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
叮”的一声,林穆阳拉着她走了一段回廊才停下:“到了。”
曾希看到“心理咨询所”几个字后定住脚,又把目光投向林穆阳。
他回头看她,见她眼神中透着失措不安,心一软,柔声道:“没事,有我在呢,别怕。”
这时,咨询室的门被从里打开,曾希意外地看到吴莉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来啦。”
林穆阳点头。
吴莉拉过曾希的手,给他递了个眼神说:“把她交给我,你放心吧。”
“嗯。”林穆阳点头,又看向曾希,“我在底下等你,你别紧张,Lily姐在这。”
曾希咬唇,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带着乞求。
林穆阳有些动摇,吴莉适时推他一把:“快走。”
他呆在这她就会依赖他,现在她最需要相信的人是心理咨询师而不是他。
林穆阳想起她手上的那些伤疤,最终狠下心离开。
他一走,曾希就像是失怙的小鸡仔没了安全感。
吴莉安慰她:“没事,这个心理咨询师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已经在她这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了。”
“Lily姐?”
吴莉耸肩:“抑郁,小阳他哥走后那段时间我天天都想死。”
曾希心中震惊,吴莉看上去是那种大方爽朗的人,可她随即又想到了自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隐藏伤口粉饰太平。
吴莉拉着她走到了心理咨询室门口:“你别紧张,这个心理咨询师人很好的,能力也很强,你看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就知道了。”
她推开门,示意曾希进去:“就是聊天,好好倾诉,别憋着。”
吴莉把曾希带进了咨询室里,转身就往这层楼的楼梯间走,她没猜错,林穆阳果然在那,倚着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倚着门看他:“不放心?”
“嗯,她怎么样?”
“你知道她的,不会拒绝,你都带她来这了,她再排斥也不会甩脸就走。”
林穆阳缄默。
就是因为这样他心里才难受。
吴莉像是感受到了他的难处,叹口气问:“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迷茫过。
林穆阳站在暗处,吴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似乎自嘲地笑了声:“我现在终于知道我哥为什么会写《命运》了,原来人真的斗不过这操蛋的命运啊。”
……
二审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陈舒和辩护律师来回讨论了很多回,可没有关键证人,他们都没把握能打赢这场战。
曾望这段时间也很焦虑,那种感觉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一盏油灯的灯油渐渐耗尽,火光愈来愈黯,火苗摇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熄灭一样折磨人。
曾希看她这样,心里自然不好受,可她也帮不上忙,只能每天陪着她。
就当她们都以为进入绝境,别无办法时,李辛霏却主动联系了曾希。
曾希原先是害怕李辛霏又找她麻烦,因此是避着曾望接这个电话的,当她听到李辛霏同意出庭作证时还不相信地再三确认,直到李辛霏不耐地挂了电话她才回过神来。
曾希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曾望时,她显然也没能一下反应过来。
“真的吗?她真的这么说的?”曾望抓着曾希的手盯着她迫切地确认。
“嗯。”曾希点头,“她是这么说的。”
“是真的,太好了。”曾望灰暗的眼神有了光亮,她手脚一时无措,很是兴奋地说,“我要告诉陈阿姨,证人有了。”
曾希看着她浅笑了下,眼神却略显无神。
曾望情绪激动,沉浸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喜悦中,没发现她的异样,低头找着手机给陈舒拨了个电话过去。
周祺的辩护律师和李辛霏私下接触了一回,虽然她的态度不好但起码还算配合,很快他就向法院递交了新证人出庭的申请。
二审那天,曾望跟着陈舒他们很早就去了法院,耿家母女也来了,耿母见到他们一行人又是口出恶言,倒是耿思甜见了曾望心头忐忑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法庭上,周祺的辩护律师让新证人出庭,耿思甜看到李辛霏露面的那刻脸色大变,李辛霏似乎往她那看了眼,眼神十分冷漠。
李辛霏陈述证词的时候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耿思甜身上,她无辜地说这一切都是受到了耿思甜的怂恿,她为了钱引诱正在气头上的自己说了不理智的话,其实过后她就后悔了,可耿思甜却已经指使她弟去报复了,她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出事后,李辛霏说自己被吓到了,耿思甜第一时间找到她让她什么都不要说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她一时慌了,才会答应她,可是这段时间她良心不安,这才决定出来作证。
李辛霏的一番说辞把自己塑造成了无辜的一方,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直指耿思甜。
耿思甜听她这么讲,当庭就失控地尖声否认,法官维持了秩序后,周祺的辩护律师又把李辛霏和耿思甜的聊天记录呈上了法庭。聊天记录里证实了李辛霏的证词,耿思甜的确在出事当晚给李辛霏发了消息让她保密,且就在耿明鹏死后不久,耿思甜就向李辛霏索要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有涉嫌勒索的嫌疑。
证据一出,耿母气得直接对女儿动起了手,嘴里骂骂咧咧的。
耿思甜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满脸不可置信。
她完全没想到李辛霏会站在对方那一边来指证她。
法官秉着严谨的态度又向曾望进行了确认,她一心想着让周祺无罪释放,因此承认了威胁李辛霏的事实,还把以前在耿明鹏那做过微信诈骗的事一五一十地坦白了出来。
周祺这边提供了新的有力证据,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形势一下发生了转变。
作为当事人的周祺始终坐在被告席上,从开庭到现在,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听到她一件件事坦白时,看到那些人对她指指点点时,他动了动身体似乎想靠近她,手上的手铐却锒铛出声。
他只能坐着,什么也做不了。
法官休庭讨论期间,庭上切切察察,很多人在讨论案情。
曾望看向被告席,对上周祺的目光,扯了扯嘴角对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放在膝上的手却攥着一手冷汗,她的心脏似乎就跳动在耳边,仿佛被审判的人是她。
她在害怕,害怕这次的结果和上次一样。
法官出来宣读判决结果时,曾望下意识地蹭的站起身。
“……本院判决如下:被告人周祺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现撤销原判决,无罪释放。”
陈舒和辩护律师面露喜色,激动地拍手。
曾望身子骨一软,瘫坐在位,看着周祺发自内心地扬起嘴角,笑着笑着就落下了泪来。
☆、一零三
二次庭审的结果令人大喜过望,但现实不可能事事完美。
周祺被宣布无罪释放,相反的,庭审结束后,曾望就因涉嫌威胁和诈骗被警察带走调查了。他们俩都没能说上一句话就又被重新分隔开了,只是这次相反,她在里,他在外。
警察调查询问时,曾望毫不讳言,把自己过往做过什么不好的事该招供的都招供了,甚至连小学时候和人打架的事都说,被拘留的这两天她脸上一点沮丧都看不出,这阵子她累坏了,好不容易最大的心事尘埃落定,她紧绷着神经一松反而吃好喝好,睡倒是没睡好,她想曾希,想周祺。
因她的供词,警方揪出了和耿明鹏包括张瑶在内的一起做诈骗的一伙人,把整条诈骗链连根除了。
曾望认错态度良好,涉事情节不算严重,且又是未成年人,最后酌情给她减轻了惩罚,只让她在少管所里接受一年期限的管制学习。
调查结束后,警方就要把曾望转移到庆城当地的少管所。
少管所不是监狱,管制也没这么严格,曾望反复几次请求审问她的警察叔叔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和家人见一面,最后再告个别后她就乖乖进少管所,甚至她还把“我男朋友是未来的警察”这样的话作为理由劝说他们同意她的请求,让人哭笑不得。
周祺的父亲是因公殉职的人民英雄,很多警察同行都认识周祺,陈舒出面和几个相熟的老警察沟通商量了下,自愿为她作担保,最后他们考虑到曾望虽然有错,但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因此就同意给她一天的自由时间。
曾望从警局出来的这天傍晚,林穆阳领着曾希,陈舒带着周祺就等在警局外,她一出门就被围在了中央。
她瞪着眼看着一脸担忧的他们,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才从一个包围圈出来就又进另一个包围圈了?”
曾希上下打量她,眼中泛着泪花:“小望,你怎么样?”
曾望在她面前转了个圈,还逗她:“姐,你看我长肉了没,里面伙食不错的。”
林穆阳挑眉看她:“心态挺好。”
曾望傲娇地轻哼一声,转眼看到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周祺,比起她的乐观,他一个刚从牢狱之灾中解脱出来的人似乎一点都不开心,只是木木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不认识我了?”她问他。
周祺张张嘴,最后也只低声喊了她的名字。
这段时间他们经历了太多,人生大起大落一回,他们有很多话想对彼此说,此时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曾望挽着曾希的手,扭头看周祺:“我要跟我姐回去了。”
周祺表情这才有了变化,眼神急切。
他知道曾望只有一天的时间,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不知道这宝贵的一天她愿不愿意耗费在他身上。
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曾望微皱眉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只好自己不矜持地开口:“明天早上,学校操场。”
她忿忿道:“你等我。”
周祺这才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来:“好。”
……
林穆阳拦了辆车把姐妹俩送回了住处,曾希想到曾望没吃晚饭,刚回家就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忙活着要给她做一顿好吃的。
客厅里,林穆阳和曾望两人大眼瞪小眼。
曾望嫌弃地看着他:“你怎么还不走?”
“我也还没吃晚饭。”林穆阳居然认真地和她计较起来,“你姐是我女朋友,吃顿饭不过分吧?”
“我明天就要被关起来了,今天是我和姐相处的最后一个晚上,你就不能把她让给我么。”她不满地嘟囔,“反正接下来一年她都是你的,没人会和你抢。”
林穆阳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下,很快就掩去了眼中的郁色,继续和曾望互呛:“就一顿饭,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曾望瞪他一眼。
“害怕吗?”林穆阳突然问。
“嗯?”曾望抬头,“少管所么?怕就可以不去了吗?”
林穆阳摇头。
“那不就得了。”曾望耸肩,“我之前做了错事就要承担这个代价。”
是啊,代价,这个世界在给予的时候是吝啬不公的,可在索要的时候又锱铢必较。
林穆阳眼神黯了黯,看着曾望有些欣慰。
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执拗顽固只会钻牛角尖的小女孩了,这样他至少能安心些。
“晚上和你姐好好谈谈,她很担心你。”
曾望不客气地回道:“那还用你说,我知道。”
曾希在厨房里隐约听到他们斗嘴的声音,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过后又不知想到什么,敛了笑盯着锅盖出神。
林穆阳和她们一起吃了个饭,他也知道今晚对于她们姐妹俩来说很特殊,因此也不多占用她们的时间,吃完饭就主动提出要走。
曾希送他出门,到了门口,林穆阳回身拉过她的手,扯起袖子轮番查看了眼她的两只手臂,发现之前那些伤痕已经结痂脱落,此外再没有新伤,他略微放心。
“心里难过吗?”
曾希疑惑:“嗯?”
“别再伤害自己,难过的话趁我还在,划我的手。”林穆阳半开玩笑地露出自己的小臂,企图把这件沉重的事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出来。
曾希明白他的意图,她摇摇头帮他把袖子拉下:“路上小心点,到了和我说一声。”
林穆阳摸摸她的脑袋:“好。”
曾望洗完澡换了套衣服出来,嘴里嘀咕着“好冷好冷”,转眼看到曾希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她。
“姐,你想什么呢?”曾望在她边上坐下,把脑袋搁在她肩头上,“我猜猜,你在担心我对么?”
曾希点头。
曾望低笑一声说:“要不我逃走吧。”
曾希一点也笑不出来,满脸忧心忡忡。
曾望挽着她的手,轻声开解她:“姐,你不用担心我,少管所而已又不是监狱,听说那里还有老师上课,你看还省了一笔学费。”
曾望有意逗她笑,可她越这样曾希就越觉得苦涩。
“一年而已,我才十七岁,等出来后还年轻着呢。”曾望继续说,“你就当我换个寄宿学校读书好了,等我出来后还能参加高考,你看什么也不耽误。”
“小望。”曾希没忍住哽咽了声。
曾望立刻坐直身体,用自己的手背给她擦泪:“姐,我之前不听话做了很多错事,现在不过是承担一些小小的惩罚,等这一年过去了,我就能彻底告别过去,真正地重新开始了,你说对嘛。”
曾希又点头又摇头,摸着曾望的脑袋,眼里写满不舍和心疼。
曾望依偎进她的怀里,像一只猫般蹭蹭她的胸口。
“姐,我会好好的,你答应我你也要好好的好吗?”曾望搂住她的腰,其实眼眶也有有些泛红湿热了,她埋着脑袋没让曾希看见,“只要我们都好好的,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曾希抱住她,不住地点头。
这样的话以前都是由她这个做姐姐的说给她听的,本来最该难过的应该是她,可现在她却反过来安慰自己。
曾希意识到,她的曾望真的长大了,她心里既欣慰又难过。成长拔节的代价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如果可以她愿意代她接受火焚之痛换她的一次涅槃重生。
那天晚上,她们躺在床上,紧紧相依,低声絮语交谈着说些私话,像是儿时一间房的时候她们常做的一样,假装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分别。
曾望要出门,曾希又是一脸哭相,十分不舍。
曾望看她这样,半开玩笑地说:“要不我放周祺鸽子,在家陪你吧。”
曾希拉着她的手迟迟不放,用眼睛细细地看着她,最后才狠下心松开:“去吧,别让他等太久了。”
曾望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曾希红着眼一直看着她,她冲她眨眨眼咧嘴笑了,用俏皮的语气说:“记得经常来看我哦。”
入春的几场雨后,街头的行道树都抽了芽,绿油油的覆在一层深绿色的老叶上面,显出盎然的生机。
城市刚醒就开始忙碌,路面湿漉漉的被来往的行人车辆一踩一碾顿时污浊不堪。
曾望一路小跑,小心地避开路上的小水洼往学校跑去。
到了操场,她远远地就看到周祺颀长的身影站在操场入口,她放慢脚步,缓口气,踱步走过去。
周祺回头就看到她朝他走来,恍惚中像是回到了他们初相识时的场景,她咄咄逼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心里。
他定定地看着她直到她在他眼前停下。
许久没这样单独面对面相处了,两人看着彼此都有些莫名地生疏。
曾望看到他的外套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想起今早将醒未醒的时候她听到了窗外雨打树叶的声音,六点或是更早?
她不清楚,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她熟悉的周祺。
曾望突然撒开腿往跑道上跑,周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她喊道:“老规矩,什么时候超过我两圈我们就什么时候停下。”
他一怔,反应迅速拔腿就追上去。
他们在操场上你追我赶,像是回到了出事之前。
周祺许久没锻炼了,加上这段时间精神不好,体力自然下降了些,之前他们这样跑,他跑个七八圈就能超她两圈,这次却是跑了十圈左右。
停下时,两人都弯着腰气喘吁吁。
曾望的体力也有所下降,运动量一下这么大,她累得四肢都伸展不开,汗水沿着下颔一滴滴地滑落。
“你、你退步了。”她侧头看着他说。
周祺没否认,点了点头。
曾望直起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才觉得胸口好受些。
她看向他:“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能偷懒,要好好锻炼。”
说到这,周祺就想到了她即将进少管所的事,表情一下就低落了。
“曾望……”
曾望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他:“我们去约会吧。”
“嗯?”
“我们去约会吧。”曾望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吃饭逛街看电影,都做一遍。”
周祺表情有些微妙,心里涌上万千情绪,看着她想说什么最后又被她渴望的眼神堵在了喉头,只点点头应她一声:“好。”
从学校出来,他们在附近的街道闲逛,牵着手从街头走到巷尾,又从巷尾晃回街头,好似怎么也走不腻般。
最后还是曾望拉着周祺去了电影院。
文艺片、爱情片、科幻片……正在上映的影片种类很多,周祺问曾望想看什么,她目光在那些影片海报上扫一遍,最后停在一部迪士尼的动画电影上。
周祺买了票,又买了可乐和爆米花。
进入播放厅后,他们找到位置坐下,厅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等到影片正式开始才总算安静下来。
曾望抱着周祺给她的爆米花,一边吃一边认真地盯着幕布看,时不时还会被逗笑。
周祺没认真看电影讲的什么,从头到尾他的注意力都在曾望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把情绪瞒得滴水不漏,他在她脸上没看出一点难过的痕迹,甚至她现在的状态比以前都开心,像个真正的小女孩。
他正出神着,嘴巴突然被塞了一个爆米花。
曾望往他这凑近,低声说:“你一直看我做什么,我比电影还好看吗?”
周祺嚼着爆米花,下意识地点点头,回过神时曾望看着他笑得一脸狡黠。
两个小时的电影结束,他们从影院出来后就一起去吃饭,意外的是,他们竟然在商场外碰到了王亚亚。
之前得知她搬到了外地,现在想想或许那只是她不想出庭的托词罢了。
曾望挣开周祺的手往王亚亚那走,他伸手拦了她一下。
她推开他的手,很平静地说:“我就和她说几句话。”
周祺犹豫了下才让开。
王亚亚在看到周祺和曾望的那一刻就吓得变了脸色,又看着曾望朝她走过来,动了动脚就想逃走。
曾望率先一步挡住她:“跑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王亚亚余光瞟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周祺,心虚又害怕地低下头:“周祺已经没事了,你、你还找我干什么?”
“找你道歉啊,以前那样对你,真对不起。”
王亚亚如惊弓之鸟,诧异地瞪圆了眼,满脸分明写着不可思议。
“不、不用了。”
曾望耸肩:“道不道歉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因为我——”
她的声音徒然冷了八度:“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这个自私的胆小鬼。”
王亚亚表情变得很难看。
曾望微微扬起下巴,有些倨傲地说:“我和周祺以后会越来越好,而你——”
“会一直良心不安。”
曾望走回周祺身边,主动拉住他的手:“走吧。”
他被她拉着走,低头问道:“你和她说什么了?”
曾望神秘地对他眨了下眼睛:“一个咒语。”
他们吃完饭后就在外头闲逛,没料到午后下了一场又大又急的雨,两人都没带伞出门,兜头就被淋了个半透,一路狼狈地跑到了街边的小店门口避雨。
曾望拨拉着被淋湿的短发,打了个喷嚏。
雨势越来越大,瓢泼而来,看着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周祺担心曾望会着凉,脱下自己的外套撑在两人头顶上,对她说:“你这样会感冒,我们找个地方呆着。”
曾望紧贴着他的身体,他们又一路小跑着钻进了一条巷子,冒着雨跑进了一家宾馆。
宾馆老板娘看到他们像两只“落汤鸡”一样闯进门先是愣了下,随即就认出了人:“哟,是你们啊,又来光顾阿姨的声音了啊,来来来,快进来。”
她利索地给他们开了一间单间,把房卡递给周祺:“快上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周祺领着曾望上楼时,老板娘还在底下喊:“浴室里有浴袍,可以换的。”
开了门,周祺环顾房间一圈,有些拘谨地回头说:“你先去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下来?”
曾望点头,直接就进了浴室。
她只是简单地用热水冲了澡让身体回暖,很快就裹着浴袍出来了。
“水是热的,你也进去冲一冲。”曾望一边擦着自己的湿发一边说。
周祺很是局促,摇头道:“我没关系的。”
曾望见他又犯别扭了,直接上手把他推进了浴室,顺手帮他关了门。
周祺的速度也很快,前后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
曾望看到了什么也没说,低头擦着头发。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吹风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没看见。
周祺把吹风机插上了电,冲她招手:“过来这吹头发。”
曾望把屁股从床尾挪到床头,攥着毛巾低着头任由他帮她吹头发。
她头发短,很快就吹了个半干。
周祺关了吹风机帮她理了理吹乱的头发,这才察觉她异常地安静,他蓦地想起今天过后她就要去少管所了,这会儿心里肯定难过。
曾望抬头看向他,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体往床上倒,连带着他也扑向了床。
周祺倒下的那刻怕压到她就条件反射地撑起手要起来,曾望不待他起身,迅速翻身腿一跨把他扎实地压在床上,弄得他满脸通红又是莫名。
“曾望?”他语气慌张,往后撑了撑手试图坐起来。
曾望手肘往他胸口一压,趴在他脑袋上方质问他:“你防着我干嘛?是不是怕我对你做什么事?”
周祺一愣,随即哭笑不得:“我没有。”
她扯扯他的衣服:“那你为什么不换衣服?”
没想到她竟然是在为这件事不高兴,周祺认命地躺在床上解释道:“我不习惯。”
曾望盯着他的脸细细打量,目光似有实感,周祺和她对视了会儿就不自在地别开了眼睛。
“你先起来。”
曾望从他身上下来,却还是压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起来。
“就这样躺着,舒服。”
她的短发扎着他的脖颈,周祺伸手帮她顺了顺:“头发还没吹干。”
曾望不甚在意:“它自己会干。”
她想起什么,突然伸手去撩他的衣服,周祺下意识按住她的手。
“让我看看你的腹肌还在不在。”
“诶,曾望。”
周祺猛地翻身反压住她,两人视角互换,均是定住了。
曾望的手还往他腰上摸,周祺脸上又飞上了红云。
“别动。”他低声说。
曾望不满地嘟囔:“我就看看。”
周祺不知怎的,视线一直被她开合的唇瓣吸引,连她在抱怨什么都没听清。
可曾望还不老实,一双手就想从他的衣服底下钻进去,他防得了这只手却防不住另一只手,最后还是被她得逞了。
她的手直接摸上他的腰,冰凉的触感让他身子一凛。
“好像还在。”
“曾望。”周祺声音突然哑了。
“嗯?”
曾望抬眼看他,他的脸却骤然压近,接着她就被吻个正着。
以前他们亲吻都是极轻极浅极快的,这次却不同,周祺像是受了刺激在她唇上不得其法地攫取着,曾望觉得有些痛,手却搭上了他的肩,一点都不抗拒。
身体里有陌生的情/潮在汹涌,他们在这方面都是白丁,懵懵懂懂地在成人世界的大门口徘徊探索。
绵长又激烈的一吻结束,他们的胸口都在起伏,缺氧的感觉像是每次一起跑完步一样,难受又舒服。
曾望鼻翼翕合,眼神迷蒙:“周sir,尝‘禁果’吗?”
刚才这么一折腾,她的浴袍领口开了,露出一大块白皙的皮肤,她开口说话时的声音微哑,猫爪子一样挠在人心上。
周祺脑袋“轰”地一声险些失去理智,身体里异样的冲动更是让他发慌,他动了动身体想起来,曾望却勾着他的脖子不放。
她目光赤/裸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看生物书上说十六岁之后就可以——”
曾望说着耳根也红了。
周祺心慌意乱,浑身火烧一样滚烫。
他看书比她还仔细,生物书上根本没这么说。
“曾望,不行。”
曾望定定地看着他,他绷着身体和她保持距离,真是一点都没想和她发生点什么。
那坚贞的模样好像她是勾引人的女妖精,而他是被抓来的唐僧。
“你嫌弃我?”
“不是。”
“你不想?”
“……不是。”
周祺伸手帮她把浴袍拉严实了,认真地解释:“我们还太小了。”
“我想等我再强大一些,能对你负责的时候再……再……”他两只耳朵都红透了,一句话愣是说不全。
曾望“噗嗤”一声,侧过身捂着肚子笑得浑身打颤。
周祺愣住。
她一拍他的胸口:“周sir,恭喜你通过考验了,定力不错。”
周祺翻身躺在边上,缓缓吁了一口气。
他被她吓出一身虚汗,以为她真生气了。
曾望重新枕上他的胳膊躺进他的怀里,拉过他的另一只手细细打量,之前手上细碎的伤已经愈合,可还是留下了疤痕,告诉她他之前为了她做了什么。
曾望摩挲着他的手,沉默下来。
周祺猜出她在想什么,他们今天都在逃避一些现实,可有些事必须面对。
他沉吟了下开口:“曾望——”
她突然撑起身亲了他一下,生生把他准备要说的话截住了。
“好困啊,我想睡一会儿。”她再次躺下,微微侧身打了个哈欠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
周祺见她这样在心里叹了口气,扯过边上的被子盖住她。
房间里一时安静,只有外面淅沥的雨声还不停歇。
周祺被拘留时身心受挫备受折磨,这两天又为了她担惊受怕,这段时间他压根就没休息好,常常是闭上眼就看到那晚的场景,她绝望的眼泪,耿明鹏的尸体还有一地的鲜血。
此时此刻,周遭安静,心中牵挂的人就在怀里,明明心头还有事沉甸甸地压着,他却难得地有了困意。
曾望听到他和缓的呼吸声,悄悄地睁开了眼,轻轻地抬起头,盯着他消瘦不少的脸庞看了许久,伸手小心地在他脸上勾勒描摹着,眼神不舍。
刚才他以为她在逗他玩,其实只要他真想要,她就敢给。
“傻瓜。”她趴在他的胸口上,聆听着他的心跳低声说。
雨声渐歇,外面似乎有鸟飞时翅膀扑棱的声音传进来,未关紧的窗户钻进了雨后清新的空气。
周祺醒过来时发现怀中的曾望不在了,霎时吓出一身冷汗,腾地坐起身慌张地从床上下来,张皇失措地喊着:“曾望、曾望。”
他鞋都没顾上穿,光着脚在房间里搜寻着,最后才看到阳台上坐着的身影。
失而复得般,他心口一松,朝她走过去。
推开落地窗,曾望回头:“醒啦。”
“怎么坐在这,我还以为……”
曾望眨眼:“以为什么?以为我自己去警局了?”
周祺默认。
“时间还早呢,我可不想提前去报到。”她嘀咕了句。
周祺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踌躇了下问:“害怕吗?”
曾望反问他:“你被关着的时候害怕吗?”
周祺坦诚地点头。
“我也有点。”
周祺心一揪,隐隐发痛。
她耸了下肩:“害怕也没用,难道你要带我私奔?”
她说完看他一脸认真,竟然在考虑她这句玩笑话的可行性,她靠在他肩上笑得不可自抑。
“周祺,一年而已,没什么的。”
这样的话异常熟悉,就在不久前还是他安慰她,可现如今他们却调换了位置,心态也大不相同了。
他们都体会到了彼此那时的心境。
曾望觉得自己真坏,她把自己变成了被留下的那个,把他变成了更为艰难地往前走的人。
天上的乌云慢慢被风吹散,露出了灰白的颜色,时间似乎随着云翳的消失一分一秒地流逝。
云雾散尽时,天光已经暗了。
周祺和曾望是一路走到警局的,就算刻意走得再慢,也没办法拖延多久。
曾望停在警局大门,拉住周祺说:“你别进去了。”
周祺看着她,拉着她的手不放,眼神难掩伤心难过。
“又不是生离死。”曾望挣开他的手,“我进去了。”
她转身走几步登上几级阶梯,回头看到他紧跟着她,不由皱眉命令道:“就站在这。”
周祺顿住脚,仰头看她:“曾望。”
曾望咬咬牙,狠下心跑进警局里。
周祺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低下头心脏像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
突然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倏地抬头看到曾望又跑回到了他面前。
“周祺,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曾望站在阶梯上,低头看他,目光熠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比爱还喜欢。”
周祺原本黯淡的眼睛因她这句话重新被点亮。
“你一定要当上警察,我会去北京找你的。”曾望朝他伸出小指,“我们约定好。”
周祺的心被前所未有的暖流冲击,他与她对视着,目光交汇良久,缓缓抬起手伸出小指勾住她的。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比较多,更迟了,抱歉
☆、一零四
这阵子倒春寒似乎过去了,连日里徘徊不去的阴云也被灿烂的阳光驱散,碧空如洗。万木沉酣新雨后,百昌苏醒晓风前,一切都有了生机。
曾希从心理咨询室下来时,林穆阳坐在摩托车上低头玩着手机,阳光洒在他身上勾了一层金边。
若有所察般他抬头:“结束了?”
“嗯。”她走近,“其实你不用每次都陪我来,我自己可以的。”
林穆阳拿了头盔帮她戴好后,轻轻敲了敲头盔发出“笃笃”的两声,笑着说:“我是公主的骑士,当然要时刻跟着你。”
曾希弯眼笑得明媚。
“上车吧,我的公主。”
曾希跨坐上车,掀起玻璃罩说:“先去趟市场吧。”
“买菜?”
“嗯。”
到了市场门口,林穆阳停好了车就跟着曾希往市场里走。这段时间她总爱逛市场,还必须要他跟着,他不明所以但也没拒绝,就当是另类的约会。
市场里买菜的几个阿姨都和他们熟了,见到他们来就热情地吆喝着。
“你们来啦,快来看看,今天的青菜都是新鲜的。”
曾希扫了眼摆在架上的蔬菜,的确是青翠欲滴。
阿姨拿了个袋子询问:“看看,要什么菜?”
曾希看向林穆阳:“你去拿。”
他瞠目:“我?”
曾希点头:“拿点小白菜吧。”
林穆阳看着那些长得差不多的青菜,实在觉得头大。
他随便抓起一把青菜,回头试探地问:“这个?”
曾希摇头:“你忘了吗?我们前天才吃的。”
在林穆阳眼中,青菜炒熟了都一个样,他哪里能认出他们“生前”的模样,最后不得不讨饶道:“小希。”
曾希叹口气,走上前在架上拿起一把青菜:“小白菜是长这样的。”
她又认真地给他介绍其他几种青菜,菠菜的跟带点红,油麦菜是长的,生菜的叶片比较大,之后又告诉他哪种菜可以清炒,哪种菜可以凉拌……
林穆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曾希。
买菜的阿姨在一旁看着他们笑,打趣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情趣。”
买完了菜,他们又逛去了鱼肉区。
曾希这回又让他抓鱼了,见他抓得不对就开始不厌其烦地指着鱼缸里的鱼给他介绍,鲤鱼、鲫鱼、鲶鱼、黑鱼、鲈鱼,水煮、清蒸、红烧、清炖……
林穆阳对庖厨之事本来就一窍不通,此时听到她说的话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要不是对方是曾希,他真会以为她在戏弄他。
在市场买完菜,他们就回到了店里。
曾希把食材归置好后就开始忙活午餐,下厨前她特地把林穆阳喊来厨房帮忙。
她一边洗菜一边说:“中午我就炒几个简单的菜,你学学吧。”
以前她做饭他想帮忙都会被嫌碍事,这两天她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培养他的厨艺了,每次下厨都要他在一旁看着,还会详细地讲解步骤。
林穆阳站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小希,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甩了?”
曾希摇头:“为什么这样问,我没有啊。”
“那你最近又带我去市场又让我学做菜的,难道不是让我做好单身的准备?”
她失笑:“我是觉得让你学做两道菜,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至于饿肚子。”
林穆阳观察她的表情,试探地说:“饿不了肚子的,我不是还有你么。”
曾希认真地点了点头,笑了:“也是。”
林穆阳看她神色无异,又打消了心里的猜测,只当她真的是一时心血来潮。
“好啦,你不想学就去坐着等吧,一会儿吃饭了我叫你。”
曾希把他推出厨房,自己接着忙活,只是表情不再开朗。
“我也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啊。”她喃喃道。
晚上,林穆阳带着曾希去了“clown”,老高、小A和吴莉都在,他们到时他们已经喝完几瓶酒了。
林穆阳锤了老高一拳,乜着他们道:“没等我们来就喝了,不够义气啊。”
“罚酒罚酒。”老高仰头把杯中的酒喝尽。
林穆阳又叫了两瓶酒,给曾希点了一杯度数不高的梅子酒。
他附在她耳边说:“我今天可能会喝多,还得让你送我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能喝醉。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特殊日子,曾希倒没多问应了声好。
酒过三巡,林穆阳看向吴莉。
吴莉喝完杯中的酒,突然勾住曾希的肩,搂着她往舞池走。
“小希走,我们跳舞去,和他们仨个大猪蹄子喝酒太没意思了,不如勾搭小鲜肉去。”
曾希慌忙回头。
林穆阳故意板起脸叮嘱她:“不准看其他男的。”
等她们的身影没入舞池摇摆的人群中,林穆阳才收回目光,端着酒杯摇晃着,看着杯中的液体眼神晦涩不明。
小A问他:“还没告诉她?”
“嗯。”林穆阳放下杯子,“她的情绪最近才稳定了点,不能受刺激。”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林穆阳敛下眼:“再看吧。”
他看向老高:“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手续都办好了,就差签字了。”老高低咒一声,“你妈也真够狠心的,把你哥逼成那样,现在又来逼你,你们哥俩造的什么虐摊上这么一个女暴君。”
小A看着他:“其实你可以反悔。”
林穆阳摇头:“你们不了解她。”
他如果现在反悔,她只会拿曾希对付他,他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
他们均是沉默下来,气氛一时压抑。
林穆阳举杯率先打破沉寂:“喝酒喝酒,别垂头丧气的,我又不是要死了。”
“不让你玩音乐可不就等于让你去死。”老高说。
林穆阳挑眉:“咒谁呢,谁说我不玩音乐了。”
小A点头:“也是,这么些年,你妈不让你玩你也不还是跟着我们混得风生水起的。”
老高和小A之前和林穆阳他哥一起组乐队,他哥去世后,他消颓的那段时间是他们俩找上他,问他愿不愿意代替他哥,继续把乐队做下去,要不是他们俩的帮助,他在音乐上也不会这么顺利。
林穆阳看着他们两个,千言万语最后只作简单的一句:“这两年,谢啦。”
老高和小A心头有所感触,举起酒杯豪迈道:“音乐不死。”
吴莉和曾希从舞池回来,他们仨已经喝得半醉了,对话时一个喊得比一个大声。
“德行。”吴莉敲敲桌子,“有种上台吼去。”
兴许是酒精的作用,吴莉的话不但没让他们露怯反而来了兴致。
“上就上。”老高大手一挥。
吴莉眉梢上挑:“‘clown’不是‘浮生’,唱民谣可没人听。”
“瞧不起我们‘poppy’是不是,不就是摇滚么。”小A勾上林穆阳的肩,“走,我们上去rock一下。”
他们仨说着就要上台。
林穆阳走之前还和曾希说了一声:“我唱几首就回来。”
吴莉是“clown”的常驻歌手,和老板是老相识了,知会一声就让林穆阳他们把台上的乐队换下来了。
陌生的场地,他们也毫不怯场,上了台抱了把电吉他热情地和台下的人挥手,那样子就像这就是他们的主场一般。
随着他们开口,更是掀起了一阵热潮。
吴莉举着酒杯往台上看:“他们这是来砸场的啊。”
曾希的目光就像是一盏聚光灯,始终投射在林穆阳身上,表情仰慕。
他抱着一把吉他,纵情地唱着,这才是她熟悉的他,光芒四射,无比耀眼,是独一无二的音乐之子。
夜幕拉下,酒吧里的热闹才刚开始。
等他们唱罢喝罢离开时已经是夜里一点了,吴莉打车送老高和小A回去,曾希则带着林穆阳回了店里。
他今晚喝了不少,路都走不稳,但意识还在。
曾希扶着他上了楼,轻声询问他:“还好吗?”
“嗯。”他靠在沙发上用手背捂着额头。
曾希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看着他喝完后问道:“去休息?”
林穆阳扯了扯衬衣的领口,似乎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酒味:“我先洗个澡。”
曾希又扶他起来,进了浴室她也没离开的意思,亲手帮他把衬衣扣子一颗颗解了。
林穆阳喉头上下一滑,按住她的手:“小希,你醉了吗?”
曾希抬头看她,可能是因为她也喝了酒,所以两颊酡红,眼睛却清醒的黑白分明。
“你忘了?我酒量很好的。”她挣开他的手,接着往下解纽扣,“一起洗吧。”
林穆阳眼神一黯,浑身都着了火。
他脱了衬衣,转个身把曾希压在墙上,一手箍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一手打开淋浴,任由温水兜头把他们淋湿。
水流把曾希的衣服打湿,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一头黑发黏在白皙的皮肤上别具诱惑力。
曾希踮起脚尖主动吻他,双手在他身上摸索着。
林穆阳自然受不了她这样的勾引,很快就反客为主取得了主动权。
曾希今晚异常热情,林穆阳在酒精的催化下臣服于自己的欲/望。
从浴室到卧室,处处留下了他们的痕迹。
……
第二天一早林穆阳醒来时发现身边没人,心里一空立刻下床找人。
“小希!”
曾希听到声音从厨房里探出脑袋:“醒啦,快去洗漱吃饭。”
林穆阳挠挠头,暗道自己最近太敏感。
吃早饭时,林穆阳问她:“今天想去哪儿?”
曾希沉吟:“看木偶戏。”
林穆阳应了好,吃完饭后就载着她去了民街。
唱木偶戏的爷爷奶奶见他们来格外高兴,拉着他们说了会儿话,说多亏了他们,认识木偶戏的人越来越多了,来剧院看木偶戏的人也变多了。
今天排的木偶戏时间还未到,爷爷奶奶问曾希想看哪出戏,她说了《将军别》,他们就例外给他们唱了一出。
看到西湖话别时,曾希忍不住落了泪。
林穆阳给她擦泪时说:“怎么哭了?不是看过了?”
“太感动了。”
一个奶奶叹道:“小希看来很喜欢这出戏啊。”
曾希点头。
奶奶思忖片刻,最后拿过那个女木偶递给她:“你这么喜欢,奶奶就把它送你了。”
那个女木偶的身上的戏服已经褪了色,不难看出已经有些年头了,曾希之前和他们聊天,自然知道这些木偶都跟着他们很久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她自然不敢收。
“拿着呀。”奶奶把木偶往她怀里塞。
曾希忙摆手。
一个爷爷帮腔:“小希啊,送你了你就拿着吧。”
曾希还是摇头,背着手一直往林穆阳身后躲。
他帮她婉拒道:“奶奶,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的,您别为难她的,一会儿她又该哭鼻子了。”
曾希听他拿她爱哭这件事打趣,不由掐着下他的腰。
他“哎呦”一声抓住她的手。
爷爷奶奶皆是笑了:“那好吧,奶奶也不强求。”
曾希最后看了眼那个女木偶,眼神黯了下。
她不想收下这个木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想变成她,变成戏中那个苦苦等候最后只等到一场空的女子。
他们在剧院呆了一早上就回了店里,吃过午饭下午就在店里哪也没去。
难得闲暇时间,林穆阳抱了吉他弹奏,看着曾希给她唱歌,唱的就是他给她写的那首《颠倒》。
曾希趴在沙发上,嘴角噙着笑看着他。
一曲唱罢,林穆阳说:“以后我每年给你写一首歌好不好?”
曾希闪了下神,很快接道:“让我填词吗?”
林穆阳点头。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向店内,窗边的架子鼓上落下了一片片的光斑,有细尘在光线下飘着,这样的午后美好得让人沉溺。
只可惜彩云易散,琉璃易碎,美好的人事和时间总是不能长久。
吕燕来时,林穆阳和曾希正在交头闲聊,她刚露面,店内温馨的气氛就被打破了。
林穆阳不悦地隆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你不回家我就只好亲自来接了。”吕燕看了眼曾希,抱胸看向他,“跟我走吧。”
林穆阳一动不动。
吕燕眼神一眯,身上立刻散发出逼人的气息:“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
林穆阳声音黯哑:“没忘,到时间我自己会回去。”
“现在就到时间了。”吕燕没多和他磨蹭,冷漠地下命令,“我在外面等你。”
她扫了眼一直沉默的曾希:“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她像个暴君,扔下一个不容反抗的令牌,绝情地转身离开了店里。
一室寂静。
林穆阳都不敢回头去看曾希。
“是要去哪儿呢?”
曾希的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似乎早已知道了他企图隐瞒的事。
她不傻,从李辛霏答应出庭作证那刻起,她就知道他付出了什么。
林穆阳早该知道自己瞒不住她的。
他们不过是都在故作无事,自欺欺人。
“英国。”他克制着,声音艰涩。
“哦。”曾希失神地点点头,站起身,“我去帮你收拾行李,英国好像比较冷,要多带些厚衣服才行。”
她刚迈步,林穆阳从身后抱住她:“小希。”
曾希强笑,试图掰开他的手:“我还给你写了菜谱,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的做法,很容易的,我去拿给你。”
林穆阳抱得更紧了:“对不起。”
他宁愿她无理取闹也好过这样懂事得让他心疼。
曾希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摇摇头。
她心里清楚,他做出这样的让步是为了谁,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她才对,如果不是她,他可以一直恣意下去。
曾希向来爱哭,可这次却很坚强,始终保持着微笑,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定期去看医生,按时吃药,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的……”
她没忍住一哽:“我会好好的。”
她这样说林穆阳心里反倒不好受。
他松开曾希,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tone’的所有权转让书,你签个字。”
曾希愣怔:“什么?”
“我把这家店留给你。”林穆阳说的毫不犹豫。
一直忍着没哭的曾希听到他这句话反而绷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地淌下:“这是分手费吗?”
“瞎想什么呢。”林穆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银戒,拉过她的左手就给她戴上。
“本来想在你毕业的时候再给你的。”
他速度太快,曾希看着手指上的戒指还没回过神。
“你不用为了给我安全感这样。”她讷讷道。
林穆阳摩挲着她的手:“我是为了给我自己安全感。”
“我没有妥协。”
林穆阳说得郑重。
他的身体或许会受控制,但人心却没那么容易被人操控。
他拿过那份转让文件:“快签字。”
曾希摇头。
“小希?”林穆阳开解她,“我会回来找你的,你等我。”
曾希汲汲鼻子,仍是摇头。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不等你。”
林穆阳愕然。
“这次换我去找你。”曾希低头摸摸手上的戒指,“你妈妈又拦不住我。”
“等我的病好了,我就去找你。”她认真地说。
林穆阳的心脏像是坐了趟过山车,从高处掉落又从低处蹿上。
他低估了她,低估了她对他的感情。
回过神来,他一把抱住她:“好小希。”
曾希环住他的腰:“你等我哦,不会很久的。”
“很久也等。”
或许再见面还会有很多磨难等着他们,但那时他们都会更强大,强大不会任凭命运摆布。
曾希送了林穆阳出门,亲眼看着他上了车,林穆阳打开车窗看她时,她还微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车走时她不舍地追了几步,直到它拐了个弯消失。
她独自往回走,泪流满面,最后忍不住蹲在街头抱膝痛哭。
今天是周日,大街上仍是人来人往,步履匆匆,每个人都为着自己的生活奔波,他们擦肩而过,人生轨道有短暂的交叉,过后渐行渐远,谁也不知道谁的生活正在涌起风暴,谁的生活正处在低谷,谁的故事正在翻篇。
命运就像一条马林鱼,而她是与鱼搏斗的老人,这段抗争命运的旅程她赢了吗?没有。她输了吗?好像也没有。
人生路漫漫,有时风雨有时晴,有时坎坷有时平,谁也不能是永远的赢家,所以又有谁会是永远的输家?
而希望有希望的无能,绝望也自有绝望的力量。
完
2018.9.13
作者有话要说: “而希望有希望的无能,绝望也自有绝望的力量。”改自《邮差总按两遍铃》
我写他们的故事,但不写他们的人生。
番外?可能会有,也可能没有,谁知道呢?
一年多的时间,感谢看完的人。
再会
☆、薛定谔的番外
九月,暑热未去,太阳那炳耀的光芒丝毫未敛,毒辣的阳光蛰咬着人,万事万物都是焉儿吧唧的。
今天的火车站格外拥挤,一辆火车刚停稳,车上就涌下了一大批人,年轻面孔居多,个个手上都拖着一个大行李箱,露着青涩的脸庞,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期待。
出站口的人挤人,外面还有很多人举着迎新的牌子,今天是北京各大高校开学的日子,全国各地来京就读的学生扎堆地来,火车站的拥挤程度堪比春运。
曾望最后一个下了火车,她拖着行李箱跟在人潮后面往站外走,一手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姐,我到北京了。”
“嗯,人挺多的。”
“还没看到他,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安心地登机吧。”
“落地记得给我电话报平安,爱你。”
和曾希简短地说了几句话,曾望收起手机,往出站口张望。
乌泱泱的全是人头,根本找不到人。
她又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响了半分钟也没人接听。
曾望皱皱眉,目光四下再搜寻了一番,仍是没找着人。
她看到自己学校举着牌子的迎新人员,犹豫了会儿,最后转了个方向往公安大学的迎新点走去。
公安大学迎新的人都是大高个壮实的男生,见到曾望这么个女生个个两眼放光。
举牌子的男生多打量了她两眼,还不确定地问了句:“公安大学的?”
曾望面不改色淡定地点头。
另一个男生走上前,笑得十分开朗:“学妹,跟我走吧,校车就在外面。”
他伸手正想接过曾望的行李箱,她一躲婉拒道:“我自己来吧,不重。”
男生一点没放在心上,还朝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考上我们公安大学的人。”
曾望意味不明地浅淡一笑。
“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孙威,比你大一届,是侦查系的。”
侦查系?曾望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你呢,考上了哪个系?”
“法律系。”她这也不算说谎。
男生很健谈,始终没让他们之间的气氛沉默下来,曾望很少开口,她怕说多了暴露自己不是公安大学的新生这个事实。
迎新车是辆大巴,曾望放好行李箱上了车,车上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之前来的新生,清一色的男生,她一上车就感受到了车上人投来的炽热的目光。
她寻了个空位坐下,孙威看车上已经满人了,也就没再折回车站迎新点,和司机说了声后发车往学校走。
从火车站到公安大学约莫走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大巴车才停下,曾望跟在人后下了车,孙威已经帮她把行李箱搬下来了。
曾望道了声谢,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接过。
孙威领着一群新生往校内走:“这边是新生登记的,你们排好队报个道。”
曾望是女生,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她排第一个。
办理新生登记的是几个女生,看来他们学校把男生外派去干苦力活了,女生则留校做些轻松的迎新工作。
给曾望办登记的女生瞄了眼她披散的长发,眼神有些不赞同:“哪个系的?”
“侦查系。”
女生低头去翻登记本:“叫什么?”
“周祺。”
“周——”女生愕然抬头,“周祺?”
曾望见她表情古怪,淡定地开口:“我找侦查系的周祺,你认识吗?”
周祺是他们这届的第一名,即使他为人低调,在校一年凭着出色的能力他现在已经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
女生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警惕:“你找周祺?”
“嗯。”
“你是他什么人?”
曾望还未回答,就听到不远处孙威喊了句:“周祺,这儿。”
她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校门口的方向,看到周祺领着一群拖着行李箱的新生往登记点这走,他自己手上还拖了个行李箱,一个女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原来是去接学妹去了。
曾望表情一秒冷淡,就站着不动,等着他走过来。
周祺拖着行李箱,隔着一段距离和孙威打招呼,一扭头却蓦地刹住了脚,表情错愕。
几秒过后他回过神,表情从惊讶转为惊喜。
他松开手中的箱子,疾步往登记点走,到了曾望面前才停下。
“你、你怎么在这儿?”
曾望直接反问他:“为什么没去接我?”
周祺被问得一怔:“你不是和我说明天才到吗?”
曾望微微拧眉,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了眼,发现的确是自己把到达日期发错了。
她脸上一点愧色都没有,还是理直气壮地问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周祺挠了下头:“早上走得急,落宿舍了。”
也是不巧,今天他被安排去西站接新生,没碰上南站下车的曾望。
孙威走近,狐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又看向周祺:“你认识这个学妹?”
“学妹?”周祺了解曾望,加上此时她又在他学校的登记点上,前后略一联想就知道她又忽悠人了,他无奈地笑了,“她是我女朋友,不是我们学校的。”
“啊?”
诧异的不仅是孙威,周围听他这么说的人都面色惊诧。
登记点的几个女生相视一眼,又神色复杂地打量起曾望,就连那个跟着周祺来报道的女生也面露失望。
一群男生看着曾望也是在心里扼腕,原本以为是锅里肉,一转眼就到了别人的碗里了。
周祺没去注意旁人的反应,注意力始终在曾望身上,见她额际沁出薄汗,想她坐了那么久的火车,歇都没歇就先来找他,心里有些心疼又过意不去。
“累吗?要不要先去我的宿舍休息一下,下午我送你去你学校?”
曾望没吱声,只是把自己的行李箱往他那一推。
周祺顺手接过,和孙威打了个招呼就拉着曾望走了。
孙威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突然一拍手:“我说这个美女怎么这么眼熟呢,敢情周祺的手机桌面是她啊。”
周祺拉着曾望去了他宿舍,她进门就开始打量,四人间,没有传说中的脏乱差,反倒所有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也叠得有棱有角的。
宿舍里没人,大概今天新生报到都出去帮忙了。
周祺关上门,宿舍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你睡哪儿?”
“那一床。”周祺指了指。
曾望走过去扫了眼,架子上除了专业书其它什么都没有。
她一转身就撞上了周祺的胸膛,抬头瞪他一眼:“你老跟着我干嘛。”
“我……”周祺低头看她,总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曾望在少管所的时候他经常去看她,后来她出来他高考,她复读他上大学。
他来北京之后很少回庆城,这个暑假又因为系里的封闭式集训没回去,他们之间的联系都是靠手机维持的,说起来距离上次他们见面已经过去小半年了。
曾望嫌他太高,仰头看他脖子累,拉过椅子命令他:“坐着。”
“你坐吧。”
曾望按着他的肩:“你坐下我就坐。”
周祺于是坐下,他以为曾望的意思是他坐下后她就再找把椅子坐,万万没想到她直接坐他腿上了。
周祺:“……”
曾望坐在他大腿上和他面对面,她一寸寸地打量着他的眉眼,他的五官更立体了,她的目光往下,即使不上手摸也能看出他壮硕了许多,露在外面的胳膊有了扎实的肌肉。
她挑眉:“你在学校还挺受女生欢迎的。”
周祺极浅的笑了下:“还行。”
曾望心里一梗,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傻还是没心没肺。
她想到刚才那些女生心里莫名来气,连带着看周祺都不顺眼了。
她腾地站起身要往边上走,手被人一拉又重新坐了回去。
曾望扭头正想表达不满,下巴却被人捏住,随即周祺的唇就覆了上来。
她心里一时就没气了,主动搂着他的脖子迎合他。
缠绵着亲了会儿,曾望率先透不过气来,周祺这才松开她。
曾望觉得周祺变了,以前他可不会这样大胆。
“你们学校还教人怎么接吻?”
周祺摇头。
曾望眼睛一眯有些危险:“是不是和其他女生学的?”
“不是。”周祺耳廓这才红了起来,支吾着回答,“宿舍里聊天的时候……偶尔会聊到。”
理论他学得快,实践还是第一次。
曾望这才饶过他,她盯着他的脸看,拿手捏捏他的后颈:“黑了些。”
周祺帮她把散发撩到背后:“头发长了。”
“好看吗?”
周祺点头:“好看。”
他毫不犹豫又直白的回答反倒让曾望不自在了,她推推他:“我饿了。”
“我带你去吃饭。”
中午吃完饭,周祺带着曾望在学校里逛了一圈,临近傍晚时才拖着她的行李送她去学校报到。
她的学校和他其实隔得不远,几个公交站的距离而已,很快就到了。
开学就有男友上门/服务,加上周祺实在打眼,因此曾望刚入学就收到了各种打量的目光。
到了宿舍,几个新舍友更是几次艳羡出声。
周祺想着曾望以后还要托她们多照顾,于是择日不如撞日就请她们晚上一起吃个饭,他还特地把系里面几个交好的兄弟喊上,组了个饭局。
他们在一家烤肉店吃饭,几个男生很健谈,公安大学男多女少,平时管得严,他们鲜少有机会外出,更别说认识其他学校的女生,所以格外珍惜这个机会。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这边周祺和曾望却很少搭话,大多时候都是他们两个低头说着自己的悄悄话。
孙威看到了,揶揄道:“难怪学校里有女生投怀送抱周祺都不为所动,原来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啊。”
另一个男生问周祺:“你每次躲阳台上就是在给我们曾大美女打电话吧?”
周祺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否认。
“我就说呢,每次笑得跟情窦初开的二傻子一样,特单纯。”
又一个男生说:“每天晚上开视频陪读的也是她吧。”
曾望扭头看他,眼神耐人寻味。
周祺脸一燥,别开眼,埋头给她烤肉。
他上大学后比较放得开了,但是一到曾望这儿就好像回到了高中那会儿,被她压得死死的。
大一时她读高三,他每次给她打电话时她都会委屈地和他抱怨学习好累,题目好难,考试好多,有时候她还会怀念高二时候,他督促她学习的那段日子,有人给她划各科重点,给她讲解题目,给她分析试卷,不像现在只能靠自己。
他会故意说一句:“现在知道我多好了吧。”
她就会低声喃喃:“一直都知道。”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恨不能立刻回到她身边,帮她划重点讲题目分析试卷,可是他有一堆课程和训练脱不开身,只能在这头隔着万里安慰她。
她高考冲刺那段时间,压力大,很怕考不上北京的学校,他就每天晚上在她下晚自习后开视频陪她读书,她专心复习时他不打扰,她遇到难题时他就给她讲解,所以室友总打趣他是又读了一遍高三,明明自己的课程那么重还花心思辅导她,纯粹找虐。
他的女孩为了来到他身边而努力,他们不知道周祺甘之如饴。
孙威问曾望:“周祺看着不像是主动的人啊,你俩谁追的谁啊?”
周祺替她回答了:“我追的她。”
一群男生笑了:“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就只会追贼呢。”
曾望回想了下,他们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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