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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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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媳妇儿打起人的样子,真是性感。

    余火也笑,眸光里星辰点点,既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努力帮自家老攻找补:“你也很厉害,近身搏斗本来就不是你最擅长的部分,那时若是跟我比枪术的话,十个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江封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抬起他的下巴吧唧亲了一口。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武馆门口,这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武馆早就关了门,玻璃门和窗户上都垂下了竹帘子,里面黑漆漆一片。

    江封牵着余火的手在门前停了下来,一身黑色西服剪裁合度,此时穿在他身上凭空生出几分优雅贵气,映着清冷月辉和远处昏黄的灯光,英俊迷人得不可思议。

    “和你正式确定关系后,”他说,“我想过很多事情:譬如你要是没跟刘怀导演的《血色铿锵》剧组签约,没有参集训怎么办;

    譬如我要是没答应董团长的邀约,没去紫荆军区操练新兵怎么办;

    再譬如军方组织的集训地点恰好不是紫荆军区又该怎么办。”

    他抬手摸上余火的脸,眼底一瞬间竟像是划过某种慌张——那是无法想象他和余火之间会有其他可能性的后怕和恐惧:“这中间任何一个譬如发生了,我们俩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余火似乎想说什么,江封把拇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你知道我想得最多的是什么事吗?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在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把你拦下来,从那时起就保护你爱护你,一直陪在你身边,做你的导师、朋友、家人和伴侣,该会让你少受多少无助和委屈。”

    余火眸光颤了颤,心里明明是甜的,鼻子却有些发酸。

    “余火,”江封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温柔至极,一字一句都是深刻入骨的情意:“我江封从来不信命,遇到你之后却信了。我不知道冥冥当中到底是什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带到我面前,但如果因此需要我每天茹素抄经拜遍万千神佛,我也心甘情愿。

    我是个粗人,军队里摸爬滚打小半辈子,跟爷爷学了那么多年的毛笔字还是一身兵痞味。说不出什么动人的情话,也学不来电影里那些浪漫;

    你是我唯一交往过的男朋友,也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

    我在谈恋爱这码事上没什么经验,怕自己做得不够多,让你受了委屈,又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让你觉得爱情也不过如此。

    但是我会一点一点学,一点一点改,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能改成什么样子。有句话是我从齐超追珊珊的时候学来的,说起来有些矫情,但用在你身上却再适合不过:

    这世上美景许多山川无数,可除你之外,哪还有什么光彩。”

    余火心脏跳得极快,比颁奖现场时还快,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连带着耳膜也震动起来,像是给江封的声音加了立体音效,每字每句都带着环绕余音。

    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却又不敢相信。眼角有光一闪,却是身旁那一排茂密繁盛的樟树上忽然亮起了无数暖黄色的小灯,像是隐藏在枝叶中忽然振翅飞出的无数萤火,又像是自天上洒落的细碎星光汇成银河,这星光绕着每一棵樟树的枝叶一直延伸到道路尽头,恍惚中这片地方竟像是从尘世中完全脱离的童话秘境,萤火环绕绝美动人。

    余火微微睁大眼睛,眼看着江封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正方体绒布盒子,盒盖打开,黑丝绒上静静躺着一枚在灯火中璀璨生辉的男式戒指。

    江封单膝跪地,如同发誓效忠王子、甘愿永世追随的骑士,将那枚戒指举到余火面前:

    “前半生遇见你太迟,许多事情是我再也参与不了的,后半生太短,却再也不想有一天没有你的日子。”

    “所以宝贝儿,你愿意娶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江大攻:当众穿旗袍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死心吧你们。

    *****

    每灌溉一瓶营养液,火火说“我愿意”的可能性就更大一点,真的,不骗你们_(:3」∠)_

    ☆、第 133 章

    余火像是没能反应过来, 盯着戒指看了会儿又把视线转移到江封脸上——

    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上温柔而深情, 除此之外竟还有几分紧张,放佛生怕余火会拒绝他一样。

    可余火又怎么会拒绝呢。

    他笑起来, 墨玉似的眸子里盛满星辉,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对着江封重重点头:“我愿意。”

    江封狂喜,两排大白牙在灯火下闪闪发光,将戒指从盒子里取出来极郑重地戴在余火左手无名指上, 然后站起来将他紧紧拥入怀里:“我爱你。”

    “砰!”有礼花声在耳边炸响, 五颜六色的彩带从半空飘下落了两人一身。

    原本紧闭的武馆大门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打开了, 竹帘拉了起来,里面灯火通明, 天花板上飘满了气球。鲍宝花和黎晓举着才放完礼花的炮筒, 张敏几个吹着欢快的卷哨,李静梅琴手机拿着相机,黎铭和章元臣笑着鼓掌,赵子墨推着一个三层蛋糕从里面走出来,众人齐唱: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订婚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订婚快乐!哇喔!!”

    一片欢声笑语和热烈的掌声当中, 李静眼眶湿润又哭又笑,走过来给了余火一个拥抱:“恭喜,恭喜你。”

    余火有些难以置信:“你们,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随即明白过来,转头看向江封:“是你把大家请过来的?”

    江封一手搂住他的腰,毫不避嫌低头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这么重要的时刻,不请人见证怎么行,回头你要是不认账我找谁说理去。”怪不得从大礼堂来这的路上绕了老长一段距离,想来就是给其他人争取时间布置场地。

    黎晓忍不住爆料:“我哥上上个月就在筹划这件事了!戒指还是我帮他一起挑的!”足足保守了两个月的秘密,每次见到余火都跟百爪挠心似的可把她给憋坏了。

    余火看着江封的眼睛,像是有融化的糖丝一圈圈缠在心尖上,随着每一次跳动往四肢百骸输送醉人的甜意。握住环在腰间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别愣着啊,”赵子墨道,“趁着蜡烛没灭赶紧吹蜡烛许愿。”

    余火在众人的注视下闭上眼睛,片刻后弯腰一口气将蜡烛全部吹灭。

    “噢!”掌声哨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

    除了蛋糕,武馆里还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美食,当然更少不了最适合庆祝的红酒和香槟。满屋子的人齐聚一堂,为余火举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订婚曁得奖庆祝趴体。

    接连好几桩大喜事,赵子墨比余火自己都高兴,心情放松,又都是相熟的朋友聚在一起,一不小心喝得就有点多。

    没过多久一把揽住余火的肩膀,满脸通红大着舌头:“行啊兄弟,最佳女主角,全球独一份,牛逼!”笑嘻嘻贴在耳朵边上说悄悄话:“我手洗干净了,能摸摸你的奖杯吗?”

    梅琴走过来,赶在江封动手行凶之前拽着衣领子把人拖走了。

    趴体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考虑到章先生年纪大了到底不好熬夜,江少将也想早点二人世界好做点爱做的事情,将武馆里收拾干净之后便各自告别回家。

    鲍宝花和黎晓有黎铭送,李静陪着章先生一起,剩下的人里只有赵子墨喝得大醉,余火有些不放心。

    “交给我就行,”梅琴道,“我保证不会让他露宿街头的,你们俩快走吧。”没看江封满脸欲.求不满眼睛都快绿了么。

    梅琴也喝了好几杯香槟,只不过酒量好醉得不明显。余火想了想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怕赵子墨醉得太厉害明天早上肯定遭罪,稍稍往他体内输入了一道灵气后这才和江封一起坐上了计程车。

    等到所有人都相继离开之后,梅琴架着赵子墨又拦了一辆车,将人塞进后座以后自己也坐了进去:“师傅,去琥珀山庄。”那是他住的小区。

    喝醉酒的人死沉,这话真是一点没错。梅琴废了老大力气将人从计程车里拖出来,等到终于回到自己的住所门前时已经呼哧带喘累了一身汗。

    妈的。他暗暗咬牙,从明天开始还得让姓赵的减肥。

    开了门脱掉鞋,因为架着个醉鬼也没办法开灯,把人扔到客厅里的沙发上,这才直起身长长舒了口气。

    运动使得原本沉淀的酒意翻涌上来,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身上满是汗湿的粘腻感。梅琴打算先去冲个澡,等自个儿舒坦之后再决定这只醉鬼今晚睡哪儿。

    谁知没走几步就被赵子墨拖在地上的腿绊了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过去正好压在醉鬼身上。

    这一压把醉鬼给压醒了,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盯着梅琴红扑扑的脸颊瞧了会儿,咧开嘴笑起来:“你真好看。”然后勾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翌日上午,暖黄色的阳光透出半拉的窗帘漏进来,在地板上洒下深深浅浅形状不规则的光影。

    江封侧着身子单手支颐,目光近乎贪婪地盯着身旁仍在熟睡的爱人,手指悬在空气里虚虚勾勒着他的轮廓:清俊的脸庞,高挺的鼻梁,漆黑浓密的睫羽,柔软甜美的嘴唇……

    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完美而迷人,哪怕是头发丝都能勾起他心中的无限爱意。

    熟睡的余火显出几分乖巧,脸上没有半点防备。大约是空调温度有些低,下意识往身边的热源靠了靠,被子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来一点,露出满是暧昧痕迹的肩头和颈项。片刻后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江封笑得餍足,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早安宝贝儿。”

    昨天晚上运动量太大,这一觉睡得极沉,余火稍微花了点时间才完全清醒过来,抱住爱人的脖子亲了回去:“早安未婚夫。”

    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江封调整姿势让他枕在自己肩膀上,抬手握了上去,大上一号的左手无名指同样有一枚戒指——

    他买的本来就是对戒,余火手上那枚求婚的时候就戴上了,他手上这只,却是昨晚把人欺负得满身潮红眼泪汪汪的时候哄着余火给他戴的。

    “国内目前条件还不允许,”江封握住余火的手指头捏了捏,然后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里,“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去国外登记结婚。出国申请已经提交上去了,不过因为我们俩的身份比较敏感,审查估计至少半年才能通过。”

    余火倒是并不介意:“那正好可以等你母亲醒过来再说。”自从江封从雪山里带回来那份有关虫族腺体的研究资料,疗养院那边的治疗进度一日千里。上个星期二人过去探望时才从医生口中得到消息,预计一年之内,江封的母亲戚云繁女士就能彻底拜托神经毒素的影响从昏迷中醒过来。

    江封笑,鼻尖贴着他的蹭了蹭:“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日的日光甜蜜而慵懒,两人躺在床上腻歪了许久,期间丑丑和帅帅也跳了上来热情狂舔,直到肚子里的响声遮不住了,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刷牙洗漱。

    江封受多年军队训练影响动作极快,余火还在衣帽间换衣服的时候他已经下楼把中饭都买了上来。走到余火身后搂住他的腰,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咬他的耳朵:“都已经快下午了,今天还去公司吗?”

    “去,梅经纪让我醒了之后过去一趟。”余火声音平稳,扣着扣子的手却有些慌乱。镜子里二人紧密相贴的影像让他不由自主就想起昨晚的荒唐,尤其是镜子边缘部分和身后的沙发上还残留着许多香艳痕迹。

    记忆的阀门一旦打开,因为太过强烈而仍旧残留在身体里余韵便顺着血肉酥酥麻麻全部蔓延上来,余火颤了颤,面红耳热身体发软,眸子里便盈出一层浅浅水光。

    有这种感觉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身后的江封呼吸急促肌肉紧绷,滚烫的热气喷在余火耳边像是能烧起来。大掌极具暗示意味地在他腰上揉了揉,声音沙哑而性感:“那我们先补个觉再说。”

    等到余火终于来到梅琴办公室时,太阳都已经快下山了。

    梅琴的目光先在余火身上扫了一遍,然后又在他身后的江封身上扫了一遍,意有所指:“这一觉睡得时间够长啊。”

    余火耳朵尖一红,神色很是不自然:“咳,昨天喝多了,睡得就有些沉。对了,子墨怎么样?”最晚就他喝得最多。

    这下子轮到梅琴表情不自然了,含混道:“还行。发了点酒疯。”

    发酒疯?余火有些惊讶:赵子墨虽然喝得多,但是他那一道灵气输进去之后,不说和没喝过酒一样,但是保持最基本的意识清醒应该没问题啊。

    江封是什么人,目光如炬洞察秋毫,什么东西看不出来。视线往梅琴身上一扫,便从鼻子里呵了一声。

    这一声把梅琴呵得更加不自然,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加讨论,看向大马金刀往沙发上坐下的江封:“我让余火过来是要谈工作的,江少将大驾光临又是为了什么?”

    江封抬起左手上的戒指亮了亮:“你当初说余火只要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了我们就能公开,现在余火拿了大奖实力受到认可,而且我们俩连婚都已经订了,能公开恋情了吗?”

    梅琴默了默,没有直接回答江封的问题,而是将视线转向余火:“年初的时候,修改婚姻法、使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提案因为票数不够没有通过你知道吧?”

    余火点头。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报纸上网络上铺天盖地全是有关提案失败的新闻消息,全国各地的非异性恋群体极个人自发组织彩虹□□进行抗议,他和赵子墨那时候还在剧组里拍戏,虽然没有直接和外界接触,但那股悲愤无奈的氛围依旧感同身受。

    “第二轮投票就在七月份,也没多长时间了,”梅琴道:“你如果愿意听我的,那我劝你最好先把这件事缓一缓。反正你们俩都订婚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余火和江封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我听你的。”最重要的家人朋友都已经知道了,公不公开其实并没有多紧迫。

    听得进劝的艺人谁不喜欢。梅琴神色放松,忽然想起件事来:“你从昨晚回去之后看过微博吗?”

    余火摇头。

    “正好你提到恋情这件事我想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梅琴百思不得其解:“粉丝现在好像认定了你跟新宇是一对。”

    “……”???

    这样的发展是余火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并且网上关于这种言论似乎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无奈之下,余火只能在六月中旬的生日会曁粉丝见面会上亲口澄清:“我跟罗师兄除了正常的友谊,真的没有其他关系。”

    火把点头:“嗯嗯嗯。”

    内心:都懂都懂,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嘛。

    证据确凿蛛丝马迹那么多,不过既然偶像不想承认那他们就当作不知道喽。啧,他们果然是最优秀的一届粉丝。

    生日会过后,余火继续投入工作。不是进剧组拍戏,而是作为艺人营业拍摄广告。

    之前的那堆广告邀约由他自己进行了初步筛选之后梅琴一共帮他接了两个,一个香水一个手表,都是国际知名的奢侈品牌,而且愿意迁就余火在国内进行拍摄工作。又因为余火在金牛奖颁奖典礼上一气捧下四座奖杯,还有个史无前例的最佳女主角奖,主动接触的品牌数暴涨,梅琴挑挑拣拣,又从中选了个汽车的。

    有扎实的演技底子在,加上余火悟性高态度又好,广告拍摄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

    六月下旬的一天,余火在摄影棚里刚刚拍完手表广告,向来极少陪着他一起工作的梅琴忽然冲了进来,步伐匆匆面色沉凝,一把拉住他就往外走: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跟多小可爱都看出来了,封封火火这本已经逐渐充满了快要完结的不(喜)详(庆)气息。

    没错,本文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啦~预计这个月内完结。

    下一本也早就构思好了,《末世之绝地求生》,带着萌宠(并不)打丧尸的甜爽末世文

    文案一:

    2019年4月3日,病毒爆发,丧尸围城。

    两个月之后,h市外的国道上,沈十安背着一把厚重长剑,绕过随处可见的废弃车辆大步前行。

    “别闹了,”他回过头道,“快跟上,天就快黑了。”

    “哎!”身后一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应了声。手起刀落砍下一个丧尸的脑袋,伸手进去掏了掏,抠出一枚弹珠大小的透明晶石。

    往衣服上几下蹭干净,然后背上那把比他整个人还高出半截的唐刀,哐当哐当跑到沈十安跟前:

    “安安,给你!”

    文案二:

    沈十安捡了条惨兮兮的小狗,毛发虬结又脏又臭,凶得不得了。

    第一次带它进灵泉,它变成了个男娃。

    第二次带他进灵泉,他变成了个男人。

    雾气氤氲的灵泉边上,沈十安望着仰头游泳的男人剑眉紧蹙:“你能再变回去吗?”

    “为什么?”

    沈十安抿唇:“……你太能吃了。”

    男人围了条浴巾拎起唐刀从空间内闪身出去。不多时又闪身进来,将染满血污的唐刀插.入草地,捧了一把亮闪闪的晶石递到他面前:

    “我虽然能吃,但我更能干啊!”

    *末世,受有功法和随身空间

    *攻是异兽,可化作人形

    *甜文甜文甜文

    我会继续努力给大家呈现出更精彩的故事der!

    走过路过的小仙女们给个收藏,咱们继续约啊!

    ☆、第 134 章

    直到坐上车一路风驰电掣, 梅琴才有机会告诉余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记得去年柜刚上映没多久,公司门口有个想往你身上泼馊水的男人吗”

    “记得, ”余火很快就想起来了,“好像是他儿子因为罗师兄出柜的事情受到鼓励和启发,所以也跟家里人坦白了性取向”对方因此怪罪罗新宇并将余火错认成了他, 堵在公司想要找人算账,如果不是江封反应快,那一桶馊水就要全泼在余火身上了。

    梅琴点头,脸色有些严肃“那个男人叫马建国, 他儿子叫马俊,今年十九岁, 月初刚刚结束高考。”

    本来应该是好好放松享受暑假的时候,没想到马建国夫妻以一起出去旅游的名义, 其实暗中计划着把孩子送进专门“医治”同性恋的诊疗所进行为期两个月的治疗。

    “那孩子察觉到不对劲, 从家里翻到了诊疗所的宣传册子和父母签过字的医治同意书,情绪崩溃, 现在爬到了公寓楼顶想要跳楼自杀。”

    梅琴握紧方向盘深呼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憎恶之色掩去“同个小区的人发现后报了警, 警察赶到现场协调谈判的过程中马俊提出想要见新宇一面,所以警方那边联系了我。但是新宇因为参加国际电影节目前不在国内,等他赶回来肯定是来不及的,那孩子明显是因为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得不到认同所以才想自杀, 我想着你跟新宇是同事, 都演过柜, 而且你还是圈子里第一个公开出柜的人,这种情况也没其他办法,所以只能先带你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余火明白过来,点点头“我会竭尽所能。”

    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之后驶进了一个小区,小区里的公寓都是中高层,至少十五层以上,也不用特意打听,顺着人流就知道出事的楼栋在哪。

    楼底下已经搭起了一个二十多平米、一人多高的橙黄色安全气垫,旁边密密麻麻围了一大波人,抬头就可以看见楼顶的水泥栏杆上站着一道人影,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除了围观群众,现场还有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的记者,对着楼顶拍了几张照片后试图穿过警戒线进入公寓楼,全被消防员拦了下来驱离建筑物。

    余火戴着口罩墨镜,跟随梅琴走到警戒线旁表明了身份,负责同梅琴联系的警员立刻走过来,和两名消防员一起将二人往楼里带,有记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卧槽,余火是余火”疯狂按下相机快门,还要追过去采访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了一楼大门里。

    警员带领二人进入电梯,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由消防员向二人解释目前的情况“当事人现在情绪非常激动,他的父母和谈判人员都没办法把他从护栏上劝下来,这栋楼有十六层,太高,云梯升不上来,一旦当事人跳了下去,安全气垫能起到的保护作用忽略不计。目前我们一共设想了两种救援方法,一是让云梯升到十一二层左右的位置,利用高压水枪将当事人逼回去,但如果被当事人看见云梯和水管的话,说不定反而会刺激到他立刻选择轻生;另外一种办法比较冒险,”

    进行解释的消防员指了指他肩膀上扛的绳子“这栋楼朝南,待会儿我跟我这位同事一个到护栏东侧一个到护栏西侧,我悄悄把绳子一头放下去,由在十五层待命的同事利用撑杆将绳子送到这位同事手里,到时候我跟他一人拽住绳子一头,绷紧了趁当事人不注意把他给绊下来,只要人下了护栏,制服他就不是问题。”

    余火问“我能做什么”

    “我们上楼顶之前会先观察一下情况,确定执行方案一还是方案二,余先生你的任务就是尽可能使当事人和你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当然要是能把他劝下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余火点点头表示了解。

    电梯在十六层停了下了,想去顶楼,还需要转去楼梯间爬一段台阶。两名消防员通过门窗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然后对余火等人示意“第二种,余先生你先出去。”

    余火摘下了口罩和墨镜,当先跨过门走了出去。

    顶楼的气氛十分紧绷,那个名叫马俊的青年站在足有一米多高、二十公分宽窄的水泥护栏上,只要再往前走一步立刻就会掉下去;警方的谈判人员站在他侧后方四米左右的位置,仍尝试通过沟通打消对方轻生的念头;

    另一边站着马俊的父母,马母泪流满面又悔又怕,慌得腿脚发软几乎站不稳,马父余火见过一次,较之泼馊水的时候如今看起来消瘦憔悴不少,脸上满是青色的胡茬,脊背微微有些佝偻。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余火一眼,神色似乎有些变化,不过立刻又将视线转回了儿子身上“你先下来,只要下来什么事都好说。”

    马俊约莫一米八的个头,高高大大五官周正,穿着牛仔裤和黑色t恤,平时应该是个阳光开朗的男生,不过这时候脸色苍白神情漠然,双眼盯着楼下,闻言冷笑一声“下来,下来被你们送进精神病院关起来吗。”

    马母急着解释“那不是精神病院,那是正规的诊疗所,人家医生都说了,像你这种情况常见得很,只要送进去待两个月保证能治好,出院之后就能跟其他男孩子一样,正常谈女朋友以后正常结婚生”

    马俊双手紧握面色狰狞“到底要我跟你们说多少次,我就是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我对女人没感觉”

    马母点头“妈知道妈知道,不要紧,不怪你,等这个病治好了你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这不是病这不是病这不是病”

    马俊更加激动,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来会晃动,鞋底焦灼地在护栏上摩擦,似乎随时都会迈出那一步,楼底下惊叫声一片,谈判人员赶紧挥手示意马家父母千万不要再继续刺激他了。

    余火就在这时候上前几步,走到谈判人员所在的位置就停了下来“你好,请问你是马俊马先生吗”

    马俊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你是余火。”又往他身后看了看“罗先生没有来吗”

    “罗师兄因为电影节的事情此时正在国外,”余火解释道“如果你愿意等的话,我相信他回国之后一定会和你好好聊聊天。”

    马俊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等不了,我等不了的”然后继续盯着大楼底下。

    正当余火思考该如何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和自己对话时,马俊忽然道“对不起。我知道去年我爸跑到晨西大厦攻击了你,对不起。选择出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没想到会把你也牵连进来。”

    余火摇摇头,“你不用跟我道歉,那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父亲的做法虽然不正确,但其实也是出于对你的维护和关心。”

    马俊呵了一声,“维护和关心因为什么呢就因为觉得是你和罗先生害我得了病吗你知道我出柜之前最怕什么吗,我最怕的就是我爸妈不会理解,没办法接受,我甚至想只要他们能接受哪怕让我在门外跪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后来吵也吵过了骂也骂过了,我以为他们终于接受了我是个同性恋的事实。哈哈哈哈,没想到只是他们俩装得好,打算等暑假再把我送去精神病院关起来而已。”

    青年捏着拳头重重喘了几声,抹了抹眼泪,回过头看余火“我看过你和罗先生一起合作的电影柜,我很喜欢你扮演的林伽。他那样的人,本来应该值得更好的生活。”

    “你也值得更好的,”余火的声音清亮和缓,尽量想让对方放松戒备“你今年才十九岁,在你面前还有大把时光等着你去感受,我听说你刚刚结束高考,暑假之后就要上大学了,难道你不想认识更多的同学和朋友,尝试一下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马俊微微侧身,这样能更好地和余火对视,而其中一位消防员也趁此机会从他背后的方向靠近护栏,将绳索悄悄放了下去。

    “我想。但是我怕被送到所谓的诊疗所之后,我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我在网上看到过所谓的同性恋诊疗所是什么样子,那里根本不把像我这样的人当人看,就算我能在里面撑过两个月,那个时候被治好的我也已经不是我自己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接受一个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取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应该知道至今网络上还有许多因取向而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的人,父母是你的血肉至亲,为你考虑的事情也会更加复杂,或许你可以再给他们一段时间呢”余火往前走了一步“更何况,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把你关起来。”

    警方的谈判人员立刻点头“同性恋不属于精神疾病,如果你父母或是诊疗所违背你的意愿对你进行治疗,你可以选择报警。”

    马俊的眼中浮起几分亮光,但是很快又暗了下去。

    “没用的,”他说,“他们能尝试这一次,就能接着尝试下一次,难道我要一直像面对敌人一样防着他们吗你也说了他们是我的父母,在我们国家父母天生就拥有掌控子女命运的权力不是吗只要我不喜欢女人,只要我以后不结婚生子,在他们眼里我就只是精神异常的变态而已。恐怕只有从诊疗所出来被治好的人才是他们的儿子。”

    “看柜的时候,我最心疼的就是林伽,如果当初不是父母和他断绝关系把他赶出家门,后来被曝光录像曝光取向的时候,他绝对不至于走到跳楼自杀那一步。”马俊抬头看向余火,又看向马家夫妻俩,眼中忽然多了许多愤恨“你们是我的爸妈是你们把我生成这个样子的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为什么就不能尝试着理解一下,难道非要让我和林伽一样跳下去摔死你们才能满意吗”

    ☆、第 135 章

    “难道非要让我和林伽一样跳下去摔死, 你们才能满意吗”

    空旷闷热的顶楼天台上,一个十九岁青年声嘶力竭的悲鸣声久久回荡。

    余火观察着两名消防员此时的位置, 稍稍往垂直于马俊立足点的方向移动了半步,使对方随着转身将视线更集中投放在自己身上。

    “就因为我们是你的爸妈,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歪路不管不问”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马建国突然开口了, 略微有些佝偻的脊背一下子挺得笔直,看上去比马俊还要激动“喜欢男人当同性恋,现在年纪小说得轻松,你知道以后走上社会了都要面对什么吗, 所有人都对你指指点点,当着你的面闲言冷语, 背后更是想怎么骂怎么骂,这些委屈难堪你都能受得了吗

    你跟我说什么同性恋婚姻法, 结果现在连修改提案都没通过, 这说明同性恋谈恋爱根本就是违法犯罪,以后连婚都结不了, 难道要永远躲躲藏藏吗这一辈子你要怎么过”

    马建国喘了喘,眼眶通红“你说爸不理解你, 爸也上网查过,你知道网上都怎么说同性恋的说同性恋脏,恶心,变态, 还说什么娘炮误国

    我儿子健健康康长这么大, 成绩性格都好, 没干过一件坏事,凭什么被人这么戳着脊梁骨骂这些话我隔着电脑看到都心窝子疼,以后真被人这么说你的时候,你不难受

    还有个男孩子,比你小一点,就因为气质阴柔看上去像个女孩子,被一群同学堵在厕所里硬生生给折腾死了,这种事情假如发生在你身上呢,这个社会是能吃人的你说爸怕不怕,你说爸怕不怕,啊”

    马俊神色松动,同样泪流不止“爸”

    马建国抬起手掌抹了一把眼泪,这个快到五十岁的男人在这一刻似乎被困惑和焦虑吸走了所有力气,勉力支撑的脊背再次佝偻下来。哽咽片刻后忽然左右开弓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巴掌“都怪我都怪我把你生成这个样子,我马建国上辈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让儿子代我受罪非要喜欢男人,是爸对不起你,是爸对不起你啊”

    马母嚎啕大哭“俊俊啊,爸爸妈妈没什么本事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就是希望你能和正常人一样,找个小姑娘谈谈恋爱,以后结婚生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完这辈子,算妈求求你了,你就不能改过来吗,你就不能不喜欢男人吗”

    余火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这根本就是一场无望的拉锯战,一方焦虑不解,一方孤立无援,没有赢家,因为不管最后哪一方妥协让步,绳索上都必然沾满鲜血。

    马俊满脸痛苦“如果我改不了呢,如果我改不了,你们就要把我送去诊疗所逼着我改吗”

    马母连忙摇头“我跟你爸原先也没想过要把你送到诊疗所去,但是药喂你吃过了根本不管用,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不过俊俊你别担心,爸妈给你找的诊疗所是正规医院,里面的医生治疗过很过像你这样的病例,经验特别丰富,只要你愿意进去肯定能”

    “药”马俊忽然打断了她,表情迅速变得冰冷而僵硬“什么药你们喂我吃药了什么时候喂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马母脸上划过一抹慌乱,下意识看向马建国。

    马建国咬咬牙,不顾谈判人员的暗示竟然承认了“这事你别怪你妈,药是我找人开的,平时掺在了你的饭菜里。开药的大夫说只要吃个半年左右一般就能把性子扭回来,但是你的性子太倔,根本不管用。”

    “你们一直偷偷给我下药,而且还下了至少半年”

    余火看着马俊眼中一闪而逝的癫狂暗道不妙,而两位消防员此时刚刚就位不久,绳索尚且不知道有没有准备好。遂伸出手温声道“这其中或许还有其他什么误会,你不是想见罗师兄吗,他虽然来不及赶回来,但是我可以让你跟他通话,你先下来,找个安静的地方你们好好聊一聊怎么样”

    谈判人员也道“想想你的朋友,想想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你有喜欢的人吗想想这些最美好的事情,你年纪还小,哪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马家父母此时也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马母急得泪流满面险些昏厥过去“俊俊啊,妈求你了,只要你下来想做什么想喜欢谁妈都不管了,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马俊的视线在父母脸上缓缓扫过一圈,忽然说了声“对不起”,然后闭上眼睛毫无眷念的往后倒下去。

    下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再让我投胎成你们想要的儿子吧

    楼上楼下尖叫声四起,两位消防员将将才把绳子各拉住一头,但没来得及绷紧,中间还有一大段松松垂在第十五层的位置,这时候反应迅速立刻往天台内部跑将绳子拉起来,可一旦马俊的重心太低,就算绳子拉上来也挡不住坠势。

    眼见悲剧就要酿成,千钧一发之际余火悄悄往马俊身后打了一道内力,将他拖了片刻缓和坠势,恰好足够消防员将绳子绷紧,拦腰把人给拽了回来。

    余火飞速上前几步,正好将跌落护栏的马俊接了满怀,才经历过这辈子最大背叛的年轻人悲愤欲绝,挣扎着还要往外跳,余火紧紧困住他,右手在他背上轻拍“嘘,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你安全了”

    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马家夫妻俩也冲了过来,然而还没靠近就引发马俊强烈的抗拒“走开你们走开你们离我远一点”

    除了余火之外,这孩子此时竟是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即使人救回来了,有些裂痕和隔阂一经产生,短时间内怕是再也没有办法平复。

    救护车已经到楼下了,警方谈判人员跟余火商量“当事人的情绪比较激烈,因为不知道之前都被喂过什么药这时候也不敢给他打镇定剂,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余先生陪着他去医院一趟”

    余火道“当然。”然后看向梅琴,梅琴点头“去吧,工作那边的事我来处理。注意安全。”

    警员打头,余火搀扶着马俊一起往下走,马家夫妻俩虽然惊魂未定但到底还没忘记跟消防员道谢,两位消防员摆摆手“今天的情况太惊险了,我们也是侥幸。”绳子哪怕再迟上零点一秒都绊不住人。

    走进电梯的时候,其中一名消防员问自己的同事“你觉不觉得,今天这位当事人坠楼的速度似乎有点慢。”对方往后倒下去的时候他心里认定绝对是来不及了,没想到竟然还能赶上,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另一名消防员点头“毕竟还是个十九岁的孩子,跳下去那一刻心里害怕,下意识往上挣扎导致速度减缓也是有可能的。”

    同事觉得这个说法有道理。半晌叹息一声“这对当父母的也真是作孽哦。”

    顶楼的天台上,此时只剩下尚未缓过劲、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马家夫妻,以及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的梅琴。

    片刻之后,梅琴结束通话,略作思考后朝夫妻俩走了过去。“马先生喜欢喝酒吗”

    马建国不明其意,但是考虑到对方把余火带了过来也算是帮了不小的忙,于是点点头“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小酌两口,最近最近事情比较多,每天稍微多喝了一点。”

    梅琴扫过他浮肿的眼袋未置可否,又道“你知道历史上有段时间,喝酒是违法的吗假如现在我国重新实行禁酒令,喝酒属于违法犯罪活动,你觉得你能把酒戒掉吗。”

    马建国一愣,然后皱眉“不至于吧,我就没事自己喝两口,既没伤天害理又没碍着谁的事,这点自由都没了吗”

    “你儿子喜欢男人,”梅琴打断了他的话,“同样既没伤天害理又没碍着谁的事,那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给他自由呢。”

    说完也不看他们,转身从天台门走了进去。

    余火陪着马俊到了医院,将他的情绪安抚至稳定后由医生带进病房进行各项检查。马家夫妻俩是在十几分钟之后赶到的,见到余火时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等候检查结果。

    整个检查持续了大约四十分钟左右,负责诊治的医生一出来,马家夫妻俩立刻围了上去“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他没事吧我们现在能进去看他吗”

    “你们是患者的父母”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医生脸上露出歉意“抱歉,患者明确表明他现在不想接受二位的探望,他已经是成人了,有完全行为能力,原则上讲我们必须尊重他的意愿,而且患者存在自杀倾向,情绪太过激动也不利于他的治疗。”又转头看向余火“不过余先生倒是可以探望。”

    马家夫妻的失望显而易见。余火略略颔首示意,然后往病房走去,身后传来医生交代病情的声音“目前血液生化检测的结果还没出来,但是根据超声波扫描和x光,我们有理由怀疑患者的肝部很可能存在病灶,因此最好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余火走到病房门口,敲了两下后推门走进去。马俊躺在病床上,脸色稍微有些苍白,除此之外状态倒还可以,就是眉宇之间笼着一股化不开的悲伤。

    “嗨,”余火打了个招呼,走到病床边坐在椅子上“你感觉怎么样了”

    “医生喂了几粒药,说是能抑制我想要再次自杀的冲动。”马俊扯了扯嘴角,又道“你听医生说了吗,我爸妈偷偷给我下得那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药,似乎把我的肝给搞坏了。”冷漠轻快的语调既像是失望痛苦到极致,又似乎带着几分近乎报复的快感。“他们早该知道的,从偷偷给我下药那天起他们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余火暗中驱动灵气检查了一遍,摇摇头“别乱想,检测结果还没出来,或许并没有那么严重,放宽心好好修养。”

    马俊又扯了扯嘴角,盯着天花板不说话。

    余火稍稍斟酌了语言,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愤怒也很难过,但是马俊,你的父母很爱你,这种爱我一个旁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你不该察觉不到。他们现在只是很困惑,不明白同性之间到底为什么会产生感情。这种困惑或许有掩盖住爱的时候,但并不代表困惑就战胜了爱,他们还是爱你”

    “嗯,我知道。”马俊把头转回来,眼中的情绪几乎让人不忍“他们爱我,他们只是接受不了我。”

    余火不知道该说什么。

    改变一个人固有的观念何其困难,更遑论这份观念中还掺杂着对子女深沉的焦虑和担忧。这种徘徊在爱和困惑当中的僵持,无论对哪一方来说都是极大的伤害。

    “余先生,”马俊轻声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想出柜就出柜,不用给任何人交代。”

    余火沉默良久,抬手在他头顶揉了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恩养恩重于泰山。莫要说气话。”

    ☆、第 136 章

    余火走出病房的时候, 医生已经给马家夫妻俩解释清楚马俊如今的状况,马母捶胸顿足悔不当初:“都怪我,都怪我!要是俊俊真因为吃药吃出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当妈的拿什么偿还他啊!”

    又往马建国身上打:“都是你非要听那些江湖郎中乱讲, 这下子好了,硬生生给孩子吃出毛病来, 喜欢男人不就喜欢男人,又不杀人又不放火, 管其他人说什么,大门一关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孩子的命重要吗, 啊!”

    马建国佝偻着脊背弯腰撑在膝盖上,默不吭声任凭妻子打骂, 本就疲累的脸庞此时看上去越发苍老消瘦。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看, 抹了把眼泪立刻朝余火围过来:“余先生,我们家俊俊他,”目光顺着半掩的门缝努力张望, 又集中到余火身上:“他现在怎么样了?”

    “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刚入睡没多久。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他的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余火悄悄检查过, 又输入了两道灵气, 预计好好休息两天就能痊愈出院。只是身体上的病症容易解决,心理上的创伤想要愈合,怕是还要经过漫长的一段时间。

    马家夫妻从医生的话里已经认定马俊肯定是生了什么大病, 听见这话也只当余火是在安慰他们,只是连声道谢。之后既不敢进去探望怕刺激到孩子,又不愿意离得太远,便只站在门口通过玻璃窗痴痴往里看。

    余火心中叹息,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话说出来:“马先生,马太太,我明白你们的做法是出于对孩子的关怀爱护,不想他以后遭受磨难愁苦。只是取向之事是天生的,并非能随意更改,也并不需要强行更改。他的前路已经注定满地荆棘,如果连血脉相连的至亲至爱都不能理解无法接受,他哪还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呢。”

    马家夫妻俩神色怔忪,余火也不再深劝,略略颔首便告辞离去。

    这天晚上吃完饭,余火坐在卧室落地窗前的豆袋沙发上打开手提电脑。沙发极软,坐下后便陷进去大半,电脑屏幕亮起,双击浏览器图标,开始往搜索栏中输入字符。

    他对打字还不是很熟悉,目前只有五笔输入法掌握得比较全面,左右手各伸出一只手指像是敲地鼠一样在键盘上“咯哒咯哒”地敲,再加上身边两只狗子的干扰,半天才能打出来一个字。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江封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的便是余火盯着电脑眉头紧锁的画面。

    伸手挥开两条狗子,毫不客气地霸占余火身边的位置坐了下去,自身的重量致使豆袋里的泡沫颗粒移动,立时将余火顶起来一小截:“在看什么呢?”

    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有关同性恋诊疗所的新闻报道和贴吧爆料,有关马俊的事情江封已经听余火说过了,因此扫一眼就明白过来:“还在担心那个孩子?经过今天的事情,他父母应该不会再想着把他往诊疗所里送了。”

    余火点点头又摇摇头,神色并未缓和:“马俊对于诊疗所非常排斥,所以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他转头看向江封,眸子里满是愤怒:“你知道这些所谓的诊疗所是怎么医治同性恋的吗?将‘患者’绑在病床上,强行限制人身自由,逼迫他们认识到自己的不正常和错误。”

    喂药、禁食、关禁闭、强行心理干涉只能算是基础疗法,诊疗所中最常见的治疗手段竟然是电击,电极贴片贴在两边太阳穴上,只要“患者”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病症、没有表达出悔过之意就会一直电,并且持续加大电流量,直到“患者”屈服并愿意改正为止。

    “没办法形容那种感受,”其中一个被成功“治愈”的同性恋出院后在网上写道:“就是疼,针扎似的疼,像是有人拿着螺丝刀在你脑子里搅,疼到最后什么都顾不上了,哪还记得自己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啊,只要能让那股疼停下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贴吧中还有亲身经历者分享了这样一个案例:他被绑住手脚关在一间病房里,医生和护士在病床床尾的位置放了一个显示屏,里面轮流播放异性性.交和同性性.交的画面,每当放到异性画面时就给他喂一颗药使他药物.性.勃.起,每当放到同性画面时就用电棒在他身上电一下,直到在他身上形成强制性的条件反射、不会对任何同性画面产生反应为止。

    “……医院里每个地方都贴满了异性恋结婚生子幸福美满的照片,每时每刻都进行着‘同性恋是罪恶,异性恋才是正道’的洗脑教育。离开那里的早就不能称之为‘人’,我们只是他们一厢情愿改造出来的怪物。”

    余火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这哪里是治疗,这分明就是草菅人命!这样的地方竟然没人管吗?!”

    江封抱住他,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被送到这种地方的大多数都是未成年人,只要父母签字医院就能把人关在里面。即便是成年人,只要没结婚,父母一般都是第一监护人,往往会先以‘精神异常’的名义把孩子送去精神病院,再从精神病院转入这种诊疗所。

    华国的法律法规目前在这方面还很不完善,能钻漏洞的地方很多,尤其是同性群体权益一直没能以立法形式加以保障,再加上其中还掺杂了许多zngzhi角力,上面的主要精力又放在了针对虫族的军事防护上,这才让这种地方残喘至今。”

    余火仍旧愤恨难平:“即便诊疗所是钻了制度漏洞,那送孩子进去的父母呢?做这做这样的决定之前他们难道都不做调查,不去了解医院提供的‘治疗方法’到底是什么样子吗?为了让子女变得‘正常’竟然连他们遭受这样的折磨也可以不管不问?倘若果真如此,这种人怎堪父母二字!”

    余火重重喘了几下,勉力按下怒火,移动鼠标又打开另一个网页:“那位马先生在劝服马俊不要跳楼时,提到了一件事,说有个孩子只不过因为外貌气质阴柔了些,就被同学堵在厕所内暴力致死,我查了一下,这件事竟是个真实案例。”

    那个孩子才十五岁,因为性格气质阴柔偏于女性化在学校内遭受霸凌,连独自上厕所都不敢,只能选择央同学陪伴、去教职工盥洗室或提前去厕所等方法。

    事发当日,对方在下课前五分钟提前离开教室前往厕所,但一直没有回来。老师去厕所找时发现他倒卧血泊中昏迷不醒,送往医院之后不治身亡。

    “明明都是同胞,明明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就因为和自己不一样所以就能任意欺凌,就能残害一条生命?!”余火眼眶通红,气得手都在抖:“顽固愚昧,蠢钝无知!”

    “正是因为愚昧无知,所以才会恐惧排斥。”江封叹了口气,“被迫从母星地球撤离之后,人类先后和智能机器人以及外星虫族进行了数千年的战争。漫长的战争里难以避免地忽视了对于族群的教化和引导,也彻底吓破了普通人的胆子,战争造成的创伤导致整个人类的思想和精神状态都产生了不可挽回的退化,对于任何不同于主流的‘异类’都恨不得消灭殆尽不留半点生存余地。”

    “异类”就代表着不稳定不安全,只要有“异类”生活在身边,早晚他们都会被同化,早晚他们要经历曾经逃离母星时所经历过的一切。这才是当今社会排斥同性群体的根源。不是所有人都能放下这种恐惧,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克服这种偏见。

    江封在余火额头上亲了亲:“不过也不要气馁,目前联邦地球上已经有许多国家都成功推行了同性婚姻的合法化,我们国家也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第一步——虽然这条路很难走,前面还有看不到头的一大截,但是相信我,我们早晚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天。”

    余火靠在他怀中沉默良久,忽然道:“你还记得lgbt组织去年曾经邀请我去总部进行演讲吗?我决定了,我要去。”

    和lgbt组织联系的事情由梅琴负责,时间定在了七月一号,也是华国同性婚姻合法化提案进行第二轮投票的前一个星期。

    因为是公开演讲,也没有特意保密,相关消息很快通过各种媒体渠道传遍了网络。等到演讲前两天,因为预计会到场的人太多,演讲地点只能从lgbt组织总部临时变更为三层高、足以同时容纳万人的市体育馆。

    即便如此演讲当天还是人满为患,除了慕名而来的非异性恋群体、余火本人的粉丝、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还有一大票扛着摄像机的各家媒体。

    为了防止演讲过程中人太多发生意外,作为组织者的lgbt组织特意聘请了专业的安保团队维护现场秩序,加上面对摄像头大家还都比较自觉,因此除了声音大一点体育馆内还算井然有序。

    负责接待余火的是组织内主要负责运转管理的副主席,姓谢,名叫谢鹏坤,说起来余火还认识——正是当初听信徐涵谎言在医院中攻击余火、真相大白之后又主动道歉的人。

    此次见到余火的第一件事就是当面再次郑重道歉,满面羞愧:“我们本来就是被偏见所伤害的人群,应该比其他人更加宽容理智才对,却被一时的愚蠢冲晕了脑子蒙蔽了眼睛,给余先生造成车祸之后的二次伤害,实在是万分抱歉。”

    余火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两个从来没接触过,你对我的认识也是完全来自于新闻报道,因此在那种情况下会被舆论诱导实属情有可原。也正因为我们也会对其他人产生偏见,才更应该明白想要争取权益平等化面临着怎样的困难,努力消除偏见,这就是我们今天以及之后每一天所要奋斗的目标不是吗?”

    谢鹏坤紧紧握住余火的手,深呼一口气在前面引路:“余先生请。”

    演讲的地方位于体育馆靠西边的舞台上,南北东三面被壮观的环形观众席包围,身后就是投放着lgbt组织彩虹标志的大屏幕。

    余火眼神好,在靠南边的人海当中发现了举着彩虹旗的马俊,而坐在他身边正是马家夫妻俩。

    朝着那个方向笑了笑以作示意,余火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

    “大家好,我叫余火。”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大概三个小时内发出。

    *关于诊疗所的治疗方式其实是借用了杨永信的“网瘾戒断中心”事件,国内具体的“同性恋诊疗”事例我并没有接触过,但国外相关的影视剧和纪录片看过不少,因为宗教信仰等更加复杂的原因,早年国外诊疗所的医治手段其实更加暴力残忍。

    *文中提到的校园霸凌案件是真实发生的,即被称为“玫瑰少年”的台湾叶永鋕事件,发生于2000年4月20日。

    这件事被视为台湾性别平权运动的重要转折点,十七年之后的2017年5月24日,台湾同性婚姻合法化,成为亚洲首个承认同性恋婚姻的地区。

    *文中给排斥同性恋加了一个战争创伤导致思想退化的原因(便于情节设置和操作),这固然不能笼统概括现代社会排斥同性恋的原因,但我个人一直以为近现代数百年的战争创伤以及再之前的经济衰退是原因之一(纯属个人观点)。

    恐惧源于无知,无知因为封闭。我觉得吧,一个拥有一定眼界、深度、对于自身足够自信的人,才能够以包容的心态去看待所有问题。

    ☆、第 137 章

    “大家好, 我叫余火, 我是一位演员, 也是一名同性恋。”

    余火目光温和, 清亮平缓的声音响彻在整个体育馆之内:

    “我喜欢男人。

    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更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情, 这只是我遵循本性的自我取向, 就像有些人喜欢吃橘子有些人喜欢吃苹果,有些人不能吃辣有些人则无辣不欢——

    这样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立足于自由自愿基础上的选择, 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被投以异样的目光。

    你难道会因为一个人喜欢吃香菜就歧视他吗?”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笑声。

    “从正式出柜到现在,我收到过许多人的鼓励和支持, 同时也受到了许多人的辱骂和诅咒。

    我时常感到困惑:明明是不相干的个体,明明出柜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这种深刻的恶意究竟从何而来?就因为我和你的喜好不一样, 就成为了必须被处之而后快的异类?

    两千多年以前,华国曾经是世界上最包容最开明的国家之一,我们讲究博怀容让平等尊重,我们坚持求同存异和而不同, 那样一整个时代的浪漫和荣光被镌刻进史书, 供后辈世世代代赞叹敬仰。

    那么,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历史,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我们, 让我们变得狭隘、仇恨、敌视、排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番境地?”

    余火的视线缓缓扫过一周:“是恐惧。是数千年战争创伤造成的恐惧。”

    “华国有句古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是和智能机器人的战争还是和虫族的战争似乎都精准验证了这一点。

    漫长的战争太过惨烈, 惨烈到很多人甚至从未亲眼见到过战争的场面,但遗留下来的恐惧却深深嵌入骨血,致使哪怕察觉到一丁点和自己不同的‘异常’都会瞬间浑身戒备,尚未尝试了解就在自己和对方之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说到底,所有的排斥和不认同,只是以我们自认为正确的方式保护自己而已。”

    余火顿了顿,继续道:“一位我十分尊敬的长辈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战争可以破坏我们的科学技术,可以损伤我们的生活水平,却不应该连精神文化也一同萎缩衰退’。

    是,机器人叛乱很可怕,虫族也很可怕,但是不要忘了,我们才是战争的胜利者。在付出那么多代价重新建立起家园之后,我们有什么理由放弃曾努力数百数千年才终于取得的进步,我们怎么能够放弃华夏民族曾最以为傲的包容和文明?”

    “……寻求同性婚姻合法化注定是一场艰难且历时长久的战斗。在这场战斗之中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同胞,而是数千年战争所遗留下来的伤痕。

    伤口很深,但总有愈合的一天。

    总有一天,我们可以让所有不了解的人明白:

    我们不是怪物,我们没有恶意,不要害怕我们,我们想要的只是一个能自由表达自己的权利;

    总有一天,我们足够强大到能将偏见化为求知,能将伤疤化作盔甲;

    总有一天我们能通过法律让不同得到理解,让自由真正实现,让一样的爱获得一样的尊重。”

    最后一句落下,余火鞠躬致谢,现场掌声如雷。而这场演讲其实才刚刚开始——

    余火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内容来自现场上万名亲身经历者的分享。

    第一个主动站起来的是个男士,穿着西装打着领结,大约已经工作几年了,脸上带着几分经历过事情的成熟:

    “我姓严,今年二十八岁。十七岁那年发现自己只喜欢男生,二十三岁毕业那年跟家里出了柜。我妈哭了一夜,我爸让我在门外跪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他跟我说:‘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个儿子。’今年是我背井离乡独自在外工作的第五年。”

    体育场里有将近十几秒的沉默,然后余火带头鼓起了掌:为他的勇气,更为他这些年受得难过和委屈。

    男士鞠了一躬后坐回去,从隔壁一个女生手里接过一张纸手帕擦了擦眼睛。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个男生,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脸上满是少年人独有的冲劲和蓬勃朝气:“我去年跟家里人出了柜,我妈气得到现在还不理我,我爸直接打断了三根藤条,把我打得满地嗷嗷叫。打死我也没用,打死我我也喜欢男人,还骂我变态,呸,家暴未成年的儿子才是变态。”

    语气神态满不在乎,说完之后一个劲往上抬着下巴,但到底没能把眼泪拦下来。拽着袖子往脸上抹了几把,坐下去之前鼻音浓重的咕哝一句:“老子才不是变态……”

    第三个站起来的是位女士,及肩短发烫着小卷,显得温柔又干练:“我想跟大家分享的其实是我母亲的故事,我母亲也是蕾丝,她那个年代思想更加封闭,被家里人发现之后,我姥爷跟两个舅舅把她在屋梁上吊了起来,半个脚掌贴地,不给吃不给喝也不许睡,吊了一天半我母亲屈服了,自此被‘纠正’过来。

    我爸跟我妈认识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不在乎,他觉得我妈不喜欢男人那是没遇见好的,他魅力够大绝对能掰直。

    因为这番缘故我跟我妈出柜的时候特别顺利,她坐在床头守了我半夜,红着眼睛跟我说对不起,说都是因为她才导致我也是同性恋。”

    女士对准镜头,眼眶通红笑得大方自信:“妈,跟你没关系,我这个人吧就是这么长的,骨子里带出来的标新立异。谢谢你教我养我这么多年,今年过年回家我要把女朋友带给您掌掌眼,你们俩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随之站起来的也是一位女士,但直到她把波浪卷的假发摘下来,众人才发现这是个有些特殊的“她”。

    “我是个性别认知障碍患者,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被困在王子身体里的公主,没有人能理解我,别人都觉得我应该冲锋陷阵舞刀弄枪,其实我只想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画着美美的妆,等候哪个王子骑马过来把我带回家当新娘。”

    她把假发重新戴回去:“这样看着奇怪吗?最开始鼓起勇气当众穿女装的时候看着更奇怪,这几年有了点积蓄定时去打激素针,喉结胡子什么都逐渐消失了,看起来要正常一点,走在大街上常常有人真把我当成女孩子。等我再多赚点钱,我打算做一个彻底的变性手术。老天不小心多给了我一点东西,我给他还回去。

    有没有被人骂过?有啊,骂得最多的就是‘变态’‘人妖’这种,习惯之后其实也还好,别理他们就行了,真要气急了就把头发一摘袖子一撸露出两条大花臂,立马就能把人吓跑——别看那些人逼逼起来比谁都气劲,其实怂得不行,自己没见识才会看什么都大惊小怪。老娘这么美,爱穿什么穿什么,管得着么真是。”

    “说得好!”体育馆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她从头到尾没有提到过父母家人,临坐下之前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被排斥和不被理解,大家分享的故事里总是带着伤痛。所幸,并非所有的故事都是如此沉重。

    “我比较早熟,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对女孩子没什么感觉了,”一位戴着眼镜的男生站起来接过话筒,“但是胆子小,让我真跟哪个男生谈恋爱我也不敢。一直憋到二十七岁,家里各路亲戚都张罗着给我相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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