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
☆、城破
京城的隆冬,滴水成冰,与周遭肃杀凄冷的隆冬景致相比,给人强烈震撼的是巍峨紫禁城中令人心神俱裂的熊熊大火。冲天的火舌肆意席卷着巍峨的重檐庑殿,重重朱门在火神肆虐的怀抱中力拉崩塌。
梁禛立在火光冲天的宫门口,冷眼瞧着扛着水袋拖着唧筒奔走不休忙着灭火的宫人。墨色大氅在凛凛寒风和滚滚热浪的双重冲击下烈烈作响,织金飞鱼服在刺目的火光中越发耀眼。梁禛紧锁着眉,他的心也似这冰火两重天的沸腾宫门一样,乱做了一团。
肃王爷起兵“勤王”了。他自肃州起兵,一路攻至京城。紫禁城中的小皇帝仓皇逃命,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皇位抛下,留给他这个野心勃勃的四皇叔。肃王爷乘胜追击,势要擒住自己的这位侄子皇帝。可惜,棋差一招,没料到的是,小皇帝在自己的皇叔攻入皇城前放火烧了自己的寝宫。人也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废帝是太-祖先皇帝的皇太孙,受太-祖先皇帝眷顾多年,太-祖先皇帝甚至无视自己其他儿子怨念酸涩的目光,执意把皇位传给了自己最为宠爱的皇太孙。
老皇帝驾崩不久,小皇帝便急吼吼就开始削藩,这让习惯了金刀铁马的藩王叔叔们如何咽得下气。随着数位藩王先后落马,实力最大的肃王拍案而起,铁口直断小皇帝受奸佞所迫,导致皇室内乱,互相残杀,不“勤王”无以再保江山。
梁禛的父亲安远侯辅佐肃王镇守边疆,梁禛作为太-祖的亲兵,早早加入了锦衣卫,在太-祖晚期被擢升为指挥使。太-祖崩后,肃王起兵,安远侯也加入了肃王派,梁禛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顺势做了这从龙之功。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一把火起,要找的人别指望灭火后再寻了,紫禁城破后,安排在乾清宫盯梢的人就联系不上了。当时只当宫内混乱,消息递出不畅,直到火起,梁禛才知自己的这趟差事算是办黄了。
梁禛后牙槽紧咬,饶是素来沉稳如他,此刻心里也不禁惶惶然,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火光中连绵崩塌的宫门,大手一挥,疾步离开……
齐府同映红半边天的紫禁城一样混乱不堪,大公子齐振身为五城兵马司指挥,却同失踪的小皇帝一样,在这关键时刻人间蒸发了!
梁禛立在院内,面沉如水,从傍晚乾清宫火起开始就坏消息不断。搜寻小皇帝未果,连镇守城门的指挥官也不见了,紧赶慢赶追到齐府,府中一片混乱,齐祖衍身为守城指挥官的父亲,也不知自己儿子去了哪里!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齐祖衍是被两名锦衣卫架过来的,这名昔日首辅早没了朝堂上的威风八面,他两股战战,要不是被人架着,早缩地上去了。齐老爷被冯钰带到院内时,齐府的主子仆人已在院内跪了一地。
“除了齐振,齐府上下都齐全了?”梁禛冰冷的声音传来。
冯钰赶紧上前一步,拱手道:“回梁大人,齐夫人的妹妹,河间府府尹徐在恒的夫人小谢氏病重,齐府二姑娘齐韵五日前去河间府探病尚未返转。”
“探病?”梁禛那冰凉的声音里已然杀意顿起。
他负手踱步至齐祖衍跟前,满面寒霜,森森然道:“我怎知齐大人不是为了避祸,先寻了托辞将女儿送出京师,城破之时再让儿子带了小皇帝投奔外敌?齐大人,你枉为内阁之首,皇帝陛下受奸佞蛊惑,王爷回京整肃朝纲之际,你却浑水摸鱼,纵容自己儿子掳走年少的主上,大人居心何在?置皇帝陛下于何地,置先皇帝的信任于何地!”
梁禛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其实谁都明白王爷“勤王”究竟是为什么。只是大凡举兵务必占据道德制高点,遮羞布不能不要,肃王爷说了是“勤王”就肯定不能“杀王”。现在紫禁城在众目睽睽下烧了个沸沸扬扬,肃王爷一定不能承认小皇帝跑了,就想把这小兔崽子抓回来。如果天下人都知道天子流落民间,如今入主大殿的是靠打杀夺来的,肃王爷一辈子都别想坐稳龙椅了。
肃王爷与小皇帝的恩怨,这些做臣子的也就是拿来做陪练的。对齐首辅这样的文官来说,被卷入其中已经着实无奈了,如今还被扣上私通外敌的帽子,三魂早丢了两,眼泪鼻涕一把抓,抖抖索索果断就朝梁禛跪下了。
“回梁大人……犬子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一职已逾五年,从来矜矜业业不敢懈怠,有何外敌可以私通啊……再者,王爷入京,犬子还平定了城中多起流民的叛逆活动,即便要带陛下逃走也不会等到今日夜间才动手吧……求梁大人明查啊!”
“齐大人贵为内阁之首,自是知晓挟持帝王是何种罪名,齐大人的一双儿女均不在京师,说扁说圆均做不得数。如今齐大人乃皇帝陛下失踪案嫌疑最大的人,即刻起贵府即由锦衣卫接管,大人是有预谋挟走皇帝陛下亦或是被人陷害,待禀明王爷后再做定夺!”
梁禛自不敢明说自己是怀疑齐振协助小皇帝出逃了,齐祖衍为子孙计,将一双儿女送出京师,自己舍命留下来断后掩护。毕竟齐祖衍身为内阁首辅,在朝中影响巨大,加之其在明面上对肃王“勤王”一事颇有顺应之意,齐祖衍留在朝中,对肃王爷顺利晋登大宝十分有利。思虑至此,梁禛也不再跟齐祖衍虚与委蛇,唯今之计,得马上禀明王爷,避免事态扩大,迅速组织力量私下搜捕为宜。
梁禛留下副手冯钰,稍作布置,依旧将齐府围了个密密实实。自己则带了余下的部众直奔肃王府而去。
……
齐府上房。
黑漆漆的书房内,齐祖珩独自坐在窗前,也没点灯,只手无意识的捻着下巴上那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愁眉紧锁。经过这段日子,齐老爷原本富态的圆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风霜之色,斑白的两鬓似乎又增添了不少花白,眼底浓浓的青色泄露了他心底化不开的愁思。
“老爷……”一位中年妇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两个丫鬟,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挑着灯笼。此妇人是齐祖珩的发妻谢氏,谢家是金陵大户,世代从商,家中多个女儿嫁给当朝大员为妻,谢氏便是嫁的最好的一个。
“老爷为何把自己关在这里?”谢氏一边说一边招呼丫鬟将书房的灯烛点亮。
谢氏四十左右,修眉端鼻,身穿宝蓝色撒花袄,着锦缎牡丹纹披风。如云的发间仅插着一支鎏金东珠簪, 穿着简单,却不失华贵气质。妇人来到齐祖衍身旁矮几上坐下,从身边的食盒里取出一盅乌鸡汤,顺手递给齐祖珩。
她秀眉微舒,目光温柔,“老爷切勿思虑过重,振儿办事一贯妥帖,此次为了韵儿,定然会加倍小心,老爷就擎等着好消息罢。两个孩子就算从此无法回京,日后留在金陵谢家,我爹爹亦能保他两人衣食无忧……”
谢氏笑意盈盈,一双秀目眼波流转间却已泪盈于睫。
齐振是五城兵马司指挥,齐祖衍是内阁首辅,算是帝王近臣,小皇帝与齐家两名儿女关系亦亲密,待肃王爷入主金銮殿,齐家上下怕是日子不好过。
随着肃王越来越逼近京城,齐祖衍便开始为齐府找退路了。没法啊,自己是文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又不能去堵城门,一双儿女都是娇娇,舍不得啊!
齐老爷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也跟上了。城破前五日,齐韵见到了被自己父亲急召来京的金陵三表哥谢准。谢准是谢家唯一一位会舞刀弄枪的主子,一身俊俏的功夫是跟自家护院、镖行的镖师学的,这些年来在为谢家四处跑生意过程中,功夫又精进了不少,此次来京便是为了接齐韵回金陵老家。
齐老爷的如意算盘是:谢准和齐府护卫先陪自家女儿远逃金陵,儿子齐振是守城将领,提前跑不大可能。但齐振有兵马,身手不凡,勇猛过人,待得城破那日再做打算也不迟。
齐老爷拨得一手好算盘,却无法决胜于千里之外。两日前,谢准带齐韵取道河间府准备南下金陵时,齐韵被小皇帝派出的人马劫走了。谢准和齐府护卫怎么比得过大内高手,齐韵已然失踪两日,谢准重伤,至今还在河间府的姑母家养伤。
齐祖衍傻眼了,算了这么多都抵不过小皇帝的一招,满以为小皇帝带走的会是自己的儿子,没想到劫走的却是自己的女儿。看来小皇帝跟自己一样,都是早有预谋了,怪只怪自己预谋的不够早,没算到肃王来的如此神速,谢准赶到京城后几天就破城了。
齐祖衍低下头,斑白的两鬓深深埋在臂弯,想起女儿那娇滴滴的模样,愈发愁苦。
齐家与帝王走得近,早在太-祖皇帝时期,太-祖就一直想把齐韵指给他最爱的太子。可是齐韵还小,再加上太子英年早逝,齐祖衍的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太-祖没和齐家做成亲家一直耿耿于怀,就想把齐韵指给自己的其它儿子,频繁召齐韵进宫相陪。因此也与比齐韵尚小一岁的小皇帝(那时还是皇太孙)颇为熟络,小皇孙很喜欢和齐韵说话,每次见面都姑姑、姑姑叫个没完。
因有皇家一路眷顾,齐韵直到十六都没能说亲,世人都道齐家二姑娘是指给王爷的,虽然暂时还没指成,但谁还敢去跟皇家抢。直到小皇帝荣登大宝,终于摆脱皇家阴影的齐祖衍发现,事情变化太快,一年来朝堂上各种变故丛生,还没来得及好好相看人家就兵变了。现在娇娇女儿就要孤身跟小皇帝浪迹天涯了,怎么想都让人无法接受!
齐老爷勉力按下心中的慌乱,在脸上扯了个笑容,拉过夫人谢氏的手安慰道:
“夫人莫要担心,现在两个孩子都不在,只要肃王爷无直接的证据证明我同朱成翊沆瀣一气,他便暂时不会动我,我们齐家便会安稳。振儿功夫好,定然能够成功救回韵儿。我们不能离开京城,我们要留在此地等着两个孩子。我不想我同夫人死了,振儿、韵儿兄妹隐姓埋名,一辈子缩在哪个乡下!我们的韵儿要嫁好人家,要给你我生好外孙,我们的振儿功夫那样好,你忍心他日后只能做农夫、做猎户?我不怕,你也别怕了,想想我们的孩子……”
夜色沉沉,齐府上房书房内灯火彻夜通明,谢氏低婉的诉说和齐祖珩沙哑的细语点点溢出小院,寄托着世上普通父母对子女的拳拳爱意,搅动那低垂的暮霭,浸入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 橘柑连载文求捧场:
凉州词:一场背叛了信仰的爱情。
嫁给李霁侠,薛可蕊以为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尽头,可以上演吐血身亡的戏码了;
谁知道几年后,峰回路转,最不可能的真命天子破空而出;
她这才知道:最开始说不要不要的那个人;
——其实才是大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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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纯架空,温恭贤良+妩媚动人
无重生,无金手指,女主只负责美貌,男主高大全。橘柑写多了恶人,尝试一下另一种类型男主。
鉴于有小天使在阅读过程中有疑惑,橘柑特意说一下,本文HE~
橘柑预收文求预收:一念菩提。妖僧与姬,善恶莫辨。
☆、朱成翊
暮色四合,通往河间府的泥泞小路上,驶过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马车后跟着数十匹马,马背上满负各色毛皮毡子。这是一个抄近道赶路的普通商队,赶车的车把式和押货的伙计都是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北方商队多北方大汉,身高体健,一路奔来倒是气势如虹。
数十人的队伍就这样低头一路闷赶。夜色如墨,商队终于在一片小树林旁停下了,商队的人分工明确,有人勘察地形,有人放哨望风,有人搭锅建帐,只是马车里的人从没露过面,饭食、热水都由伙计送进马车。
“大公子……属下与巴拉看过了,此地清净,大公子可歇息了,明日寅时出发。”说话的男子身长八尺,面横耳阔,广颡长髯,却操一口不标准的京城口音。
“甚好…尔等退下罢。”车内人的声音低沉嘶哑,又略带稚嫩,似也疲惫不堪了,很快车内便悄无声息。
马车驶进清河庄时正值红霞满天,庄子耳门悄无声息的开合中,商队无声的没入森森庭院。清河庄是个门脸窄小的普通农庄,地处河间府西南角一处偏僻的河道旁,倚山傍水,背靠涿鹿山,山上乔木丛生,庄子东南角便是涿鹿溪,虽叫溪,水却不少,还能行船,一路蜿蜒直通往京杭运河。
齐韵坐在窗旁打络子,身着水红撒花洋缎袄,翡翠洋绉裙。乌发如云,挽作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如锦晚霞映在脸上,洒下一层金光,更衬得她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口如含丹,行动间风情尽生。
身旁小几上摆满茶水、糕点。再看屋内陈设雍容典雅,全然不似普通农家户。堂中放着一面金漆点翠大围屏,屏风后是悬着葱绿绡纱帐的拔步床,墙边一对儿汝窑大花瓶,插着满满的幽香四溢的梅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仕女图,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瓷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的佛手。齐韵神情淡然,如若是齐祖衍来看见女儿如此情状,定可以放心的抚掌回家安睡了。
朱成翊立在门口半晌,直直盯着齐韵,直到她手中络子打完,刚想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朱成翊握拳捂住口低咳一声,迈步进了屋。
“翊哥儿,你将奴家掳来着实是招臭棋。若无奴家,尔等日夜快马,尚能将肃王爷远抛身后。带上我,你除了会更快被肃王爷追上,旁的好处一样都没有。你委实不该在此危难之际,为自己招来更多累赘。现如今虎狼环伺,翊哥儿理应轻装上阵,缩小目标,摈弃一切累赘,方能逃出生天。可怜奴家老父亲,年逾花甲,身子本就不好,还遭此横祸,奴家双亲一贯胆小,现如今定然已被锦衣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齐韵当真无用,不仅拖累翊哥儿,还害了自个儿全家……”
说话间,齐韵以袖掩鼻,蛾眉紧簇,泫然欲泣,好不悲苦。
朱成翊刚进屋便被堵的一噎,寻常闺秀,此时难道不应该是一声矫叱:冤孽!将我掳来做甚?速速放我出去!或者:杀才!如若不放,我就死给你看!
他准备的台词都用不上了。心道:小妮子跟她那老狐狸爹一样,果然惯会装模作样,于是再次干咳一声。
“韵儿姑姑莫恼,翊如今身陷险境,请姑姑来此实属不得已之举。姑姑放心,翊出京当日便密诏齐大人赶紧出城与我汇合,可是城中太乱,我没等着你父亲,又怕被我皇叔追上,翊只得急匆匆赶来清河庄与你汇合,我会带你一同南下,翊不会弃姑姑于不顾的。齐大人乃朝廷重臣,皇叔定然不会为难齐大人……”
见齐韵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朱成翊自知此番说辞连自己都安抚不了。瞧着齐韵黑眸沉沉如墨丸,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愧疚,只想把她揽在胸前细细安抚。喉结滚了滚,踯躅片刻,疾步上前,拉起齐韵的素手,捂在心口。
“韵儿姑姑,你我自小便爱一处頑耍,每隔几日便要腻在一处,我朱成翊是什么人,对你怎样,卿卿还不知吗?我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翊自负过高输给了皇叔,输的一败涂地……我尚未加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如今却好似已然走到了尽头……我思念父亲,思念皇帝爷爷……我想让父亲、让皇帝爷爷睁开眼看看,这就是你们千挑万选给我安排的生活!你们好似给了我所有,却其实又什么都没有!”
朱成翊瘦削苍白的脸上透出不正常的红色,眼袋发青、双面赤红。他急切地望着齐韵,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孩童般的孺慕,“韵儿姑姑,我害怕,迷惘。我想自我了断,可又不敢,我这么年轻,我什么都没拥有过!我不甘心……”
朱成翊一把搂住齐韵水蛇般的腰肢,埋首于她如云的发间,贪婪的嗅着她发间的馨香,变声期少年的嗓音低沉沙哑又青涩:
“韵儿姑姑定然不会抛弃翊的,对罢?卿卿会一直陪着翊,对吗?翊只有卿卿了啊,韵儿姑姑,说你会一直陪着我,快说呀……”
齐韵看着朱成翊水雾迷蒙的双眼,耳旁响着他充满蛊惑的低哑细语,神志也好似飞了出去。
她仿佛看见那个缠着她要酸枣吃,衣着华美又孤独无比的大眼睛小男孩。那是她第一次见他,中秋节,□□要彰显与臣同乐,大开中秋宫宴,她缠着齐祖衍也进了宫。等待的过程,百无聊赖,聪明又机智的她甩开女官和几名宫女独自去了后花园。就在这里,七岁的齐韵遇见了六岁的朱成翊。过程老套又俗气,无非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皇室成员被顽劣山野姑娘的离奇生活经历深深吸引,山野姑娘无比享受被人崇敬敬仰的感觉,尤其这个对象还是皇族成员!于是两个小孩迅速坠入了友谊的小船。
翊哥儿也长这么高了。
齐韵探手抚向朱成翊紧皱的眉头,伸直了胳膊才勉强够到,芊芊玉手抚过朱成翊瘦削苍白的面颊,翊哥儿怎么瘦成了这样……
齐韵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住,心酸与苦涩瞬间将她包围,只觉喉中艰涩,呼吸不能……
被朱成翊瞬间发难拉入怀中,鼻子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一阵酸痛才让她回过神来,朱成翊在哭吗?
齐韵从没见过齐振哭,哪怕被她爹绑树上抽鞭子,齐振都是一副桀骜不驯、铁骨铮铮的模样。
齐韵手足无措,她心痛朱成翊,是因为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他的存在,虽说自己算起来比他长了一辈儿,但朱成翊更像她的弟弟,而且在自己眼里朱成翊就是一个单纯无邪又懂事的弟弟。齐韵心痛难耐,他是自己幼时的玩伴,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啊!
朱成翊现在这么难,堂堂七尺男儿抱着自己哭的像个孩子。齐韵理智上虽觉应该将他推开,可是心里对他的疼惜强烈得又让她不想推开他。
齐韵伸手环住朱成翊的腰,翊哥儿如此单薄,手覆在背上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呼吸带来的震动。齐韵不再抗拒自己的心绪,她一手抚在朱成翊的腰间,一手温柔地拍打着朱成翊的后背,声音温柔如水,似母亲哄着幼童般,喃喃呼唤他的名字:
“翊哥儿,有我在呐……翊哥儿,莫哭……”。
朱成翊要带齐韵去往云南,那里远离中土,肃王爷鞭长莫及,朱成翊在位时与当地夷族亦有过交往。他想去那蛮夷之地重整自己的队伍,培植自己的势力,他是太-祖皇帝最为看重的皇孙,定然要实现皇帝爷爷的遗旨的。
齐韵败下阵来,她心如刀绞:这个可怜的少年是她幼时最忠诚的追随者啊!如今,他失去了一切,只剩下自己这一个愿望了,他连自己每一次呼吸都是为了太-祖皇帝的遗旨而存在,自己还有什么立场可以要求他放弃呼吸的动力呢?
只是要逃离万千铁骑追捕谈何容易?虽明知希望渺茫,既然他想,那么我就做他最后的守护者吧!少时,你追随于我,今天,换作我了……
天边红霞渐退,皎洁如玉的圆月升上天空。齐韵抚住酸胀的额角,缩进被窝,枕着软绵蓬松的巾被,闻着帐角溢出的幽幽苏合香,让她想起了京城齐家自己的闺房,齐祖衍那满溢宠溺讨好的笑脸浮现在她眼前。
爹爹!我怎能忘了自己的爹娘!齐韵一个激灵翻身坐起,自己死心塌地要守护朱成翊了,爹娘和大哥谁来守护,就算守护不了也不能给他们背插一刀啊!齐韵烦躁的揉弄自己的脸颊,辗转反侧,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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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穿越前爹不疼,后娘不爱,薛苒苒就是个可怜的宝宝。
谁曾想穿越到了书里的世界,成为小说中的一员,颜值逆天不说。
突然有一天还接到了一个电话:美女,你妈妈留给你的那个山头,华城置业想以一亿的价格收购,不知道.......
啪的一声,她就把电话挂了:骗子还真是手段越来越高啊;
第三天,文质彬彬的华城总助拿了一份合同给她:小姐,您的山头已被收购。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自带锦鲤体质啊。
抽奖能中头等奖。
帮助过的小姑娘居然是大导演的宝贝闺女。
碰到的人都是贵人?
舍弃我的基本都翻车?
这是什么神奇的体质?
一句话简介:我是华国锦鲤!!
☆、梁禛的网
河间守备刘大人被家中管事连夜从新纳入府的第十房小妾的床上拖了起来,因为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大人冯钰来了。守备大人囫囵套好官服来到总兵府前院时,便看见冯钰和数名锦衣卫校尉立在前堂。刘大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热情又不失恭敬的迎了上去。
“不知冯大人深夜到访,刘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刘大人极力忽视因冯钰嫌弃的目光带来的心中的不悦,满脸堆笑道“不知冯大人有何公干?”
冯钰已经连续三日没合过眼了,来到刘府又等了一盏茶功夫才见到这里的主人,当看到刘守备挂在颈脖上鲜艳的唇印,和他满脸谄笑又不知所谓的表情,一股嫌恶感腾然升起。好不容易压制住了,方开口道:
“肃王爷清君侧,锦衣卫奉王爷之命前来河间府秘密公干,现需刘守备辅助行事,有王爷手令在此。”
与此同时,保定府、真定府和顺天府各大卫所,参将、守备,都收到了相同的命令。据京师守城将士的回报,齐振是从南门出城。北直隶六部拱卫京师,保定府、真定府和顺天府,分别在京师西南、西部和北部。加之保定府、真定府和顺天府本就是藩王中实力最大的肃王和宁王的传统势力范围,小皇帝是逃命,不是探亲,十之八九都会选择取道河间府南下。
“河间府北拱京师,南临青、济,水陆冲要,饷道所经。”实乃太-祖先皇帝安排给小皇帝朱成翊逃命的绝佳路线。
梁禛离开齐府后便往王爷府向肃王爷禀明了情况,肃王爷攻陷京城后,胜利的喜悦瞬间被冲掉一大半,着梁禛通令直隶总兵一道围堵齐振。
然而齐振携小皇帝出逃之事,实不宜广而告之,搜寻朱成翊和齐振的行动须私下进行,故依旧命京城锦衣卫并各地锦衣卫分所行抓捕之事。各地驻军首领虽知“五城兵马司齐振擅离职守,亟须抓捕”,直隶总兵着各地驻军搜寻齐振外,对其它辛秘一无所知。肃王和梁禛一样,也认定齐振与小皇帝是一道的,找到齐振肯定能找到朱成翊,齐振俨然已经成为了全国头号通缉犯。
一时间,京城周围各府、县均已严阵以待,城防之严格,以河间府所辖河间县为甚。据脚程判断,齐振应已到达河间县城附近。梁禛拟亲自坐镇河间,着冯钰先行赴河间布置,擎等着齐振钻入自己的大网。
从凌晨起,埋伏在城郊的白音和巴拉便发现河间县城城防调动频繁,直到白音发现了五城兵马司官兵的身影,这位身长八尺,广颡长髯的异族汉子转身向巴拉耳边低语几句,便匆匆奔向清河庄方向……
清河庄,朱成翊长身立于书桌前,低头翻看着摊于眼前的地图,听完身侧白音的回禀,他顿了片刻,方扭头看向俯首在侧的白音,“依白音统领所见,此事该当如何?”
白音抿嘴,似是下定了决心,后退一步顿首在地,“臣斗胆,再次劝谏皇帝陛下,齐家切不可信。皇帝陛下仁义待天下人,然齐家小儿却于皇上危急之时系数倒戈,实在当不得皇帝陛下之浩泽天恩。臣亲见五城兵马司兵丁出没,且河间城防已现异动!难保非齐振与叛贼勾结所为!”
白音以首叩地,“皇帝陛下务必保重千金之躯,切勿再轻信他人,唯今之计,当以齐韵为要挟,速速离开河间。”
梁禛深谙人心,他清楚朱成翊脾性,敏感、多疑。冯钰离京之时便亲点了数十名未被齐振带走的兵丁。这些兵丁并非齐振心腹,易于操控,且送他们来河间,纯为了起疑兵之效。梁禛不知齐振是心甘情愿抑或被逼与朱成翊同行,此小股与河间府兵卒同进退的五城兵马司疑兵则能在朱成翊心上扎下一根刺,能顺利挑拨朱成翊与齐振内讧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边厢,被梁禛和朱成翊同时暗自算计的齐振,日子也不好过。他在河间城外溜达了一夜,也没想明白要不要进城。
他看见了五城兵马司的自己从前的部下,他立马知道肃王爷的人来了!如果小皇帝还在城内,应该也看见了,很明显来人就是要让朱成翊对自己生疑。自己眼看就是油煎豆腐两面黄了,进城是很容易,进口袋自是容易的,可怎么出来?
贸然进城,不是被肃王爷的人杀死就是被小皇帝杀死。再说里面的小皇帝也不知走也没走,就算自己不要贱命的进去了,结果小皇帝走了,自己不就白搭进去了吗。齐振左思右想也没个章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与逃命的小皇帝、追捕人犯的梁禛不同,还有一个人也急坏了,那便是齐振齐韵的姨母小谢氏。
小谢氏在家本无所事事,一天,本是远在金陵的侄子谢准满身是血的被人送来,小谢氏被唬得愣神了好些天,以为金陵谢家被仇家灭门了。直到谢准醒来,告知自己的外甥女齐韵被朱成翊掳走了。
小谢氏整个人都不好了,与废帝纠缠不清可是会株连九族的大危机啊,跟自己之前担心的谢家被灭门也差不离了。又因谢准昏迷了好些天,等醒转过来后告诉姑母这个坏消息时,梁禛已然来到了徐府尹的宅子前叩门。
因河间府总兵协助锦衣卫办案,河间府衙也得处理紧急时期应该额外应对的后勤保障服务工作,徐在恒已经好些天没能回家了。小谢氏也没个人可以商量,突然听闻锦衣卫来了,连续的刺激来的猝不及防,立时就要瘫倒在地。
眼看小谢氏已然抖抖索索站立不稳,脸色惨白如金纸。老管家毕竟多吃了几年盐,把脱力的府尹夫人抬上床后,立马一边着府上最机敏的小厮奔去河间府衙通知徐老爷,夫人适才得知的坏消息和梁禛来府的事实。一边亲自延请梁禛入花厅品茶并赔罪,夫人重病缠身,无法下床待客。
如此一来倒是歪打正着,府尹夫人小谢氏果然是病倒了。
梁禛无可无不可,自顾自在花厅喝茶。唤来倒茶的小丫头,询问府尹夫人得了何病。老管家经验老道,识人慧眼如炬,自是知道这次梁禛到访是徐府迁至河间县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危机,被派来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是徐府的精英仆从,早被人耳提面命灌输了不少统一口径的官方答复。
小丫鬟叩首,按照才学的操作规程畏惧又恭谨地回复“夫人自月初开始就兀自头晕,站立不稳,府上高医师医术高超,几幅汤药下去,目前虽已大好,但下床走路尚且困难。”
梁禛颔首,微笑道“你们可知夫人外甥女齐韵何时来府的,是否还在贵府,可否唤她出来相询?”
小丫鬟心跳如雷,这个问题老管家可没教过……
默了一瞬,小丫鬟再度叩首:“回大人,夫人素来疼爱表小姐,表小姐三五不时都会来这里住几日,故而婢子也不确定最后一次是哪次。况且,婢子是徐老爷上房的三等茶水丫鬟,不能贴身伺候贵人们,无法为大人解惑,望大人赎罪……”
“你且退下罢,此间不用伺候,唤徐家管事来即可。”梁禛食指摩挲着杯沿,看也不看小丫鬟,就挥手让换人。梁禛自知从这丫鬟身上问不出所以然,看这丫鬟神态自若,不似作伪,看来府尹夫人确实有病。只不知这齐韵去了哪儿,如若不在此处,也能定那齐老儿个欺君之罪。
很快老管家便来了,并带来了徐在恒。徐在恒一路上都没停止过被各种重磅消息轮番轰炸,每一个新消息的出炉都是一次对心理承受底线的再一次刷新。他死也没想到只是配合工作的自己,在这场惊天大案中居然还占据了挺重要的戏份。他仿佛已经看见肃王爷的铡刀在向他招手……
徐在恒木然、机械的迈动步子,就像濒死之人在临死前,因身体自发保护机制导致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而感受不到痛苦一样,他竟然没有感到恐惧、紧张、和彷徨。
见到花厅里的梁禛,徐在恒依然没有什么感觉。他“镇定”的见礼,问候,一套程序走得竟然顺畅无比。
“敢问徐大人,尊夫人之外甥女齐韵何日来府的,是否还在贵府?”梁禛懒得兜圈子,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徐大人觉得大概自己的心脏在这一个时辰里被锤炼成了铁,听到这句他怎么都听不懂的话,他的脑子似乎终于有了活动的迹象……
其实并不是齐祖衍顺口胡诌自己女儿去向,好多拉几个垫背,而是送消息通口供的齐振还在城外打转。梁禛做特务多年,深知闪电出击有奇效,齐振唯恐全军覆没不敢贸然行动实属正确反应,但可怜的徐在恒并不知这些桥段。他只知道面前的锦衣卫指挥使说了一句让他困惑的话。关键词是自家连襟的女儿,听那意思是锦衣卫认定齐韵来自己这里了!
小皇帝败北,自家连襟作为掌管皇家辛秘的首辅自然首当其冲。齐老倌不是小皇帝选出来的,而是同□□一道出山的老臣,肃王爷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齐老倌就是小皇帝的人,所以是否应该抛弃齐家现在还不能妄下决断,落井下石还不是时候。齐家应该是被审讯过了,梁禛抛出上面那句话应该就是审讯的结果。
府尹徐大人电光火石间前所未有的想了许多,突然福至心灵道,“韵儿是我外甥女,且京师距此不远,韵儿确实常来与在下的大女儿頑耍。前几日才来过一次,王爷返京,小姑娘爱瞧热闹,这不,又回去了……”
梁禛点点头,又道,“徐大人可知齐韵现在何处?”
在何处?自是被小皇帝掳走了。
可府尹大人不敢说,指望肃王爷的人帮忙救外甥女是不可能的,杀掉人质显然比营救人质方便多了,在没弄清齐老儿状况前,落井下石是不明智的做法。
思虑至此,徐在恒极力放松的笑道“走了有两日了吧……应已然到家了罢……”
梁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半晌没说话。徐在恒觉得脸上的肌肉开始泛出阵阵酸意,眼看就要绷不住了。梁禛低头浅笑,踱到徐在恒跟前,低头凑到他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齐首辅涉嫌奸党罪,我等特来河间捉拿同党,徐大人莫要不识好歹!”
徐在恒觉得今日所受之事已让他在地狱走过一遍了,没有什么还能比这更坏了。眼见梁禛神色莫辨,也不知自己猜对还是猜错,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竟生出破罐子破摔的豪气。
“下官所说句句属实,下官并不知齐大人居然犯下如此大罪,不然定捉住齐韵送交梁大人!如今人犯已借口返家,下官亦不知她逃往何处了呀……”徐在恒砰砰砰以头抢地如捣蒜,眼见额头已浸出点点血迹。
梁禛见徐在恒确实不知更多了,齐祖珩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再者此案疑点甚多,今日就先到此吧。这样想着,梁禛直起身,理理官服,负手对地上的徐大人冷声道“徐大人不必惊慌,肃王爷厚德仁爱,齐韵之事自会水落石出,届时定会给徐大人一个公道的。告辞。”说罢,撩袍便出了徐府。
☆、入网之鱼
梁禛回到客栈,从书架上取出一个卷轴,展开后但见一二八佳人,娉娉袅袅,蛾眉淡扫、秋波宛转,一双凤目似愁非愁、含情无限。画卷工笔细腻,传神尽态,不是齐韵又是谁!
随着调查的进行,梁禛对齐韵越来越好奇。梁禛直直盯着画卷,心里充满疑惑、渴求——他渴求探明,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柔弱妩媚的外表下装着一颗不安份的心。她会不会有恐惧害怕的时候?她为何总是罩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楚……
齐韵养于深闺,却不爱闺阁女儿之事,独喜兵书经史。以往太-祖皇帝就笑称,齐祖衍这个管帐的看来要养出个女军师了。传闻齐韵善谋略,她曾与太-祖的幕僚清谈过整整一日,要不是因自己的女儿身,为求闺誉须得回府,她一定会投身太-祖皇帝帐下做个女谋士。
梁禛以手轻拂画上的美娇娘,这齐家的女儿与儿子一同失踪,莫非是都被朱成翊带走了?这朱成翊自己都快死了,还想着带女人逃命,真没看出来竟然是个荒淫无度的典范。
但想到朱成翊平日里的清明模样,也不曾听过后宫传出过二人的沟沟桥桥。梁禛又想起数日前见到的齐祖衍,那个出名的老狐狸,他的滑不溜手满朝闻名,亏本生意断断是不会去做的,且看起来对朱成翊毫无追随之意,他这一双儿女按理不应与那小废帝有何牵扯才对。
他细细梳理了一遍肃王进京后与齐家有关的所有细节,越想越觉得不合常理,总觉得有什么一定被遗漏了。有无可能是朱成翊劫持了齐韵,以逼迫齐祖衍潜伏京中以求其他不轨之企图?如若真是这种情况,齐老儿就不能留了。
但齐祖衍自宫苑火起那日后便老实待在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严格遵循锦衣卫要求行事,还托守备齐府的锦衣卫上递奏章,号召朝臣们积极响应肃王爷的“整肃”运动。要杀齐祖衍得慎之又慎……
梁禛想得火起,决定放弃。无论怎样,都得先找到齐振或齐韵其中一人才行。可又该去哪里找呢?直觉告诉他,来河间府是正确的,只待找到二人即可解开疑团。
且不说张网抓鱼的梁禛如何纠结不已,身在清河庄的朱成翊也明白了此次追兵的凶残,抛弃齐韵虽然可以加快逃命的速度,但朱成翊不想抛弃齐韵,帝位是他的未来,齐韵是他的过去和现在。他不想做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的人生已经够悲惨了,他想让自己灰暗的人生能保有齐韵这唯一的颜色,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安慰他过早枯老的心房。
朱成翊来到齐韵房间的时候已然疲惫不堪了,他在书房和白音他们讨论了一个下午。白音是个蒙古人,曾任大元时期朵颜卫指挥,有材略、善攻战。大元覆灭后,最开始他是在宁王手下做事,后因失误犯错,被宁王抛弃。朱成翊将他捡了回来,悄悄留在身边,因蒙古人身份不可为羽林卫,更不能为指挥,盖因其才干、谋略尤其突出,朱成翊舍不得放弃,便将羽林卫指挥一职授予了资质平庸的老好人彭錾,实际却是白音统领工作。其所辖还有另外两名蒙古人,分别是巴拉和特木尔,他们皆是白音的旧日部属。堂堂汉人帝王沦落到全靠几名蒙古人保护,不知是在讽刺太-祖爷爷,还是在讽刺自己。
“翊哥儿,咱们何时出发?”
抬眼看见齐韵盈盈的美目,朱成翊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韵儿姑姑,咱们明日出城,我不会丢下你的!卿卿放心跟我走即可!”
朱成翊疲惫又苍白的脸上,一双黑眸却是亮晶晶的,它们含笑望着齐韵,好似诉说了千言万语。齐韵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她惊讶于对方来的如此之快。转瞬想到他们都是为了翊儿的命而来,她觉得心里发堵,鼻头有点酸……
“翊哥儿,你如实告诉我,肃王爷的追兵来了,是吗?他们封锁了城门,你的侍卫们劝你放弃我,是吗?”齐韵认真的看着朱成翊,就像在皇城那时,齐韵看破朱成翊为逃避□□皇帝询问功课时采用的各色小手段一样。
朱成翊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低下了头,揪着襕袍的角,指节发白。
“翊哥儿,你的侍卫说的对。你唯今之计便是放弃我,再图后效。如若不然,你连京畿地区都走不出去——你必须学会取舍……”
朱成翊那揪住襕袍的手急剧抖动起来,他猛然抬起头,双眼含泪,目光灼灼,轻轻地问,“韵儿姑姑!你是否会因可趁此机会离开于我,而欢喜雀跃?”
听闻此,齐韵一口气被憋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齐韵藏在袖子里捏捏自己的手,坐到朱成翊身边,轻轻搂住他的胳膊,柔声道,“翊哥儿,如若你信我,你可照我接下来说的做吗?我从未想过我会因离开你而感到欢喜雀跃,我希望你能过得好,我希望你健康、平安、快乐。我对你一腔赤诚,天地可鉴!”
一番话毕,朱成翊那满含愁绪的脸庞又重新露出了笑容,黑曜石般的眼睛闪闪发亮,少年青涩又深沉的声音传来“韵儿姑姑,我听你的……我当然听你的……”
……
梁禛好不容易合了眼,才睡着不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夹杂着冯钰急切的呼唤,“梁大人,梁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梁禛起身开门,冯钰进得房间便低声回禀,“西南城门发现齐振踪迹……”梁禛囫囵穿戴整齐,翻身上马,一行人便朝西南城门奔去。
来到城外,但见一人高的芦苇丛中一大片安营扎营后遗留的痕迹。梁禛立在当中,低头看了半晌,指着一堆起灶后的痕迹对身侧的冯钰说道,“齐振在此盘桓了至少两日。”
虽然灶坑被齐振有意破坏,根据此间被当作掩护而翻起的新土及遗散在外的灶灰来看,一定不是一顿两顿的用量。显而易见,齐振在此间停留颇久。只是这河间城外有什么值得他停留如此之久……
冯钰颔首,“既如此,是否说明朱成翊其实就在河间城内?如若朱成翊与齐振同行,齐振犯不着在此扎营两日……”
梁禛抬首,四下里看了看,“适才尔等说此处为河间城西南角?”
“正是!此地北面为涿鹿溪,通往京杭运河,涿鹿溪北面为清河村,村后就是涿鹿山。”
梁禛思虑片刻,咬咬牙关,抓起绣春刀翻身上马,“随我搜查清河村。”
梁禛一行赶往芦苇地时,白音就知道了锦衣卫一定做那里发现了什么与朱成翊有关的东西,对锦衣卫那帮鹰犬来说,清河庄被发现就是早晚这几个时辰的事了。他一边安排兵卒收拾行囊,一边招呼朱成翊准备撤离。齐韵什么都不收拾,只换了一身粗布衫,她走到朱成翊跟前,仰起头,笑眯眯的望着他,“翊哥儿,莫要忘了昨晚咱们说的话。”
朱成翊满脸忧虑的望着她,踯躅片刻,似是下定决心,“韵儿姑姑……如若勉强,卿自行离去便是,翊不怪你……”
齐韵抬手捂上他的唇,制止了下面的话。“翊哥儿自有神明保佑,莫要惑乱军心……”她妙目含嗔,眼波流转。朱成翊呆呆的看了她半晌,捏捏她的手,转身点了五名着便装的侍卫交给齐韵,便带着众人离开了清河庄。
五名侍卫都是白音亲自培养出来的,但都是汉人。为首的是一名唤做吴怀起的青年,他是金陵人,说一口吴侬软语,配上他彪悍粗犷的体魄却斯文俊秀的脸庞,给人一种奇异的诙谐感。眼看朱成翊一行转过村头的树林,不见了踪迹,齐韵朝吴怀起颔首示意,另几名侍卫抬来一顶破烂不堪的软轿。待齐韵坐好后,吴怀起从身后取出一根婴儿手臂般粗的木棍,俯首道,“姑娘非要如此吗?”
齐韵含笑道,“小将军勿要手下留情,翊哥儿能否成功逃脱在此一举,切莫耽误了时机。”
吴怀起一揖到底,“难为姑娘,吴某得罪了。”言罢举起木棍朝齐韵左脚踝敲了下去……
徐府。
小谢氏几乎又要厥过去了,当她看见身着不知从哪里拣来的粗布衣裳,耷拉着左脚,满脸鼻涕眼泪的外甥女,躺在徐府门口一顶破轿上时,她只觉自己心跳加速,喉头哽咽,呼吸不能。她冲上去一把抱住齐韵,心肝肉儿的哭起来。直到老管家提醒她进府说话,她才发现跟着齐韵一道进门的五名身高体健的男人。
操着金陵口音的吴怀起上前一揖,“奴才是随金陵谢府三公子北上办事的吴三儿,途径此地,表姑娘被人掳走,我们与三公子也走失了。小的与周波几人便在河间城四处探访,昨夜终于发现了劫匪踪迹,咱哥儿几个顺藤摸瓜终于救出了表小姐。”
小谢氏感激万分,吩咐老管家回头重赏五人。虽是家养下人,但忠仆难寻,毕竟齐韵算不得他们的正经主子。小谢氏满含热泪安顿好齐韵,老管家找来接骨大夫替齐韵瞧脚踝。好在不太复杂,只是脚踝脱臼,肌肉有些损伤。接骨大夫正了脚踝,敷上膏药后,又给齐韵脚踝绑上两块木板,避免齐韵不小心乱动了脚。算是收拾妥帖了,还没来得及拉拉家常,徐在恒回府了。
徐在恒听小厮禀报齐韵来了,立马坐不住了。这可是锦衣卫四处搜寻的关键人物!如果说齐振是头号缉捕人犯,齐韵就是第二号缉捕人犯!可自家的夫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下高高兴兴的把人引府里去了!当他听说夫人还重赏了救出齐韵的谢家护院时,徐在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徐在恒冲进客房的时候,自己的夫人小谢氏亲亲热热的递了一块桂花糕给齐韵,正要像以往那样拉着小手说话到天昏地暗。
徐在恒只觉额角突突直跳,想暴起,又生生忍住了。好不容易扯了一个笑,凑到齐韵跟前,低声下气的说:
“好外甥女……昨儿个梁大人来了,他们四处寻你来着……韵儿看这么着成不成——咱先去梁大人处报备一番,你姨父再接你回府。”
齐韵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温婉的笑着,糯糯的回道,“韵儿有劳姨父了,既然大人们寻来了,我自是该去拜访的,我这就随姨父同去罢,也省得姨父来回奔波。”言罢便要起身下床。
小谢氏一看丈夫居然要把自己的外甥女移交官府,哪里坐得住。腾的一声立起来就要拦住齐韵,她只当齐韵不知送交锦衣卫的厉害,又不好当着齐韵的面戳穿自家夫君的丑恶嘴脸,颤颤巍巍急的浑身发抖:
“好韵儿莫急,你的脚不好走,又不是非要去报备一番,就让你姨父去说一声就成……咱躺下,莫要又崴了,以后可真就成长短腿了……”
徐在恒本担心齐韵不愿意去锦衣卫,还在想怎样进一步诓了她去,以免自家成了肃王爷刀下冤魂,结果齐韵竟然爽快的答应了。心中巨石正待落地,自家夫人居然破天荒这么勇敢的冲出来,又把巨石给扯起来了。
徐在恒张口正要制止夫人,齐韵开口了,她握着姨母滑腻的手,轻笑道,“姨母莫慌,韵儿只是去让梁大人看看,我好好儿的就成,既然官家都在四处寻我了,我躲着不露面可不成啊!只有梁大人放心了,我爹才能放心啊,这么些日子没在家,也不知我爹娘情况如何。如我一味在此养伤,爹爹还不知会慌成啥样了。姨母就放心吧!”
话音未落,徐在恒便连连点头附和,并指派管家寻一顶软轿来抬齐韵。软轿摆在了齐韵面前,徐府尹便示意身旁的两个嬷嬷把齐韵抬进去。自己的夫君不停诱哄不懂事的外甥女去送死,小谢氏脑中的弦终于绷不住了,抱住齐韵死活不撒手。小谢氏哭的梨花带雨,好像齐韵马上就要被斩首了。
小谢氏高亢的哭声振聋发聩,齐韵心中既感动又无奈,小姨母一直这样单纯,只希望姨父能一直真心待她,也希望姨父能官场顺遂。姨母一腔热忱的待自己,自己却为了个落魄的废帝转头利用自己的姨母。齐韵心中微酸,眼泪就要落下来……
徐府尹气的眼冒金星,真不知这该死的泼妇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顾不得再在齐韵面前装腔作势,时不我待啊!自己把人犯送出去,和被锦衣卫找上门来捉拿人犯,性质可完全不一样啊!他不顾身份亲自上前一把将齐韵从床上扯起来,推开小谢氏,在老管家的协助下终于把齐韵塞进了软轿。
一行人十万火急的冲出徐府,直奔河间县的锦衣卫所而去。到得卫所,只有几个看门的,据说梁大人带人都去清河村抓人犯了。徐府尹顾不得歇口气,马不停蹄带着齐韵直奔清河村。才到村口,身后马车辚辚,回转一看,是小谢氏追来了。护犊心切的小谢氏终于没有在重压下习惯性的瘫倒在地,她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疯狂的冲将上来,拉住齐韵的软轿,就要把齐韵扯下轿。
徐在恒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背时过,先是遭遇无妄之灾,再是天字第二号人犯找上门来,最后自家夫人非要包庇人犯,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自己拉拉扯扯,生怕别人不知道人犯跟自家的关系。
徐在恒拼命挣脱小谢氏的纠缠,正要指使护卫打晕自己的夫人,梁禛来了。
徐在恒帽子歪了,官服扣子被扯松了一颗,脖子上一道刺目新鲜的抓痕。前两日“病的无法下地”的小谢氏头发散乱,钗子也不知哪里去了,满脸是泪,哭声从村头直传到了村尾。
梁禛一来便看见了这样一幅场景,薄唇一扯,嗤笑道,“徐大人这是作什么?夫妻打架打过了半个河间城?也不怕有失府尹威仪?”
“梁大人万福……下官带来了齐韵,特在此等候大人示下……”徐府尹疲惫又恭谨地作揖回复,语气里透着不可言说的轻松。
梁禛早瞧见一旁软轿上着鹅黄云雁纹对襟长褙子的女子,顶发高梳,耳旁两缕长长的发丝逶迤而下,那双薄愁迷蒙的妙目泪光点点,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齐韵。
☆、争锋
梁禛大喜,今日好事接踵而至,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适才清河村一番人仰马翻,虽一无所得,朱成翊应是逃了,但基本确定了朱成翊就在河间城,这就是好事,现如今出河间城必需锦衣卫特制的路引,水路也同样。想那城防守军和水路关卡皆是北直隶总兵拨出的人马,均是征战四方的铁血军队,可不是平时的守城官兵。朱成翊想从河间城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不能在清河村捉住朱成翊,也能在城里的其他地方捉住他。
甫一出村,又碰见徐府尹捉了齐韵来!这次任务里的三个目标眼看就完成了俩!梁禛直想仰天大笑三声!眉梢的喜悦藏都藏不住,连带看着抠抠索索的徐府尹都顺眼了许多。梁禛温言对徐府尹道,“徐府尹辛苦啦!此次公干,肃王爷尤为重视,多亏徐大人鼎力相助,在下定要回禀王爷,给徐大人重重记上一功!”
徐在恒闻言,立时顿首在地。真真是历经万难,拨云终见日啊!徐在恒都觉得自己的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两日前那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在场的各位都很高兴,包括齐韵也很高兴,她和翊儿马上就可以出城了!她万分期待接下来的几日在锦衣卫卫所的生活,心里甚至有种隐隐勃发的冲动亟需找到出口,也许这种冲动就是战场将军所言的战斗的渴望吧……
只有一个人很不高兴,岂止不高兴,简直是绝望!这人就是小谢氏,她分明看见了两个十恶不赦的大贼人当着她和外甥女的面,讨论怎样把她那至今尚蒙在鼓里的娇弱外甥女拆吃入腹!她觉得天旋地转,她唯一的亲姐姐跟着齐祖衍眼看就要倒霉了,他们娇花般的女儿就在自己眼前落入万劫不复的九重地狱!在有一线生机的时候,她尚能憋着一口气冲杀于阵前,现在希望彻底破灭,她不敢想象她的韵儿会遭遇什么,小谢氏一口气上不来,一头栽倒在地……
徐在恒放心了,示意婆子把夫人抬进马车。齐韵见姨母倒地,心中澎湃激荡的冲动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瞬间化为眼泪夺眶而出。她拖着左脚,翻出软轿,朝向姨母,扑倒在地,热泪洗面,哽咽难言。齐韵将心中对姨母的疼惜、愧疚统统化作滚滚热泪抛洒于地。一时间场面凄惨无比,旁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梁禛平复了心中的激荡,示意徐府尹可以退下了,转身来到齐韵面前,蹲下身子,看她咿咿唔唔好似要哭到天荒地老,心中暗笑,还女军师呢……太-祖皇帝夸人的话果真信不得,活脱脱一个水坛子才对……
又等了半晌,见她哭势依旧强劲,没有衰减的迹象。终于忍不住了,“莫哭了,跟本官说说罢,汝及汝兄皆为何事离京?”
眼见就要当场审案了,锦衣卫立马开始清场,等把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都清理得干净了,梁禛还是没等到他想要的回答。咿咿呀呀的哭声犹如丝线穿入人耳、延绵不绝,带走人的皮肉、魂灵……
暴脾气陡然升起,梁禛怒喝一声,“闭嘴!”
一阵静默……之后换来更加压抑的哽咽,无声的抽泣。如此长时间的一个哽咽,让梁禛突然担心她会不会被一个哽咽憋死了……
算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当街对疑犯上刑的事,锦衣卫还做不出来。既然她只会哭,就把她带往卫所,让她哭个够吧!于是梁禛起身,示意部下班师回卫所。
伴随魔音穿耳的女子抽泣声,梁禛回到了卫所。正要准备安排人带齐韵去耳房关押,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梁大人可是当我为罪犯了?”
转过头,梁禛见着鹅黄衣裙的齐韵斜坐在马车上,那只绑着木板的左脚悬在半空。齐韵双目充血,凝脂般的鼻头也隐隐泛红,却挺腰直背,神态淡然,似乎正坐在正房跟一个下人说话,而不是在锦衣卫卫所等待被人安排。
梁禛奇道,“哭好了?”踱步回到马车旁。
“带她去茶房,我稍后便来问话。”这句话却是对冯钰说的。
不等梁禛回身,清冷的女声再度响起,“梁大人可有驾贴?”
梁禛一滞,凤眼微眯,转过身与齐韵对视,若是熟悉他的人便知,这是指挥使大人要发怒的前兆。因为尽量缩小朱成翊逃跑一事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此次公干只有以擅离职守为名,抓捕齐振的驾贴。齐祖衍好歹还有一个当朝首辅之名,总不能以他女儿擅自探亲为由去抓人。
见梁禛默不作声,须臾,齐韵再度开口,“既无驾贴,缘何押我?”梁禛的浓眉皱得更紧了,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她。“我要回家找爹爹!我要回京———尔等送我回京!”
梁禛一大早就出门公干折腾到晌午,本就疲累,又忍受了一路的魔音穿耳,好脾气都被折腾光了,听闻最后一句话,气极反笑,“汝乃何人?堂堂锦衣卫岂能受尔等带罪之人随意支使?”
齐韵妙目圆瞪,殷红的小嘴微微颤抖,显见是发怒了。她纵身跳下马车想要冲过来,却忘记自己左脚有伤。哎哟一声栽倒在地,疼的小脸皱成一团,嘶嘶直抽气,她又气又疼,似乎又要开哭。梁禛怕了那哭声,转身就想走,突然想起自己确实没有抓捕人犯的驾贴,底气不足。虽说锦衣卫办案,哪怕没有驾贴,做了就做了,旁人能奈我何!可对方为当朝首辅家眷,还是名柔弱女子,如此欺负,委实不妥。若被监察御史参奏一本,虽不会伤经动骨,却也够恶心人了……
难得放下身段,梁禛一步回到齐韵身边,探手想将齐韵扶起。可能是痛的太狠,齐韵压根就是扶不起的,左脚缩得像个鹌鹑。河间城的卫所都是一水的大老爷们儿,哪有丫鬟婆子,梁禛眼见娇娇的大家闺秀如此狼狈,竟也生出几分怜惜之心。便索性探出两手将她打横抱起,不走耳房,转而往客房走去……
适才冯钰从府尹宅邸获得反馈,齐韵是被北上的金陵谢家家养护院救回来的,据说是从流民手上带回的。王爷返京,确实滋生出不少流民,与闹灾的流民不同,不少流民是从外地混进京畿地区的,就想打打京城那些非王爷派系官员的秋风。一朝天子一朝臣,眼见京城就要变天,人心浮动,大家都惶惶不可终日,京畿的治安环境确实令人堪忧。
根据现有的情报来看,齐韵似乎只是运气不好发生了这些变故,与朱成翊并无直接关系。但梁禛依然不放心,准备亲自再审讯齐韵,并把齐韵带在身边,待抓捕朱成翊和齐振后,一道返京。
怀中的女子,腰肢柔软,体态轻盈,梁禛走动间幽香丝丝浸满而来。他不由低头查看,但见她眼睫低垂,泪光点点,娇喘微微,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可能是因为连日来日夜对着她的小像,看着这张脸,便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熟悉感……
梁禛木然的移开视线,急速前进……
齐韵脚痛,被梁禛抱着走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她垂眼暗自思量,仅靠几句话就让梁禛开出路引是不现实的,适才之事也只是为了提醒梁禛他的名不正言不顺。显然,这个提醒是有效的,这是好事,端看今夜吴怀起他们的情况了。
是夜,齐韵如愿留在了西厢客房,梁禛甚至派来医官为她看了伤,还着人给她送来了洗漱的热水。虽无丫鬟伺候,齐韵也不着恼,老老实实进了被窝,擎等着晚间的行动。
迷糊间听得窗外噼驳作响,间杂着鼎沸的人声和来往的泼水声。声音从南面的耳房传来,齐韵担心了大半夜,现在终于成事了,一时松快无比,便沉沉睡去。原来梁禛为搜捕朱成翊调走了大量锦衣卫,去搜城,卫所里只留了不多的一队人马,还大部分守在了齐韵住的西厢房。南面耳房是临时关押人犯的,里面没有人,梁禛便没在此处布防。没想到耳房居然起火了,大伙便赶去灭火,只可惜人都去灭火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偏今晚吹的是东北风,冬季本就干燥,火乘风势,打着卷儿呼呼直扑西厢客房……
齐韵睡的很死,她不会夜观星象,也算不出今晚要刮东北风,在西厢已然陷入一片火海的时候,齐韵毫不知情。冯钰指挥救火忙得晕头转向,待到千户罗成说了一声,人犯还在西厢房时,冯钰一个激灵,大呼不好!抄起水桶往自己头上一淋,便往西厢冲去。
待冯钰寻到齐韵所在厢房,破门而入时,齐韵刚被热醒。她茫然的坐在床上,没想明白自己房间怎么也点着了。冯钰来不及说话,端起春凳旁昨夜没倒的水,泼到齐韵盖着的被子上,三下五除二用这湿被子把齐韵裹成了个蚕蛹,扛起齐韵就冲出房门。
夜深露重,又值隆冬。齐韵身穿系襟小纱衣,下身是轻薄的纱裤,被子也是湿的,冷风一吹,变成了冰坨被抛在一旁,赤着足……
梁禛赶到时,一眼便看见了在寒风中抖成了筛子的齐韵。梁禛冲到齐韵身边,拉住她的手腕,就要细细查看。但见她双臂抱胸,缩在墙根,小脸已然被冻得发青,上下牙齿打磕的声音老远就听见了。身上的纱衣带子在混乱中已被扯断,露出脖颈大片凝脂般的肌肤和妃色镶边绣荷花肚兜的一角。颈脖上鲜红色的玉佩吊绳勾勒在她如玉的肌肤上,透出妖冶如火的诱惑……
梁禛大惊,解下自己的大氅就把齐韵裹了起来,也不知她这副样子呆这里多久了……
齐韵已然被冻的五感迟钝,她浑然不知自己已春光大泄了。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浑身没有一处不冷的刺痛,她很想爬去火场烤烤,但是脚走不动,手也没知觉。她只知道,冯钰把她扔在这阴凉避光的地方就跑去救火了,自己只能待在这里看着熊熊火源发抖……
看着自己“熟悉”的女子这般狼狈的模样,梁禛竟然生出一种疼惜的错觉,心底柔软一片,他在心里把冯钰翻来覆去的骂了几遍后,突然想起应该带齐韵去客栈取暖。于是梁禛看也不看奋力在火场救火的战友,依旧打横抱起齐韵准备上马。上马前他迅速上下扫了一眼齐韵,确认并无不妥后,瞟了一眼十尺开外的部下,见无人注意这边阴暗的角落,便翻身上马。
马背上的梁禛心绪万千,今日多亏冯钰英勇,如若不然,现在的自己就该正在替齐韵收尸。火起的时间和地点都很诡异,耳房是关押疑犯的地方,今日,本就是要将齐韵关入耳房的,要不是自己因缺乏驾贴拿人,有点心虚,临时换了关押地点,冯钰就算再英勇也是救不出齐韵的。且耳房几十年如一日,都没起过火,今夜耳房无人,偏还起火了。更巧的是,纵火贼似乎算准了锦衣卫没人手,挑选这大家都忙的时候下手。难道有人要齐韵的命?
在这河间全城都在大搜捕的时候还能有如此悍匪,简直令人啧啧称奇!莫非自己以往的思路果真有误?梁禛第一次认真的反思自己是否在此次公干中带了个人偏见去看待问题。
梁禛不知,此时引他怀里忧思不断的女子,并没有梁禛想象的劫后余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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