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1)
回见写字儿也能写痴的。”秦嫫忍不住笑着叹气说道。
冯霁雯的注意力一时间似乎还未能从那一行行字上抽回来,闻言有些略显迟钝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定在了书桌一角处搁放着的雕麒麟玛瑙石砚台之上。
不知怎么回事,冯霁雯忽然想到了今日玉嬷嬷戴着的那对儿玛瑙耳坠。
玉嬷嬷当时笑着说,是太妃赏的。
窗外一缕昏黄的余光透过未关紧的窗棂缝隙洒在砚台之上,折射出一道微弱的光芒。
神思涣散的冯霁雯一个激灵般陡然回过神来。
她忽而有些不安。
“太太这是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正替她按捏着的秦嫫忙地问道。
“没什么,许是在书房里闷得久了,一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冯霁雯皱着眉摇头,拿右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
闷的厉害。
“哎,您瞧瞧,奴婢方才怎么说来着?您这么不管不顾,身子定是吃不消的。晚饭已然备好了,奴婢扶太太回房去吧,走上几步,应当就无大碍了。”
冯霁雯点点头,顺着秦嫫的搀扶站起了身来,离了书房而去。
“爷去何处了?”心神不宁间,她有意转移开注意力,便随口向秦嫫问道。
秦嫫讶然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爷没跟太太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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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真病了(月票×150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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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霁雯郝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讲道:“似乎是说了来着,但我没听清。”
当时一心都放在纸笔之上了,与之无关的话似乎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倒非刻意不听,而是听罢确实分不出心神来思考,自然而然地也就记不得都听过些什么了。
只隐约记得和珅似乎是说自己“赴约”去了,至于赴的什么约、谁的约,以及晚间可还会回家用饭,皆记不清了。
秦嫫闻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笑着说道:“听闻今日是金尚书府中的二公子和二姑娘的生辰,今晚在静央楼中设宴庆生,大爷早前几日便收到了金二公子的请柬,此时应已在席上了——听刘全儿说,二爷似乎也去了的。”
冯霁雯闻言一面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一面疑惑地问道:“金二公子和金二姑娘的生辰?”
究竟是谁的生辰宴?
“金二公子长了金二姑娘两岁,生辰却巧在了同一日,皆是四月廿二,故而年年的生辰,多是在一处庆的。”秦嫫似有些不解冯霁雯怎会连此事都不知道。
虽说女子的生辰八字不可外传,可金二姑娘历年生辰都同其兄长一同庆贺,这在京中闺秀圈里,不该是人尽皆知的吗?
冯霁雯不知秦嫫正暗自有些纳闷,自顾自地轻轻“啊——”了一声,眼中满带着恍然与思索。
恍然的是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思索的则是……金亦禹生辰,没忘邀和珅前往,想来必然也不会少了刘鐶之吧?
这俩人的关系可是出了名儿的铁。
冯霁雯凝神想了想,心下有了主意。
紫云那封信,她之前还愁着要如何交到刘鐶之手中才最谨慎,而眼下金亦禹的生辰宴,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只是必然不能是由她出面。
如此太过显眼,也不切合实际。
倒不如让和珅从中转交——
一来他同刘鐶之乃是咸安宫官学里出来的同窗,又都在宴席之上,相互间递个东西纵是被人瞧见,却也不会遭人怀疑,二来的话……和珅办事稳妥,想来要比她自己经手还要来的周全些。
这个法子应当可行。
冯霁雯打定了主意,回到房中便欲向小仙吩咐,让她去一趟静央楼,将信和话带给和珅。
只是话到嘴边说了一半,却又被自己给咽了回去。
冯霁雯犹豫了一瞬。
此事到底有些风险,越少人经手,才越不容易出差池。
“太太?”小仙不解地看着她。
“罢了,我亲自去吧。”冯霁雯道:“替我更衣梳发。我有事找爷,须得立即去一趟静央楼。”
再晚些,只怕宴席散了,刘鐶之也回去了。
和珅如今多是在御前和理藩院行走,与刘鐶之没什么交情来往,过了今晚,恐就难等到如此合适的机会了。
小仙怔了一下:“太太不用罢晚饭再去吗?”
冯霁雯摇了摇头,一面往內间行去,一面道:“下午吃的晚,此时倒也不饿。”
“那怎么成?”秦嫫闻言跟了上来说道:“今晚厨房熬了芝麻梗米粥,不然奴婢给太太盛一碗来?太太多少吃些省得路上犯饿,左右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是啊太太,您多少吃点儿。”小仙也劝。
冯霁雯听罢也不好再一意坚持,点了头道:“那就盛一碗来吧。”
秦嫫忙应下去了。
更衣之后坐于梳妆台前挽发的间隙,冯霁雯适才向小仙问起了今日她与小茶去汪家探望汪黎芸之事。
“汪三姑娘当真是病倒了。”小仙莫名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二人过去的时候,汪三姑娘躺在床上脸色虚弱地很,屋子里也全都是药味儿,奴婢瞧着……似是病得不轻呢。”
冯霁雯不由讶然。
真病了。
那这么说,还真是汪黎芸请的她。
“你可有问及她寻我前去到底所为何事?”
“当时房里还有个婆子,奴婢瞧着汪三姑娘言语间似乎有些避讳她,觉得有些不对,便未有发问,只说让她静心养病。”小仙向来的细心,又讲道:“但奴婢要告辞时,又听汪三姑娘提了一句,说是上回太太要她帮忙绣的荷包,她绣了几只出来,但不知太太喜欢什么花样儿的,故而道太太哪日得空的话,可亲自去挑一挑。”
冯霁雯何时让汪黎芸帮着绣过什么荷包?
这显然是恐人生疑,为掩人耳目而故意抛出的借口罢了。
“太太您看要不要亲自去一趟?”小仙轻声询问道。
镜中的冯霁雯眉心微蹙,却还是点了头。
汪黎芸患了重病邀她前往,于情于理,不管真实情况如何,都得先去看看再说。
“对了,奴婢今日过去汪家的时候,又见着那位静姨娘了……”提到这里,小仙握着象牙梳的手指便不自觉紧了紧,语气也略有些紧张之意:“她未同奴婢说话,但奴婢看她望着奴婢的眼神,当真是像极了貂蝉。”
“爷已经让人去这位静姨娘的祖籍处详查了,在拿到确切的证据之前,咱们暂时以不变应万变,以免打草惊蛇。”冯霁雯拿一丝不苟的口气说道:“虽说以她如今的身份能力,到底翻不出什么大浪花儿来,但还是仔细留意些来的妥当,切不可掉以轻心了。”
“是,奴婢记下了。”
冯霁雯简单地收拾了一通,待将秦嫫端来的芝麻梗米粥吃下之后,拿清茶漱了口,揣好紫云的信,带着小仙去小茶,便要出门了。
“太太大约几时回来?奴婢好让丫头们提前将沐浴用的热水备好。”秦嫫送着冯霁雯出了正堂,问罢又轻声提醒了一句:“眼下时辰已经不早了,太太明早还要去静云庵,事情办妥之后便早些回来歇着吧。”
一听着‘静云庵’三字,冯霁雯心口处又是一阵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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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耍无赖’
中间隔了这些事,方才在书房中莫名而起的不安之感竟是有增无减。
她脑海中忽然又一遍遍地闪过今日玉嬷嬷上门时的言行。
今日忽然造访的玉嬷嬷难得待她那般和颜悦色,当时冯霁雯只是下意识地十分高兴。
但眼下再回想起,却只令她感到分外异常。
她抬头望向已然漆黑下来的天空。
漆黑的夜幕一望无际,无风无月,亦寻不到一颗星子,寂静的甚至有几分诡异。
冯霁雯强压下心头的不祥之感,转头向秦嫫讲道:“去罢静央楼,我顺便出一趟城,去静云庵探望太妃。倘若城门宵禁前未能回得来,便是宿在静云庵里了,你们也不必再干等着,都早些歇了吧。”
“太太这个时辰去静云庵作何?”秦嫫略吃一惊。
冯霁雯刚迈出的步子又顿住,眼中神色不明地说道:“就是忽然有些想太妃娘娘了,想去看一看她。”
去了大约就能安心了。
若不然,她这一夜只怕都不得好睡。
秦嫫自是觉察出了冯霁雯今晚的异常之处,思忖了片刻,也未再多劝,只是嘱咐了一番路上小心,不必着急赶路诸如此类的话。
小仙见状没忘问道:“太太,可还要带上净雪吗?”
她们回回去静云庵,都是要抱着净雪的。
头也未回的冯霁雯闻言随口道了句:“抱着吧。”
不知是不是潜意识作祟,她总觉得一切尽量如常些,她便也能如常地在静云庵中看到太妃,一切如常——
……
若说状元楼为京城第一酒楼的话,那么未央楼则是京城酒楼中的第一风雅去处。
未央楼中与一般的酒楼布局大不相同,亭台楼榭应有尽有,与其说是酒楼,倒更像是一座私人别苑。
而之所以评其为风雅之处,则因背后不知身份为何的酒楼主人十分钟爱于收藏古董与名家字画,酒楼中一切摆设装饰从简,可但凡被摆上台面的东西,件件皆不是寻常之物。
冯霁雯之前初听闻此处时,曾向冯英廉问过几句,老爷子当时笑着说——所谓风雅清流,却也不过是为金山银山堆砌出来的表象罢了。
而这处清雅之地,今晚因出入宾客众多,楼内觥筹交错,门前马车软轿旁守着的下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这话儿打发时间的缘故,确也显得‘不怎么风雅’了。
马车在静央楼前稳稳地停下,冯霁雯借着小茶撩开的马车帘空隙,往灯火通亮的朱楼前看了一眼,便对小仙说道:“进去把爷喊出来吧,就说我有事找他,只耽搁他几句话的功夫。”
小仙应了一声“是”,便要下马车。
“小茶跟着一起吧。”听着楼内隐隐传出的阵阵笑声,冯霁雯又道。
万一不幸撞到了什么醉酒的人,她恐小仙这容姿会受欺负。
长得太好看有时也真不是什么好事……
小茶倒没想那么多,只因听从冯霁雯的吩咐,遂也跟着小仙下了马车去。
岂料她刚下得马车,车厢里的净雪也跳了下来。
小茶“咦”了一声,笑着弯腰将它抱起,便要往马车里送,而小仙瞧了一眼被放下的马车帘,显然一路都处于半走神状态的太太并未留意到净雪溜下了马车,便制止了小茶道:“你且抱着吧,也省得它在车里闹腾太太。”
净雪是个喜欢乱窜的活泼性子,若没人抱着,通常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儿了。
没心没肺、丝毫也没觉察到自家太太今日情绪不对劲的小茶闻言疑惑地看了小仙一眼,却也没有反驳她的话。
抱着就抱着吧,反正也不重,还软乎乎的,摸着就让人高兴。
虽然比起摸银子的那种高兴还差了那么一截。
两个丫鬟朝着静央楼内走了进去。
冯霁雯坐在马车里手指一直忍不住胡乱地绞着帕子,也不知是否她内心急着要去静云庵的缘故,只觉得两个丫头去了许久还不见回来。
她有些急躁地撩开了马车帘。
恰巧见身着翠青色比甲的小茶从楼内小跑了出来,神色很有几分慌张无措。
这是怎么了?
冯霁雯直觉不妙,连忙下了马车。
“太太……不好了!”不待冯霁雯发问,小茶便急急地道:“净雪不慎抓伤了人……福三爷正让人抓它呢,说要将净雪活活打死!”
什么?
冯霁雯闻言当即皱紧了眉头,大步便往酒楼的方向走去。
净雪抓伤了人?
这简直就是胡扯!
净雪怎么可能抓伤人。
冯霁雯带着满心蹊跷进了静央楼内,由小茶在前头带路,直接穿过大堂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隔开前堂与后院的青竹帘被打起,眼前视野豁然变得开朗起来。
一道鹅卵石铺就的笔直甬道两侧每隔上十来步的距离,便是一盏雕刻为莲花半绽之形的半人高石灯,两旁一侧为人工开凿的池塘,另一侧却植满了青翠茂密的文竹,本是极不对称的布局,却给人以开阔随意的美感。
甬道尽头池塘畔,一座三层阁楼屹立,飞翘的檐角下悬着的盏盏琉璃灯,遥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此处显然是用来招待贵客之处,也是今日被金亦禹包了下来用以设宴庆生所在。
冯霁雯与小茶快步来至阁楼内,小茶指着右侧隔有一道珠帘遮掩的偏厅讲道:“太太,就在那儿呢!”
左侧隔开的似是男席,此时吵闹的厉害,反倒盖去了女席这边的动静。
冯霁雯即将要来至跟前,方才听到一道道混乱的声音从中传出。
“在这儿呢,快抓住它!”
“哎呀……快快快,别再让它伤着人了!”
“这猫儿是疯的吧!”
小姐们或受惊或嫌弃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隐隐夹杂着男子们的声音。
以及小仙着急的制止声。
小茶快步走在前头替冯霁雯将珠帘撩起,与此同时,厅内一名随从大声地道:“三爷,抓住了!”
冯霁雯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净雪被一名五大三粗的随从抓着尾巴倒提起来的情形。
那随从见自己得了手,便又欲攥净雪的脖子控制它。
“喵呜!”
净雪吃痛受惊之下,伸出一只前爪便往那名随从脸上抓挠而去。
没有防备的随从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脸,净雪趁机逃脱跳了下来,便往厅外飞窜。
厅内或站或坐着的小姐们又是一阵娇弱的惊呼声。
“别让这伤人的畜生跑了!”福康安皱眉急声喝道,视线顺着净雪逃离的方向望去,却见它在帘前被人阻拦住了去路,一双手直接给它掐着前半身抱了起来,被悬空的猫儿凄惨地叫起来挣扎了一番后,竟逐渐安静了下来。
见净雪认了人,恐被伤到而将其举着的小茶才敢将它抱进怀里,站在冯霁雯身侧怒目以示着厅内的几名随从。
净雪在家里就跟半个主子似得,连她们家爷和太太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却被这群下人给折腾成了这模样!
冯霁雯看了一眼被小茶心疼地搂在怀中,染了不知是果酒还是菜汤的白毛根根竖起,不停发出不安“呜呜”沉闷声响的净雪。
“太太……”同样受到不小惊吓的小仙红着眼睛走了过来。
“这不是和太太吗!原来这是和太太家养的猫儿啊!”一道并不陌生的少女说话声乍起,冯霁雯循声望去,只见是坐在最下首位置的汪黎珠。
冯霁雯闻言冷笑了一声。
汪黎珠不认得猫儿,却必然认得小仙,岂会想不到猫儿的主子是谁。
同她相比,福康安就显得很‘直率’了,张口便是:“冯霁雯,你来的正好,你养的畜生伤了金二小姐,你且看今日要如何交代!”
冯霁雯闻言眼神变了变。
受伤的是金二小姐?
她看向被一群穿戴精致的小姐们围在中间的金溶月。
“金二小姐受了伤?不知伤在了何处?”冯霁雯未有理会福康安,径直向金溶月问道。
说话间,抬脚向着金溶月的方向走了过去,片刻耽搁也无。
福康安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的背影,脚步不急,行走间却丝毫犹豫停滞也无,方才问话的口气也格外地镇定从容,显是全然未将在场众人或轻蔑不忿或落井下石的目光放在眼里——福康安不由地自鼻间溢出一声冷笑来。
这就是冯霁雯,不管犯了什么错,惹了什么麻烦,都是一贯的理直气壮,仿佛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给别人造成了怎样的麻烦,一丝愧疚之意也无!
这样的人,如何能不令别人生厌!
“也无大碍,只是些轻微的抓伤而已,和太太不必放在心上。”金溶月看着来到了面前的冯霁雯,语气如常地说道,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中一派平和,一丝要追究的意思也没有。
冯霁雯闻言微微笑了笑。
若眼下在场只她二人,而没有旁人在的话,她兴许会称赞金溶月一句宽容大度。
“金二小姐可方便让我看看究竟伤在了何处吗?”她再次问道。
金溶月并没有回答冯霁雯的话,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当真无意追究,也不想再多提此事。
这幅大度退让,给她人留台阶下的模样让福康安既是心疼又是气不过。
旁边的几位小姐自然也不允许她就这么‘不了了之’,其中近来同金溶月走的极近的于敏青长女于笙笙更是不同意,她直接一把握起了金溶月的右手手腕,举到冯霁雯面前皱眉说道:“这位太太不妨瞧瞧金二小姐的伤势!试问这是寻常家养的猫儿吗?依我看倒更像是外头的野猫儿!这样凶恶的东西太太带出门儿来也不看好,同刻意纵其伤人有什么区别?”
她说话极冲,又带着一股子刚从盛京回来还未来得及改掉的东北口音,越发显得咄咄逼人,冯霁雯却理也未理,只看着金溶月被抬起来的手臂。
她伤在了手腕内侧上方的小臂处。
细腻的皮肤上有着几道伤口,细却深,且渗着血,一看便知是被抓伤的。
冯霁雯眼中再度闪过一抹冷笑。
她在就楼外初从小茶口中听闻到净雪伤了人之时,便觉得蹊跷,眼下看来,却了然了。
怪不得。
“金二小姐当真无碍吗?”她看着金溶月的眼睛问道。
金溶月被她看得莫名一阵不安,轻轻将手臂自于笙笙手里抽了回来垂在一侧,平静地摇头道:“小伤而已。”
“这哪里还是小伤?月儿,你也太好说话了些!”于笙笙不满地道。
闺阁中养大的娇女,如同掌上明珠一般被保护着,被猫儿抓伤了手臂出了血,已算得上是极大的伤了。
尤其是可能会留有疤痕的情况之下。
“就是,今日又是金二小姐您的生辰,怎么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那只疯猫!”汪黎珠也凑了上来,一阵帮腔后,不忘眼含讥讽地看着冯霁雯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和太太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受伤的到底是金二小姐,还是诸位?”冯霁雯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说道:“既然金二小姐反复告知无碍,那我便也不打搅诸位雅兴了。”
在众人犹反应不过来时,她已字正腔圆地丢下了两个字:“告辞。”
话罢便真的转了身。
吓了她的猫儿,还想让她道歉,别开玩笑了。
再者,她没有任何兴趣去配合金溶月玩儿这套扮白莲花的戏码。
倘若有时间的话,她兴许还可以让众人看上一场好戏也说不定。
可如今她满心不安,只想着尽快去静云庵见到太妃才好。
其余的一概没有心思去理会,事事皆可以推至日后再说。
而在她道罢告辞二字之后,此时不说在场众人,单说小仙和小茶,一时间都为自家太太的厚脸皮而震惊到了……
太太是怎么做到如此理直气壮地‘耍无赖’的?
可到底是自家太太,做丫鬟的都有护主的心思,故而太太纵是耍无赖,那也是有理由的耍无赖……
但是别人就远不如她们这般‘宽容’了。
一群小姐们不可置信,同时面露不齿地看着这一幕。
首先站出来说话的人是福康安。
他直接上前拦住了冯霁雯的去路。
冯霁雯抬头看向高了自己半个脑袋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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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一家全是厚脸皮
少年人英气硬朗的眉眼间此刻写满了敌意与反感。
“冯霁雯,这便是你认错的态度吗?”他强压着口气中的怒意问道,仿佛金溶月受伤,要比他自己受伤来的更令他生气。
“我未曾做错事情,何来认错一说?”冯霁雯目光越过他,径直看向前方,道:“福三公子挡着我的路了,烦请让一让。”
未曾做错事情?
福康安重重冷笑了一声,语气似忍无可忍:“你纵猫伤人,害得金二小姐被抓伤,还将原本好好地生辰宴搅和的一塌糊涂,你竟还有脸说自己没错?!冯霁雯,这世上怎会有你这等不知羞耻之人!”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
四下安静了一瞬,旋即便是小姐们低低的窃笑声。
汪黎珠最是难掩眼中看好戏的兴致。
众小姐们的目光皆是定在了冯霁雯与福康安的身上。
被昔日痴爱之人当众如此指责辱骂不知羞耻,换做任何人只怕都觉得难堪至极吧?
金溶月眼中划过一抹讽笑。
她就是想要让冯霁雯尝尝这种为众人所指,为所有人唾弃的滋味。
相信明日一早,满京城都会传开冯霁雯未受邀请而擅自来到她的生辰宴上搅局,纵猫伤人,她无意与其计较,冯霁雯却执意不肯认错,以及后为福康安当众责骂之事——事情经众人之口传开之后,或许会比这些还要精彩上百倍。
舆论之下,人们向来最擅长将一个小过失放大为一个大过错。
这下也好让那些愿意亲近冯霁雯的人好好瞧瞧,她们所不计前嫌接纳的人,名声究竟还可以臭到哪般地步!
“福三公子这话未免说的太过分了些!”抱着净雪的小茶若非是谨记着秦嫫教给的规矩,此刻只怕已经忍不住一拳头抡过去了。
小仙也是同样地满脸愤懑。
相比之下,反倒是冯霁雯这个当事人显得最为平静,她将视线重新投放到了面前福康安的脸上,只是问道:“那依福三爷之意,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理来的好?”
小姐们闻言不由地一阵嗤笑。
听这话是要服软的意思吧?
这种人果然是欺软怕硬——金二小姐大度些,她不仅不知感激,还连认错的意思都没有。眼下被福三爷几句话这么一压,顿时就怕了。
福康安看向金溶月,眼神与口气俱是柔和了许多:“受惊受伤的皆是金二小姐,金二小姐且看要如何解决此事方为妥当?”
这态度,同面对冯霁雯时的强硬可谓是判若两人。
金溶月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眼中含着些许感激之意,却仍是微微摇了头道:“罢了,福三公子且让和太太回去吧。”
“月儿……”于笙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福康安亦皱了皱眉,态度出奇地坚决:“不可。”
他再看向冯霁雯,口气中多了几分命令的意味:“冯霁雯,你先向金二小姐赔不是,再将那伤人的畜生留下来由我处置——否则,你今日休想离开此处。”既然金二小姐心软,那便由他代金二小姐来拿这个主意吧。
“太太别怕,有奴婢在,谁也拦不住咱们!”一听不让走,一旁的小茶忙肃容郑重说道。
“那你们便试试看!”福康安冷哼了一声,暗沉如水的目光紧紧盯着冯霁雯,不容置喙地重复道:“冯霁雯,立刻向金二小姐道歉——”
一幅执意要为心上人出气的架势。
迎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气场,冯霁雯不免也被激出了几分气性来。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任谁被人这么指着鼻子强逼着低头,只怕都会觉得膈应至极。
瞧他这铁了心要被人当枪使,不将事情掰扯清楚必然不会放她走的架势,烦躁中的冯霁雯微微动了动眉头。
很好,既是如此,那她来便来好好算一算这笔账吧。
不是说她搅了金溶月的生辰宴么,那好,她这回就让他仔细瞧瞧她究竟是怎么‘搅和’的——
“福三公子让我道歉,指得是我的猫儿抓伤了金二小姐。”她往一侧退了两步,拉开了些同福康安之间的距离,面色饶有兴味地问道:“对么?”
“难不成呢?”福康安冷笑着道:“冯霁雯,装傻充愣可解决不了问题!”
冯霁雯对他冷不丁蹦出来的人身攻击之言充耳不闻,只径直说道:“可我必须要说明一点,我养的猫从不会抓伤到人。”
四下之人犹如听到了再滑稽不过的笑话。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你还敢说你的猫从不伤人?”汪黎珠“哈”了一声,道:“和太太当我们都没长眼睛还是怎地?”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金溶月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能,脸色隐隐变了变。
一心想尽快解决此事的冯霁雯仍然未理会众人的质疑,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换而言之,金二小姐手臂上的伤,绝不是被我的猫抓伤的。”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的神情一时更为精彩起来。
福康安亦觉得自己对冯霁雯的脸皮厚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样不攻自破,自取其辱的谎话她竟也说得出口!
他忍无可忍道:“冯霁雯,你自己没有脑子,难道还奢求所有的人都同你一般没长脑子吗!”当别人是傻子吧!
这个女人的言行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荒唐!
可笑!
更可气!
“我有没有长脑子我自己清楚。”冯霁雯讽刺地看了他一眼,“可福三公子长没长眼睛,只怕自己半点也不清楚吧!”
不同他计较,结果这人出口成脏的还上瘾了。
就这货还数得上是京城姑娘们最想嫁的少年呢?
什么玩意儿啊!
“冯霁雯!”福康安勃然大怒:“你有错在先,厚颜狡辩,眼下竟还有脸骂人!”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当众轻视过,这个女人竟然说他没长眼睛!
“福三公子作为一个与此事毫不相干的旁观者,都可站出来以言语羞辱内子,内子反驳一句倒成了厚颜,却不知这究竟是何道理?”
一道清越好听的男子声音忽然自福康安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冯霁雯有些意外地举目望去。
称她为内子的来人,自是和珅无疑。
他如往常一般无二,着的是宽松文气的直裰,一身绀青,腰间挂着的白玉正是冯霁雯所赠的那块,只一张斯文干净的俊颜之上同素日里的浅笑吟吟不同,看似无太多表情,却给人一种极疏离之感。
在场的小姐们多是头一回见到和珅,一时只觉得眼前忽然出现的人,晃眼的厉害。
之前只是听闻过所谓‘满清第一美男’的赞誉而已,眼下陡然亲眼见着,方知传言非虚。
此人不光是样貌俊美无可挑剔,气质亦如青山翠竹一般温润却不失挺拔之感——眼下这么一瞧,竟连旗下子弟中最出挑的福三爷都显得逊色太多,倒并非单单是长相样貌,而是身上那股子内敛的沉稳气息。
如此一比,福三爷俨然真是个没长大的半大孩子……
啧,有才学有样貌,就是家世太过不济。
若不然也不会落到冯霁雯这个一无是处的草包手里了……
女人间的妒忌心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冯霁雯明显地觉察到了自和珅出现的这一刻起,不少人看待她的目光中除了嘲讽之外,又另外多了一重奇怪的不满。
和珅来至冯霁雯身侧时,已将四下情形尽收眼底,再加之方才在右厅听人说了大致经过,心下已大约有了计较。
和琳与伊江阿紧跟着走了过来,和琳眉心紧皱,伊江阿却一副看热闹,丝毫不担心事态发展的轻松表情。
见和珅出现,福康安的脸色更差了几分。
“冯霁雯她有错在先,却无认错之意,我出言为的是主持公道,同她无端辱骂于我岂能混为一谈!”他沉声道。
还主持公道?
冯霁雯翻了个轻飘飘的白眼。
小伙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事情真相尚未明朗之时,福三公子还是莫要过早下结论为好。”不待福康安反驳,和珅便看向冯霁雯温声问道:“我听闻金二小姐不慎被猫抓伤,不知这伤可是净雪所致?”
“同净雪没有关系。”
冯霁雯答的毫不犹豫。
和珅听罢颔首,道:“我便说,净雪怎会将人抓伤。”
四下众人:“……”
金二小姐被抓伤,他不去问金二小姐伤是怎么来的,反倒去问他家夫人!
方才便一直在狡辩的冯霁雯肯承认了才有鬼吧?
试问这跟自问自答有什么区别?
护短还能护的再明显一点吗?
这夫妻俩的脸皮怎么一个比一个来的厚……!
众人还未来得及将鄙夷之情表露出来,便又听得冯霁雯身后的小仙惊呼道:“对……净雪不可能抓伤人的!”纵真的下了爪子,也不可能会出现那么严重的抓伤!
她竟然才想起来!
小茶有些懵,不晓得爷和太太还有小仙姐姐怎么一个比一个来的更加肯定净雪不会抓伤人,但她作为真正不带脑子出门儿,只凭衷心办事的丫鬟,第一反应还是立即大声附和道:“没错儿,金二小姐手臂上的伤绝不是我家猫儿抓的!”
那模样简直要多理直气壮便有多理直气壮,一点也看不出是不明真相的跟风。
“……”完全不明内情的和琳颇为无措地看了兄嫂一眼之后,也弱弱地跟了一句:“我们家的猫儿,不抓人的……”
反正他确实没见过嫂子养的猫抓过人,应也不算昧着良心说话吧……
众人见状只觉得三观都颠覆了!
天呐,这一家上下从主子到下人,竟都有着睁眼说瞎话,且还能说得一本正经的本领!
大家普遍觉得自己的眼睛简直都要被闪瞎了。
金溶月心底却是一阵剧烈的不安。
她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袖,一种事态完全脱离了她意料之外的不确定感在周身四处不住地蔓延滋长。
因想到此事若被揭穿所有可能带来的后果,几乎只是一瞬间,她手心与后背便陡然冒出了一层冷汗来。
见福康安一脸气愤地欲再言,她连忙出声制止道:“不必再多言了。”
她强作镇定地提步走向了冯霁雯几人。
“今日之事实属意外。”她在三五步远处站定,望着冯霁雯与福康安,口气尚算平静地说道:“既是意外,而非人为,便无对错之说。本是小事一桩,我实也不愿见其影响到在座前来为我庆生的诸位兴致。也请和太太与福三公子看在今日是我生辰的份儿上,勿再因此事而争执不下了。”
一番话说的大方且得体,不光将自己摘了出去,且还给足了所有人、包括冯霁雯台阶下。
众人无不暗忖金二小姐果然还是金二小姐,不光是才学与样貌,就连人品作风都丝毫无愧于京城第一才女这个称号——
福康安闻言既是无奈又觉得十分心疼。
心疼与于心上人的懂事隐忍。
金二姑娘这等顾全大局,受了委屈还甘愿让步的肚量,令他这个男子都自愧不如。
更是甩了那个犯了错还嘴硬狡辩的厚颜女人不知道多少条街!
他望向冯霁雯的目光一时更为厌恶起来。
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过激的言语。
金二小姐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心中纵然是有再多不平,却也只能暗暗咬牙压着了。
真是太过于便宜冯霁雯了。
“和太太。”金溶月看着冯霁雯,一双潋滟与清冷并存的美目中俱是‘和解’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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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还内子一个清白’
众人也皆下意识地看向和珅夫妇二人。
自从金溶月表态后便一直未有说话的冯霁雯,一时又收到了无数冷眼。
一道道目光仿佛都是在责怪她不知好歹,金二小姐作为受害方,‘屈尊降贵’地表示不再追究,要将此事和平解决,有错在先的她还有什么资格不感激涕零地接受?
她起初倒也想‘和解’来着,既省时间,又给寿星留了情面。
可福康安和金溶月偏不乐意,执意要将她推入风口浪尖儿。
现在再谈和解——
来不及了。
再者,纵然冯霁雯愿意和解,她身边儿的那位却也是绝不肯答应的。
和解这种东西,是要在事情还未来得及扩大发展之前提出来才有用处,而非是一方已经受到了误解与欺负之后,另一方眼见欺负不下去了,为求得自保,方才拿出来用作圆场之用——
“诸位与金二小姐想必是没能听懂内子的意思。”不必冯霁雯开口,和珅已替她打了头阵,面容一派和气地与众人说道:“小事化了自然是好事,但在此之前,至少要将事情真相辨明。”
“对对对,这个是前提!”伊江阿在一旁笑着讲道,他约是饮了酒的缘故,看起来兴致高的不得了,令人望之而觉无语。
什么人啊这位是……
“事情的真相不是明摆着的吗?”
“金二小姐好心不与你们追究,你们倒好,还在这儿得寸进尺,无理取闹起来了……”
一群小姐们帮腔道。
“和公子,和太太。”
金溶月看向和珅夫妇二人,口气虽未显露出异样的情绪,然而眼底的波动已有些掩盖不住,“还请二位看在今日是我与家兄的生辰上,不要再将此事继续扩大了。”
这话旁人听着似还在继续忍让让步,但落在和珅夫妇二人耳中,却与威胁没什么两样。
大约便是,我知道你们手里持有把柄了,但你们若是敢拿出来,得罪的不光是我,还有我兄长,甚至是整个金家。
倘若真要玉碎而不愿瓦全,也得掂量清楚了,省得日后后悔。
冯霁雯冷嗤了一声,暗叹这位金二小姐可真是位‘八面玲珑’的人物。
欺负了人,眼见别人尚有余力还手,便开始软硬兼施地威胁了起来。
她向来是不惧别人威胁的。
她一个后宅妇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真是半点也不怕跟金溶月结仇——尤其是对方先招惹她的情况之下。
但是……有个但是。
她下意识地看向站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大半个她的年轻人。
在外面遇到麻烦之时,他似乎总是这样,习惯将自己挡在身后。
第一回是在香山别苑的书楼前,当时她面对名节尽毁的可能和居心叵测的众人之时,他便是这样挡在了她与舒志前面,颀长的身形挺拔坚定。
第二回是在凤西茶楼,他‘纵着’自己怎么解气怎么来,一副所有后果由他来担的模样。
今日又是如此。
可是他到底与自己不同。
他日后要行走官场,处处皆要小心谨慎。
她还记得当初就连汪士英上门之时,他亦是全了个面子功夫。
一个所谓投入了金家麾下的七品灵台郎尚且需要多加留意,更遑论是金简本人?
冯霁雯想了想,忽然觉得这口气也不是非出不可的。
她不是没骨气,而是向来最怕给别人添麻烦,甚至是拖累他人。
夫妻一体,他处处为自己设想周到,自己也断没有为了一时之快而置他的处境于不顾的道理。
罢了,到底如今身份地位不如人,且忍一忍吧。
冯霁雯心下有了选择,倒也不觉得如何憋屈,反而有些莫名的轻松。
一直都是他在考虑自己,换她来为他考虑一回是应当的。
借着站在和珅身后侧,冯霁雯伸手轻轻抓了他一角衣袖。
和珅察觉到,微微转过了头来看她。
他得见一双清亮的明眸正望着他,眼中隐含的意思一派分明。
是不愿他牵扯进去的意思。
和珅微微敛眸,神色不明地回过了头去。
“金二小姐可否当众说明手臂上的伤究竟从而何来?”他向金溶月问道,口气如常,问出的问题却堪称尖锐。
金溶月的脸色顿时便白了几分。
冯霁雯同样一愣。
怎么还问?
他方才是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吗?
她抓着和珅衣袖的右手又紧了紧,满含着不赞同的暗示之意。
和珅这次并没有回头。
下一瞬,冯霁雯却察觉到自己原本抓着他衣袖的右手,忽然为一只温凉的手掌缓缓地紧握住。
突如其来的接触,令冯霁雯整个人都怔住。
待反应过来之后,她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回。
但他似格外固执一般,并不肯就此松开,而是越握越紧了些。
人多眼杂,冯霁雯恐会有人留意到二人之间的动作,一时也不敢再同他‘角力’,唯有不明所以地暂时妥协。
而这边福康安望了一眼金溶月不太好的脸色,当即又皱了眉,看向和珅质问道:“你这话究竟是何意?”
“和某不过是想让金二小姐亲口还内子一个清白罢了——”众人犹感疑惑之际,只听得和珅不急不缓地讲道:“诸位恐有所不知,因内子心细,养猫的习惯也同一般人有所不同,每逢半月便会为猫仔细修剪一次指甲,防的便是意外抓伤人或物件。”
金家小姐的名声固然可贵,不可有损,可在他眼中,他家夫人的名声同样不容许被人无端抹黑。
听到自家大爷发了话,小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是在哪儿,一时激动不受控制地出声道:“没错……净雪的指甲是昨个儿太太亲自刚修剪过的,一点儿也不利,怎么可能会抓伤人呢!”
她这笨脑袋,竟然才反应过来!
她边说,边不顾受惊后格外胆小的净雪挣扎举起了它一只前爪来,向众人道:“大伙儿若是不信,都可以过来瞧瞧!”
离得最近的福康安清楚地看到了那只指甲被修剪的格外平整的猫爪。
他只知道猫儿的爪子极锋利,可以将人抓伤,却不知竟会有人帮猫剪指甲。
但是……金二小姐确实受了伤,这总不会有假!
见四下气氛有变,甚至真有小姐们上了前来查看,福康安当即出言反驳道:“纵然如此,又能说明得了什么?谁可保证经过修剪的猫爪就必然不会有伤人的可能?若真有如此周全的话,金二小姐又岂会受伤!”
这思维模式让心情复杂的冯霁雯多少有点尴尬。
这人的脑子里是不是除了装着他的金二小姐之外,连最基本的常识和正常人该有的判断能力都丧失了?
福康安话音刚落,因事实真相而满心震惊的小仙便紧跟着出声说道:“猫儿的指甲纵是经过修剪,确实也会有着伤人的可能性,但顶多是划出两道痕迹而已,决不至于造成金二小姐如此严重的伤势……”
故而照这么说的话,金二小姐怎么会受伤呢?
她对金溶月的才名素来还算仰慕,故而一时间很难接受自己想象中的可能性。
“怎么没可能?万一当时那猫儿发了疯,下了狠劲儿呢!”汪黎珠讲道。
“纸片儿都能划出个深口子来,更何况是猫儿爪子……”
“我亲眼瞧见那猫儿钻到桌子下头,金二小姐便是低头查看时被它给挠伤的,这岂能有假?”
“就是……”
一群小姐们纷纷出声为金溶月说话。
她们其中很多人身份不够来参加金溶月的生辰宴,都是求了有请柬的小姐一同跟过来的,极不容易有机会攀交上金溶月,自然是要处处维护着。
跟家世背景强固,又有着京城第一才女称号的金二小姐相比,如今嫁了个破落子弟的冯霁雯算什么啊……
有时候促使人们做出判断的并不是客观条件,而是各人心中的那一杆秤。
秤本就是歪的,如何还能以正确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可是诸位恐怕漏掉了一件事情吧……”面对众人的质疑和偏袒,小仙既气愤又胆怯,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被抓的可不是金二小姐一个人,方才那个捉住了净雪的随从,同样也被净雪抓了的,可是诸位瞧瞧……他脸上可有如此严重的伤痕吗?”
她说话间,伸手指向了福康安身后那名身材高壮的随从。
众人下意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名随从闻言一愣过后,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方才被猫抓的右脸颊处。
还略有些疼,但是基本上已经无事了。
别说抓出口子来,就是连破皮都没有……
真是怪了!
他迎着众人的打量,和自家主子福康安的皱眉以对,一时不禁有些莫名慌乱,“三爷,这……”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
为什么金二小姐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却半点事也没有?
气氛有着一瞬间的凝结。
方才替金溶月说话的一群小姐们脸色也是变了又变,皆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同样被抓,金二小姐被抓成重伤,那名随从却只是留下了几道红印子……
按理来说,实在不应该啊。
当真解释不通。
金溶月站在原处如芒刺在背,暗暗咬紧了牙关。
她正想着要如何才能解决困局之时,偏生此时听得和珅说道:“按理来说,猫儿在被人捉住时受惊伤人,该是下了极大力气的。而试问如此都不至于将人抓伤的一只猫儿,又何以会在无缘无故的情形之下,使得金二小姐重伤至此?”
他的目光落在金溶月身上,再次问道:“故而还请金二小姐如实告知,手臂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句话他方才也问过,众人当时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可如今结合眼下的情形再听一遭……却无疑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了。
这话显然是在质问了。
情形转变的太快,原本理亏的一方忽然占据了主动,而真相似乎也不是她们所见到的那般简单。
金溶月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此时四下安静的厉害,虽然既没人像和珅那般质疑她,更无人敢出声议论什么,可同样的……也再没人肯站出来替她辩解了。
就连福康安也只是满眼神情反复地看着她。
她从未遭遇过如此难堪的境地,如同是瞬间被所有的人怀疑、孤立。这种感觉纵是在噩梦中,也从未曾出现过……
她当真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至这种地步。
她原本只是想借机给冯霁雯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可怎么最后身陷囹圄的人反倒成了她自己?
不……
不行!
她与冯霁雯不同。
冯霁雯声名狼藉,或许并不在意再多一重恶名,可她怎么一样?
她是金溶月,她是京城上下公认的第一才女,是贵女圈中最受推崇的大家闺秀,十多年来于人前从未犯过任何过错!
她的人生怎么能背上这样的污点?
“金二小姐不说话,是认为自己解释不清,还是因心虚所致?”和珅的目光一刻也未离开过金溶月,这种时刻被人紧逼着的压迫感,加之此情此景,使得金溶月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再去思考什么对策。
她知道这必然是和珅刻意为之,为的便是让她自乱阵脚,可她偏生又无法克制地慌乱起来。
冯霁雯也是头一次看到和珅如此‘得理不饶人’的一面。
他为人行事向来讲求的都是谨慎圆滑,不在明面上得罪人,可眼下却一反常态,言语犀利,态度亦出奇地固执。
为的却不是他自己。
而是她。
望着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的年轻人,冯霁雯忽然觉得一阵恍惚。
原本机敏圆滑,智计无双的一个人,忽然变得不知进退了。
连带着他整个人在她心中的形象都跟着变得矛盾起来。
究竟她所看到的,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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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题外话:今天身体不舒服,下午妈妈让去挂水,想着或许能自己好,就逞强没去,结果后面变得严重了,待会儿让医生来家里挂(这会儿是夹着温度计打的字),明天本来要去省会,因为后天的飞机要从省会坐,只能改成后天一早出门了,赶是赶了点(最近真的太喜欢碎碎念
另外,我知道这本书的更新量跟别人比不了,也知道大家的调侃催更善意又温暖,但手速摆在这里,有时间也都拿来码字了,真能码的出来,我也特想多写点给大家看,真的。上半月事情忙,但下半月肯定有大量更新的,跟大家保证。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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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183 出头(月票×180加
~~~~我回来了(久别重逢的波浪分割线)~~~~
伊江阿笑眯眯地望了和珅与冯霁雯一眼,“啧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今日也总算才见识到,原来他这位这些年来心无旁骛,视一切与自己前行无关之事于无物的和兄,竟也有如此怜香惜玉的一面。
竟也有……如此不知怜香惜玉的一面。
伊江阿饶有兴致地看向金溶月。
声名俱佳的京城第一才女啊。
无缘无故地,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小姑娘嘛,还是心思单纯一些才好——比如奉恩辅国公家的紫云格格,他瞧着就挺好。
伊江阿不自觉地就偏了思路。
而金溶月这厢,手心已然蓄满了冷汗,她紧紧攥着袖中的手指,身形甚至已有些不可遏制地轻颤起来。
如此境况之下,换作一般的姑娘家,只怕还会更加失态,而她虽是一直以来习惯了事事冷静对待,可眼下面对的是自己最看重的声誉尽毁的可能,绝不是她如今的心理素质再能够承受得了的。
以前得到的东西越是好,便越是恐惧于失去,这是极常见的人性。
众人皆已将金溶月的反应看在眼底。
那个向来从容冷静,高贵清冷,无论身处何处总能成为他人瞩目的焦点的金家小姐,眼下面对一个破落子弟的质问,竟然隐隐露出了慌神的迹象来。
诸人无不是第一次见到金溶月以如此仪态示人。
仿佛哪怕再多的的高傲也撑不起来眼下的局面了——不为别的,只因她……似乎解释不清。
这是一桩极‘耐人寻味’的现象。
众人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有满脸复杂地望着眼前僵持不下的境况。
偏生她们眼中那个叫和珅的‘破落子弟’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面对情绪渐渐失控的金溶月,丝毫心软退让的意思也没有。
“金二小姐——”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金溶月,好听的嗓音本无半点怒气,却平白令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金溶月袖中的手指越收越紧,甚至已忍不住露怯一般红了眼睛。
却仍旧不知该如何应对。
“和珅!你够了没有!”
福康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出声,他说话间阔步上前数步,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挡在了金溶月身前,也不知方才是经过了怎样的一番自我劝服洗脑,总而言之他如今一双怒气腾腾的眼睛直直地锁在和珅脸上,摆明了是要将金溶月维护到底——
“枉亏你还是读书人出身,眼下如此欺压相逼于金二小姐一介弱质女流,算什么正人君子!”福康安重重地冷哼一声,满带着怒意与鄙夷,“今晚本是金二小姐的生辰宴,冯霁雯她是不请自来!故而猫儿伤人一事不管真相如何,也绝怨不得金二小姐,你真要质问,何不问问冯霁雯今日拿的什么资格身份来这静央楼里生事!”
“福三公子此言恕和某不敢苟同。”和珅与他对视着,口气波澜不兴地说道:“其一,内子今日前来静央楼是有事寻我,而非福三公子口中的刻意生事。其二,金二小姐手臂上的伤势绝非为猫儿所伤,却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混淆视听,将矛头直指内子,为人夫婿者,自有责任护得夫人清白,也该还明大家一个真相。”
“倒是福三公子,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之下,因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事当众责骂内子,身为男子口口声声直呼内子姓名,言行间全无尊重之意——”和珅望着福康安,问道:“难道这才是福三公子口中所谓的正人君子该行之事吗?”
“你……!”
福康安脸色一阵涨红,怒火直冲脑门儿之际,竟豁然朝着和珅扬起了拳头来。
冯霁雯见状陡然皱眉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欲上前阻拦,却在四下小姐们的低呼声中,瞧见了和珅已拿左手稳稳地攥住了福康安的手腕——
同要上前相拦的和琳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
众人望着那着绀青长衫,一身文气,却轻而易举地禁锢住了习武出身的福三爷的年轻人,一时多是意外不已。
纵然福康安自己亦有着短暂的震惊。
在外人眼中和家兄弟一文一武,和琳的骑射与武艺颇算上乘,他是心知肚明的,可却不知这个平素在官学中向来不参加武试的和珅竟也非弱质文人之流,甚至纵然他再不愿承认,可事实正是此人的力气远远胜过于他!
这可真是一脚踹出去却踢到了一块儿硬石头……令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福康安满心不服地咬紧了牙关,欲挣开和珅的禁锢。
可对方瞧着半点力气没用的模样之下,实则却是半点容他挣扎的余地都没给留。
于是,他动手打人的行为不免就成了一个大写加粗的自取其辱……
望着福康安因羞恼而红到了的脖颈处的一张脸,一旁的和琳与小茶等人不由也觉得这场面尴尬的有些辣眼睛。
尤其是和琳。
同是习武之人,他最是明白因为力气而落人下乘的耻辱感了。
更何况福康安又是有名的心气儿高,年轻气盛。
再加上这么多小姑娘在场,金二小姐此际还站在他后头……
这心境,只怕恨不得就地找个缝儿钻进去罢?
和琳莫名生出了一股堪称浓烈的同情之意,目光含着劝说的意味看向自家兄长:“大哥……”
连他都看得出此事不宜闹大,怎么大哥却好像忽然不明白这些道理了?
和珅看起来并无松手之意,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没人能猜得出他尚算平静的外表之下,是如何反复的一番心境。
他甚至想同那些纨绔子弟一般,直接将人揍一顿来给媳妇出气。
冯霁雯莫名其妙地觉察到了他的心境波动一般,倏地反握住了他的手,似在紧张于他会做出冲动之举。
“金二公子来了!”
忽有一道少女的低呼声响起,众人只顾着下意识地往厅门处瞧,一时却忽略了出声之人的语气中隐含着的、不合时宜的欣喜之意。
汪黎珠却自觉失态,脸颊一阵泛红。
好在无人注意到。
她余惊未了却又忍不住拿殷切的目光看向来人。
金亦禹带着几名公子哥匆匆走了进来,显是迟迟才得知到这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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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道歉
“和兄,福三公子。”
金亦禹走近朝着和珅与福康安拱手一礼,后微微皱眉与福康安劝道:“二位今晚都是客人,有话当坐下来好好说,福三公子还请给我一个薄面。”
“……”福康安闻言脸色更是如同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这情形瞧着确实是他主动动的手,并且是不肯让步的那一个,可关键是……眼下真不是他说能把拳头放下来便能够放得下来的!
金亦禹还在看着他。
其身侧随同前来的刘鐶之将目光定在二人的手腕处片刻之后,却似隐隐明白了什么,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倒不是意外于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竟有这般气力。
而是……和珅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与福三公子为敌。
在咸安宫官学这些年,他都未曾见过和珅如此自寻麻烦。
事情的前后经过方才他也大致听报信给金亦禹的丫鬟说明了——
刘鐶之下意识地看向和珅身后之人。
相比于显是在心虚慌乱中的金二小姐,这位和太太尚算平静镇定,只是却也微蹙着眉,一双眼睛定在和珅的侧脸之上,似有些不太赞同他的做法。
刘鐶之暗忖了句有趣。
向来理智谨慎的人忽然昏了头脑,而以刁蛮跋扈著称的反倒成了顾全大局的那一个——
冯霁雯反握住和珅的手指越收越紧。
和珅不可查地微微抿了抿半边线条好看的唇角。
他凝眸看了福康安片刻,声音带着三分警示之意:“还请福三公子自重。”
察觉到手腕上的禁锢瞬间消失,福康安暗暗咬紧了两排后牙将右手猛然收了回来。
身为东道主的金亦禹见状便又说了几句和解的场面话。
无非是息事宁人的意思。
“金二公子似乎是误会了。”和珅脸色稍缓,口气却仍然不如以往来的轻松适意,纵是面对有着几分浅薄交情在的金亦禹也无退让之意,径直说道:“今晚之事的重点在于令妹手腕之上伤势的来由,而非是我与福三公子的区区数句争执——还请金二小姐尽快给和某与内子一个清楚的解释。”
听他如此咬着不放,福康安怒气再增,欲再开口却被一旁的金亦禹抢了先。
“方才之事我已听丫鬟说罢了。”金亦禹看了一眼金溶月的手腕,口气带着几分缓和气氛的笑意,看向和珅讲道:“月儿的手腕今早不慎被碎瓷划了数道伤口,想是还未来得及结痂,又不慎被猫儿抓到,这才有了眼下看似颇为严重的伤势——”
金溶月闻言豁然抬起了头来看向他,眼底神色翻涌。
四下静谧了一瞬之后,立即有小姐出声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金二小姐伤的这样重呢,可这么一说,那猫儿确实还是抓了人了!”
带头说话的是汪黎珠。
她抢在前头开口,为的是博取金家兄妹二人的注意,潜意识里更是认为有了这道台阶在,众人定还会同方才一般为金溶月解释。
可事实却是继她之后,并无人出声附和。
眼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都不是傻子……
这跟最初的情形全然不同。
明日还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景况呢……
再者,既有金二公子在,那么这趟浑水能不去趟,自然还是不趟为妙。
了不得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什么都不明白便是了。
到底多数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心中自有自己的考量在,如汪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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