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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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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二人一起去了唐森家中,同去的还有周扬和高帆,趁着其他人在楼下聊天的功夫,余火再次用灵气将唐珥的身体温养修复了几遍。她的状态很不错,除了依旧昏睡不醒,看起来十分健康,各项身体指标都比正常人水平还好,倒让定期为她检查的医生惊奇不已,而唐森对于余火自然愈发感激。

    初六江封请国安局的同事吃饭,余火则请公关三人组和助理等人吃饭,顺便每人包了个6666的大红包,给张敏的要更重两分,感谢他们在过去一年的辛勤工作。原本还要请梅琴的,但梅琴似乎正在忙什么事没能抽出空来。

    初七江封和余火一起去拜访了流云武馆的馆主,也就是余火名义上的师父齐崖海先生。武馆的生意自从余火第一次参加大冒险节目后就持续暴涨,再加上江老爷子的缘故,齐崖海对余火的态度极为和善,对他的武学功法更是兴趣浓厚,中途与余火各展绝学对了几招,彼此皆是受益匪浅。

    初八他们哪都没去,就在老宅里带着两只狗子悠闲自在宅了一天。

    初九早上,余火刚睁开眼睛,便看到江封用手撑着头,借着晨光静静看着他。英俊的眉目中满是温柔深情,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见他醒过来,倾身献了一个早安吻:“早上好宝贝儿。”

    这个吻缠绵火热,带着满满的缱绻不舍:今天,就是余火正式返回剧组的日子。

    吃过早饭,江封拎着余火打包好的行礼,亲自将他送到了早就停在山脚下的保姆车上。把他搂在怀里狠狠抱了抱,然后对张敏道:“麻烦你了,照顾好他。”

    “江先生放心,”张敏点头:“这是我的职责。”

    保姆车很快启动,眼看着车子越行越远,江封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冲动,忽然用手卷成喇叭,像是个十几岁的愣头青一样对着车子大喊了一声:“余火,我爱你!”

    余火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头发在风中凌乱翻卷,墨玉般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江封,我也爱你!”

    70.第 70 章

    张院生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时分。

    似乎是要下雨,天空中阴沉沉的,层层灰云将尚未完全落下的夕阳遮得密不透风, 举目望去,遥远的天地间一片昏暗沉昧,受月台嘈杂拥挤的人群影响, 空气中越发压抑闷热。

    有报童在站台边高声叫卖:“先生,先生买份报纸吧, 一份只要一分钱,最新的全民报!各类时事消息一应俱全!”

    张院生停了停, 从长衫口袋里掏出一分钱递过去,然后接回来一张报纸——应当是刚印出来没多久,刚打开便从暗黄的纸页上飘来浓郁的油墨气息。只是也并没有什么新消息,无非是哪处的旧兵阀倒了,哪处的新兵阀又起来, 或是才成立没多久的共和政府又下达了什么指令。

    没等张院生将整张报纸匆匆浏览完, 不远处已经响起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少爷, 少爷,院生少爷!”

    一位头发花白、身着黑色布衫的老者带着两个家丁挤过人流来到他跟前, 手里还拿着一张相片,与张院生比对过后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切:“是院生少爷没错吧?老奴是张府的管家张贵,下车的人太多, 我带着他们俩个从前头开始找, 要不是小五眼神好, 险些就要不留神错过去了,倒教少爷好等,实在是老奴的罪过。”

    “无妨,我也是刚下车。”张院生伸手将作揖告罪的老者扶起来:“张伯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母亲生前时常提起你对她的照顾,直接称呼我院生便可。”

    张贵连连摇头:“那怎么行,少爷是主子,我是奴才,怎么能直呼其名乱了规矩。小五小六,你们两个光杵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帮少爷把行李箱接过来!一个个脑子少根筋,当心回去扣你们工钱!少爷舟车劳顿累了吧?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咱们这就回府。”

    吉普车就停在火车站门口,走出去一眼就能瞧见。

    小五小六将行李箱放好,然后一起挤在副驾驶。张贵原本也要过去挤,被张院生拦住了:“后面这么大空地,张伯和我坐一处就是,当真不必拘礼。”

    车子很快发动起来,缓缓穿过人群之后逐渐加快了速度。

    张院生向窗外看去,最先是各式商铺洋楼,随后是稍微矮旧些的平屋,到最后便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和高粱地。

    时值八月,这时候麦子已经差不多收完了,高粱却还没有成熟,足有一人高的秸秆随风晃荡,叶片被暮霭染成墨绿色,宛若林涛松浪也似。

    张院生深吸一口浮满稻花香的空气,情不自禁赞了一声:“真好。”

    张贵笑起来:“少爷在国外待得久了,见惯了大场面,才觉得这乡野村景好看,像我们整日对着这些,便也不觉得如何了。”

    盯着张院生的侧脸瞧了会儿,感叹道:“半月前收到少爷寄回来的相片时,老奴就觉得少爷跟大帅当年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如今见着了真人,越发觉得像了。”

    张院生弯了弯嘴角,刚要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车窗外似乎有道红色身影。

    转过头去,便看到侧前方有位女子正站在高粱地中央,身着大红色花袄,胸前垂着两根乌黑的麻花辫,面容隐在暗沉沉的暮色里看不分明,但她的视线,即使随着车辆移动,也能明显感觉到始终死死钉在自己身上。

    张院生悚然一惊:“张伯,地里,地里有人!”

    张贵,包括小五小六都探头往车外看,但车子速度并不慢,且高粱杆又密又高,微风拂过左右晃动,像是湖面一圈圈荡平的波纹,很快便遮住了更深处所有隐蔽的事物。

    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哪还能再看见那女子的踪迹。

    听完他的描述,张伯想了想:“那应该是农户插在田里吓唬鸟雀的稻草人,这么晚了,想来不会有女子还留在田地里的。况且,这也不是穿袄子的季节啊。”

    是这样么。张院生握了握掌心里的虚汗,将视线从看上去平和安静全无半分异常的高粱地里收回来,一路沉默无话。

    吉普车在一条略微有些狭窄的弄堂前停了下来。

    “咱们这胡同多,再前头车子就进不去了,”张贵道:“不过从这里到张府也不剩多少距离,劳累少爷下来走一截。”

    张院生点点头,下车后由张贵领着,两名小厮拎着行李箱跟在后面,一起往弄堂里面走。

    天色越发阴沉了,空气里满是带着腥涩味道的水汽。弄堂两边的砖石墙又高又深,放佛没有尽头一般往前延伸,将仅有的几分天光也挡在墙外。张院生需睁大了眼睛,这才能自晦暗的暮霭中勉强找出前路来。

    “少爷小心脚下。”张伯在旁边不时提醒道。

    如此没走多远,迎面忽然看见一位老妪,满脸褶皱像是晒干的鱼皮,花白的头发扎成小髻束于脑后,左手端着一碗白米,神色肃穆眼睛微眯,一边往前走,一边用右手抓起白米洒向四周,嘴中念念有词:

    “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庚子年八月十八日张宝光童年来归啊!请到九天玄女、接魄童郎,畀返张宝光肚胆来归啊!”

    老妪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妇人,妇人左手牵着一个孩童,右手拿着两把剪刀,老妪每喊一声,妇人便将手里的剪刀来回撞一撞,同时应和道:“张宝光来归啊!”

    不知为何,张院生总觉得那孩童神色木然目光呆滞,像是没有知觉的玩偶也似,由妇人牵着亦步亦趋往前走。

    张伯拉着张院生往路边让了让,这一行三人便自他们身旁经过,一声声唱和着缓缓远去。狭窄昏暗的弄堂之内,嘶哑的唱词声久久盘旋余音不绝,映衬着那意义不明的古怪行为,显得尤为阴森诡异。

    “这是在做什么?”等到三人离开后,张院生忍不住问。

    “回少爷的话,这是给家里的孩子叫魂呢。”见张院生仍是迷惑不解,张贵解释道:“咱们这边的风俗,如果家里的孩子受到惊吓,整日里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那就是‘丢了魂’,要请上了岁数的老人带着孩子一起,沿平日里玩耍的地方走一走喊一喊,这就是叫魂。叫满三天把丢掉的魂叫回来,孩子就会能吃能睡恢复原样了。”

    张院生无法认同:“孩子受了惊吓,理应送去医院求诊检查才是,这样子如何能让患者痊愈呢?”

    张伯笑了笑:“少爷在国外学医多年,才高八斗学识渊博,自然要比我们这些粗人懂得多,也就是乡野偏方而已,求个心安,做不得数的。”

    几人继续往前走,片刻后张院生又道:“不过,若是自心理学的角度而言,长者带着孩子一起进行这种类似仪式的行为,可以让孩子获得某种程度上的重视感,从而减缓受到惊吓后的负面影响,加速孩子的恢复速度。如此一来,这偏方倒也有几分科学依据可循。”

    拎着行礼的小五抓抓耳朵嬉笑道:“院生少爷懂的真多,说出来的话小的云里雾里的,都不大能听得懂。”

    “那可不,”张伯回头佯瞪他一回:“少爷是做大学问的人,哪是你能比得上的!”

    张院生神色温和没有说话。只是有个问题却悄悄扎根心底,又过了半晌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张伯,你方才说叫魂要叫三日,倘若三日之后,丢掉的魂依然没被叫回来,那丢魂的孩子又会如何?”

    张伯愣了愣:“这老奴倒是没仔细想过,按照上一辈口口相传的,只要叫满三日应该就能把魂给叫回来。倘若真没叫回来,就像是少爷说的,送去医院里请大夫瞧一瞧,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话音刚落,脚下顿了顿,转身对张院生笑道:“少爷,咱们到家了。”

    “……”

    “余哥,”耳边忽然传来张敏的声音:“咱们到了。”

    余火将目光从剧本里移开,这才恍觉保姆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他此次担当男一号的恐怖题材电影,名为《叫魂》,改编自著名民俗作家何德的同名小说。

    故事背景设定在人类尚且定居母星地球时,一个被史学家称之为“民国”的时代,彼时军阀混战,政府软弱无力,社会动荡不安。

    男主角张院生的父亲就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旧式军阀,英勇善战野心勃勃,极具军事才能,曾经创下连战三十六场不败的记录,堪称是乱世之中的一代枭雄。只可惜天妒英才,早在十几年前,将将四十岁出头时便英年早逝了。

    张院生的母亲是其父原配夫人,出身书香门第,自小接受自国外传入的新式教育。因为不满其父广纳妾室、风流放荡的军阀作风,在张院生尚在襁褓之时便带着他定居国外。

    一年半之前,母亲因病去世,张院生结束了学业之后选择回国,既是继承家业,也是想要施展一身所学报效祖国。而故事便由此展开。

    过年前的一个多月拍摄中,余火已经跟随剧组将整部影片中需要出外景的部分都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场景大都集中在故事的主要发生地点,也就是张家祖传的老宅之内。

    这也是余火此次要和剧组会和的地方。

    一下车,就看见了矗立在眼前的三层老式别墅楼。这地方据说是导演特地问朋友借的场地,那位友人对于母星地球时期的各式古建筑极为痴迷,花重金重建了许多不同时代的楼宇。眼前这一栋就正好是模仿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综合了当时国内外的建筑特征,用来拍这部剧简直再合适不过。

    此时别墅外面按照剧本要求,以青砖另外砌了一道环形的夹弄小巷,将整栋别墅包围其中,再外面是正在搭建的银白色塑料幕墙,防止拍摄过程中被外人窥探。

    因为今日要拍的戏是张院生在国外安葬完母亲后,头一次回到老宅,按照剧本当中描写的,情景发生时为傍晚及夜间时分,所以导演给演员们定的集合时间是下午三点。

    眼下刚过一点,除了提前过来布置场地的道具组和其他剧务人员,余火算是来得最早的一批。

    年前的大冒险节目播完之后,余火在剧组的人气明显翻了好几倍不止。刚下车,远远近近就有许多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新年好啊余先生!”

    “大家新年好!”依次回应之后,张敏带着助理们给工作人员分发新年礼物,余火则绕着夹弄走了半圈细细打量:

    这种样式的房子,和现下常见的大不一样,与他原先世界的也大不相同。倒像是两边都融合了些,又有着自己的鲜明特点,别走一番韵味。

    外面转完了,正要进别墅里面看看,身后就响起一道兴奋的呼喊:“余火老弟,你也来啦,我还当这个点只有我一个人呢。”

    转头一看,却是个熟人——当初在杨涛导带领的《蒙柯传》剧组内相结识,并对他有一饭之恩的龙套演员肖华。

    眉目舒展,笑着也向对方挥了挥手:“肖大哥。”

    71.第 71 章

    肖华是个忙人, 几乎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

    虽然是个龙套演员,但是能吃苦不叫累,什么活都愿意接, 性格又讨人喜欢,八面玲珑交友广阔,所以业界名声挺不错, 大大小小的剧组都愿意找他。

    原本在这部电影里也是跑龙套的,扮演火车站里的一位路人。余火发现他也在剧组后着实又惊又喜, 心中犹记得当初他对自己的提点和帮助,所以向导演帮他争取了一个有名有姓镜头还不少的角色——跟随管家张贵去火车站接人, 后面帮助张院生拎行李的小厮小五。

    几句台词的人物,男主角提出来的,导演直接大手一挥,乐得作个顺水人情。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肖华这将近十年的龙套还真没白跑, 论拍摄经验、论见识过的角色类型和表演方式, 剧组里鲜少有人比得过他。对于小五这类小人物的特征拿捏得既精准又妥帖, 眼睛一眯肩膀一耸,立刻就把小厮的精明讨好、殷勤小心展现得惟妙惟肖, 连导演本人都亲口夸过他一回。

    除此之外,他在处理人际关系上也是一流。圆滑而不世故,周到又不会过于谄媚, 仿佛天生就适合剧组这种人员混杂的地方, 长袖善舞如鱼得水。这才一个多月, 整个剧组里头最受欢迎的,如今除了余火估计就是他了。

    肖华一路小跑过去,走到院子门口跟余火握了握手,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上回见面的时候,余火还是个剧组里能被人随意欺负差点连饭都没得吃的小可怜呢,舆论一片恶评半句好话没有,哪知道才不过大半年时间,就彻底炮灰翻身把歌唱,不仅独立担纲男一号,观众缘更是令很多一线大腕儿都望尘莫及。

    这人跟人啊,真是不能比。

    得幸亏他这些年练出来的好眼力,从第一回见面就料定这小子大有可为,当初稍稍卖个好,现在可不就能坐收红利么。光是凭借跟余火的几张自拍,他微博上的粉丝就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抱大腿的感觉,真是美滋滋。

    两人稍作寒暄,就肩并肩一起往这栋老式别墅楼里面走。

    楼主人在修建这栋楼时显然是花费了大力气,每一处细节都尽量还原了民国时期的建筑特征:

    无论是院子里的山石喷泉,还是屋檐廊柱上的雕花纹路,亦或是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处处都透露出一股老式的典雅和精致,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安静无声的将时间定格在彼端那一刻。

    只不过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加上楼外搭起来的塑料幕墙挡住了一部分阳光,屋子里未免就显得有些昏暗冷清。

    肖华走进去绕一圈,伸手在沙发旁镂空雕花的金色灯罩上敲了敲,然后搓搓胳膊:“你别说,这里头阴森森的,还真适合拍鬼片。”

    正仰头打量窗户上彩色玻璃的余火立刻就僵了僵:“是,是么。”

    “是啊,这种没人住的老房子,屋前屋后都是树,阴气太重,你就算告诉我它本来就闹鬼我都信。”肖华丝毫没发现余火忽然白了几分的脸色,顺着楼梯扶手往上走:“楼下没啥好看的了,咱们去楼上逛逛吧,我瞧着上头还有好几层呢。”

    余火迅速跟上去:“肖大哥等等我!”

    房子大,楼梯也气派,采用了当时权贵人家最流行的弧形双向设计,顺着两三米宽的实木台阶走到一半儿,再由此分成左右两股,弧度流畅优美,蜿蜒通向二楼。

    肖华在转弯之前就停了下来,看着墙壁上一副蒙了白布的画框十分好奇:“哎,你猜这底下画着什么?”

    余火摇摇头:“不清楚。”

    “要不,咱们瞧瞧?”肖华心里痒痒,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踮着脚尖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将幕布从画框上摘了下来。

    这是一幅足有一米多高的肖像画,画里是一位身穿旧式军装的男子。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面容俊朗目光锐利,一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嘴唇微抿,其上有层修理整齐的深青色短髭。左手搭在腰间配枪上,右手拿着一双手套,军服笔挺神色冷峻,微微抬起下巴看向正前方,不怒自威气势凌人。

    肖华盯着画像看了半天,一会儿瞧瞧左边一会儿瞧瞧右边,皱着眉毛似乎有些困惑,许久后忽然睁大眼睛:“卧槽!我说怎么感觉哪儿不对劲呢,余火,这画得根本就是你啊!”

    虽然年龄差距明显,气质神态也截然不同,但只要仔细分辩眉眼细节,就能发现画中之人几乎跟余火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有人从大门外走进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眼神不错嘛。”

    余火二人闻声回过头:“邱导。”

    来人正是这部电影的导演邱可夫,也是梅琴口中目前娱乐圈内最具前途的新兴导演之一。人高马大,留着一把大胡子,行事爽朗不拘小节,只要不在拍摄过程中给他掉链子,平日里极好相处。

    半个月没见,邱导演的胡子越发浓密了,拿根橡皮筋一扎,乌黑油亮甩得欢实,活脱脱一名放荡不羁的豪迈艺术者。

    “过年好过年好,”邱可夫一边上楼一边跟二人打招呼:“你们俩来这么早啊,我刚看了眼道具组那边场景还没搭完呢,要正式开拍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肖华笑:“反正没事儿,在家呆着闷得慌,提前过来还能跟余火一起琢磨琢磨剧本,顺便请教些表演上的问题。对了导演,您刚刚的意思,这画里果然画得就是余火?”

    邱可夫接过肖华递的烟,点着后送到嘴边抽了一口:“对,专门请人画的。准确来说画的也不是余火,而是剧本里头那个英年早逝的大帅。按照人物设定,张院生那个军阀老爹长得跟他不是特别像嘛,反正画像得准备,所以干脆就让人师父直接照着余火的样子画了,这样也能让观众更入戏。怎么样,瞧着如何?”

    肖华竖起了大拇指:“精细,讲究。”

    余火点点头:“画得很好。”

    有一瞬间,即便不在拍戏,他也恍惚生出一种自己就是张院生,而这画里就是他父亲的错觉。

    “行,那你们俩继续看,有什么觉得需要改进的地方尽管跟我提,咱们预计可要在这儿待两个月呢。”又聊了片刻,邱导演道:“我去催催道具服化和机组那边,估计再有半小时就能准备换装了。”

    两人目送导演离开,然后沿着楼梯继续往上走。

    别墅一共三层,一二楼除了装修摆设古朴精致,其他倒也没什么稀奇,大抵便是客厅厨房书房卧室之类。

    第三层是阁楼构造,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可以直接透过窗户将屋外景色尽收眼底。另外还有许多上了锁的房间,因为时间有限,余火二人也没仔细看,大致浏览一圈就从楼上下去了。

    随着时间推移,抵达别墅的演员越来越多,将近三点钟的时候,助理小陶找到余火,告诉他可以化妆造型了。

    这还是余火第一次享受男主角的待遇,不仅给安排了温暖宽敞的独立休息室,化妆师和服装师还会带着家伙亲自过来为他服务。

    余火合拢剧本从椅子上站起来:“多有劳烦。”

    “不劳烦不劳烦,”化妆师连连摆手,一边打开工具箱一边道:“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不知道余先生待会儿方不方便给我签个名?诶哟我妈可喜欢你了,看完你的节目后稀罕得要命,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嚷嚷着要做火把燃烧自己。知道您在咱们剧组,临走前拉着我千叮咛万嘱咐,耳朵都快被念叨出茧来了。”

    余火笑起来:“令堂愿意当火把是我的荣幸,签在海报上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化妆师喜不自胜,“多谢余先生!”

    不用排队等待,好些个人众星捧月围着转,余火的造型很快就完成了。

    身穿青色竹纹长衫,脚踩黑色软底布鞋,头发三七分开一丝不苟的梳到耳后,手指修长细白骨节分明,一手捏着枚银色怀表,一手拎着行李箱,再配着鼻梁上的细边眼镜,又斯文又俊秀,通身清贵文雅的书卷气。

    肖华围着他转了两圈:“啧啧,你这副模样光站在这儿不动,那就活脱脱是个民国时期留学归来,喝了一肚子洋墨水儿的文化人。”

    众人深以为然,张敏早就拿出手机前后左右拍了个遍。

    下午四点半,太阳将要下山,道具组和摄影组也差不多准备完毕,但是剧组中还有一位女主演没来。

    邱可夫将眉头拧得死紧,然后拍板:“不等她了,咱们先拍,反正前两场也没她的镜头。”

    毕竟是拍恐怖片,按照规矩,开拍之前由导演带着剧组人员面向正北方杀鸡参拜,祭告各方神灵。

    把点燃的细香插进香炉,邱导对着众人拍拍手:“好了,要拍这一场的演员把羽绒服都脱了准备开始吧,来来来,搓搓手跺跺脚,脖子给我伸直喽,知道你们冷,但是想一想剧本里这时候可是大夏天呢,不仅不能冷,还要表现出一股热得不行恨不得脱光衣服浇冰桶的状态。

    诶,你们瞧余火不就挺好的嘛,只穿了一件长衫照样面色红润,神态控制得多好,一点感觉不出来他有多冷,这叫什么,这就叫演员的基本素养!”

    余火摸摸鼻子生出几分心虚:他不是神态控制好,他是有灵气护体的确不觉得冷哩。

    “场务清一下场,闲杂人员都离开啊,”邱导演站在显示器后面举着喇叭吆喝,“演员各就各位,摄影组准备,第七十三场第一次,action!”

    张院生盯着大门上“张府”的牌匾略微看了会儿,然后跟随张贵一起走了进去。

    下人们早就在院子里候着,整整齐齐站作两排,见张院生走进来,同时弯腰拜下去:“恭迎少爷回府!”

    张院生捏了捏手指头,似乎对这阵仗有些不适应。面上倒没有表现出来:“不用多礼,都起来吧。”

    “谢少爷!”

    张贵伸出手在前头引路:“少爷,咱们先进屋吧。”

    老宅里头十分昏暗,即使点了煤油灯,刚从屋外走进去,眼前的一切依旧显得影影绰绰。

    张院生停在门边缓了片刻,眼睛才逐渐适应过来。

    “怎么不开电灯?”他转身问,客厅的天花板上明明吊着巨大的水晶灯。

    “前阵子县长命令在城外挖战壕,不小心把电路挖断了,”张贵弓着腰解释道:“这两天正在修,晌午派小五过去问了,县府里的人说估计明后天就能通电。少爷若是觉得不够亮,我再让他们多点些灯。”

    张院生点点头,就着煤油灯昏黄的火光打量四周。

    宅子跟母亲给他看过的照片里差不多,只不过增减了些家具摆设,墙壁上贴满了前几年最时兴的花草壁纸,看上去既富贵且雅致。

    每处地方都整洁有序一尘不染,实木的沙发扶手在灯火下闪着润泽的光,约莫是才涂过一层护养的油脂——可见即使主人不在,这屋子依旧被精心打理照料着。

    张院生回过头,对张贵真心实意道了句谢:“这些年,辛苦您了。”

    张贵乍然听见这话,既有些惶然无措,又有些心酸感动,枯瘦的大掌在长衫上擦了擦,连声道:“不辛苦不辛苦,能伺候大帅伺候少爷,那是老奴的福分呢。”

    张院生摇摇头,声音轻和柔缓:“您的功劳,母亲记着,我也记着呢。”

    这下子张贵连眼眶都有些泛红。

    跟随二人进来的小五探头小心插了一句:“那个,少爷的行礼要往哪儿放?”

    张贵赶紧抹了抹眼角:“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连少爷劳累一路急需休息都给忘了。少爷,您的卧室给安排在了楼上,就是大帅原先住的主卧,老奴带着你上去瞧瞧?”

    “劳烦张伯带路。”

    张院生跟在他身后往楼上走,路过画像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看得出神。

    已经走上左边楼梯的张贵又退了回来,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脸上笑出几朵褶子,很是感慨怀念:“院生少爷应该认得吧,这画里画的就是大帅。您瞧,少爷跟大帅当真是一模一样。”

    张院生抬起手似乎想摸,在指尖触碰到画布之前又收了回来:“这画,是父亲什么时候请人画的?”

    “就在大帅四十一岁生辰前两周,原本是打算生辰那天当着来宾的面揭幕展示的。”张贵叹了口气:“只可惜天妒英才,还没等画师将画送过来,大帅就过世了,这是他留下来的最后一张画像。”

    张院生没说话,只微微抬头,将这幅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目光与画中人久久对视,跳跃的灯火当中,镜片后的眼睛宛若一汪深潭。

    “走吧。”半晌之后,张院生开口道,然后当先一步往楼上走去。

    “停!”邱导演从监视器后面抬起头,兴奋得直拍巴掌:“很好!没什么问题,本来以为刚过完年总要先找找感觉,没想到大家状态都很足嘛,这场一条过!”

    “哇哦!”剧务人员齐齐欢呼,一开拍就这么顺利,着实是振奋人心。

    摄影组扛着器械转移准备拍下一场,邱可夫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助理就把手机递到面前:“邱导,您的电话。”

    邱可夫接过手机放到耳边,没说两句,原本乐呵呵的神色迅速阴沉下来:“……什么?不拍了?签好的合同你说不拍就不拍了?那我这边的戏怎么办?!

    有事哪怕请假我都能考虑……你想清楚后果没有,中途放剧组鸽子,这可不光光是违反合同的问题了。

    违约金?违约金值几个钱,老子稀罕你的违约金?别他妈跟我道歉,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行,这是打定主意了是吧,好嘞,娱乐圈就这么大,万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我邱某先祝您步步高升!”

    说完立刻挂了电话,抬手一摔狠狠砸在地上:“我操你妈了个逼!”

    砰的一声脆响,手机零件散落一地。偌大的房间内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还是副导演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邱导,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邱可夫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咱们的女一号放剧组鸽子了,说是行程冲突,拍不了。我去他妈的行程冲突,合同早一个多月就签了,现在跟我说行程冲突?这是嫌咱们片子档次低,另外不知道攀上哪根高枝儿了呢。”

    妈的,恐怖片不大好找演员,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为表诚意违约金几乎没有,哪知道半途居然给他来这一手。早知道就把违约金定成几千万,硬生生赔死她!

    “邱导您消消气儿,为了这种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副导演安慰道:“好在女一号的戏份都还没拍,咱们重新再找一个就是。”

    邱可夫依旧眉头紧锁:重新再找一个,这宅子的租约只签了两个月,拖累剧组进度是其一;

    再来,这部剧里的女一号他是提前挑了很久才终于定下来的,因为剧情需要,必须得跟余火所扮演的张院生气质相合,这一时半会儿火急火燎的上哪找人去。

    本来今晚还打算拍女一号的戏份来着,服装道具什么都准备好了,他妈的打定了注意毁约竟然非得拖到最后一刻才说,他说怎么全剧组就她一个迟迟不到呢!

    邱可夫越想越恼越想越气,攥着大胡子抬头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这一抬,便正好看见靠在楼梯栏杆上的余火,半张脸映在烛光下,半张脸掩在阴影中,墨发红唇肤白若玉,一时间竟是雌雄莫辨,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魅力。

    脑子里滑过一个念头,目光骤然火热起来,紧盯着余火道:

    “火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人分饰两角?”

    72.第 72 章

    床铺宽大柔软, 枕头拍得蓬松,被子和床单都是新换的,带着夏日里热烈阳光的味道。

    但张院生就是无法入睡。薄被搭在腹部, 腿脚伸在外面,翻来覆去碾转反侧。

    房间里很暗,只有床头柜上一盏煤油灯里摇曳着细长的火苗。或许是因为宅子很有些年岁的缘故, 平日里又无人居住,即使提前通了风, 地板上,窗楞边, 柜子里……依旧散发着一股浅淡的霉腐气。

    就像是母亲临终前的味道。

    母亲是一点点死去的。查不出病因,但整个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就像是身体里寄居了某种怪兽,从内而外,吞噬着她的生命。

    张院生犹记得,那双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他, 一条条青筋像是泥土底下蠕动翻拱的蚯蚓, 仰着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他耳边道:

    “……不……不要……回……回家……”

    然后手掌松落, 圆睁的眼睛在边缘处泛出青灰色,彻底没了气息。

    不要回家。

    这是母亲弥留之际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因为张府是处凶宅?

    张府是处凶宅。回来尚且不到半日, 他就从下人嘴巴里零星听到不少这种言论。

    据说加上张大帅一起,宅子里前前后后死了不少人。

    但这种怪力乱神之语不过是无稽之谈,怎可当真。

    外头果然下了雨, 凉风携裹着腥湿的水气从窗户缝里钻进来, 吹得煤油灯明明灭灭, 在墙角拖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张院生侧身枕着胳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不远处的墙壁,摒除杂绪,从一开始默数想让自己尽快入眠。

    卧室的墙壁上和楼下客厅里贴着一样的壁纸——事实上,老宅里的所有房间好像都贴着这种壁纸,花朵精致繁复,深红色的花瓣一层层盛开绽放,藤蔓细长彼此缠绕,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延伸向更远处……

    张院生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灯油逐渐燃尽,火光闪了闪悄然熄灭,整个卧室彻底陷入黑暗当中。

    他是被一阵“沙沙沙”的窸窣声响吵醒的。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像是昆虫的节肢在纸页上缓慢爬行,又像是根茎在地下生长即将破土而出。

    声音不大,但绵绵密密毫不停歇。张院生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身体犹在熟睡和醒来之间徘徊不定,忽然就感觉有冰凉柔软的东西从自己裸露在外的小腿处滑了过去。

    “啊!”

    他急促的惊喘一声,飞快坐起来将小腿收回被子里,瞬间睡意全无。下意识侧身去找床头的开关,上下按了好几次没有反应后,这才想起来宅子里停电了。

    房间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不要回家。母亲嘶哑的叮嘱声再次回响在耳边。

    黑暗显然是激发恐惧的最强催化剂。未知的暗处,似乎有无数不怀好意的视线正在窥伺。

    张院生徒然睁大双眼,然而眼前除了一片沉郁的黑色,什么都看不见。掌心和后背很快就渗出一层冷汗,耳膜因剧烈的情绪鼓涨颤动,整个房间里全是他噗通噗通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腿侧的床垫微微凹陷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他一点点靠近。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里,张院生深吸一口气,凭着记忆飞速在床头柜上摸索火柴和灯具。

    他模糊记得煤油灯像是烧完了,所幸下人在柜子边上另外给他准备了蜡烛。手指捏着火柴正准备擦亮时,那股冰凉柔软的触觉忽然又出现在他胳膊上,随即眼前绿光一闪,响起一道软绵绵的声音:

    “喵~”

    紧绷的心弦蓦地松懈下来,张院生点燃蜡烛,然后将身旁的黑猫抱进怀里,摸着它的头颇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你啊。”

    黑猫亲昵地甩着尾巴在他手背上扫了扫,冰凉而柔软。

    这黑猫是管家张贵养的,名叫元宝。张院生晚饭时曾见过一次,从楼梯上轻盈窜下来,直直跳进他怀里,十分亲近粘人。连张贵都说,这猫想来是和他有缘分,往日里别人碰都不给碰一下的。

    约莫是闻见了他的味道知道他睡在这里,房门关得好好的,也不知从哪找到了进来的通道。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经此一吓,暂时怕是彻底睡不着了。窗外的雨声愈发激烈,哗啦啦拍打在窗户上,回荡在卧室内空旷而悠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似乎之前吵醒他的沙沙声响,只是一场迷蒙之中恍然不真切的梦境。

    抱着元宝摸了一会儿,张院生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打算去浴室里洗把脸,顺便将睡衣重新换一身——如今穿的方才浸了冷汗,黏答答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左手托着烛台,右手挡住自窗外漏进的风雨,一步步往浴室里走去。

    浴室空间稍微小些,烛台放在镜子前又经过一道反射,倒显得比外面亮堂许多。

    张院生摘下眼镜放在架子上,拧开水龙头,弯身鞠起一捧水扑在脸上。水流中还带着白天烈日留下的热意,在这风雨交加的深夜里莫名带来几分熨帖。

    洗完后甩了甩手,直起身准备拿毛巾。水珠从睫毛上不断滚落,加上摘下了眼镜的缘故,眼前像是蒙了层纱布一般模糊不清。

    视线不经意间从镜子上扫过,然后浑身陡然一颤,僵硬地将头又转了回来:

    不过两尺见方镜子里,此时倒映出来的竟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女人,一个身穿旗袍的长发女人,面容暧昧不清,直直盯着他不知看了多久。

    除了倒映在镜子里的烛火,女子周身全是深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暗。似乎为张院生终于发现自己而感到欣喜,那女人竟弯起红唇冲他笑了笑,在这一方昏暗的灯火下阴森可怖至极。

    张院生猛地睁大眼睛,瞳孔急剧紧缩到针尖大小,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将他没顶,只能完全依据本能,用尽全部力气尖叫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中的毛巾狠狠朝着镜子砸过去,慌乱中不小心带翻了烛台,砰的一声,蜡烛摔在地上滚了滚,冒出一缕黑烟后迅速熄灭。

    狭窄黑暗的浴室内,便只剩下惊骇欲绝的张院生,和一面再也看不清内容的镜子。

    张院生剧烈喘息着转身想往门外跑,然而脚边飞快爬上了一股冰凉而柔软的触感,紧实有力,死死将他定在原地。

    不可能是元宝,元宝还在外面没进来。

    正当恐惧和绝望伴随随着不断攀爬的冰冷几乎将他完全吞噬时,小五拎着煤油灯闯了进来:“少爷!院生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镜子!”张院生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也似一把拉住他:“快看镜子!镜子里有个女人!”

    小五提起煤油灯照向镜子:昏暗的灯光下,那里面只有满脸困惑的小五,以及面无人色狼狈不堪的张院生,哪有什么女人。

    余火换完旗袍从楼上走下来,众人立刻齐齐陷入了呆滞状态。

    愣了半天,还是邱可夫当先吹了声口哨,捏着烟狠狠赞了一声:“卧槽!”

    那旗袍是依照民国时期的样式请大师傅专门定做的,堪称整个剧组里最值钱的一件衣裳。

    暗红色打底,凤纹盘扣,钉珠绣花,接近胯部的高开叉,无论是布料还是绣工都是顶上等,光是往衣架子上一放,那就华光璀璨闪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原本是按照原女主的身形量身打造,但余火骨架本来就不粗壮,请服装组的老师放一放改一改,垫上假胸假臀,倒也正好合身。

    他皮肤白,本来就生得清秀俊美没什么攻击性,化妆师拿粉刷在他下颌骨上刷了几下,掩去男子的硬朗线条,勾勒出女子的柔美秀丽,再画上一层淡妆,肤色如玉红唇似火,黑色的波浪长发随着走动微微摇曳,墨玉似的眸子斜斜扫过来,当真是美人如画风情万种。

    难以置信的惊艳和震惊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邱导半开玩笑的说了句“快把口水擦一擦,谁吓跑了女主角劳资跟谁急”,众人这才相继回过神来,挤眉弄眼的笑。

    男性员工不好有什么太露骨的表示,女性员工毫无顾忌,余火一下来就立刻围了上去,一边惊叹一边嫉妒得咬手指:“余哥,你的腰怎么能比我们还细,腿怎么能比我们还白!”

    “关键还又长又直又滑又嫩!”

    要不是知道胸跟屁股是假的,真让人怀疑到底谁他妈才是女人。

    可即便如此,这凹凸有致的身材,这从侧面高开叉露出来的细白大长腿,依旧让不少男同事悄悄咽了咽口水——心里知道这衣服底下是个男的没错,但是眼睛管不住啊!

    肖华瞧了半天,满脸深沉状的得出一句总结:这男人要是骚起来,真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余火脸色涨得通红,耳朵坠子像是能滴血,悄悄捏住高开叉的位置,束手束脚不敢动弹:“邱导演,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邱可夫越看越满意:“这怎么不可以,简直太可以了!完美!根本就看不出来是男人扮的!你也别紧张,放松啊,就把这当作是一次挑战,很多优秀演员都尝试过性别反转的角色,这特别能考验一个演员的心理强度和专业水平。

    当然了,今天是你第一次穿这身衣服,有点不自然是肯定的,咱们慢慢来,今晚只需要拍镜子那场戏,你都不用动,站着笑一笑就行。

    回头自个儿有时间了,再好好琢磨琢磨女性的行为特点,怎么走路怎么说话,到时候这部分戏咱们放到最后拍,不着急啊。”

    余火勉强定了定心神,又提出另一个问题:“那高跟鞋怎么办?”这个他真穿不了,也没有适合他的型号,刚刚在化妆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把脚挤进去,还没走两步就东倒西歪根本站不住,不得不深深敬佩女同志的可怕毅力。

    邱可夫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不用穿高跟鞋,你这身高就已经足够了,再穿高跟鞋反而不像,到时候拍摄不拍脚就行了。要不你先酝酿酝酿,然后咱们把镜子那场戏给拍了?”

    四十多分钟之后,镜中戏圆满结束。邱可夫拍拍手:“收工!大家都辛苦了,早点回酒店休息吧,明天早上七点钟别墅门口集合!”

    余火回到休息室换下旗袍,由小陶帮他卸妆,还没卸完呢想起一件事,赶紧转头看向张敏:“我扮演女子之事,你没告诉江封吧?”

    虽然以后肯定瞒不住,但暂时能瞒一天是一天。毕竟,怪不好意思的。

    张敏摇头:“没有,只是拍了照片和视频,将大概情况和邱导提议的条件告诉了梅经纪。”余火一人分饰两角,原先的演艺合同自然就要发生变更。

    余火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

    与此同时,正在家中书房办公的江封忽然收到一封邮件,梅琴发给他的,标题是:

    “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73.第 73 章

    因为镜中那场惊吓, 张院生足足数日不曾安眠。

    但又不愿意把这事跟旁人讲:

    下人嘴碎,没有的事也能传出三分,倘若从他嘴里把这事听了去, 光是想想都能猜到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因此即便是对于小五,待心绪稍微平复过后,只说是自己太过劳累一时眼花了, 隔天面对张贵等人更是同样的说辞。

    他自幼生活在国外,受的是科学唯物教育, 对于怪力鬼神之流嗤之以鼻,因此这样的话说得多了, 自己也深信不疑起来:

    所谓的镜中女子,的的确确只是他眼花错看而已。

    之后半月再未发生任何异常。张院生放松心情,逐渐适应起身处乡野的老宅生活来。

    午饭前,张院生坐在窗边翻书,管家张贵抱着一箩筐雪白清香的菌菇走进来:“这是隔壁老陈家送过来的, 刚长出来的一茬新菇, 想教少爷尝尝鲜。”

    此处乡镇盛产菌菇, 从十几年前开始便成为支撑农户生活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味道鲜美肥嫩, 颇受远近食客好评。

    张院生把书放下来,伸手在箩筐中拣了拣:“府里每年寄给我和母亲的菌菇就是这种?母亲倒是很喜欢,说炖汤最好, 又鲜又美, 滋补养颜。只是我却不大吃得惯的。”

    尝试过一次, 总感觉有股难以言喻的腥气。或者是不同人对味觉的感知不一样吧。

    “这些让厨房煲了排骨汤,张伯你带其他人吃吧,顺便帮我谢谢陈二叔。”张院生将手从箩筐中收了回来:“我回家这半月,邻里送过来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是不是该依次回赠些什么?”

    从家中自有的蔬菜家禽,到特意买来送礼的糕饼点心,这些日子几乎都没断过。

    张贵笑出几道褶子:“哪用得着回礼啊,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们回给少爷的人情呢。当年大帅领兵起义,其他地方哪儿不是炮火纷飞民不聊生,只有咱们这处,整个县城都因为大帅的缘故平平安安没遭过半点罪,所以乡亲们对大帅最是爱戴不过,享了安居乐业的庇护,这才往咱们这送东西报恩呢。少爷如果回礼,反倒教他们又得再送一回。”

    原来如此。

    张院生抬头看向楼梯上那副画像,不知因为光线巧合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那画像里的人也像是正在看他。

    “张伯,”张院生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父亲生前,一共娶了多少妾室?”

    “总共二十三房。”

    “都因病去世了是吗?”

    张伯点点头:“大夫也查不出什么缘故,一个接着一个的,都是进门没半年,人说没就没了。前些年有路过的相士算卦,说大概是大帅命格重,姨太太们福薄衬不起。”

    张院生沉默许久,轻飘飘的声音在客厅里荡开:“为什么,宅子里连一张她们的相片都没有呢?”

    因为女主的戏份被排到最后,接下来的拍摄对于余火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

    台词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各个场景也已经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根据章先生的指导以及个人领悟做了一大堆笔记,按照紧要程度用不同颜色的标签区分,花花绿绿加在一起比原剧本都厚。

    张院生的人设并不复杂,作为新旧交替时期留洋归国的富家少爷,本身气质和余火就有重合的部分,只要能沉下心将情绪代入进去,一举手一投足皆是戏中韵味。

    按照邱导演说的,“啧,你这副打扮光是对着窗外发会儿呆,保管能吸一大批粉。”

    恐怖片好不好,一般得看它吓不吓人。而恐怖片吓不吓人,又主要取决于主角展现出来的恐惧可不可信,能不能让观众有代入感。

    主角自己都没觉得有多怕,甩胳膊瞪眼的在那光扯着嗓子干嚎,后期音效加得再瘆人都没用,妥妥的大烂片。

    余火在这方面算是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年前的真人秀一播,现在全剧组谁不知道他怕鬼。

    因为这事邱导演还想了个馊点子,好几次拍到恐怖片段时提前也不跟他说,突然就从哪儿窜出个披头散发白惨惨的群演来,给他来个“意外惊喜”,哪怕周围全是人,照样把余火吓得浑身直哆嗦。

    但拍出来的效果是真好,感染力特别强,把副导演看得直搓胳膊:“草,明知道咱们是在拍戏呢,但光看他的反应我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倒像这宅子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如此两三次之后,余火受不了了,天天晚上睡不着别提多惨。直到拍了几十场,以实力证明就算没有这种刺激他依旧能把饱受惊吓的状态完美演绎出来,类似的“惊喜”才终于停止。

    私家饭是在拍摄第七天突然出现的。

    那天上午余火正在别墅外面拍一场戏。张院生打算把老宅改建成医院,利用张大帅留下的家产和他在国外所学,专门救治当地没有钱看病的穷苦百姓。

    但请来施工队商讨改建计划时却遇到了一个问题:老宅外头那圈把整栋房子包围起来的夹弄,到底该怎么办。

    张院生走在夹弄里面,这里头并不十分宽敞,约莫只有六尺宽窄,将将能让三四人并肩而行。

    一边是张府的院墙,一边是另砌起来的青砖,曲折蜿蜒一路向前,中途也没有供人出入的门扇,像是牢房也似把整个老宅囹圄其中,使人油然生出某种难以言喻的逼仄不适感。

    “当初为什么要修这堵墙?”张院生将手放在青砖上,回头问管家张贵。

    “回少爷的话,这墙当初是大帅命令修的,一是作防火之用,倘若别家走水了,有这堵墙挡着烟火也不容易窜过来;二呢,据说是风水大师提的建议,说是修了这堵墙之后可兴家旺业,镇宅保平安。”

    张院生蹙起眉头:张府作为大帅府,为彰显地位,与最近的住户相距也有数十丈,倘若真的走水几乎不可能被牵连,这防火一说又从何而来?

    至于风水,这上头他的确没有研究。但依照他的观点,这堵墙极突兀且不合理,与其说是兴家旺业,倒更像是想困住宅子里的什么东西。

    余火将全部心神沉浸入张院生这个人物当中,正纠结于到底是将这堵墙留下来还是推倒,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剧组在砖墙外面搭建的塑料幕墙忽然轰隆一声倒了大半,站在幕墙底下操控设备的几名摄像师躲避不及,立刻就被压在了下面。

    惊叫声瞬间四起,还没等大家跑过去查看情况呢,从倒下的塑料幕墙后面窜进来一大群人,四处巡视一番后很快将视线定在余火身上,然后高举着手机相机长枪短炮,尖叫着往他身上扑: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余火!余火我爱你!余火你好帅!余火你笑一个!”

    自从当初为《血色铿锵》剧组跑宣传结果被黑粉攻击受伤之后,梅琴就专门给余火请了两名保镖,凡是江封没时间扮演“护火使者”的时候,就由这两人贴身跟随负责安保工作。

    年前大冒险节目播出后,余火的热度一路暴涨,为了以防万一梅琴又另雇了两名保镖,而此时就充分体现了这个决定的明智性。

    闯进片场的这群人神色激动近乎癫狂,根本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又喊又叫想方设法往余火身边冲,拉他的衣服扯他的袖子,手里的相机恨不得怼到余火脸上去。

    有几个被挡在外面没办法靠近,不仅破口大骂甚至还动起手来,直接从地上捡起石头就往工作人员身上扔,如果不是四名保镖赶过来死死拦住,那架势简直就像要把余火生吞活剥一样。

    现场一片混乱,邱导演大声呵斥着试图让这群人理智一点,肖华等男演员也冲过来把他们往外面赶。而张敏等人则借此机会,护着余火迅速退回了别墅内的艺人休息室。

    助理小陶小田一进入房间就把门死死关上,粗喘着彼此对视一眼,犹自惊魂未定。

    张敏连忙将余火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余哥你没受伤吧?”

    事发突然,没人想到会发生这么一出,余火又正在拍戏全无防备,躲之不及被好几个人冲到了跟前。

    “我没事,”余火捏住在混乱当中被人扯坏的长衫袖口,神色困惑:“刚刚那些,都是我的粉丝?”

    印象当中,火把们从未做过如此过激的行为,哪怕是大冒险节目刚播出后、群情最激愤的时候,为他送机或者应援时都十分克制井然有序。

    张敏看着他胳膊上被人挠出来的好几道血痕,眼睛里怒火滔天:“呸!什么粉丝,都是私生饭,只顾满足一己之私完全不考虑其他人感受的脑残!”

    说起来,以余火现在的热度,早就该被私生饭缠上了。之所以在今天之前从来没出过事,一是因为他搬家搬得及时:

    江封预料得没错,余火原先租的那套公寓,早在真人秀节目播到一半儿的时候就被人扒出来了,不仅成了粉丝的游览胜地,连住在对面的周扬都被骚扰了许多次——正好被高帆抓住机会,软磨硬泡哄着他搬去跟自己同居去了,夫夫生活简直幸福快乐美滋滋。

    他现在跟江封一起住的地方是军部投建的高等军官住宅区,保密性不用说,更重要的是二十四小时严格武装防护,胆敢擅闯直接就被哨兵枪毙了,哪有命闯进去。

    二么,那就得归功于梅琴的高瞻远瞩了。

    梅琴是什么人,那是已经带出过好几个影帝影后的老油条。粉丝心理摸得底儿透,深知私生饭一旦疯起来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远的不说,罗新宇去年参加一个综艺,不小心泄露了家庭住址,隔天就被私生饭堵在家门口,关着门不出去都没用,人家带着喇叭一边唱歌一边喊,撕心裂肺的给你表白,还透过门缝往屋子里塞了一大堆东西——你说告白信、海报照片这些也就算了,原味内衣勉强还能控制住不至于暴走,姨妈巾是什么鬼啊!还他么是用过的!!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所以对于余火的粉丝从一开始就非常注重引导和管理。

    而得利于余火自身的人格魅力以及对粉丝的爱护和尊重,这件事处理起来出人意料的顺利。

    尤其是徐涵事件之后,余火收到了一大批极为护短的“亲人粉”,有时候根本不用引导,粉丝们就会自发自觉约束行为,尽量不给余火造成任何困扰,因为这个,“火把 最文明粉丝”还曾上过微博热搜的。真给偶像长脸,路人好感度刷刷往上飞。

    稍微合格点儿的火把,早在年前就通过工作室微博知道了余火要待在剧组潜心拍戏的消息。粉丝又不傻,徐涵事件后作品对于余火的重要性他们又不是不明白,部分事业粉比他本人还紧张,各个后援站、粉丝团置顶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要在这期间打扰余火,怎么可能做出大闹拍摄现场这种事。

    张敏越想越气,目光严厉的看向小陶小田二人:“梅经纪早就反复强调过,拍摄地点是严格保密的,你们俩没有擅自通过任何方式泄露出去吧?”

    二人齐齐摇头:“敏姐你放心,我们俩知道利害的,进剧组以后连微博、朋友圈都没发过一条。”

    除了两名助理以外,保镖是不可能泄露的,司机是晨西集团的老员工,签过保密协议,应该也不会做这种事。那估计就不是他们这边走漏的消息了,张敏暗暗松了口气。

    余火外放五感查探着外面的动静,“我们要不要出去帮忙?”

    “别别别,”张敏赶紧阻拦,“那些私生饭找的就是余哥你,你不在还好,你要是出去他们恐怕会更疯的。”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就把余火带进来的原因。

    所幸剧组人多势众,外面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闯入片场的人群散去一大半,剩下的之后全被警察带走了;之前被塑料幕墙压在底下那几名摄影师运气不错,因为塑料布没什么重量,头上又有机器长臂挡着,除了受到些惊吓并未受伤。

    余火走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准备跟邱导演道歉,无论如何,私生饭是过来找他的,此事也算因他而起。剧组的拍摄任务本来就重,这下子光是恢复场景、重搭塑料幕墙预计就要耽搁不少时间。

    哪知道话还没说出口,邱可夫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神色十分愧疚:“余火啊,今天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原来,邱可夫那天被女主角放鸽子后气疯了,直接往微博上发了一条状态:“良禽择木而栖,理解。只是林子里树多着呢,山高水远的,其他木头都不想待了?”

    满腹怒火间忘了取消定位,这才被有心人循踪找了过来。

    为了弥补,干脆给余火放假:“行,反正场景得重建,下午都出去玩儿吧,该吃吃该喝喝,费用找我报销,咱们明天再继续开工。”

    74.第 74 章

    余火刚坐上保姆车, 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张敏看了看屏幕,倾身递给他:“余哥,是江少将。”

    余火立刻接过来, 声音不自觉就变得温柔而亲昵:“喂?”

    电话那头的江封眼中浮出笑意:“今天怎么是你接电话,不在拍戏吗?”

    他每天中午都会打个电话过来问问余火的情况,忙不忙累不累, 工作顺不顺利,吃得怎么样之类。大多数时候都是张敏接电话, 然后转交给余火,或者余火正在拍摄, 那就等结束之后再给他回过去。这还是第一次直接本人应答的。

    “剧组要重新搭建场景,所以导演给我们放了半天假。”余火没有把私生饭闯进片场的事情告诉他,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都已经处理妥当了,说出来不过凭白让他担心一场。

    “下午放假?”江封听起来似乎挺高兴, “有什么安排吗?和其他演员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余火摇摇头, 随即反应过来江封看不到:“没什么计划, 准备先回酒店,下午看看剧本, 再给粉丝多写几封信。”

    肖华他们倒是约好出去唱歌,临行前邀请余火一起,余火婉拒了:他并不是很适应歌厅里那种喧闹嘈杂的环境。其他人以为他是受私生饭影响没什么心情, 因此也不强求。

    “不要太累了, 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江封忽然清了清嗓子:“咳, 最近剧组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想跟我分享吗?”

    话音当中浓厚的暗示意味立时教余火警觉起来:有趣的事情?难道自己男扮女装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应当不会啊。邱导演将此事当成了电影的一个卖点,要求剧组内所有人签订了保密协议,在电影上映之前不能对外透露半个字。

    目前剧组之外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梅经纪一个人,可梅经纪与江封向来不和,一个觉得对方土一个觉得对方娘,彼此间怎么会信息共享?

    或许江封指的是其他事情?

    还没等余火想清楚该如何回答,司机忽然一个急刹车,车身猛地向右偏转,然后砰的一声撞上了绿化带旁的水泥路障。

    车子里空间大,环形沙发座绕了一圈,余火坐在左边,张敏和小陶坐在对面低声商量事情,为了方便两个人都没系安全带,这下子受惯性影响立刻全往前面栽下去。

    余火反应迅速,连忙站起来稳住身形一手扶住一个,而手机则顾不上了,滑出去后哐当摔到地上滚了老远。

    “没事吧?”待车子停稳后余火问她们。

    张敏二人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前面开车的王师傅已经骂了起来:“卧槽!有人别咱们的车!突然就加速冲到前面去了!”这可是在市区,都他妈不要命了?要不是他反应快,估计直接翻车都有可能。

    四名保镖神色严肃:“别车的有两辆,一辆在前一辆在后。余先生,是之前那群人。”

    不用他们说,余火也已经看到了。

    保姆车刚刚被迫停下,从前后两辆围堵的面包车里就冲下来一大群人,手里举着相机,围着保姆车疯狂尖叫:“余火!余火你在吗!余火你快出来!余火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

    车门被拍得啪啪直响,无数张人脸紧贴在单向车窗玻璃上拼命往里面张望,有人转到车头方向,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余火的身影,立刻一个接一个往车前盖上爬:“余火!我看到余火了!余火就在车子里!余火你看看我啊啊啊啊!”

    围过来的人太多,车子很快就在他们的推搡下左右摇晃起来。张敏又气又怕,手指头都在抖:“这些人,这些人是疯了吗!”

    摔到车座底下的手机里响起江封心急如焚的声音:“余火!余火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余火赶紧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我没事,你别担心,没有出车祸,真的,我保证。相信我,等我处理完之后再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结束了和江封的通话,将手机交给小陶拿着,神色迅速冷凝下来:“打开车门。”

    张敏一惊:“不行!余哥这样太危险了,这些人全是疯子,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要紧,我会武功,他们伤不了我的。”余火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四名保镖道:“开门。”

    王师傅配合着长长按了几声喇叭,随后解开了门锁。两名保镖将门拉开,两名在前面开路,护送着余火下了车。

    见余火本人出现在车门外,这群人更加疯狂了,每一个都伸长了胳膊,拼命想要冲破保镖的阻拦从他身上扯下点什么东西,闪光灯、镁光灯像是雪片一样在余火眼前结连炸开。

    余火有些不适地伸手挡了挡,嘴唇紧抿,神色越发冷厉,素来温和的目光如玄铁利刃也似自每一个尖叫的“粉丝”身上扫过,气沉丹田喝声如雷:“安静!”

    坐在车里小陶浑身一抖,差点把怀里的手机直接扔出去:卧槽,跟余哥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严厉过。威风霸道气场全开,简直太他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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