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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有情有义的人终会回来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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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微笑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的身影与常人无异,只是身上的衣物都显得有些破旧,并不想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这与这个洞穴很相符,但与几人桌上的食物却显得格格不入。对凡人来说,饕餮飨宴也不过如此。

    “见过大哥,二哥,三哥。”龙女对上作揖完毕,便落了座。待落座之后,她又对着另一边的五人分别点头道:“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九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都好都好。”几人纷纷点头称是。

    待寒暄过后,为首的大哥却微微板起脸,道:“听说你在紫沙河吃了一个妖精,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连地底的那一位也被你惊动,是不是有些过了?”

    “四妹自觉有愧,这不,立即请了来饮宴,好赔礼道歉呀。”龙女说完,看向了狄姜。

    狄姜一行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只顾着埋头吃饭,但是大哥却被惊到了,连连奇道:“连她都被你请动了,小妹本事可真大。”

    “多谢大哥夸奖,那么……半个月后隅支州岛的降雨……我能不能请假呀?”

    “怎么又要请假?”大哥微微蹙眉,低声喝道:“这回又是什么道理?”

    “这回可真是事出有因!您看,我又是收服紫沙河水妖,又要给法尊做饭,哪一件不是辛苦的差事?等他们走了,我可不得去地底报个到,与鬼君说道说道?”

    “这……也有礼,只是……”

    “只是什么呀?”龙女不等大哥回答,双眸一闪,灵机一动,转头对七弟道:“你今年是不是没什么事了?”

    “没有了。”七弟愣愣地点头。

    “那你就替我去罢!”龙女说完,又对大哥道:“七弟已经同意了,您看着办吧。”

    “你啊……哎!好吧,那就让他替你去吧。”大哥叹气地说完,正好对上狄姜的目光,他起先一怔,随即面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朝她举起酒杯,做了一个先干为敬的动作。

    而狄姜却只是微微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厢问药将自己桌上的食物都吃干净了,又凑到狄姜的桌前,贴着她谄媚道:“掌柜的,我看你胃口不大好,我替你吃吧!”

    “嗯。”狄姜点头,顺势放下了筷子。

    问药顾自扫着盘子,不时发出‘真好吃’之类的话,狄姜不自觉的揉了揉额心,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您看着我做什么呀?再吃点呀!”问药说着,又将狄姜面前的一盘鱼给端走了,她拎着鱼尾巴,直接仰起头,将鱼整条送进了嘴里。

    一旁的武瑞安和钟旭见了,纷纷停下筷子,满脸震惊地看着她。

    “你吃慢点,都看着你呢。”狄姜忍不住提醒她。

    “嗯?”问药一醉的鱼肉,四下一看,发现还真是都看着自己,她不由得一怒,喝道:“看什么看?不知道我饿了呀?”

    钟旭武瑞安和长生这才转过头,自己吃自己桌上的。

    狄姜则低着头,一脸的无奈。

    等问药终于吃饱喝足,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之后,才恬着肚子,对狄姜道:“掌柜的,一会若王爷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呀?”

    “问什么?”

    “问这个洞里住着的是什么人呀!”

    “哦,这个对武瑞安来说,不过是南柯一梦,过眼云烟。他不会记得,你不必担心。”

    “那钟旭呢?”

    “钟旭会记得。”

    “为什么?”

    “他既知鬼灵,必也明白这世上还有仙神往来,他迟早会接触到这一块,让他提前预热,也没什么坏处。”

    “哎……王爷真可怜。”

    “此话怎讲?”狄姜疑道。

    “感觉他费尽心力的跟我们在一起,然而我们什么都不告诉他,他努力合群的样子,真!孤!独!”

    “……”狄姜听闻,突然就沉默了。

    这是她一直担心的事情,也是她近日来不去想的一件事情,今日被问药提及,她才发现,其实并不只有她在担心。她身边的人,王爷身边的人,或许就连钟旭,心中想的也是这件事。

    她没有胃口,便将自己的一盅汤也推到了问药面前,道:“我吃饱了,这些都归你了。”

    “多谢掌柜的!”问药喜不自胜,将桌上能吃的都吃了个底朝天。

    但是,当问药吃饱喝足之后,却突然又垮下脸,道:“他们为什么要在那上面吃?”

    “因为他们是龙神啊,身份尊贵,又怎可与我们凡人小妖同席而食?”

    “既然是他们请我们来的,又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就知足吧,吃了人家这么多食物,还废话?”

    问药撇撇嘴,最终不再抱怨。

    她其实也不是抱怨,就是觉得……崇拜。

    她很想跟那位龙女说说话,握握手,但是人家却始终高高在上,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就连下来寒暄两句的打算都没有,真是叫人又生气又泄气……

    从龙族巢穴出来之后,问药就一直恍恍惚惚,狄姜好几次问她怎么了,她都不说,只是日渐一日的消沉。

    等到了第三日,问药晚饭还是只吃了两碗饭的时候,狄姜终于将她叫到一旁,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哎……我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为什么生无可恋?”

    “您说,我们都是四脚动物,而她能在天上自由的飞翔,还有八个兄弟陪着她玩耍,真是太幸运了!而我……我却只能当一条壁虎,连原型都化不成的壁虎!您说,我怎么会这么没用呢?”问药一口气说出了心中的烦闷,狄姜越听越觉得好笑,到最后竟忍不住大笑开了去。

    “掌柜的!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笑话我!”问药气得直跺脚,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狄姜想起她这几日的食不下咽,这才渐渐收起了笑意,道:“你不必羡慕她,她只是一条小龙,在我看来还只是未成年而已。”

    “什么?她那样还叫未成年?那我……”

    “你真的不必担心这个。”狄姜打断她,接连安慰道:“总有一天,你也会长出龙爪,不是四爪的蛟龙,而是五爪的真龙。你的头上也会长出威武的犄角,你的一片鳞片将比她整条龙身还要巨大。”

    “真的?”问药惊喜的张大了眼睛,激动道:“我真能变成您所说的那样的神龙?”

    “嗯。毕竟,连鲤鱼都能变成龙不是?你好歹是只壁虎,比起那鲤鱼……实在是要像龙得多了。”

    狄姜说完,问药的脸色却更黑了……

    番外之《龙神夜宴》

    ——完。

    番外 送别

    临安府是明州最大的城镇,是通往太平府的必经之路。这天午时,狄姜几人已经行到了临安府境内,于是决定快马加鞭的赶车,争取能在宵禁之前,赶到城内歇息。

    傍晚,临安府的城门近在眼前,狄姜和钟旭却忽然听见了几声呼救。

    “救命呀……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求求你们……救救我……”

    “我想……回家……”

    那是一个女子的呼救,声音虚弱,稍纵即逝,若不仔细听,会将其当作是幻觉。

    “吁——”钟旭停下马车,撩开了帘子。马车内,问药和武瑞安正在睡觉,狄姜一脸凝重,眼眸中透着些许思疑。

    钟旭知道狄姜定然也听到了那声呼唤,直道:“救不救?”

    狄姜想了想,点头:“救。”

    临安府外,有三道护城河,河水碧绿,波流缓慢,是古时流传下来的河道。时至今日,宣武统一天下,已经不再作为护城之用,加之上游为了防洪,筑起了高堤,故而经常有一些河段因水位过低,露出了石滩。

    狄姜和钟旭就是在最靠近临安府的一处石滩上发现的她。

    她的尸体已经被泡涨,腐烂,双手仍死死扣住身前的一处大石,十指指甲已经外翻、干枯。看上去死了已经有些时日了。

    她的右脚脚踝呈现出不可思议的折叠角度,看上去像是从高处跌落而导致的骨折。

    狄姜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石滩前头有一处高地,距离女尸约莫有十丈的距离,在那里,还跌落着一只碧色的绣花鞋。

    她发现女子掉下去的地方离临安府其实并不算远,只要有人来寻她,一定可以找到。

    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竟死在了这里。

    “她应该是在那里摔断了腿,然后一路爬行至此,最后因伤势过重无力前行,给活生生饿死的。她到死都还在向前爬。”狄姜叹息道:“我们去城中找人来给她收尸罢。”

    “好。”钟旭点头,他说完,便请狄姜上了马车,随即又对着空气道了句:“你也上来罢。”

    空气中,突然刮起一阵阴风,下一刻,在马车后头,便翩然多了一位身穿碧色青衣的女子。她的衣服与石滩上的女尸相仿,但是神色却大相径庭。她一脸茫然,面色毫无痛苦。

    她的左脚搭在右脚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悠着,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

    就这样,马车带着五人一鬼缓缓驶入了临安府。

    时值黄昏,临安府内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一派祥和。路过户籍处时,狄姜还专门嘱咐钟旭停下,让他去瞧了瞧可有人口失踪的告示。

    答案是否定的。

    钟旭怕女子听了伤心,便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长生看不见车尾的女子,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沉默,直道:“一个大活人失踪了这么久,竟没有亲人来寻吗?”

    狄姜一声叹息:“或许她是独身一人罢。”

    钟旭将狄姜问药武瑞安送去客栈之后,就带着长生去报告官府了。

    官家派人收尸之后,很快便找到了死者张盈盈的夫君,张墨均。

    不错,她是有亲人的。

    二人结婚三年,相敬如宾,感情甚笃,除了男子经常要外出经商之外,没有别的问题,街坊邻居甚至从未听见过他们拌嘴。

    里里外外,张盈盈都尽职尽责,做好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但是她却有一个致命伤,这是她被人诟病的唯一原因。她曾是青楼中的一名清倌,虽然卖艺不卖身,可名声毕竟不如良家子。街坊邻里都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他的夫君不大愿意回家罢。

    第二天,张家便开设了灵堂。

    灵堂前,挂了一副挽联,挽联上书:人生从容,离时匆匆,忏悔期盼一缕风,再睹音容笑貌,不悔匆匆。

    挽联是张墨均手书的,他才气是有的,表面看上去像是一位秀才,但是身上多少也带了些许铜臭味,该是后来才改文从商的。

    “你说,从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我了,你喜欢看我坏坏的笑,喜欢我不多不少恰恰长了你一个头的身高,可是我……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落你,你说不介意我爱着别人,只求能陪在我的身边,为我洗衣做饭端茶送水,为我生个一子半女,可是我……对不起……我娶了你回来,却连你最基本的奢求都没有做到!我……”张墨均说着,又数次哽咽了去。

    “对不起……我不该躲着你,我不该一出去,就大半月都不回家……更不应该在发现你不在家时,没有出去找你……惊悉噩耗,悔不当初!夫人……夫人呀!”张墨均扼腕捶胸,哭得险些晕厥。

    但是狄姜看着他悲恸的身影,只觉得好笑。

    自己的夫人死了近一个月都没有发现,现在还好意思哭?

    说他痴情?

    简直是可笑。

    而跟他一样悲恸的,还有张盈盈的生前好友,马文慧。

    马文慧是张盈盈曾经的好友,二人本来交好,但是在马文慧嫁给刘员外做填房之后,就甚少再跟她联系。她怕张盈盈有求于她,便渐渐疏远。张盈盈好几次去看她,或者修书与她,她都统统称病拒绝和无视了。

    但是张盈盈求其实从来没有过旁的想法,她只是单纯的想找人说说话,仅此而已。

    只不过,苟富贵,勿相忘,对她们青楼出生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谁都不愿意提及当初无法直视的过去,或许对马文慧来说,只要看到对方的脸,就会想到那一段昏暗无光的日子。这让她在众位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于是,张盈盈便连最后一个朋友也失去了。

    恰在几天前,马文慧在参加一个园艺会时,因去得晚了,听到一众夫人们的对话,她们在谈论自己的过去——过去的不堪,就算有现在穿金戴银作为掩饰,但是仍然抹不去。那些夫人们的言辞之龌龊,比之青楼女子更加不如。她这时才发现,她永远挤不进阔太太们的圈子,这与她跟不跟盈盈来往毫无干系。

    马文慧哭了一整晚,想找盈盈哭诉,但是她一直找不到她,她以为盈盈跟着夫君去了外地行商,便也没太放在心上。哪知过了几天,看到的却是她的尸体。

    马文慧泪流满面,难过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阴阳相隔,再大也大不过生死。

    狄姜看到如今在场外哭成一片的他们,仿佛能感受到他们心底涌出的哀伤,也原谅了他们从前的漠不关心。

    “曾经在一本书里看见,说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躯体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披麻戴孝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从人际关系网里消逝,你悄然离去;而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狄姜指着棺椁旁悲恸的二人,对张盈盈的灵魂道:“你看,他们还记得你,还在为你哭泣,你还活在他们的心上。”

    张盈盈嘴角上扬,沉默不语。

    “要不要见他们最后一面?”狄姜道:“我可以帮你。”

    张盈盈沉下脸,摇了摇头。

    狄姜微微有些诧异,刚想问,便听她淡淡道:“人这一生,能在乎的人不多,心上惦念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位。如果生前能多给予我一些关心,也不至于我在石滩里死了许久才被人发现,若不是你们的出现,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发现我的死亡。也只有现在,我才能够看到他们为我担心,为我难过,这时我却是开心的。发自内心的开心。”

    “可是……我却不想再见他们了。”张盈盈说完,顿了顿,又道:“再见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在生前,我好好爱过他们,珍惜过他们,是他们没有珍惜我,我为什么要出现,让他们过得好受一些呢?他们难得才为我难过一次,不是吗?”

    “不要说下一世如何,人生只有这一世。下辈子,不管我还是不是我,都再也不是现在的我了。”

    “……”狄姜和钟旭听完,面面相觑,发现事实确实是如此。

    诚如她所言,生前做了能做的一切,死亡就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如果这能让他们好受一些,就让他们继续待着吧。”狄姜说完,觉得胸口有些闷,便默默走了出去。

    灵堂外,恰好见到武瑞安和问药走了过来,问药的手里拿着十串冰糖葫芦,武瑞安的手里却拿着一袋桂花糕。

    “给你买的桂花糕,吃不吃?”武瑞安献宝似的提起糕点,狄姜却一脸怔忪。

    问药在一旁嘲笑道:“早跟你说过掌柜的不爱吃甜食,您还非要买。”

    武瑞安看着一脸冷淡地狄姜,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委屈道:“你真的不吃吗?我特地给你买的……”

    “吃,当然要吃,我为什么不吃?”狄姜说完,不止没有拒绝桂花糕,更是一把握住了武瑞安伸过来的手掌,霎时间眉开眼笑道:“把握当下,才能不负此生。”

    ……

    番外送别

    完。

    番外 猫又娘子

    (1)

    狄姜一行人下榻的客栈就在临安府的城中心,临安大道的南端,名曰云来,取的是客似云来之意。但是很不幸,这个名字与客栈的实际情况不甚相符。客栈掌柜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孑身一人,无儿无女,邻里相亲也没听说他娶过妻,常年来孤身一人住在客栈一楼最里边的屋子里。

    一楼的走道黑灯瞎火,已经算是有些阴森了,但他的屋子的对面还有一间暗房,之所以称作暗房,便是因为那间屋子从外头看去,连一扇窗户都没有,里头常年昏暗,黑黢黢的,房门亦只有正常屋子大门的三分之一大小,具体是做什么用处的没有人知道。便是因为阴森黑暗的缘故,让云来客栈的生意愈来愈不好,到了后来,在半夜的时候,更是有成群的野猫围着客栈转悠,发出的惨叫声时而像婴儿啼哭,时而又像饿狼,凡此种种不甚枚举。

    渐渐地,便有人传言说客栈里头住着女鬼,女鬼靠生食猫肉为生,喜好摄人心魂。

    传言教人心惊胆颤,毛骨悚然,没有人愿意下榻这家客栈,客栈的房费便一降再降,于是狄姜一行人一听说一间房只需要三个铜板时,连想都没多想,直接要了五间房。他们不顾邻里和小商贩的劝阻,直接将行李统统搬进了上房,打算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日,好好休息休息,也趁此机会看看初夏的好风光。

    “哎,这年头,竟真还有不怕死的。”

    “等着看好戏吧,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听说啊,前些日子还有人在里头看见了一只猫妖,个头老大,有两条尾巴!”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隔壁的婶娘亲眼看见的!那猫妖的耳朵又大又尖,牙齿还是锯齿型的!可吓人了!谁要是被它咬上一口啊,脖子肯定得断!”

    “刚刚那些人听不进咱们的话,迟早得悔死!”

    “可不是嘛!等着他们从里头吓得屁滚尿流的跑出来,咱还能看笑话呢!”

    “跑不跑得出来还不一定呢,没准明天就得来给他们收尸!”

    邻里的冷嘲热讽没有得到狄姜一行人的在意,他们便更加咄咄逼人,将云来客栈从前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一遍还不解气,恨不得让狄姜几人在里头死无全尸才好。

    狄姜他们住在二楼,这会儿正在各自的房间里小憩,耳朵边一直传来围观人群激烈的讨论声,便是不想听,也都听了进去。

    “这些老太婆真烦人。”问药嘟囔了一句,脑子一热便掐了一个法诀,将自己的脸变成了一张猫脸。

    问药化身之后,便站在镜子前咧开嘴,露出了她尖利地獠牙。她很满意自己这幅模样,随即打开窗户,朝着底下的吃瓜群众龇牙咧嘴道:“吵吵嚷嚷的烦不烦?再废话我把你们都吃喽!”

    “啊——有妖怪!”

    “救命啊——”

    吃瓜群众被吓得作鸟兽散去,问药心情大爽,这才叉着腰,哈哈大笑地关上了窗户。

    狄姜猜到问药肯定没干好事,但是为了耳根子清净,便也不当一回事,由得她去胡闹了。

    傍晚时分,夜幕渐临,几人在临安府中闲逛半日之后,寻了一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面摊吃了碗有当地特色的打卤面。

    初夏之际,天气稍稍有些闷热,本来胃口还有些不好,但是打卤面的香气四溢,再配上手擀面的嚼劲,在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之下,顿时几人都觉得饥肠辘辘。

    “给我来三大碗,再加十个茶叶蛋!”问药大手一挥,吓得整条街的人都看着她。

    面摊掌柜面色有些古怪,犹豫了片刻,才道:“你们有五个人,只要三碗面?”

    “不是,光我一个人,要三碗。”问药伸出三根手指头,又道:“他们一人一碗即可。”

    “得嘞!”掌柜一看来了大生意,笑得合不拢嘴,立刻就去张罗了。

    狄姜几人落座之后,钟旭道:“你觉不觉得,问药的食量愈发大了,近日来更是……”

    “无妨,”狄姜笑着摇了摇头:“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是福。”

    “……”

    钟旭与武瑞安相视一眼,都表示出了些许担忧。他们不担心问药缺乏营养,相反,更担心她的胃能不能受得了。但是显然他们多虑了,问药吃完三碗面加十个茶叶蛋之后,又多添了两碗汤圆。一顿饭下来,老板直朝她竖起大拇指:“这姑娘怕是个大胃王呀!”

    问药‘哈哈’一笑:“最近减肥,吃得少了,若按照我正常的食量,该不止这些。”

    “了不得!真真了不得!”老板眉开眼笑,送走这位财神之前,还特地赠送了她俩大包子,说是怕她没吃饱,留着晚上当宵夜吃。

    狄姜边走边斜眼,调笑道:“这哪里能做宵夜,至多算是饭后点心,塞牙缝都嫌少……”

    “还是掌柜的了解我!”问药说着,还没等他们走回客栈,便一口一个的解决掉了。

    回到客栈之后,几人在天井中喝了一会茶,等天色完全暗下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临散前,钟旭拍了拍狄姜的肩膀,道:“你闻到了吗?”

    “嗯。”狄姜点头。

    “你打算怎么做?”

    狄姜摩挲着下巴想了想,终是笑道:“只要不妨害我,只要不妨害旁人,我就当不知道。”

    钟旭点了点头,于是收起了太霄剑,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偌大一间客栈只有他们五人在此下榻,待他们各自回房,院子里便没有人了。

    初夏的夜里偶有蝉鸣,一股阴风拂过,吹得庭院中的树叶哗哗作响,走在最后的狄姜不自觉的裹了裹衣裳,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她虽然感觉不到身后那人杀意,但是却总有一种被窥伺的感觉,让人心情不甚愉悦,更有一种自己背后没有穿衣服的即视感,非常之难受。

    而这种感觉一直到她回房之后都没有消失……

    (2)

    “喵嗷——”

    子时,一声声惨绝人寰的猫叫声在狄姜耳朵边响起,好在她从不曾睡着,否则一定会被这一声声的凄厉哀鸣所惊吓。

    这两个时辰以来,狄姜感觉到她房间里的温度已经下降至冰点,房门和窗户上都结出了水露,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著,本想隐忍不发,便在橱子里找了两床被子裹在身上,但无奈现在猫叫声响起,便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了。

    那人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大清楚,但是身段分明是个女子。

    “掌柜的!我发现她在你的房门前鬼鬼祟祟!”问药拎着那人的领子,拽了几下都没有将她拖出来。也就是这一会儿的不注意,那人便一口咬在问药的手腕上——“啊!”问药吃痛,松开了手,那影子再一闪,便飞快地溜走了。

    “我去追!”问药说完,刚张开腿,便听狄姜喝止道:“别追了,她的身手敏捷,凭你是追不上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逃跑时似乎是用四肢在行走?”

    “什么!”问药大惊,“您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狄姜笑了笑,道:“虽然她逃走了,可是她的气息还在,既然她千方百计的想要引起我的注意,那我便满足她的心愿,亲自去寻她一遭罢。”

    “带上我!”问药说完,又笑着挠头补充道:“这么晚了,我怕您一个人危险呀……”

    “你分明是好奇心作祟罢了。”狄姜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道了句:“跟我来吧,记得不要多话,她似乎有些怕生。”

    “得令!”问药心满意足,眉开眼笑地跟着狄姜离开了。

    二人下楼之后,便穿过长廊,经过天井,最终在一楼走道的尽头停了下来。她们的身前是那扇暗房,房间的门小得只能容下一只猫出入。

    问药看着小门,撇嘴道:“她肯定进不去这里,我确定她是个成年人!”

    “但是她的气息便是在这里出现的最多,最浓郁。”

    “气息?”问药蹙眉:“我怎么闻不到?”

    狄姜扬起嘴角,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衣袖,这么一瞬的功夫,问药便觉得一股浓烈地奶香味扑鼻而来。

    “这下闻到了?”狄姜淡道。

    “这里面……是奶牛场?”

    “你怎么会这么想?”狄姜惊讶道。

    “这奶香味也未免太重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藏了一百头奶牛呢!”问药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

    狄姜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奶香,这是‘母爱’的味道。”

    “什么!”问药震惊。

    “她一定很爱她的孩子。”

    狄姜话音刚落,她们背后那一扇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来,门里站着客栈掌柜,在他的怀里,还搂着一年约三十上下的妇人。

    妇人虽然看不清五官,但是皮肤白皙,看得出是常年养尊处优的夫人。

    “我们听到楼下有些响动,便循声来看了看,这么晚打搅您歇息了,真是对不起。”狄姜低头,表示歉意。

    客栈掌柜摇了摇手,不自然的笑道:“这里没事,去休息吧。”

    “那好,狄姜就不打扰了。”她说完,刚转过身,那门中的妇人却突然向她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妇人从黑暗里出来,狄姜和问药陡然一惊。

    只见她的双耳是猫的耳朵,两腮处还有着长长的胡须,她的身后,还有两条猫的尾巴,又长又粗。她的眼眶有些微红,似乎刚刚才哭过。

    “她的耳朵好漂亮呀!”问药十分新奇,上前去摸了摸她的尾巴,道:“尾巴也很漂亮,雪白雪白的,好像还发着光呢!”

    客栈掌柜见她们并不害怕,才松了一口气似的,解释道:“她不会发光,是因为她的身上太干净了,在烛火的印衬下,才似是有光一般。”

    问药和狄姜双双点头称赞道:“真的太美了!”

    客栈老板一脸满意,丝毫没觉得旁人看见猫女不惊讶不奇怪反而连连称赞是不正常的。

    看他的样子,他反而认为自己的夫人才是正常人。

    “英娘虽然不能说话,但她的性格很温柔,就像猫儿一样,平日也喜欢吃鱼。”客栈掌柜又道。

    “嗯,看出来了。”问药点头,却遭来狄姜一记白眼。

    “本来就是嘛……”问药嘟囔着,却没有再敢插嘴。

    客栈掌柜笑了笑,没听出她言语里的调侃,接道:“认识她三年以来,一般都是她做饭,我刷碗,店里无人的时候,我们便一起聊天看书,等有客人来了,她就回到暗房里不出来,一来是怕吓着你们,二来也不想被旁人知道她的存在,毕竟,能接受她这副容貌的人不多。”客栈老板说完,嘿嘿地笑,握着猫脸女的手便更用力了几分。

    看得出他们的眼神里有对方,二人很恩爱,但是不知为什么,狄姜总觉得在她微笑着的眼睛里,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阴霾和苦涩。

    “你的夫人可是生病了?”狄姜忍不住开口道。

    “生病?”掌柜的蹙眉,摇头道:“她没有病,她的脸色天生就是这样苍白。”

    “可否让我把个脉?”狄姜笑道:“不瞒你说,我是个大夫,在太平府里开了一间药铺。”

    “原来您是大夫……”掌柜点头,思索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将妻子的手送到了狄姜面前,道:“恰好内子近些日子来总觉得睡不踏实,那就麻烦您了。”

    “不必客气,探脉医病,这是做大夫的责任。”狄姜说着,在伸出手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在她的腕子上扎了一针。

    英娘眉头微蹙,却没有叫出声,一旁的客栈掌柜和问药都没有发现这一小举动。

    而狄姜这么做,是因为在英娘的眼神里,有着求救的意味——她似乎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在求自己帮她。

    “英娘的身子怎么样?”客栈老板关切道。

    “没什么问题,就是吃得太少了,身子有些虚,以后多吃点东西,脸色自然就好了。”

    “没事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客栈掌柜松了一口气,道:“您知道,英娘这副模样,我也不敢请旁的大夫来,若有人将英娘的事情传出去,会扰了我们的清净,从此再不得好日子过了,哎……”

    狄姜明白掌柜的意思,便宽慰道:“您放心,狄姜只是路过这里,过两日便会离开,而我也不会去宣扬夫人的事。”

    “那就太感谢了。”客栈老板笑的很甜,很憨厚,这与外界传闻的凶神恶煞完全不同。

    狄姜和问药对视一眼,在心中再次将那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给骂了一遍。

    回房的路上,问药止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她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妖吗?”

    狄姜摇了摇头。

    “是鬼?”

    狄姜还是摇头。

    “总不会是神仙罢?”问药吐了吐舌头,满脸写满了不信。

    狄姜沉思了片刻,才缓缓道:“她是猫又。”

    “猫又?”问药惊疑道:“猫又是什么?”

    “猫又是猫妖的一种。”

    “那到底还是个妖精……”

    “这么说也没有错,”狄姜点了点头,道:“猫又经常会乔装成美貌的女子或者老婆婆来欺骗路人,不过这样做的前提,往往是因其事先吃掉了所变化的那个人,这样,她才可以拥有不老不灭的身体,和相似于人的外貌,而她……”狄姜说到这里,停下了话语。

    “她怎样?”问药着急道。

    “她似乎不是一般的猫妖,她更像是人。”

    “这怎么可能?她可长着两条猫的尾巴和耳朵,脸颊上还有着长长的胡须呀!”

    狄姜点头道:“我先前说过,猫又会吃人,以此来维持自身的法力,它也会变成被它吃掉的凡人的模样,以此来接近旁人,寻找下一个将被它吃掉的人。但是现在……似乎是被它吃掉的凡人夺了猫又的身体,而猫又反被凡人的力量所压制,导致它只能露出些许猫又的特征,却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什么?!竟还有如此厉害的凡人?”

    “有时候人的意念,可以改变很多事,哪怕是生与死,或许也只在一念之间。”狄姜高深莫测的说完,便率先迈开步子,边走边道:“我们明天去打听打听,看看在这英娘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好嘞!”问药双目放光,显得兴奋不已。

    这事若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已经吓得再不敢接近这个客栈了,可她们并不是普通人。

    尤其是问药,历来胆大心细热心肠,对这类的稀奇事十分上心。

    看她的架势,只怕是要激动得整宿都睡不着觉了……

    (3)

    翌日一大早,狄姜便与问药出了门。

    二人顺着英娘的血线,寻到了一处高门大宅前。

    这座宅子看上去已经废弃了多年,牌匾上挂满了蛛丝,灯笼上也沾满了尘土,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二人在附近的面摊前问了问,才知道这一家人早就已经搬走了。

    “英娘看上去年岁也不大,怎么就没人知道呢?”问药嘟囔了一声。

    小面摊的主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婶娘一听她说是来找英娘的,立刻眼放精光道:“你们是来找英娘的?”

    “嗯,我们是她远房表亲,特来探亲,却不知……”狄姜说到此,看了一眼荒废的府宅。

    “英娘可是个苦命的女人哟!”老婶子一听说二人是英娘的亲戚,立马眉头一皱,吸着鼻子哭诉道:“她为了一双儿女吃尽了苦头,可他们……却与她老死不相往来哟!这可真是造孽哟!”

    “究竟发生了什么?”问药拉着老婶娘的手,在矮凳上坐下,关切道:“您别激动,慢慢说。”

    “哎,一提起她,咱们这谁不是叹气?”老婶娘抹了把眼泪,道:“英娘年轻的时候,长得极为标致,是我们这儿出名的美人,家庭条件还不错,但是她看上的男人却很穷。不,不仅仅是穷,他简直不是人!”

    老婶子侃侃而谈,期间数次哽咽,狄姜听了许久,才稍稍理清楚了英娘的故事——英娘曾不顾父母反对,执意下嫁给教书的刘温诚,虽然那时他们连结婚和盖婚房的银子都是借来的,但二人婚后着实过了一段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幸福日子,这期间,他们还接连生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外人看来,他们除了穷一点之外,生活还是过得有声有色的。

    后来,刘温诚弃文从商,在英娘娘家人的帮助下,二人做起了布匹生意。英娘旺夫,刘温诚在生意这方面也确实有头脑,夫妻二人短短十年间便赚得盆满钵满,家业甚至比英娘的娘家人还要大上许多。

    刘温诚这时不止不知感恩,更加开始见异思迁,接连迎娶了好几位姨娘,其中有一位,还是临安府下属的县城知县的女儿,虽然是庶出,但是她心气极高,不甘做小,便时常欺凌英娘,最过分的一次,莫过于举家前往南岳进香,却在途中随意找了一个理由将她扔下,英娘过了大半个月才步履蹒跚的回到临安府。那形状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个乞丐。但是当她回到家时,却发现刘府正在给自己开设灵堂,而那位小妾,已经坐在了当家主母的位置上。

    “刘温诚!你怎么对得起我?”英娘激动地大喊,可是却没有人来认她。她被家丁拦在外头,就连她的一对孩子,都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英娘嫁人之后的十年间,因为昼夜辛劳而容颜不复,身后也没有小妾那样的背景家世撑腰,便只能任人欺凌。

    她‘被’死去,景英这个名字从刘家除名,从这个世上消失。

    她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英娘到知府那里去告状,却反被关押了三日,她在牢狱里过了三日之后,出来就被那小妾给堵了去路——小妾叫了十余个家丁,将她摁在地上殴打,打了半个时辰仍不解气,十多个人拿着小刀在她脸上划,在嘈杂的闹市口,围观人群仿佛都能听见英娘脸上的皮肤被划开的声音。

    整整一个时辰,他们在她的脸上划了一百多道血口子,临了,他们将奄奄一息的英娘送去了乱葬岗,想一个草席裹了了事,便也没有细查。

    或许是老天爷开了眼,英娘没有死去,她在死人堆里睁开了眼,发誓要讨回一个公道。

    她知道临安府的知府已经不能相信了,便告到了太守那里,这种事情,太守一听,便派人来临安府抓人,结果将刘温诚请回去没到一天,便将他放了出来。

    英娘被太守打了一顿,放走了,这回刘温诚他们也不打算要她的命了,小妾更是当着整个临安府的人说道:“你竟然能够活下来,就算你命大,以后我不会再杀你,我且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我要毒哑你的嗓子,让你日日除了睁眼看着我和温郎双宿双栖之外,旁的什么都做不了!我要让你日日痛苦,有口难言,有苦难诉,有冤难平!”

    自那以后,英娘变成了哑巴,在这官官相护的世界上,她算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后来英娘便死心了,只希望能带走女儿和儿子,其他的她什么都不要了,但是刘温诚不同意,还扬言说是孩子不愿意跟她走。

    英娘在刘府门前跪了四天,都没能见到一双儿女,十月怀胎加上十余年含辛茹苦的将他们养大,她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不愿意跟她走,甚至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直到第五天,八府巡按微服私访至此,在民众嘴里听闻了这一桩骇人听闻的宠妾灭妻案,不由分说地便将知县,知府,太守等人一一革职查办,刘温诚及其小妾枭首示众。

    总算有人为英娘出了这一口恶气,可英娘却还是不得开心,她一回到家中,便发现一对儿女已经不知所踪。

    孩子在家中留下书信,直言母亲景英是杀死父亲的凶手,唯愿此生不复相见。

    英娘哀恸不已,非但不责怪他们的双重标准,还为他们的是非不分而辩驳,只当他们是年纪太小,不懂世故。她想尽方法去寻找孩子,半年的时间,她散尽家财,只为有生之年能再见一双儿女,重温天伦。

    “再后来,英娘就失踪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而她的那一双儿女,也再没有过消息……”老婶娘说完,攥着的手帕也几乎都湿透了。

    看得出来她是打心底里的担心和心疼英娘,而她估计也不是个例。

    只怕是这条街上的,曾亲眼见过那一段往事的人,都会对英娘记忆犹新罢……

    (4)

    狄姜和问药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武瑞安站在门前,见她们走来,老远便开始挥手:“你们怎么才回来呀?我很担心你。”

    狄姜欠身一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下次记得带我一起去,否则……我能脑补一百种你们受伤害的场景。”武瑞安嘟囔着,惹来二人好一阵窃笑,之前所氤氲在她们胸中的气闷,这才稍稍有所缓解了。

    “你们的饭菜我让客栈掌柜热在灶上了,先去吃饭吧。”武瑞安将二人迎了进去。狄姜却摇头,边走边道:“今日有些累了,我先回房去躺一会,晚些再吃吧。”

    问药也跟着点头,道:“我胃口不好,也不太想吃。”

    武瑞安闻言,觉得很是离奇,好奇道:“你们俩究竟做什么去了?问药这个饭篓子竟然会有胃口不好的时候?”

    “哎,”问药一声长叹,道:“说来话长啊……”。

    “那就慢慢说。”

    问药看了狄姜一眼,狄姜未有阻拦的意思,问药便决定和盘托出,道:“昨日我们遇到了一个猫脸的女子……”

    “什么!”武瑞安一惊,立即看着狄姜,在她身上来回的打量道:“有没有受伤?”

    狄姜摇了摇头:“没有。”

    “哎呀王爷,您听我说完嘛!”问药蹙眉,表示不满。武瑞安见问药和狄姜都很淡定,便很快也恢复了平静,做了个‘请’地手势,道:“你继续说。”

    “这猫脸的女人叫英娘……”三人一边上楼,一边将这两日的所见所闻统统讲给了武瑞安听。

    “他们为什么不认英娘?”临到尾声,听得他热血沸腾直捶胸。

    狄姜想了想,道:“怕是觉得英娘阻了他们富贵了罢。”

    “什么!”武瑞安忿忿道:“世间陈世美多见,但这般无耻的孩儿倒是闻所未闻!认贼作母不说,还全然不顾嫡母情谊,实乃可恶之至!”

    “可不是?”问药翻了个白眼,冷笑道:“真想把这一对孩子绑了来,给英娘负荆请罪,让他们跪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都不能解恨!”

    狄姜摇头失笑:“只怕届时真绑了他们来,英娘也不会舍得他们磕得头破血流罢?孩儿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疼得,他们可疼不得。”

    几人聊了一会,便各自回房睡觉了,几人约定第二日再来想办法,救一救这个可怜的女人。

    第二日,狄姜在房中,以英娘的气息作引,派出了一众鸟儿去寻找。

    鸟儿们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可以说在短时间内,将整个宣武国都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仍没有找到她一双儿女的消息。他们或许早已经饿死在了哪里,又或者被歹人了结了性命,或者得了时疫魂归地府。

    总之,连狄姜找不到他们,只能说他们已经从这三界之中消失。

    “现在该怎么办?”问药急道。

    狄姜摇了摇头:“容我想想。”

    就在这时,武瑞安突然领着几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男一女,他们的身后还分别跟着两个小孩,以及各自领着孩子的人。仔细一看,就连长生也跟在了队伍的末尾。

    狄姜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问药却一脸惊讶,“这是……唔……”不等问药说完,狄姜便立即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问药点了点头,便捂着嘴站在一边看戏。

    几人去了英娘的房里,白天的她只能躺在暗房里,狄姜好不容易说通了客栈掌柜,才将她从暗房里请了出来,扶到了掌柜的床/上。

    她身穿白色披帛,将整个人都掩在了披帛里,外人看不出她的本来模样。

    这时,便见武瑞安带来的人里,为首的一男一女“扑通”一声,跪在了英娘的床前,大恸道:“娘啊——孩儿不孝,现在来看您了!”

    武瑞安在一旁接道:“这就是英娘的孩子,岚景和岚双,我在知州那要来了名册,又派了许多人去寻找,才在临县找到了他们,”武瑞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走到了英娘的床前,道:“英娘,你快睁眼看看,这是你的儿子和女儿,以及他们各自的孩儿,他们都已经成亲生子,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便知道了为人父母之不易,他们一听我是受英娘所托,立刻就跟来了呀!”

    “真、真的?”英娘吃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眼,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们。只听为首的男子,嗫嚅道:“娘亲,原谅景儿不孝,我们想回去找您时,您已经不在了。”

    “娘呀,原谅双儿,我从前不懂事,不该把气撒在您的身上!”岚双亦是老泪纵横,哭道:“前两年,我生了最小的孩子,她的脖子上跟您一样,也有一颗红痣,我还跟夫君说:‘看,这是娘亲转世了,是我该报恩的时候了’,我们找不到您,以为您过上了好日子,谁曾想,您居然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地……”中年妇人说到这里,连连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好好好……你们终于原谅为娘了,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英娘说着,身子突然又软软地倒了下去,她闭上眼睛,便再也没能睁开。

    “娘啊——”

    “母亲!”

    此起彼伏的哭声回绕在这个小客栈里,英娘的身体在这些人的哭声中化成了一堆白骨。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问药瞪大了眼睛。

    狄姜叹了口气,缓缓道:“英娘其实早就死了。”

    “什么?!”

    “她或许早就在寻找孩子途中就已经死了,只不过因为思念自己的孩子,便如何也闭不上眼睛,她的尸体引来了猫又,猫又将她一点一点吃掉之后,反而她在猫又的身上活了过来,她控制了猫又的身体,便又继续寻找着孩子们,直到三年前回到临安府,或许是渐渐压制不住体内的猫又,露出了猫的形状来,最后不得不躲在云来客栈里,承蒙老板垂怜收留,从此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那客栈附近那些猫呢?”

    “怕也是她招来,让它们帮忙寻找自己的孩子的罢。她因对子女的执念,而始终不得咽气,如今再见孩儿,才终于放下了心头的羁绊,当支撑她的意念消失,便再也无法支撑,终于化作了一摊白骨,回到了她该有的模样。”

    只见英娘的白骨下,还隐约趴着一只猫,那猫有两条尾巴,尖耳獠牙,但是出气多过吸气,显然也没多久好活了。能将猫又拖累而死的人,这世上,怕英娘是头一个了罢……

    “鬼、鬼、鬼啊——”那一双‘儿女’,以及身后的一众人,见了这副场景,立即撒腿就跑。

    “你们的钱还没拿呢!”武瑞安跟上去,扯着嗓子吆喝,但是那些人分明被吓得连钱都忘了要,瞬间跑了个干净。

    “王爷,您这是……”问药不解道。

    武瑞安叹了口气,道:“英娘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的孩子,我又怎么可能在一天之中找到呢?于是便高价请了几个戏子来。如若能救英娘,那是再好不过,就算穿帮了,也无伤大雅不是?”武瑞安自嘲的笑了笑,看着床/上的白骨,道:“不过,看来这法子,还是奏效了的。”

    狄姜向他看去,眉目里多有赞赏。

    武瑞安也不回避,大方的对着狄姜微笑,眸子里仿佛在说:“这事儿,我办的漂亮么?”

    “漂亮,连我都忍不住要夸你了。”狄姜同样以眼神回他。

    二人之见的眉目传情,让问药都忍不住吐舌头,捂着脸直呼:“真是辣眼睛啊……”

    番外:猫又娘子,完。

    番外 宝光禅寺

    临安府外十里,有一座大山,山间有一座古刹,名曰宝光禅寺。

    宝光禅寺风景秀丽,安静宁谧,供奉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这里是临安府辖区范围内最大的寺庙,香火旺盛,且灵验,百求百灵,在这一带有着极高的地位。

    听说有这么一处宅子之后,武瑞安说什么也要将英娘的骸骨送去寺里,帮其超度,消灾解晦。

    狄姜和钟旭劝了他好几次,道:“当一个人自我心愿已了,就不会再有牵挂,可以安心的投胎了。”但是武瑞安却不乐意,回道:“英娘苦了一辈子,连死了也没有一处好去处可怎么好?没有人替她送终,就让她在寺里,与菩萨一样,享百年香火,这才算是对她有所补偿,也让这后人看看,我宣武国尊崇敬拜的人的模样,教后世警醒,不要再犯这样的过错。”

    狄姜被他说动了,决定听他的,跟他一起去宝光禅寺,给英娘捐铸宝塔,让她死后得享百年香火。问药和长生在临安府里玩得正开心,钟旭便带着长生和问药留在了临安府里,他们约好明日再回太平府。

    第二天一早,武瑞安和狄姜便启程去了宝光禅寺。二人一路行来,见到信徒一路三跪九叩,十分虔诚。沉香味传了老远,更加觉得这座庙颇受人尊敬。

    宝光禅寺的主持法号慧秀,是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中年人,一听二人说了来意,以及英娘的事迹之后,便立即摆手摇头道:“不可。”

    “不可?”武瑞安蹙眉,刚想发火,却听他又道:“阿弥陀佛,英娘担得起母性光辉无人可及,二位施主不必多礼,这是我们该做的,断不可收受你们的钱财。贫僧将免费为期修葺宝塔,让她万世长安。”

    武瑞安和狄姜敬佩油然而生,立即双手合十,回礼道:“多谢主持。”

    “只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怕是只能明日开坛做法,还请二位施主在此歇息一晚,待明日做完法事,再离去也不迟。”

    狄姜和武瑞安本来也不着急,便同意了。

    惠秀立刻让弟子们给二人准备房间,待用完斋饭后,便领着二人各自回了房。

    狄姜的房间靠近山顶,离主持所居住的地方不远,而武瑞安的房间则比较远了,他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几乎快走到半山腰了还没见着有宿舍,他忍不住疑道:“为什么还没到?”

    “为了避嫌,男女弟子需要分开居住,所以建得远了些,请施主见谅,前面不远就到了。”小沙弥说完,武瑞安更加觉得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只觉隐隐有些不安。

    “想来是因近日来连续赶路而压力大了吧。”武瑞安安慰了自己,便继续跟着小沙弥前行。

    半个时辰之后,才终于到达了山脚下的一处连排院落。

    院里的人很少,加上武瑞安在内,不过三个男人,年纪皆与武瑞安相仿。

    “你们都是来上香的?”武瑞安走近他们,问道。

    三人点了点头,骄傲道:“我们是带娘子来此处开光的。”

    “开光?”武瑞安狐疑,隐约觉得他们嘴里的‘开光’,与平常人所理解的‘开光’不大一样,便道:“你们给玉佩开光?”

    几人摇头,笑意更甚。

    “还是项链?”武瑞安又道。

    几人仍旧摇头,其中一人更有了些轻蔑的意味,笑道:“主持给我们开的光,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公子虽然衣着华丽,眉目上佳,但是终究不如我们财力雄厚,是没有这等缘分的,还是不要问了。”

    武瑞安觉得几人神神叨叨的,有点不对劲,便不再与他们交谈了。

    傍晚十分,到了用膳之时,距离武瑞安和狄姜被分开,已经有了小半日的光景。

    所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半日不见兮,如隔两秋,武瑞安忍不住,便提步往山上行去。山间更深露重,氤氲弥漫,饶有一副千年古刹的意味,让人肃然起敬。

    “真是好山好水好风景,好寺庙呀!”武瑞安心头赞赏着,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疾呼——

    “施主请留步。”一小沙弥快速的追了上来,急道:“夜晚山路不好行走,施主还请回院内歇息,很快将有晚饭奉上。”

    武瑞安蹙眉,道:“我不能上去看看么?”

    “夜晚怕是不妥,还请明日再去吧。”小沙弥双手合十,将武瑞安又请了回去。

    诚如小和尚所言,他们很快便送来了晚饭。

    宝光禅寺中的素食不错,远近驰名。每人的饭菜都用食盒装起来,分别送进了各人的房中。

    武瑞安拿到的是双色煨萝卜,芥菜羹还有白玉豆腐。看上去虽然简单,却也很美味,他甚至迟到了久违的肉的味道。心中直赞叹:“能将素菜做出肉味来,还是头一次遇见。”

    武瑞安吃完了饭,便觉得头有些重,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了去。

    门外的小沙弥看了眼天色,见月上柳梢了便走进了屋里,悄悄撤去了食物,又给武瑞安盖好了被子才离去。

    与此同时,山顶上的狄姜亦在吃晚饭,她还没有吃完,便开始觉得眼皮很重,很重……不一会也沉沉睡了过去。

    (2)

    五更的梆子响起,将武瑞安自梦中惊醒。

    梦里,他梦见狄姜正被一只肥头大耳的蛇纠缠。

    大蛇将狄姜禁锢,蛇信子在她的身上舔舐,一件一件除去了她的衣裳。

    武瑞安满身大汗,刚清醒过来,便听邻屋里传来几人的聊天声——

    “本来我家娘子排在第一位,但是我听小师傅说,这会儿好像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女子,要插队。”

    “是,所以我家娘子也被顺延了,要等到三日后才轮到我的夫人。”

    “那女人好像是昨日才跟着那华服公子一起来的。”

    “他二人一定背景深厚,否则住持怎么会先给她开光?”

    “可怜我夫人焚香沐浴吃斋了大半月,这下又要多等一天了!”

    “好事多磨嘛,毕竟人体开光这样的事情,不是得到高僧不能做呀……”

    三人后来的话武瑞安全然没进去,只说到‘人体开光’四字,才像是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似的。再一回想昨日住持慧秀盯着狄姜看的眼神,他立刻便明白了,那哪是什么得道高僧怜悯众生,根本就是一个活脱脱地色狼!

    武瑞安翻身下床,便足尖轻点,向着山顶掠去。

    这时的狄姜仍在睡梦中。

    但是她的身体虽然还在睡梦里,但是灵魂却嗅出了不对劲,她浮在半空,看着两个小和尚畏首畏尾的走进自己房里,将自己抬了出去,最终放在了住持的床/上。

    “住持,人已经带来了。”小和尚恭敬行礼。

    慧秀点了点头,道:“出去吧。”

    “是。”

    小和尚们离开后,慧秀便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侧脸,道:“天姿国色,可不能让你逃了。”他说完,尽数褪去了自己的衣裳,躺在了狄姜的身边。

    狄姜瞪大了眸子,看着眼前人猥琐的模样,这与白日里得道高僧的形状大相径庭。

    在老和尚将手伸进狄姜的衣服之前,狄姜赶紧对着他的口鼻吹了一口气。

    老和尚连哼都来不及哼,便沉沉昏睡过去。

    狄姜赶紧醒来,从他的床/上跳下,但是见他一副正在做美梦的模样,不由好奇他的梦里究竟在做什么?

    狄姜重新运神,来到了慧秀的梦里。

    在他的梦里,狄姜是全身赤/裸的。

    他亦赤身裸/体,正一寸一寸的吮吸着狄姜的肌肤,从耳畔到耳垂到脖颈,一路向下,在胸前流连。

    “什么!”狄姜大惊失色,连忙从他的梦里醒来。

    而老和尚仍躺在床/上,面带淫靡的微笑,继续做着他的美梦。

    “简直……放肆!”狄姜怒不可遏,伸出手去,抬手一指,一道红光隐入他的天灵盖,他的笑容便永远定格在了面上。

    他到死还做着美梦,再也不能醒来。

    狄姜浑身颤抖,气得久久回不过神。她看着住持的尸体,寻思着要不要再上前去狠狠踹上几脚?门外传来武瑞安的呼喝:“狄姜——狄姜!”

    很快,便见武瑞安一掌推开了住持的房门,阔步走进屋来,便见老和尚脱/光了衣服倒在床/上,而狄姜则在一旁瑟瑟发抖。

    “狄姜!你没事吧?我……”武瑞安一见她紧张害怕地颤抖,立即想到三人所说的‘人体开光’,便是怒从心来,一掌落在了老和尚的肩上,他整个尸身都飞了起来,头颅撞在墙上,霎时四分五裂,鲜血四溅。

    “不要怕,不要怕,没事了,他已经被我打死了。”武瑞安悉心安抚着狄姜,然而她的身体却仍是止不住的发抖。

    狄姜不是害怕,而是生气,她怒不可遏,恨恨道:“他有辱佛门清净地,简直不配为人!”

    “是,我已经将他打死,他再也伤害不了你了!”武瑞安一下一下抚摸着狄姜的背,狄姜在他的臂弯里渐渐安静下来。

    武瑞安的怀抱不同于老和尚。

    他的怀抱里,只有怜惜,没有情/欲。

    紧紧相拥的臂弯里,只有止不住的懊悔和心疼。

    狄姜感觉得到。

    或许这就是戏里所说,喜欢可以放肆,爱却是克制。

    待狄姜稍稍放下心后,武瑞安便抱起狄姜,走出了门去。

    他们一路向下,走到寺院大门的台阶下,便听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主持他他他……他圆寂了!”

    临行前,二人听闻小沙弥们惊恐的叫喊声,但是谁都没有当作回事。

    他们正大光明地从宝光禅寺的正门走出,寺院大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

    但是很快,大门重新又打开来,一众拿着棍棒的僧人追了出来,但他们却像是看不见狄姜二人一般,连连发出一声声奇怪的嘟囔:“明明刚刚才离开的,怎么这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武瑞安抱着狄姜不疾不徐地走在青石板路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溪水边。钟旭长生和问药已经等候在这里多时。这是他们早先便约好的会和地。

    马车已经被长生洗刷一新,在阳光的照射下,看上去似乎会发光。

    二人上了马车后,长生“驾——”地一声,一甩缰绳,马车便向前疾驰而去,身后是阵阵尘沙,以及一众不知所措的小和尚……

    宝光禅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狄姜不关心,只是这样的住持,留在世间就是一个祸害,下一世,该让他活得猪狗不如。

    不,哪怕生生世世永不超生,都不足为过……

    番外十 南柯春梦

    许多许多年以后,武瑞安辞去了官职,在京郊寻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境地,带着心尖上的狄姜在此避世。

    庄园里种满了花卉绿植,春来有红杏、桃花和牡丹,夏来有丹若、芙蓉和木樨,秋来赏菊花、紫薇和木莲,冬来还有玉茗、水仙和腊梅凌霜盛放。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洞房花烛夜,新房内一对龙凤花烛烧得正旺。狄姜穿着凤冠霞披,端坐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上,她的身边站着笑得灿若春花的问药和书香,他们已经在房里等待了大半个时辰。

    外头的更声响起,吕晨飞等一干老部下扶着微醺的武瑞安走进房里。他们将他扶到床边,在问药和书香的帮助下,挑开了狄姜的盖头。

    “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二人在几位亲近之人的围观下,喝了合卺酒,吃了五香果。

    待闹完洞房后,其余人等便齐刷刷地走了出去。

    新房里就只剩下狄姜和武瑞安两人。

    武瑞安靠在床柱上,脸上红彤彤地,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狄姜,神色迷离又充满了引诱。

    “我渴了。”狄姜吞了口口水,怔怔道。

    “我去给你拿。”武瑞安高深莫测地一笑,随后走下床去。

    狄姜刚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但不一会儿,他便又走了回来。

    武瑞安的面上有着微微地调笑,手里却没有拿茶盏。

    “水……”狄姜还没说完,便被武瑞安一把搂在怀里,压在了床/上。

    他吻上她的唇,将嘴里的水一点一点地喂进了她的口中。

    狄姜只觉得浑身发热,脑子越来越迷糊,此时的她连呼吸都觉得沉重,却仍是弱弱地推了推他的胸膛,道:“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武瑞安邪魅一笑,轻噬着她的耳垂,道:“你现在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你说我想干什么?嗯?”

    “是不是……太快了……”狄姜嗫嚅着,小腹似有一团火在烧,她极力地扭动着身子,却丝毫也逃不开武瑞安的桎梏。

    “一点也不快,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六年。”武瑞安停下对她耳朵的攻势,右手轻轻撩开她的衣襟,很快,她就变成了一只被扒光了的小白兔。名副其实的莹润洁白。

    “你真美。”武瑞安的双唇来到狄姜的胸前,含住了她胸前的一点樱红。他的身材高大,胸膛宽广,她在他身下,只能任他予取予求。而她发现,自己并不抗拒跟他如此亲密,反而很乐意让他这样做。

    “我想要……”

    “嗯?想要什么?”武瑞安抬头,眼神略带迷离又充满了情/欲。

    “想要你……”

    狄姜的声音细小如蚊蝇,但是在武瑞安听来却犹如聆到了圣令。他迫不及待的一点一点的进入了她的身体。小心翼翼却又充满了坚定。

    这种幸福,充实又饱满,她好想要他再深一些,再快一些。

    这种既痛苦又快乐的事,让她不自觉的哼吟出来……

    “掌柜的怎么做梦都在笑呢?怎么这又哭了似的?她这是做了什么梦呀……”马车里,问药蹙眉看着在睡梦中仍满脸绯红的狄姜,面上充满了迷惑。

    武瑞安做了个‘嘘’地手势,轻声道:“让她多睡会。”说着,他将毛毯往狄姜的肩上提了提,生怕哪里没盖好,会惊扰了她的美梦。

    问药愣愣地看着武瑞安,只觉他眼里的温柔就快要把掌柜的给融化了。她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有点多余,便撩开车帘走了出去。

    可问药离开的动静到底还是惊醒了狄姜,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看见武瑞安的那一瞬,一团红晕便飞上了面颊。

    “王爷……”

    “你醒了?”武瑞安俯下身,侧着身子斜倚在她身边,微笑道:“梦见什么好事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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