膏便干呕不止。回到公主府,托大夫一查,居然又怀孕了。

    这第三次怀孕可是把驸马爷吓坏了,怎么办?生还是不生?他犹记上一次生香儿时的可怖场景,红彤彤的血水一盆又一盆往屋外倒,以致于他后来许久都不敢摸刀。

    最终当然是还要生,你不生难不成怀着肚子里的瓜直到天荒地老?

    自从验出珠胎再结,梁禛就睡不好觉了,他因害怕胎儿位置又不好了,常做噩梦,以致于夜间经常起床查看齐韵是否睡得安好。他一起床,值夜的丫鬟也得起床,替他倒杯热水压压惊,替他看看公主的睡相是否恰当。因为他不知道从哪个神婆那里听来一个偏方,说想要胎儿位置好,母亲就得睡相好,一个晚上得挺得笔直像根棍,肚子里的宝宝定然也就规规矩矩不乱跑。

    齐韵无奈,只能告诉他,腹中的胎儿会什么位置非人力所能控制,睡相什么的,不过是神婆骗你银子用的。

    梁禛口上说娘子说得对,但行动上依然一如既往的强迫症,夜间不起个四趟五趟的,压根无法躺下床。这可就苦了值夜的人了,他梁禛起床了,了完自己的心事倒是安稳的睡去了,可这丫鬟又倒水又捻被的,再拿冷风那么一吹,满脑子清醒地都能直接去管账了。

    于是这公主府的丫鬟们无一不畏惧上房值夜这一项伟大而艰巨的任务。

    “小蹄子说吧!啥事这么急吼吼的?”眼前的念伊瞪着眼睨向窗边那张跑得绯红的脸。

    “姐姐,是大奶奶……大奶奶非要让厨房的甘大娘把那满院子的鸡鸭给赶回咱公主府去……她说,前院要办宴席,厨房正是忙的时候,现在厨房里满地的鸡鸭到处飞,菜都没法做了。”

    “这有啥难办的?你去把那些鸡鸭赶回公主府不就结了?”

    念奴涨红了脸,嘟囔了半天,“姐姐,不是念奴怕赶鸡鸭模样丑,只是这公主府与梁府一个城西一个城东的,还得赶上这么多鸡鸭,怕是走到明天也没走回去……”

    “让薪总管给你套个车呗!”

    “我的姑奶奶!那百八十只鸡鸭得拿活禽贩子的牛车才行吧!你让咱薪总管去哪儿寻?”

    “念伊……你们在说什么鸡呀鸭的?”内室传来齐韵的呼唤,她终于要起床了。

    齐韵如今正值有孕三个月,整日嗜睡,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

    “公主睡饱了?”念伊满脸堆笑,忙不迭地转身便往内室跑,“奴婢伺候你穿衣。”

    “嗯,睡得忒饱了……骁儿和香儿呢?”

    “知春妹妹带他俩去前院看放炮仗了。”

    “唔,现在什么时辰?”

    “快午时了,公主醒来的正好,拾掇拾掇便好用午膳。”

    念伊绝口不提鸡鸭的事,只手脚麻利地替齐韵穿上比甲,套上襴裙,腰间挂上玉佩,唯独不挂那香囊。因齐韵有孕,为避免意外,梁禛禁用了全部香薰,包括禁止在齐韵居住的任何地方悬挂香囊。

    “你们适才说的厨房遍地鸡鸭是怎么回事?”齐韵显然并没有因暂时的打岔而忘记心中的鸡鸭。

    “呃……”念伊愣住了,缩回正替齐韵整理裙摆的手,不知道怎么接话,原本想的不提这事糊弄过去,眼下看来有点困难……

    “念奴呢?”

    “啊?奴婢在这儿!”窗外传来念奴高亢的回复。

    “念奴躲外面干嘛?你进来同我仔细说说你刚才说的话。”

    “啊?奴婢这就进来!”

    念奴缩头缩脑终于挪进了屋,齐韵端坐屋内,面无表情,只闲适地喝着白开水。

    “说吧,为啥厨房那么多鸡鸭?别想着糊弄我,我全都听见了。前几日就觉得你们鬼鬼祟祟,今日看来果真有事。”上首的齐韵眼皮也不抬。

    “呃……呃……公主,不是我们要瞒你,是梁大人他不想你胡思乱想……”

    “你们啥都不说我才会胡思乱想……”齐韵抬眼瞪着念奴,还没说完,门外旋风般又卷进来一个人,还没立稳便听见高亢又真诚的女声传来,

    “我说弟妹啊!你家那亲戚也忒热情了点吧,哪有送人礼物送一院子活鸡鸭的!要不是咱府里地方大,哪够这么多鸡鸭跑的?可是再大也装不下如此多,要不弟妹你安排几个小厮把这些畜生都赶回你公主府去?我们要开宴席,没人去伺候这满院子的畜生,它们饿了便四处乱飞,实在是太碍事了……”

    齐韵抬眼,眼前伫立着一位身穿翠蓝色缠枝莲花纹褙子的妇人,柳眉大眼,鹅蛋脸,一幅精明模样,是梁嵩的发妻李氏。

    “大嫂,什么亲戚?”齐韵满头雾水。

    “呃……二弟不是说……说是你老家的亲戚吗?怎的,你自家亲戚来了,你也不知道?”李氏惊愕。

    ……

    齐韵无言地看着这满院飞的鸡鸭说不出话来,身边立着一个身材魁实的年轻女子,二十出头,黑黝黝的团脸透出健康的红晕,大手大脚像蒲扇,一看就知是劳动能手这一挂的,她正满脸激动地望着齐韵喋喋不休。

    “齐姐姐,你知道吗?鹭儿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看见我亲姐了!齐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分?我住扬州,你住京城,咱八杆子打不着的两家人竟然能因为梁家二哥和我大姐凑到一起。鹭儿激动啊!梁二哥年年给鹭儿大笔银钱,鹭儿如今也能吃得饱穿的暖了,还有了一门贩卖鸡鸭的营生。鹭儿的儿子也进了学堂,待他长大了,鹭儿便让他来京城寻梁家二哥,给咱二哥牵马!”

    缩在老远的念伊和念奴垂着头,像两只鹌鹑,实在太尴尬了!这童鹭什么身份,公主什么身份?见面竟张口就姐姐哥哥的叫,还想让她自己的儿子以后靠上梁大人找工作!这让公主怎么想梁大人!

    “鹭儿……”齐韵转头止住了童鹭的话,她满眼含笑,丝毫没有任何不虞的表情,“鹭儿的大姐叫什么名儿?”

    “大姐唤做莺儿,童莺儿,咱水塘村最有名气的漂亮姑娘!”童鹭一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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