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6)
一激灵,忽而想起了老夫人说的,顾君则有一次睡过了早饭。
那么,如果我不想在老夫人面前露馅的话……
是不是应当过去叫他一下?
可想了想,又觉得有昨晚的事情,如果去叫他起床,多少还有点别扭。
随手取了个树枝揪着上面枯败的草叶,我便在路上来来回回地、一边转圈一边盘算。
倏忽间却瞧着一个绿衣女子从我面前快步走了过去,看着是丫鬟装束,背影还有几分眼熟。
我皱了眉还没想起是谁,她忽而又折回来了。
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夫人。”
她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我低头一瞧,正是青萝那张脸。
厌恶感当即便涌上了心头。
可是多少也知分寸,再厌恶也不能表露出来。
于是我笑了笑,故作和蔼:“快快请起吧。”
孰知她却忽然往地上一伏:“夫人,奴婢急着去安顿饭食,没瞧见夫人,是奴婢疏忽了。”
我沉了口气:“不妨事,请起吧。”
可是这青萝动也不动,死死地跪在我面前,竟还颤着声音说:
“奴婢冲撞夫人,请夫人恕罪。”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我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她是真的对我尊敬到了这地步,诚惶诚恐。
因为这场景——熟悉得很。
当年母后在御花园碰见温妃,温妃也是莫名其妙跪伏在地,说她光顾着肚里的孩子,疏忽了母后。
母后当时皱了皱眉,然后说‘无妨,请起’,可是温妃却继续跪在地上,说她冲撞了母后,请母后恕罪。
母后这边弯下腰刚刚想扶起她来,那边便传来脚步声,竟是父皇和皇奶奶一同到了。
“温妃有身孕,怎的跪在这里,地上这般凉”
于是温妃突然就落下眼泪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云,就开始梨花带雨了。
“臣妾方才只顾着肚子,不慎冲撞了皇后娘娘……”
“臣妾有罪当罚……”
皇奶奶当即便皱了眉看向母后:“冲撞?怕不是有人想谋害皇嗣。”
“母仪天下,这点道理都不懂么,不是自己的孩子便不心疼?”
说着几步上前抬手便亲自把温妃从地上扶了起来。
母亲在旁边一言不发。
皇奶奶却继续呵斥道:
“天这般冷,你让一个怀着孩子的人跪在地上,还不知跪了多久。”
语罢她又转头看着温妃,疼惜道:“好孩子,站都站不稳,也不知她折磨了你多长时间。”
“若是有下次,为着孩子也不必理她,她若为难你,便来同哀家讲。”
母后依旧是一言不发。
父皇也未多说,可是他似是看着温妃飘飘摇摇,便上前扶了温妃一把。
于是温妃便稳稳地靠着父皇,随后柔柔弱弱来了一句‘谢陛下’。
我当时愣了,不知这世上,黑白为何可以如此颠倒。
咬了咬牙正要说话,孰知母后却在一旁拽住我,只是低声说着:
“是臣妾话说得迟了些,委屈妹妹了,请母后、陛下恕罪。”
那边温妃的脸色丝毫未变,父皇依旧没有表示。
只有皇奶奶,冷冷白了母后一眼,随后牵了温妃的手转身小心地走了。
而如今……
这青萝就跪在我面前,连连说着‘冲撞’‘恕罪’。
在府里的日子,我也隐隐感觉到了,青萝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的身份、地位和所做的事,远远不同于寻常丫鬟。
而她也亲口说过老夫人如何待她,真真是宽和温柔。
我心里惴惴然。
恐怕真是当年的情况。
而强大如母后都没能妥善处理,身为半吊子的我就更不必说了。
可是……总归也要垂死挣扎一下。
觉得四周没有人,我一狠心,算计着只要我能把这青萝从地上拽起来,没人看到,那她就不能栽赃于我。
事不宜迟,我飞快地俯身下去,伸手扶她。
谁知……
刚才不自觉地抓在手里的树枝却被她猛地拽住。
“夫人……夫人不要啊……”
“求求您不要责打奴婢……”
“奴婢真的是心急着去处理饭食,才不小心冲撞了夫人……”
她自己说得眼泪汪汪的,死命地拽着我的树枝,同时死活也不肯站起来。
说来也巧,此时此刻,一旁恰恰好传来了脚步声……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此前我安稳日子过得太多了,又自恃小时候在宫里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结果就掉以轻心,忘了身边还有这一号人物。
我转身一瞧,却见老夫人由几个丫鬟陪着,恰恰好走过来。
历史啊,总是惊人的相似。
我沉了一口气,随后硬着头皮看着青萝道:
“我手扶你肯不起来,怎的偏偏要拽着这树枝。”
青萝瞪大了眼睛,面上带着‘怯意’:
“青萝……不知夫人为何要带着树枝去吃早饭……”
“还以为夫人是捡起来要责打青萝……”
说着她松开树枝来,猛地向地面一伏:
“青萝真的是急着去做事才冲撞夫人,夫人宽宏大量,多谢夫人原谅。”
我愣了愣,没想到这话又被她绕回来了。
咬咬牙却只能说:“请起。”
青萝道一声‘谢夫人’,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她似是看向一旁的老夫人,随后叫了一声‘老夫人’,又‘噗通’一声跪下去。
我心里暗道不妙,却也只能转头看着老夫人,道一声‘婆母’。
心下却是惴惴然,我不想、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向皇奶奶对待母后一样对待我……
045‘我看得明白’
老夫人对我点了点头,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此前,她每次见了我,脸上便全是笑意,如今却是丁点都没有了。
我心里一时没了底,总觉得风雨欲来。
孰知老夫人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青萝,却并不喊她起来。
青萝便跪着,我便站着,局面僵持。
直到老夫人幽幽说了一句:
“你不是欢喜跪着?那便多跪一会儿罢。”
青萝身子一哆嗦,小心翼翼道:“老夫人,奴婢、奴婢不明……”
老夫人笑了笑:“真以为我是老眼昏花,看不出来?”
“你心里头藏的是什么心思,不说十成,六成我都懂得。”
“且不说别的,就说冬日里这树枝,一掰就折,谁会用这东西打人?”
青萝伏在地上不出声了。
老夫人却继续道:“青萝,你早那些年为这里做了许多,人们也都敬重你,但我劝你知个分寸,懂个大小,不要想着虚无缥缈的事,更不要做自欺欺人之事。”
她沉了口气,随后又道:
“罢了,今日伏波也在,我便同你全全讲了。”
“在外面,伏波是公主,在府里,她是唯一的夫人,青萝你应当摆正身份,不该存的心思,半分也不要存;不应有的言行,丁点也不要有。”
“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我便不会顾及往日的情分了。”
老夫人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扎实,她说着,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青萝这边安静了半晌,终于低低说了一声:“是……奴婢,谨遵老夫人教诲……”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只是淡淡道:“回去思过吧,旁的事情,也不必你安排了。”
青萝低低地又答了一声‘是’。
倏忽间一旁却又传来了一声:“……怎么了?”
声音里隐隐带着点迷糊。
我一转头,却见顾君则正举步从房间那边出来。
我俩的目光碰撞了一瞬,随后几乎是同时的、都将目光移了开去。
老夫人那边淡淡笑了笑:
“想来是伏波宽和,你也忙,顾不上管府中的事,惯得这些府里人没个分寸,我不能掺和太多,但是多少也该给伏波撑腰的。
“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君则那边显然是愣了愣,他瞧了瞧我又瞧了瞧老夫人,随后只是点了点头。
一旁,青萝有些灰溜溜地告退,去思过了。
这一瞬间我突然在想,顾君则听了老夫人的话,有没有意识到,府里的事从来都不是我管;可随后我又想,不归我管便不归我管吧。
——我是洛家的公主,他是摄政王的后人,也许让我管府中事务他是考虑过的,最终觉得不放心,便交给了青萝。
而我,也并不探求府里的权力。
我自始至终也不知顾君则默默无言的那一瞬在想什么。
但是而后我却知道,老夫人将这一瞬的安静都看在了眼里——
早饭用毕我特意留下来,对老夫人道一句‘谢谢婆母’。
如此说着,我有些局促不安,她却温柔地执了我的手:
“不要怕。”
“伏波是个好丫头,我看得明白,我知道。”
“你也不要怕被人欺负了,不论是在这府里,还是在都城的府里,只要有我在,没人欺负得了你。”
“在外面,君则也会全全护好了你。”
“君则这孩子就是这样,很多心思他不同你说,但是他是个好孩子,心是好的,也是护着你的。所以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相信他,他是你的夫君,我也一定会给你做主,你不要怕。”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抖了一抖。
这些年来我最欢喜听的、听到最少的一句话,便是‘不要怕’。
她说出来,我的心不知不觉便安定了。
在婆母这件事上,我的的确确是比母后要幸运的,并且幸运许多许多的。
譬如过了些日子,等老夫人的寿宴毕了,又留了几日后,顾君则带着我要离开这一处府邸,老夫人便特意将青萝留在了她身边。
或者说,她特意没有让青萝随着我们回都城。
我想老夫人应当是知道青萝能干,对府里帮助不小的,所以也许她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于我。
马车晃晃悠悠地,一路返程。
我不认路,但是对方向还是有些敏感的,一路晃着,却莫名其妙地——总觉得我们是从东北而来,可如今应当返程了,马车却一路向着西南而去。
起初我还有些迟疑,随后却是越走越确信自己心里的想法,终于转头看向坐在桌案对面,安安静静瞧着书的顾君则:
“是不是走反了,我怎么觉得现在在往西南方向走?”
顾君则抬起头来,瞧了瞧我,笑道:
“没想到公主对方向这般敏感。”
他停顿了一瞬,随后又道:“不错,如今的确是在往西南走。”
这语气,讳莫如深,在我听来只觉得他好像是要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将我卖了一般。
却是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吱声了。
我咬了咬唇角,随后想着——顾君则一向不同我多讲,如今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去问他?
于是我点了点头便算知道了。
可今日的顾君则却不同于往日。
他低头看了看书,忽然又启口说了一句:
“其实这一次来南方,看母亲是真,却也是个幌子。”
“西南方边陲留着一支兵,对外讲是边疆的守军,实则是当初老摄政王保家底、如今落到我手里的一支兵,如今朝中情况变革,想要自保,就必须要抓紧这一支兵。”
他将书合上搁在桌案上。
这是在像我摊牌交底吗?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也来不及想原因,只是不知不觉地、在他说话的空当补了一句:
“所以,现在是不是朝中有人盯上了这件事,所以你才要打个幌子?”
顾君则点了点头。
我一愣——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也许顾君则不仅仅不依附皇叔,还和他是对立的?
心下飞快地盘算着。
——也许,我可以趁着现在和顾君则把话讲明了,我有我想要的,他有他想要的,这二者并不冲突,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从此就不需要再猜来猜去,别别扭扭了。
心下莫名其妙地放松了几分。
对面的顾君则瞧了瞧我,依旧执着茶盏晃悠悠喝着茶。
046摊牌
合作,我同他、如何合作呢?
我心下暗自盘算着。
跟顾君则讲明一切合作,无疑是救出父皇母后最快、最稳妥的办法。
可是,如果顾君则和皇叔是对立的,再看他如今明着暗着的这些兵力,还有他书房墙壁上挂着的、他亲手书写的‘厚积薄发’四个字,他很可能有意于这天下。
——这天下也是洛家的天下。
如果真是这样,我和他合作,实则是在帮助他谋取帝位,推翻洛家。
我就会成为洛氏的叛徒和耻辱。
心里哆嗦了一下。
可随后却又自顾自地掂量着。
父皇母后和如今这个薄凉背叛的朝廷,于我而言,究竟哪个更重要呢?
许是我不顾大义,许是我自私透顶,但是我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选择的是父皇和母后。
所以,如果抛却对操守,只想得到我想要,顾君则若想为皇,也许未必是一件坏事?
那么……
如果我猜的不错,真的和他合作,成功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我飞快地盘算着。
——顾君则很年轻,很能干,是朝中少有的将才,又是老摄政王最得力的儿子,除了身世的种种说法之外,名声也好得很。
以他的才干大抵以后能得到老摄政王的权力,所以总的来说,有能力,有潜力。
如果想要登及帝位,最需要的,大抵就是一位洛家皇族之人。
而我恰恰可以填补这个空缺……
满满算计了一圈,我终于咬了咬唇,看着顾君则,缓缓启口:
“公子在两年秋狩,都是只去而不卖力,用意恐怕和如今相仿吧。”
顾君则执着茶盏的手一停,随后微微眯起眼睛来看向我。
“我瞧见你房室正中挂着你亲手书写的‘厚积薄发’四字,如今便是再厚积,至于薄发,如今大半老摄政王的兵权都在公子手里,得到摄政王位是早晚的事,所谓‘发’,应当不仅仅在于此。”
顾君则那边安静了一瞬,随后却是不慌不忙扬唇笑了。
“倒也难怪当初陛下在北疆说,得长公主者,可定天下。”
“公主的见识,怕是大多数男儿都比不及。”
他在肯定我的话。
这一字一句,说得也分明是赞扬我的语句。
如若是之前、甚至,如若是他还没娶我的时候,我听见他这番话,大抵都会在心里高兴一番。
可偏偏,如今他已经娶了我。
我听了这番话,心里便不知不觉地别扭起来。
‘可定天下’。
顾君则,你娶我,难道究其根本,是为了谋得这洛家天下?
心里的难受和别扭,大抵也无关对他欢喜不欢喜。
只在于自己终归也变成了一个政治的物品、工具。
可我知道,如今重要的不是别不别扭。
而是合作。
于是面上掩了自己的别扭,看着他,有些逞强地挑起眉睫来:
“如此,我猜,公子这个幌子,也不会只少这一回,以后还有数不清的时候需要用到。”
“那公子可有考虑过,同我合作?”
“如今这婚事虽是名存实亡,但是既然有个‘名’,你我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与其天天僵持,倒不如我给你当幌子,助你得到你想要,你帮我救出我的父皇和母后。”
顾君则在对面,眸光深了几分,却是不言。
我咬了咬牙,索性把话挑明了:
“现在朝中是什么情况,我心里一清二楚。”
“皇叔的目的是这天下,他不会让父皇回来。”
“我记得皇叔做的一切,这种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之人,如何当得这天下。”
“我大抵不是个合格的洛家人,我现在想着,比起这个名存实亡洛家,我只在意我的父皇和母后;比起让皇叔得到天下,我倒宁愿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是你。”
我就这么一句一句说着。
说着皇叔‘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心里却莫名地想起当时老夫人的话。
顾君则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真的杀了他的父亲吗?
心里犹豫了一瞬,可随后我想——顾君则是否弑父尚属未知,即便真的是这样,以摄政王的作为,也许也是有原因的,更何况,顾君则对他母亲的孝心,我是可以看出来的。
总归要比明明白白算计亲兄弟的皇叔要强上许多。
顾君则那边却依旧是一言未发。
我心里暗暗发虚,随后决定激他一激:
“你远比我要明白你自己的境况,手里抓着老摄政王的权力,却始终没有得到名分,皇叔吹捧你,却是在你立功之后,打着‘忠诚立功’的旗号的捧杀,每一句话都在给你树敌。”
“你兵权太重,无疑是皇叔眼里的一颗毒刺,如果他称皇,之前也好,之后也罢,势必会铲除你,并且八成是以‘背叛’的名号动手。”
“你和他就是你死我活,而如果你能斗倒皇叔,届时,大权在握,依靠你自己的战果,还有之前老摄政王的积淀,便完全没必要扶持傀儡,而是可以自行称帝。”
“至于救回父皇,你也不必担心对你有威胁。”
“父皇已经没有皇子存世了,唯一的一个皇孙在皇叔手里,恐怕也留不了多久,所以即便父皇回来,他和他的后代也不可能再为皇。如果事成你帮我寻回他们,与他们一份安平,我也会保证,他们不对你造成任何威胁。”
顾君则在对面,执着酒盏勾唇而笑。
“公主倒是将事情看得通透。”
“陛下当初说那句话,举座皆惊,但是时候久了,大家又都当这不过是陛下疼爱公主、才如此说。”
“而我也是,此前在宫里见到公主,觉得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直到今日公主这几句话,我才意识到公主的见识。”
“公主若为男儿,这么多些年,应当是无人敢在朝堂上折腾来去了。”
我闻言,明知他是应允了,可心下却又莫名地酸涩了起来。
可不是,如若我是个男儿,我便不是长公主,而是当朝太子。
我习得的兵法权谋,和盘托出也不会显得不妥;对父皇谏言献策,也不会显得逾矩。
又岂会容许皇叔肆意妄为,又岂会眼睁睁看着时局如此、却无能为力?
047公主,你救不救?
车程本就不短,更何况如今已是冬日,路上覆着些雪,滑溜溜的行不安稳,马车更不敢快走,于是行程中便不得不在客栈住上一晚。
马车晃晃悠悠停在了一处客栈前。
我拂开帘子向外瞧了一眼,这客栈灯火通明,气势颇有一番恢弘之意。
一路下来,这种气势和规模,许是头一家。
舒坦归舒坦,未免太惹眼了。
我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顾君则:
“为何住在这种地方?”
他笑了笑,却是先行一步跳下车去,转身伸给我一只手:
“不必担心,我有应对之策。”
“下来吧。”
我咬了咬唇边,终究还是把手伸给了他。
在客栈里一同用了晚膳,顾君则嘱咐我回房休息,不要乱跑,我自知如今武功全无,四处乱跑无异于自掘坟墓,倒也没反驳,只是点头。
顾君则便转了身,带着一队人匆匆而去,不知所踪。
我瞧了几眼他的背影,一如既往地不加多问,由侍从引着去了客房。
这客房不小,灯烛皆被立在墙壁之上,映得这屋里明亮却不刺眼,光线舒服得紧。
此次出来,霜桥碧雪都没跟着,现在往边陲走,顾君则更是连个丫鬟都没带。
虽说只在这里留一晚,但是东西乱糟糟的未免太过碍眼,多少还是要打理一下的,于是我入了屋子,便开始忙忙碌碌。
大抵拾掇好了,我坐在床边上,想着自己有些认床,便打算洗漱一二,早些上床睡下。
孰知方才把束了一个白天的头发散开……
‘咚、咚咚咚’
‘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了。
敲门声有些急切,还有些重。
我一愣,只觉得这般敲门的不是顾君则。
——顾君则平时敲门都不慌不躁的,声音也轻重恰到好处。
可也不会是侍从,侍从都是知礼的;更不会是客栈小二,他们一般都会小心翼翼地敲门,唤‘客官’。
那、难不成是……
我只觉得背后发凉,犹豫着不敢吱声更不敢开门。
谁知事情根本由不得我犹豫,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门便‘砰——’的一声打开,又是一声闷响撞合。
脚步声沉沉,有些急促地飞快迫近。
我惊得身形一凛,便要回头,不料身子都没转过去,一个人已经从后方绕过手臂来,紧紧扣住了我的腰身。
这人的动作利索得很,带着我向旁边一个侧倒,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回神,已经被他带着陷进软绵绵的床榻里了。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没有武功,真是太糟糕了。
在屋子里待着,都能被人撂倒。
而这个突然闯入门中的人,就这么紧紧地抱着我,把面颊伏在我发间,他身上本带着外面的冷风,可是离得近了,他一呼一吸的热气灼人得紧,从我的身后蔓延而来。
粗重的呼吸声,他禁锢着我,面颊似乎在蹭着我的长发。
却是所经之处都在发烫。
陌生而又奇怪。
我整个人都是蒙的,心里哆哆嗦嗦,想回头看看是谁,却又没有回头的空间。
直到我嗅到熟悉的沉香味。
心里倒是终于安稳了几分,我咬咬牙,支起手肘来抵住他的胸膛。
“顾君则,你、你要做什么?”
顾君则在我身后,只是沉沉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回答我。
手臂依旧拴着我的腰身,如此力道勒得我发疼。
我便伸手出去,攥住他的手想要掰开。
可是他的手也烫得很,还在……抖。
我惊了一瞬,随后又下意识地松开他的手。
“你……”
孰知他身形僵了僵,随后手臂一松放开我。
我泥鳅一般地、动作格外麻利地从他火炉一般的怀里滚了出来。
一咕噜爬起来,背对着他打理乱糟糟的衣裳和头发,只觉得四下都是他的味道。
心里也莫名其妙地不安稳。
没回头,但感觉身后的人还在折腾着什么。
我咬咬牙,低声开口:
“顾君则你发什么疯?回你自己房……”
不想话都没说完,他低沉的、有些发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今晚,在外面……中了五十音。”
我打理衣裳的手一停。
——五十音,江湖秘药,不会害人性命,只会消人武功。
而解除的唯一办法……
就是行房。
我一愣,随后转身过去看向顾君则。
他已经转身过来了,歪靠在榻上,长发散乱,半闭着一对凤眼,就这么瞧着我。
我下意识地伸手出去碰了碰他的脸,滚烫滚烫的。
“你之前不是说你都有应对之策?”
顾君则长长的睫毛一抖,哑着嗓子道:
“……我疏忽了。”
半张着一对墨色的眸子,迷迷糊糊的,我瞧着他,心里不自觉地一晃。
怎么突然觉得他这模样可怜兮兮的。
不料他却低哑着嗓音继续道:
“如果明早印记未消,我的武功便丢了,他们对你我的关系也会有猜测,如此一来,事情就难办了。”
语罢他眯了眯眼睛:
“公主,事已至此,你……救不救?”
之前觉得他可怜,真是见了鬼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把利害分析得这般清楚。他都狼狈成这副样子了,竟还顾得上威胁我为了合作而救他?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心里……偏偏不舒坦。
我心下哼了哼,俯身下来细细打量着他,旋即缓缓抬起右手,却是扣住他的颈项,不由得他动弹。
他的颈子很白,发烫,我扣住的一瞬,他的喉结便在我手心里颤抖,顾君则眉头一皱,沉沉低喘一声:
“你……”
他伸手攥住我的手腕,一只手滚烫滚烫的,却没把我的手强掰开。
我勾起唇角对着他笑:
“我要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另一只手探上前去,拽开他的腰封,撩开他的外裳,又剥开了里衣,他结实的胸膛便裸露出来,滚烫地起起伏伏,硬挺的锁骨下面,明明白白点着一抹红色的印记,仿佛绽开了一朵殷红而又妖冶的花。
我翻手过去,用指尖抚弄了几下。
“现在信了?”
顾君则哼哼了一声。
“信。”
我挑了挑眉,擒着他颈子的手向上一溜,随手摆弄着他的下颌。
顾君则这厮许是难受,皱起眉头来,低哑地哼喘了一声,扣住我的手加了力道,却滚烫地颤抖着:
“……公主若是不救、就别乱摸。”
这厮歪靠在榻上散着长发,衣服凌凌乱乱半遮半掩,一呼一吸急促又发烫,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偏要让他服软。
我勾挑起唇角,却是低头凑近他,故意煽风点火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公子不也说,你我是一根弦上的蚂蚱?”
“为了活命,我自然要救你了。”
“随行的女子好像还有位刘嬷嬷,不若……我帮你找来?”
048来,你求我啊
“我想刘嬷嬷应当是愿意舍身救主的。”
我不紧不慢继续说,一手扣着他的颈项,另一手戳着他结实滚烫的心口。
顾君则低低哼了一声。
顾君则这厮,平日里——一句话就能让韩江对我缄口;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出来洛伏苓的伤,还给她寻药;新婚夜也是不由分说就转头走了,留下我背负满城的嘲讽;更早的,那晚在楚长宫,我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他拿下。
他做了太多的事,我半分都决定不了,委屈也只能窝在心里。
如今,难得瞧见他有心无力的样子。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何况我们顾公子还是战场杀神,年少有为,我想刘嬷嬷更是会心甘情愿地收起她的宰牛刀,舍身来帮公子排忧解难的。”
顾君则闻言默默皱了皱眉,随后似乎想转过颈项不搭理我,却发现被我扣着,动弹不得,于是只是半歪过头去。
局面僵持着。
我也不着急,反正这五十音有两个时辰,时候不到,难受也难受在他身上。
我偏要等他心里憋屈着服软。
虽然,我不得不承认,面对顾君则这样一个男人,如今一副任人摆弄的模样,我多少也有点见色起意。
优哉游哉地,一手钳着他的下颌,一手闲乎乎地随手四下戳着玩。
只觉得这厮的身子越来越烫。
他皱着眉回头瞪我一眼,我想我若是他,碰见一个不帮忙还煽风点火的,大抵都要气疯了。
果不其然,他终于哑着嗓子道:
“公主自己嫁的人,难不成……要让外人来?”
我哼笑:
“不错,正因为是我自己嫁的人,我才更能决定。”
“刘嬷嬷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加上体态健壮,依我瞧着颇为合适,公子以为呢?”
顾君则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我能感觉他的喉结剧烈地抖了一下。
随后他扫了我一眼,又有些费劲地将头转了过去。
“那便算了。”
他哼哼着说了一句,倒是嘴硬得很。
瞧瞧这模样,颇有一番不肯屈从的气势。
我脑海一抽,竟然觉得这厮这模样像那些死守贞操的闺阁女儿一样。
忍不住勾了唇,低头瞧着他:
“公子年纪轻轻,今后大有可为,可不能这么想不开。”
“公子既是不欢喜刘嬷嬷,不若我勉强一下,救你一次?”
顾君则长长的睫毛抖了抖,转头回来,一对墨色的眼睛扫了我一瞬,又自顾自把头偏了回去。
半晌低着声音‘哼’了一声,似是默认。
其实这厮生得如此皮囊,睡了他也不是什么委屈事。
如果他乖乖服个软,也许我点点头就同意了。
可偏偏……他始终这么别扭,半分不合我心意。
我挑了挑眉睫:
“公子也是奇怪。”
“新婚夜自个不稀罕,头也不回地跑了,现在倒是想了?”
顾君则回头看着我,眉头皱了皱。
我却是自顾自继续说着:
“性命攸关,可以倒是可以……”
“来,你求我啊。”
我说的得意洋洋的。
眼看着顾君则眯了眯眼睛,抬起修长的手,缓缓将已经被拽开的腰封悉数褪下去,随后又彻底将微敞的衣襟拽开,修长结实的身形愈发暴露无疑,受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单单是这一副皮囊,就让人恨不得……
总觉得显现出觊觎之意有些丢人,这一瞬间我真不知该把目光往那里搁。
却见他赤色的唇轻轻浅浅地舔了舔薄唇,旋即勾挑起唇角来,嗓音低沉沙哑却又莫名地摄人心魄:
“好,求你。”
我不曾料到过——
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被单上染了一处刺眼的殷红。
我倏地一惊,下意识地直起身子来,愣愣地瞧着那扎眼的红色。
一旁顾君则许是被我这反应影响到,也是迷迷糊糊张开眼来。
大抵是顺着我的目光一瞧,随后他垂着眸子,忽的冒出一句来:
“昨晚事情急,却是我忘了弄白绢。”
我又是一愣,抬头看向垂着眼睛的这厮,只觉得他还迷迷糊糊的。
“顾君则,你是什么意思?”
顾君则抬头看了看我,又道:
“如此,一会儿我把这块儿裁下来,定会好生收着。”
我皱着眉看他:
“我是问……为什么会有血?”
“之前那块儿帕子……”
顾君则这厮抬眼瞧了我,竟还好意思勾着唇角冲我笑。
“公主怎的这般傻……”
“之前那晚,公主当真全全信了?”
信?不信?
我只敢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而那一晚,浑浑噩噩,我只知道之后我瞧见了条染血的帕子,所以从那时起我就觉得顾君则是个禽兽。
我分外诚实地点了点头。
顾君则依旧躺在榻上,眯起他那对凤眼笑道:“我哪里有这般差劲,一则未嫁一则未娶,我怎能随随便便动人家女孩子。”
他说的堂堂正正的,只是听在我心里颇为别扭。
——毕竟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想他应该也记得,那一天,其实是我先动的手。
也不知他是无意这般说,还是有意含沙射影说我不检点。
颇想回他几句,可是算计着还有更想弄明白的事,于是这一码,索性便先记下吧。
他若是调笑于我,我迟早也要让他还回来——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报仇,从早到晚。
“那那个帕子又是怎么回事?”
顾君则这厮又笑:“骗你的,是我取的自己的血。”
“不过……”
他狡黠地眯了眯凤眼。
“公主那天似乎挺受刺激的,今天倒是平淡多了。”
不错,的确是反应小多了。
之前我以为一切都发生了,然后颇为自立地把事情都想通了,便也没什么在意的了,加上我嫁的人本来就是他,何况经历了这许多,莫名其妙地对他也没有那般排斥了。
总之,这一次更多的是惊讶。
可是……
当时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取他自己的血忽悠我?
顾君则脸皮倒是厚的很,我这边皱着眉头没回话,他便自顾自动了动身子,手臂拽了拽又盖好被子,还‘良心未泯’地,不忘给我留了一个边。
“微臣可不可以以为……”
“是公主接纳我了?”
他放轻了声音缓缓说着,凤眼闭上,长长的睫毛又抖了抖。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我已经看破红尘了。”
虽然知道这厮闭着眼睛瞧不见,我还是实实诚诚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顾君则哼笑一声,头蹭了蹭枕头:
“还早,不再歇一会儿?”
却是眼都不睁开,只是手臂向着旁边虚晃一下。
我垂眼下去瞧着他,忽而鬼使神差一般地伸手出去,将他盖着的被子拽开一块儿——昨日锁骨下面那一处红花已然不见了。
——五十音解了。
我松了口气,可随后一个念头突然撞入脑海,我不由得拧了眉头——稳妥精干如顾君则,口口声声说‘有应对之策’,真的会一时疏忽被人下了五十音吗……
049营帐主帅
思量间不自觉地伸手又摆弄了一下他的颈子和下颌,随手捏着他的脸动了动。
顾君则躺倒着皱了皱眉,许是想挣脱我的手。
我便也皱眉,冷不丁问他一句:
“顾君则,昨晚帮你解毒,是因为性命攸关,耽搁不得。”
“可如今,我在想……”
“你究竟是如何中的五十音?”
顾君则身形似是一滞,随后他动了动身子,也不睁眼,也不出声。
我挑着眉低头看他:
“究竟是什么毒,等到中了才会知道,这一处客栈应该已经被你安顿好了,做事稳妥如你,不可能拿命去玩,出这么大的疏漏。”
顾君则依旧不吭声。
假寐,假寐。
我捏着他脸颊的手又动了动,让那张颇为漂亮的脸变了几个形状,可是顾君则这厮动也不动,任凭摆弄。
我心里暗自哼哼,一面继续说着,一面把手下移。
他装睡,我便偏要折腾他,看看到头来谁难受。
“顾君则,现在我猜着,是不是你早就摸清楚了对面的手段,故意卖了个破绽,中了他们的毒,之后毒消解了,正好可以‘证明’你我的关系,更好的打幌子?”
我本是轻描淡写地说着,到了‘证明’二字,不知不觉便加重了几分。
那只手更是从下颌一路游弋,在他的颈项上随手碰碰,又到他的肩窝锁骨处折腾一番。
见他还一意孤行地装睡,我勾了唇角索性拽开他的衾被,指尖轻轻巧巧戳上他结实的胸膛,顺势画了一个圈。
大有把昨晚对他做的再来一遍的劲头。
顾君则终于身形一抖。
一对凤眼半张了一瞬,随后竟是扣着我的手腕转身过去背对着我。
我的手就被锁死在他的心口,温热到了滚烫,偏偏动弹不得。
我咬咬牙,索性一低头凑近他,偏偏要凑近了他的耳畔讲话。
我知道扑落在耳畔的气息容易惹人敏感,可我偏就要这么折腾他,谁让他装睡不肯回话,更何况,也许之前还是他算计了我?
“说话,别在这里装睡。”
顾君则不动弹。
我一低头,唇角实实在在地在他耳垂上蹭了一下。
许是因为太突然,顾君则到底是忍不住地身形一震。
我抬起头来得意地哼哼。
却忽而听见他有些模模糊糊、低低地笑了一声:
“是有算计,但是……”
“公主,你想。”
他的声音又略略低了一点。
“如果你欢喜了一个人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成了亲,却始终得不到她,你会不会算计?”
我一愣。
是说的我吗?
顾君则会喜欢我……?
我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
抛除我对他不由自主的觊觎。
我不知,当不当信,敢不敢信,能不能信。
可是分明我早就嫁给他了。
可是分明,他还瞒了我太多太多的事。
可是分明他现在口口声声说着。
我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却听他低低沉沉忽而又是一句:
“罢了,当我不曾问。你……确是从未算计。”
勉强算是风平浪静。
又赶了半天的路,终于到了西南边陲,恰恰好还能赶上吃午饭。
营中的将士们见了顾君则惊喜而又热情,瞧见我,似乎也不知道我此前的名声,只当我是公主,兼为他们顾帅的夫人,也是热情得过分,一顿午饭,竟是有数个人跑来向我敬酒。
而顾君则在一旁也是难得地好心,好心到我怀疑他又开始装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贤夫了——这厮竟是将每一个敬我酒的人都拦下,他全全给我挡了酒,我愣是滴酒未沾。
如此直到午饭后安顿到营帐里,顾君则坐在一旁的桌案上看着些什么,我坐在一旁细细琢磨这营里的一切。
其实自打到来就觉得哪里别扭得很,只是一直也发现不了。
皱眉许久,直到瞧见一旁顾君则合上个折子样的东西,心里好像终于明了了过来。
“顾君则,这营里的主将呢?”
顾君则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印象里,主将一般都是随军的,尤其是在这种边陲地区,军情不定,一旦有事很可能骤然爆发,主将更是不可以离开的。
所以,哪怕这些将士们口口声声管顾君则喊‘顾帅’,我心里也认为,顾君则并不是这里的主将,他前一阵子刚刚去平反,而平日里虽然不多在府里,但是每隔几天我都能瞧见他,他不可能常驻在此,最重要的是……顾君则如今在朝廷,没有继承老摄政王的名号,哪怕战功赫赫,也只是被称为‘公子’。
那其他人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一中午的宴席,坐在最高位上的那个人,被旁人称为‘隋副帅’。
那究竟是这一支军队没有主帅,还是说,主帅不在这里、甚至出了什么事?
我想前者的可能性极小,这一处基本上是西南边陲的总营,边疆之事不可放松,定是有主帅的。
“这营里的主帅,姓左名云,听人说,这些日子出营巡查去了。”
出营巡查?
如果顾君则来这里的消息之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这位左帅,想必无论如何他也该给个面子,今日现身吧?
看来八成是顾君则明面上没有将他来到此处消息告知这位左帅。
是不合规矩,还是另有隐情?
我兀自盘算着,想起来顾君则此前说的,这一支军队,是老摄政王‘保家底’的一支军队。
这样的军队,顾君则是打着幌子来瞧,目的应当是瞒过皇叔。
所以,如今这左帅好像并不知情,也许是顾君则故意避开的——这位左帅,很有可能就是皇叔安插过来的人!
我笑了笑:“这位左帅如此负责,想必是如今朝中颇受器重之人。”
顾君则那边看着我,却缓缓说着:“听说这位左帅是远调而来,尚为门客之时便屡进诤言。”
“譬如当时汤山一事,听说当时尚为左先生的他,是唯一跟随的门客。”
我周身一凛。
汤山一事?
当时洛伏苓受制于那些贼人,皇叔凄凄楚楚跪在父皇面前哭,说舍不得自家女儿受此委屈,请父皇救她。
再然后……谈判桌上,父皇母后被擒。
随后皇叔上位。
这一切真真是一气呵成!
难不成就是这位‘左云’的‘诤言’?
心里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手攥成拳头,自己都觉得生疼生疼的。
顾君则那边瞧了瞧我,随后只是低声说着:
“如今门客一事,我已经查证,而汤山一事,因为当年那边严密得很,我现在也只是听说,没有证据。”
“一切都还不明晰,切莫意气用事。”
他沉了口气,随后继续说着:
“公主,我们有约在先,你要相信我。”
“如果那件事确定,我会帮你处理干净。”
050【048补充番外】何必大惊小怪?
我一愣,倒是不曾想过,顾君则真会讲出‘求你’这句话来。
可听起来,心里当真舒坦了不少。
许是因为觊觎这厮的美色已久,我一俯身便凑上前去。
顾君则带着沉香味的一呼一吸便在耳畔,一下一下,似是沉缓,似是急促,便一路灼烧入心底。
我回神过来,一低头,便瞧见他半闭着一对凤眼,长长的睫毛上下颤动,漂亮得仿佛枝头的蝶。
他没什么动静,我却仿佛忘了自己只是要解毒,鬼使神差地凑上前去,唇角径直吻上他的眼窝。
他的睫毛很长,用唇角蹭过去,着实好玩。
顾君则身形似是一僵,随后竟是沉沉地喘息一声,动了动颈子,把面颊又向我凑近了些。
他一凑近,我自然是得寸进尺,在他轮廓分明的面颊上蹭来蹭去,颇有一番惬意。
不想蹭着蹭着,听见他低低一声:
“公主……玩够了,总该说到做到罢。”
哟,倒挺严肃,一本正经的。
只可惜……五十音这种消去武功的药,多少也会让人周身乏力,这厮话说得尚有几分硬气,但多半也是外强中干,我才不会忌惮。
“本宫自然说到做到。”
我挑起眉睫。
语罢鬼使神差一般地把唇凑近他带着沉香味的薄唇,愈发肆意地轻蹭舔舐。
也懒得起身多看,索性便任由手臂胡乱地向下探过去,把他身上尚存的衣裳悉数拽下去。
他的腰格外结实,肌肉的轮廓分明得紧,我盲探到他方才半拆开的腰封,便索性拽住继续往下褪。
四下都是滚烫滚烫的,也不知我碰到了什么地方,身下顾君则的身形猛地一颤。
“……唔、嗯……公主……”
我一惊,下意识地一停手,可疏忽间他便腾出一条手臂,滚烫滚烫地、颤抖着锁住了我的腰,把我紧紧扣在他怀里。
可我偏偏就不欢喜他这副中毒成这样、没什么气力,却还妄图控制我的模样。
我一翻手,偏就反其道而行,加了力道顺势一拽——
只听‘呲’地一声轻响,他的腰封和什么东西一同被我拽开了。
“嗯……!”
顾君则身体随之猛地一震,我恰恰好趁着这个间隙从他手臂里钻出来,直起身子来。
顾君则这厮斜靠在我面前,如今衣衫凌乱,长发铺散,俊美的面颊上隐隐带着几分潮红,修长的身形宛若白玉,结实的胸膛随着他有些粗重的一呼一吸起起伏伏。
我移开眼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刚刚竟是把他的腰封连带着亵裤上面的系带一同拽了下来。
倒也难怪这厮反应这么大……
瞬间觉得有点理亏,我悻悻把那东西丢开,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随后头脑一转——不对啊,顾君则不应该和摄政王一个德行吗?某某楼这种地方,只怕没少去;胭脂水粉,只怕也没少沾。如今被女子拽个亵裤,如何至于这般大惊小怪的?
如此一想,我兀自瞥了瞥嘴。
于是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自顾自低下头去,不紧不慢继续剥他的衣衫。
——自然更是懒得管他如何感受了。
我心里本是有一种翻身的得意,孰知刚刚碰他没几下,便听见这厮又哼喘一声。
我一回神,抬眼看他。
若非今日,我可是从未料到过——那个平日冷冷清清,高高在上,不熟悉的时候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顾君则;那个传说中的杀神,让皇叔忌惮,运筹帷幄的顾君则;那个让无数女子,包括洛伏苓倾心的佳公子顾君则;当他在榻上、在面前喘息,竟是莫名其妙地撩人受听。
但我心里同时也有些尴尬地想着——他这声音要是被外面的人听见……
“顾君则,你别弄得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我俯身下去,凑近他戳着他的脸颊,压低了声音念叨。
不想他睫毛颤了颤,随后缓缓将薄唇凑到我耳畔,声音低低哑哑,半真半幻,半言半喘:
“……微臣有些……难受。”
“公主,”他声音又轻了几分:“碰到那里,微臣……”
我倏地反应过来,面颊不由自主一烫,转脸过去不瞧他,匆匆忙忙打断他的话。
“你难受那就算了,或者换个人?我给你把刘嬷嬷……”
他却笑,转头过来,薄唇轻轻蹭吻我的鬓角:
“不好,公主既已嫁与微臣,此事自当由公主来做。”
“何况,虽说有些难受,但是,微臣……一点也不讨厌这样。”
“公主,请继续吧。”
我心里莫名其妙一阵发紧,好像不知不觉烧灼了起来。
只觉得自己两耳和面颊发烫,我一转头偏开他的面颊。
孰知顾君则这厮偏偏又将脑袋凑过来,带着沉香味的薄唇倏地覆上我的唇,轻勾慢吮。
倏忽间四下尽是沉香氤氲。
我头脑一蒙,待回过神来,飞快地偏头过去,余光瞧见这厮又缓缓探出舌尖,轻轻缓缓舔舐他的薄唇,那模样诡谲却又优雅,俊美却又勾人。直到他将唇覆上我鬓间,低低哑哑地哼笑:
“……好甜。”
“我的公主,真的好可爱。”
顾君则这厮半分都不知道收敛。
我真不敢想,外面的临风听见房里顾君则这般声音,脑子里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我对他们主子做了什么?
直到总算是了了事,我只觉得屋子里热得过分,头脑也是迷迷糊糊,想着这本来也是我的屋子,何况这厮毒刚刚解也做不来什么,便索性身子一晃,靠着他闭了眼。
滚烫的一团在我身侧动了动。
于是我撑着困意迷迷糊糊念叨:
“你说说你,估计窑子没少逛,脂粉没少沾。”
“而我不过是碰你几下,你何必……一直哼哼。”
“……别的女人碰你,你也这样?”
说着说着眼皮打架,我动了动脑袋,择了个舒坦地方。
隐隐听着顾君则低哑着嗓子,在我耳畔说了个:“我……”
却是只这一个字,后面的,不知他说了什么,我就睡过去,什么都没再听见了。
051军营起火(上)
帮我处理干净吗?
这是件好事,但是我并不想要。
对于这种算计了我的家人的歹人,唯有亲手将其剥皮抽筋,方能解恨消仇。
我如此想着,却没有将话明明白白地说给顾君则。
——因为如今,无论怎么说,都只是妄言罢了。
我们甚至无法很清楚地知道,现在这位‘左云’,究竟要做什么。
“昨晚你碰上的人,应当便是朝廷的人吧。”
我低声说着。
顾君则点了点头:“所以,这位左帅,明着不知道,暗地里应该已知道不少了。”
也许在暗处便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我们?
而我们对其几乎一无所知。
这样的想法让人毛骨悚然。
顾君则那边沉了一口气,随后又道:“但是,我很确定,这支军队此前于老摄政王,和如今于我,是一样的。”
“是绝不可能松口的一块儿肉,如果为了保命而放弃他,其实并不是选择了生存,而是选择了苟延残喘。”
“所以如今,哪怕是危险万分,我也要争一争,搏一搏。”
这营里充满了热闹和规整。
看着兵士们对待顾君则的态度,我也清清楚楚地明白,何谓保家底的一支兵。
不夸张地说,这支军队大概已经可以改名叫‘顾家军’了。
瞧着这般情形,我一面在心里觉得稳妥,觉得左右都能有人帮衬,一面却又在心里暗沉——因为我知道,这支军队成为老摄政王的‘保家底’的军队,如今在继承到顾君则这里,归根结底,最初是在父皇当政的时候发生的。
我身为父皇的长公主,认认真真、无可避免地‘审视’着父皇的政绩和作为,却是一眼瞧见这么多疏漏。
——沦于后宫、轻信兄弟、纵容佞臣、疏于军事。
比起重理他更重情。
这就是我父皇的所作所为吗?
这些年下来,父皇原本高大威武的形象,在我心里就渐渐消磨了。
我甚至在想——也许父皇真的不适合当皇帝。
可我又觉得这么想太过狼心狗肺,因为这些年来,父皇给我的宠爱是真的,我被封为长公主,拥有太多太多,也没有被安排外嫁的命运,归根结底,都是父皇的疼爱,也是父皇的重情。
在军营里和乐自在的生活只持续到了晚饭后一个时辰左右。
帐外忽而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跑步声,搬运声,还有叫喊声。
“粮仓起火了!”
“快救火!”
“水,水!”
“火太大了!水!”
“来人!再多来人!那边的,过来!”
……
我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想出门看看。
却又知道,如今自己身份特殊,又已经没了武功,如果贸然出去,极有可能为他人利用,帮不上什么忙,恐怕还要添乱!
我攥了拳头,随后咬咬牙松开来,又坐回了座位上。
外面嘈杂声依旧。
听起来,外面的人吵吵嚷嚷、忙忙碌碌,但是火势好像并没有减小的意思?
反倒……
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这火已经烧到营里来了。
我心里有些犯嘀咕。
——在有人发现并着手处理的情况下、火能从粮仓烧到营里,只怕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了。
或者说……
会不会这就不仅仅是一场火?
倏忽间营帐的帘子被人撩开,门口的身影正是顾君则。
他的面色看着平常,可是细看来,他眼里带着几分难掩的凝重。
“公主,这位是宁副将,宁嬴。”
他看着我,手一挥比向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着着甲衣的男人,脸上大抵是被火烧的,左一块儿右一块儿、黑乎乎的,瞧见我一拱手,声音有些嘶哑:“末将参见公主。”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宁副将。”
顾君则看了那人一眼,又看向我:
“如今这一场火很是突然,我怀疑此事与边疆之外的藩人有关。”
“这位宁副将是可靠之人,如今他领一队人,便请公主先随他出去避一避祸事,等一切稳妥,君则自会接公主归来。”
他的声音很沉稳,语速却似乎不自觉地加快了。
也许是外面真的很急。
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知道自己不能拖后腿,于是赶忙点头。
顾君则便也点头。
可是我心里却不大有底,咬咬牙,忽而冒出一句:
“宁副将,可否在门外稍等。”
“本宫放心不下,还有几句话,要同君则念叨念叨。”
宁副将颔首:“是。”
说着行了一礼,便出了门去。
我瞧着顾君则,几步过去,压低声音道:
“你可确定……此人可靠?”
顾君则颔首:“宁副将当年与我一同在军营,长我大抵六岁,我一路过来,他都随着。”
“他用手臂替我挡过箭,我用腰替他挡过刀,是过命的交情,这军营里我最信得过的人。”
挡箭挡刀……
若是如此说,大抵是不错的了。
我点了点头。
顾君则瞧了我一眼,似是低低说了一声‘当心’,便转身过去,向着帐门走去。
我心里莫名其妙抖了一抖,想同他讲一句‘你也小心’。
可是一如既往别别扭扭,愣是瞧着他出门去,也没说出声来。
索性咽了回去,把营帐的帘子撩开,门外宁副将冲着我恭恭敬敬一拱手:“公主。”
我颔首。
顾君则的身影在遥遥的地方。
他牵了一匹马过来,将缰绳递到宁副将手里,他似是犹豫了一瞬,随后示意宁副将上马,然后顾君则手臂一环,将我整个人抱起来,就这么送上马背。
宁副将反手护住我,他身上有一种焦糊的味道。
而我更喜欢沉香味。
被顾君则放开的一瞬,我不自觉地愣了,皱了皱眉。
可倏忽间马儿已经跑了起来。
我回过神来,想回头瞧一眼,可是入眼的只有熊熊烈火,和看不清的、甚至连数目都数不清楚的人影。
更不必说顾君则这厮,我只知道他应该是去指挥扑火,或者说……去巡查叛军。
可是这厮现在连将帅的名分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被烟熏的,还是……眼睛莫名其妙干干涩涩的。
咬了咬牙,我终究是把头扭了回来。
若是说后悔,也真有一点点。
我始终在心里记挂着——
刚才,没有同他讲出那句‘你也小心’。
明明寥寥四个字无半分作用,可我莫名其妙地心里惴惴……
051军营起火(下)
宁副将当真是个可靠之人。
曾经我不肯信,如今我确确实实地信了。
他骑马带着我,领着一队人急急出了营,向左一拐,便一头扎进一个幽深的林子里。
我也算记不清究竟跑了多远,直到前方略略明亮,身后的宁副将总算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翻身下马,又将我接下去。
“公主,得罪了。”
他大抵是有些木讷地认为不能随便碰我。
不过我倒是不甚介意,毕竟是活命的事。
“公主,这是一处旧日的战地,荒废已久,易守难攻,又在深林里面,也不易被人寻到,只要不点起火把来,即便有叛军或是敌军,这里也应当是安全的。”宁副将在一旁一拱手,又细细说着。
我点了点头:“很稳妥。”
“多谢你,辛苦了。”
他憨厚地笑了笑,随后安排人去收拾一下这里,不一会儿便拾掇出来一片干净些的空地,让我在那里歇息一会儿。
我由他引着走过去,借着月光一瞧,发现地上还铺着一张毯子。
这宁副将看着粗糙,不想倒是个细心的人。
心里暖了暖,我道了声谢,随后坐下。
宁副将往远处瞧了一眼,随后道:“怕惹出人来,便不用信号了,一会儿末将派人去传话给君则。”
“公主不必太担心,君则不会有事的,他厉害得很,功夫又好,定能赢过那些人的。”
“一会儿应该就能来接公主了。”
他乐呵呵地说着。
可是我能感觉到他紧绷着的一根弦,譬如他跟我说话的时候还在四下瞧着,以及话语不自觉地加快。
大抵他对于营中的事情,也有些不明所以。
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是我一直在营帐里,什么都不知道。
我突然在怀疑,自己当初作出不出帐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嗯,君则很能干。”
我咬了咬牙,终究是放平了声音说着。
大家心里都乱,只能互相传递装出来的平稳。
但是,都是善意吧。
远处天空,隐隐还可看见火光。
我默默低头下去,不知怎的就不想多瞧了。
一旁宁副将许是以为我冷,他高大的身影停了停,随后对我道:
“公主,往这边来些,能挡些风。”
我愣了愣,抬头起来,下意识地挪了挪。
却见这位有些木讷的宁副将动了动,随后挡在了风吹来方向、巨石没有挡住的位置上。
这一瞬间,我心里略略有些愧疚。
为自己最开始的多疑而愧疚。
“谢谢。”压低了声音说出两个字来。
宁副将笑了笑,随后道:“末将当不得公主的谢字。”
我也笑笑。
随后抱膝坐着,忽而抬头看着他,随口问了一句:
“宁副将对这一带,很熟悉,应是留了不少年吧?”
宁副将转头过来:“回公主的话,末将在这里留了,已五年了。”
我皱眉算了算,他却又低低道:“也有五年没见到我家那口子了。”
“上次离家,她还大着肚子,如今孩子恐怕也将近五岁了。”
“我是个不称职的爹,这么多年还没瞧见过孩子一面。”
我心里抖了抖。
五年不见妻子,孩子便是一面都不曾见过。
边塞苦。
曾经我随着父皇前去北疆,归来时,除了觉得征战残酷,只觉得北疆开阔。
却几乎不曾想过,有的兵士有这等苦楚。
平时有,到了乱世之时,苦楚便更甚。
“会有机会的,应当轮兵了。”
我低着声音说着。
宁副将笑笑:“借公主吉言。”
那边的天空,依旧隐隐可见红火之色。
低下头,又是一片阴影,隐隐能瞧见些人影。
这一处很是安静,直到——
马蹄声。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地面在震颤,我知道,只一小队人马,跑过来时候不至于有这般震颤之音。
心里一紧,而四下的人们微微一乱,随后似是紧张了起来。
身侧,宁副将似乎突然身形一凛。
几个兵士小心翼翼地跑过来,似乎对他交代着什么。
我听不太清,但是……我知道,不会是好的消息。
天边还有火光,顾君则恐怕还没有处理完那边的事情,来人不是他。
那很可能就是……
宁副将突然一跃上马,随后几步过来,一把将我捞上马背去。
“你们先藏好,如果来人,就分散跑,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他低声说着。
那些兵士低声称是。
宁副将便一挥马鞭,带着我,一头扎进一片漆黑的林子里……
我下意识地将手伸入袖中,摸上了袖中那一只小型轻弩,还有一包药粉。
这是今日晚上,顾君则在离开营帐出去理事之前,给我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那时他同我讲:
“公主如今虽然没了武功,但是底子多少应该还留有一些。”
“刀剑太沉,弓箭需要力量,个头也偏大。”
“这是一包迷药,也许能蒙住人,关键时刻许是有用。”
“公主也揣着这只轻弩,如有危险,也许能有转机。”
我没了武功,可是对于武器,也并没有排斥心理。
算计着不是坏事,点点头便拢入了袖中。
而如今,一切变幻莫测,算计不清的时候。
这些东西,竟然能给我一些莫名的安全感。
马儿一直在跑,哪怕我不清楚这一条路,但是我知道,这一次,我们从天黑跑到了天亮。
看到天边的鱼肚白,和林子里的光亮,我心里莫名地安稳了几分。
孰知宁副将却在身后叹了一口气。
我哦一愣,随后也明白过来——
没错,黑夜是最好的遮挡。
白天,光亮太甚,更容易被人发现。
宁副将拽着缰绳的手紧了一紧,马儿速度似是又要加快……
‘梭——’的一声。
宁副将陡然抬手按住我的头,我能感觉一只羽箭从我耳边擦过。
如果不偏头,大抵会直接插入我的头颅。
如此想着,脊背发凉。
宁副将在我身后‘啧’了一声。
马蹄声、别人的马蹄声在逼近,我听见了……
“顾君则是个厉害人物,选的人很可靠。”
身后,一个有些粗糙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可惜,这个人的谋略和武功,自始至终,都差了些。”
“宁嬴,我到了,你若想活命,就下马留人!”
052鏖战
宁副将只是回以一声冷哼。
那人却继续说着:“宁副将,如果你把公主交给我……”
“我可以保证,帮助你装作被偷袭的样子,没有人会怪罪于你。”
“至于公主,堂堂长公主,我自是不敢把她如何,不过是朝廷要见公主,我来行个事罢了。”
宁副将却并不停马,他的声音嘶哑,却堂堂正正。
“左云,你不要以为,天下人都如你一般,背信弃义,试气节如草芥。”
“想带走公主,便先过我宁嬴这一关!”
原来身后之人,便是左云……
传说中的‘主将’,恐怕真的是知道顾君则到来的。
甚至,他现在出现,也许真的是他设计出的这一场‘火’!
我心里一紧。
可随后……
‘吁——!’
只听着马儿一声凄厉的嘶鸣!
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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