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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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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丈夫又一次问道。

    阿迪斯一副泰然之色,坐在那里云淡风轻地说道:“他们袁家都主动找上门儿商量退亲来了,咱们难道还要死缠着他们不放?我阿迪斯的儿子还愁讨不着媳妇儿不成么?”

    “当初毕竟是万岁爷赐的婚,袁家近年来势头又好,放眼京城,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亲家可找?”瓜尔佳氏紧锁眉心,道:“什么病竟这么严重,嫁过来好生调养着便是了,怎么张口就要退亲呢?”

    她对这门亲事是极中意的。

    阿迪斯觑了她一眼,摇头道:“妇人之见。”

    “我全心全意为了孩子着想,怎么就成妇人之见了?”

    “朝堂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见得能听懂……总而言之,这门亲事退的干净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阿迪斯摸了把自己的络腮胡子,道:“我这便修书给阿玛,将此事告知于他。”

    “你……”瓜尔佳氏满脸无奈。

    阿迪斯已然站起了身来。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停下,回头对瓜尔佳氏交待道:“倘若再给韶九议亲的话,对方的家世相貌都没什么过于好去挑拣的。可首要的头一条儿便是家中立场清白,不涉党争……这一点。你且多留些心吧。”

    话罢便径直往书房去了,留瓜尔佳氏一人坐在堂中蹙眉出神。

    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似有所指一样。

    ……

    咸安宫官学放了年假,冯英廉再没了地儿去瞎逛,下朝之后便早早归了家。

    在自家大门前下轿之时,却恰遇了上门做客的阿迪斯和那彦成父子二人。

    爷俩儿就跟捡了金子似得。一个瞧着更比一个乐呵。

    冯英廉将人请去了花厅吃茶,自己则回房将朝服换下之后再行前去作陪。

    冯英廉刚一落座没多大会儿,阿迪斯便对儿子说道:“我同梦堂公说几句话,你且出去走走吧。”

    那彦成闻言摸了摸鼻子。

    这话说的还真是一点儿也不避讳,直接就开口赶人。

    他起身与冯英廉行了一礼,得了冯英廉笑着点头,便退出花厅去了。

    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又是在别人家里,他能去哪儿?

    “你家姑娘可在府里么?”想来想去,他还是只能想到找月牙儿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

    可他一个外男直接找去棠院太过冒昧,便又道:“你去跟她说一声儿,就说我过来找她了。”

    守在厅门前的丫鬟细声应下来,不多时便折回来了。

    “棠院里的秦嫫说,姑娘不在院中,好像是往后花园赏雪去了。”

    那彦成听罢便笑着道:“我知道了,劳你跑这一趟了。”

    话罢,便带着小厮阿六儿径直往冯府后花园去了。

    花园小径之上的积雪都已被清扫干净,只是花圃中亭台上尚且留有满目雪白,尤其是木桥边植着的腊梅开的正好。雪凇压顶,确实不失为一个赏看雪景的好去处。

    韶九远远地便瞧见了梅树下身披锦裘的冯霁雯。

    “月牙儿——”他喊道,见冯霁雯转头看过来,便笑着挥了挥手。

    少年人身姿挺拔。腊月的天儿也只是一身圆领棉袍外罩了一件风毛边儿云纹图夹棉背心,头上一顶六合帽正中镶压着一片红玉,满载着笑意的眉眼间一派明朗之色,少年气十足。

    冯霁雯回应地笑了笑,应合了一声。

    那彦成疾步走过来,因走得急。鼻尖沁着一层薄薄的汗意,却愈显得容光焕发:“昨个儿考核的时候,我瞧见你和紫云了,可武考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过去?”

    “当时有些不舒服,便和紫云去了茶室歇息,就没来得及去了。”冯霁雯笑着问道:“你武考考的如何?”

    “第三名而已……”约是想到了第一名是福康安,那彦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

    还好月牙儿没去,若被她亲眼瞧见自己输给了福康安,那多没面子啊。

    “那不是考的很好吗?好歹是没落下前三去。”

    “我阿玛可不这么讲,他好生训斥了我一顿呢,还说如果明日文考的成绩下来也是这般,便要赏我鞭子吃了……”

    “往年你文考不都是名列前茅吗?”

    “谁知道这回考的怎么样呢……今年审阅考卷的先生换了人,万一不对他的胃口,写的哪怕再好也没什么用的。”

    “还有这样的说法?”

    “可不是么。”

    二人沿着梅树缓步往前行着。

    ……

    午间,阿迪斯父子二人留在了英廉府用午饭。

    饭后阿迪斯又坐着与冯英廉话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家常,方才带着儿子告了辞。

    父子二人坐上回府的马车,阿迪斯搓着大手哈了两口热气。

    “你今日可将你与袁家小姐退亲之事,告诉月牙儿了吗?”他随口向儿子问道。

    那彦成摇头。

    “玛法不是还没回信吗?”他道:“这么早便传出去,未免不够妥当吧?”

    “你还懂得反过来教训你老子做事不妥当了?”阿迪斯粗笑了两声,道:“不瞒你讲,早前我便与你玛法在通信中提及了此事,袁家如今搅进了党争之列,这门亲事迟早是要出问题的……你玛法他,同样是巴不得袁家能够主动退亲呢,又何来会有不同意的道理?”

    那彦成闻言眼中一喜,“那这么说的话,这门亲事必然能退掉无疑了?”

    原来阿玛和玛法本就不中意。

    “嘿——”阿迪斯一巴掌拍在了儿子的脑袋上,笑着骂道:“被人找上门儿来退了亲,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那彦成不好意思地道:“那袁家小姐我见都不曾见过,便谈婚娶,别扭着呢。”

    “就单单只是因为这个?”阿迪斯一脸探索的兴味。

    那彦成只是点头。

    “那你跟阿玛说说,你不想娶袁家小姐,想娶的是谁?”

    那彦成顿时满脸通红,看着父亲摇头道:“我……不曾想过此事……”

    “不曾想过?”阿迪斯意味深长地道:“那月牙儿呢?从小玩到大的,娶她回家总不该再觉得别扭了吧?”

    那彦成闻言赫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听着了十分不可置信的话。

    自家阿玛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的惯了,这些年来那彦成早已习惯,可这话题来的未免却是太过突然了!

    “阿玛,你……我……”少年人窘迫的甚至要手足无措起来,狠一咬牙才定下心神来辩解道:“我向来是拿月牙儿当作妹妹来看待的!”

    怎么能谈……娶这个字呢!

    这也太荒唐了吧?

    他简直想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才好。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哪里像我阿迪斯的儿子?当初你为了月牙儿跟人打架的时候,怎不见你有过半分扭捏?阿玛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月牙儿这孩子的脾性正对我的眼缘,我就想喜欢这样子的小姑娘——今个儿我来英廉府,便是跟梦堂公商议此事来了。”阿迪斯不能再简洁地问道:“你就老实回答我一句——愿不愿意娶月牙儿过门?”

    那彦成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都快要被瞪出来了。

    “阿玛!你未免也太冒昧了!”

    天呐,月牙儿倘若不愿意的话,那他日后要如何面对她?

    不对……他为什么会去想月牙儿愿意不愿意?

    他怎么能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疯了吧?

    “冒昧?你懂个屁!”阿迪斯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头上,道:“你是不知梦堂公近来在忙着给月牙儿议亲呢,此事若不及早提出来,到时候你纵然想哭只怕也找不到地儿了!”

    月牙儿在议亲?

    那彦成神情怔怔,脑袋里聒噪成一片,一时混乱极了。

    就跟做梦似得。

    怎么忽然之间,月牙儿都要议亲了呢?

    咦,眨眼间,月牙儿竟然都这么大了吗?

    他不可思议地想着。(未完待续。)

    PS: 检查的过程中发现前文有个bug,章佳吉毓和章佳吉菱的排行问题上,府中男女排行该是分开来的,所以二人是大小姐和二小姐,不是排在韶九后面的三小姐和四小姐,已经修改过来,请大家谅解^_^

    月票感谢:又萧、流苏璎珞、aileenlui

    打赏感谢:梓馨1992、老萌萌~

    明天的更新恢复早八点,么么哒。

    082 什么是姐控?

    阿迪斯并没有在蒙自己的儿子,他今日来英廉府,确实是为了同冯英廉商谈此事。

    他是个出了名儿的直肠子,做事胜在有效率,是属于甭管成不成,先把话撩出来免得错失了机会的这一种人。

    自家儿子迟迟不开窍,他这个做父亲的总不好也一直袖手旁观,关键时刻该争取还是得争取一把的。

    不管别人怎么瞧,反正月牙儿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之前脾气拧巴了点儿,做事冲动了些,但从来都不是个坏心眼儿的人。且两家是世交,对待朝局上的态度更是一致,属于同一路的人。

    早年他同阿玛便暗下喟叹过,倘若没有多年前万岁爷乱点鸳鸯谱这么一茬儿的话,这俩孩子的事情必定是铁板钉钉,跑不掉的。

    尤其是这半年里,这孩子忽然转好了性子,较往前懂事了许多,便更得他喜爱了。

    他是个大老粗,压根儿不会去在意外头那些孩子们之间的风言风语。

    孩子是好是坏,他自己有眼睛,不瞎,会看。

    若此事能成自是最好,若不能成,好歹也没什么遗憾了。

    最好是能成。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跟戏折子里写的似得,多美呀。

    阿迪斯美滋滋地想着。

    冯英廉却因饭后急着去内务府,故而并未将此事于第一时间内告知冯霁雯。

    他压根儿没料到韶九那孩子会忽然退了亲,此事的话……他自个儿还得再斟酌斟酌,再考虑着要如何跟孙女儿开口讲。

    哎,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可是冯霁雯到底还是早早地知道了此事。

    却是从冯舒志的口中——

    自打冯霁雯将小野子的事情跟庆叔招呼好之后,今日一早,小野子便被接进冯府来了。

    进府之后忙着在庆叔那儿登记造册,领衣物用品,熟悉住处,初步学习了一些简单的规矩等,折腾了一整上午。

    午后得了些许空闲。竟是同冯舒志一道儿跑来棠院,当面跟冯霁雯‘道谢’来了。

    彼时冯霁雯正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的雪景,一筹莫展。

    冯舒志带着小野子来到了正堂中,冯舒志在椅上坐下。换了一身深蓝色白边儿簇新棉袍的小野子就立在他身侧,头发整齐地辫在脑后,原本总有些脏兮兮的脸此际也擦洗的十分干净,露出一张肤色偏黑的脸,和略带些硬气的五官轮廓来。

    只是此刻他站在那里攥着衣袖。很有些惴惴不安。

    再没了那日的狡猾和拧巴。

    “我今日特地带小野子过来跟你道谢。”冯舒志半耷拉着眼皮子说道。

    小野子便立即低声跟上一句:“多谢冯小姐不计前嫌,肯给我这个机会。”

    冯霁雯看了二人一眼,问道:“你们俩,会堆雪人儿吗?”

    什么?

    小野子一下子懵了,冯舒志也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她。

    “有没有堆过雪人儿?”冯霁雯重复问道。

    “堆、堆过的。”小野子有些发愣地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张口便是这个问题,想必是同他留在冯府有着直接干连吧?

    “那你们给我堆一个出来。”

    小野子“啊”了一声,继而忙不迭点头称好。

    “为什么要让我们堆雪人?”冯舒志满脸严肃地提出了质疑。

    “因为我不会啊。”冯霁雯答的一脸理所当然。

    这就是她方才一筹莫展的原因所在。

    她不会,丫鬟们也不会,秦嫫作为府中的元老级人物。竟然也不擅长,令人失望。

    冯舒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们过来是道谢来了,可不是给她堆什么雪人儿来了……

    欸,他的手中怎么多了一把铲子?

    两个男孩子合力之下,紧挨着冯霁雯卧房窗前位置的空地上,很快就多了一座栩栩如生的雪人。

    “跟你差不多高矮。”冯霁雯揉了揉冯舒志脑袋上的瓜皮小帽。

    冯舒志撇了撇嘴,见她又伸手过来,忙就下意识地将头别到一侧。

    下一刻却察觉到那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处,轻轻拂了几下。

    他扭过头去,正见冯霁雯笑着说道:“全是雪。别等化了湿了衣裳——”

    冯舒志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眼中有些不自在。

    “快进屋儿吃杯热茶暖一暖手。”她走在了前头径直说道。

    冯舒志和嘿嘿笑着的小野子回了正堂,小醒一人塞了一杯热茶过去,小野子很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悄悄看向冯舒志,得了他肯定的眼神之后,才敢小心地喝了,却一丝响动也不敢发出。

    同往前的模样可谓是判若两人。

    他很珍惜这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看似心思全在堆雪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的冯霁雯,实则一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举动。

    得见此状,不由轻轻弯了弯嘴角。

    有些小细节。是装也装不出来的。

    一个真正愿意改好的孩子,还是很值得得到宽容的。

    “姑娘,少爷。”

    阿团被守在外面的小茶带了进来,行罢了礼便向冯舒志说道:“姨娘说想见一见小野子,教一教他规矩。”

    到底是自个儿的儿子,芜姨娘纵是再小白花,却还是会关心儿子身边多了个什么样的小厮的。

    贴身小厮不比寻常下人,很容易影响到主子。

    小野子眼中闪过一抹不安。

    “姨娘不会如何为难你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便是了。”冯舒志宽慰道。

    他这位亲生母亲的性格不能再软糯了,顶多是交待小野子一些他的生活习惯和平日里需要多加注意的地方。

    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反正是全天下最好糊弄的人就是了。

    小野子心领神会,安心地随阿团去了。

    冯霁雯:“……”

    真是个了解母亲的好儿子啊。

    “我前几日听祖父说你****练字,练的是谁的字?”小野子走后,冯舒志开口向冯霁雯问道,竟像是主动搭话儿一样。

    冯霁雯随口道:“鲜于枢的。”

    冯舒志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好看。

    “怎么了?”冯霁雯转头看向他。

    冯舒志顿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没听过……”

    冯霁雯也不笑话他。只问道:“那你学的是谁的?”

    “王羲之的正楷。”

    他对书法的认知范围,尚且只局限于入门阶段。

    在学的也不过是最基本的楷书。

    “王羲之啊。”冯霁雯点点头,又问道:“学的怎么样了?”

    她的口气很随意,冯舒志不自觉地便如实说道:“笔法尚可。可丁先生总说我笔意不足。”

    “你这个年纪谈笔意还早了些,且安心将笔法练好便是了。”

    冯舒志抽了抽嘴角。

    说的她好像很懂似得。

    “你懂笔意是什么吗?”

    冯霁雯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同我说一说,笔意是什么?”

    “当然是笔下的意境了。”冯舒志一副‘你果然不懂’的不屑表情。

    真是奇怪,今日一早上课的时候。丁先生竟然跟他说,她的草书写的极流畅,让他自愧不如,还说十分敬佩她一个弱女子竟能驾驭得了如此磅礴大气的笔意。

    丁先生什么时候也变得喜欢奉承人了?

    一点实际依据也没有。

    “我送你一样东西。”冯霁雯起了身,扯起他一只胳膊来。

    冯舒志本想挣扎,但鬼使神差地没有挣扎,任由她扯着自己来到了一侧的书房中。

    她自书架之上取了一本装订一新的书帖。

    正是王羲之的《黄庭经》。

    “你初学书法,首要的便是字形与结构,除了临摹之外没有更好的捷径了,你****照着这书帖练上半个时辰。一月之后,必然大有长步。”她递到冯舒志面前来。

    冯舒志随手接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冯霁雯还要再说什么,却忽然见他抬起了头来,见丫鬟们没有跟进来,便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当真要嫁给韶九表哥吗?”

    欸?

    冯霁雯满脸惊惑之色。

    “舒志……你疯了吗?”

    怎么突然问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难道还不知道?”冯舒志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今日章佳大伯父过来,不就是同祖父商议此事来了吗。”

    “你没发烧吧?”冯霁雯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韶九有亲事在身,怎么会忽然同她议亲呢?

    这完全不合逻辑啊。

    “我亲耳听到的,绝不会错。章佳伯父还说。韶九表哥同袁家小姐的亲事,已经退掉了。”

    “……”冯霁雯拧着眉头:“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这孩子竟然还学会撒谎骗人了?

    倘若事情是真的,怎么可能会当着他一个屁大点儿孩子的面儿说出来?

    “我偷听到的。”冯舒志依旧满脸严肃,口气中一丝心虚也无。

    冯霁雯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从亲耳听到换成偷听到。虽然只是几个字的区分,但可信度却一瞬间得到了质的提升。

    该不会是真的吧?

    冯霁雯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崩塌了。

    “你愿意嫁给韶九表哥吗?”冯舒志再次问道。

    冯霁雯啼笑皆非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拿他当作弟弟来看待的,如何能嫁给他?”

    这种感觉真是太令人窒息了。

    冯舒志嘴角一抽。

    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拿韶九表哥当作弟弟来看待?她以为自己很懂事吗。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他就近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做出一副要与冯霁雯长谈的架势来。

    冯霁雯正被这突如其来的乱点鸳鸯谱给惊的三观尽毁,乍然瞧见他这幅神情。不由越发觉得哭笑不得。

    这孩子今日是抽了什么风?

    竟然这么关心起她的事情来了。

    “依照你的性格,若是嫁去了阿桂府,日子定会过的很艰难。”冯舒志一本正经地道:“韶九表哥虽然人品周正,但他心智尚未开化,这一点从他为你同福康安动手打架一事上便能看得出来——倘若日后你们真成了亲,他纵有心护着你,也只会因为不得其法而乱上加乱。这样的人,与你根本不合适。”

    冯霁雯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这些话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这像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冯舒志满眼嫌弃地说道:“你当我同你一样做事说话不过脑子的吗?”

    他无意间听到了阿迪斯和英廉的谈话之后,想了许多,后又犹豫了许久,才决定要来跟她说这番话。

    毕竟她没什么脑子,他怕她会因一时冲动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嫁人于女子而言,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她冲动惯了,必须有个人提醒一二才可以。

    很显然,他就是这个有必要来提醒她的人。

    冯霁雯呆呆地看了他片刻,忍不住试探地问道:“那依你看,我适宜嫁给什么样的人?”

    “这个我暂时没有想到。”冯舒志的口气依然十分正经。

    没想到?

    冯霁雯却忍不住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冯舒志皱眉。

    这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舒志啊……你该不会是姐控吧?”冯霁雯满眼怀疑地看着他。

    这小家伙的反应,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姐控?”冯舒志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没听过。

    “就是不舍得让我嫁给别人,觉得所有的人都配不上我,对你未来的姐夫很排斥的那一种心态。你有吗?”

    冯舒志瞪大了眼睛:“……”

    什么东西!

    不舍得她嫁给别人?

    小家伙整张脸都红透了。

    “我可没有!”他瞪大了眼睛辩解道:“……我只是认为依照你的性子,很难找到合适的婆家而已!”

    这怎么就成了所有的人都配不上她了?

    天哪,她未免也太自大了!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孩子!

    她为什么还要拿那种不相信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真的不是那种叫什么姐控的人好吗?

    小家伙羞耻的简直要哭了……

    一定是他提醒的方式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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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3 绝对权势

    冯舒志到底还是个孩子,出于对长姐的关心,所想到的问题只是她与那彦成本身的性格合适与否。

    而冯英廉作为长辈,所考虑到的问题则更为全面一些。

    但他还是旁敲侧击地先行过问了一番冯霁雯的意见。

    此事与前面的议亲不同,不可过于直接,冯英廉原本打算先将那彦成退亲的消息告知冯霁雯,试探一下孙女的态度如何。

    可不料冯霁雯早已得知了此事。

    她认为此事根本没什么值得讨论的,甚至这整件事情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大写加粗的尴尬。

    于是一点儿也不打算跟自家祖父绕弯子,浪费时间。

    “祖父,我与韶九之间不过是姐……兄妹之情,不管他是否退亲,都是如此。”她直白讲道:“之前是这样,日后也不会改变。”

    嫁人这种事情,怎么说呢。

    她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相比于嫁给陌生人,她还是觉得嫁给熟悉且没有男女之情的朋友要来的更让人难以接受——这种感觉好比就是……乱/伦一般。

    这个想法让冯霁雯自己都为之一阵战栗恶寒。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她很清楚自己对身边之人的感情向来是不可混淆的。

    朋友就是朋友,怎么能够谈婚论嫁呢?

    乱来也要有个尺度啊。

    冯英廉笑着叹了一口气。

    能说出这句话来,看来孩子是知道了。

    “如此也好。”他语气复杂地讲道:“你章佳伯父为人忠耿,素来是拿你当作半个亲闺女来看待的,但在大户人家,做闺女和做儿媳妇,却是截然不一样的。”

    旁的不说,单说韶九那孩子才刚刚退了亲……

    若当真结下两家之好,只怕往前两个孩子之间清清白白的来往,在旁人眼中,也会变得没有那么清白了。

    没准儿就连袁家的主动退亲的真正原因。都会被人蒙上不一样的色彩。

    他想让孙女儿好好地嫁出去。

    那些难听的话,他一句也不想让孩子去承受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是祖父私心拿韶九这孩子和致斋做比较,而是若论脾性与时机的话。致斋确实更适合一些。”老爷子苦口婆心地道。

    又来了。

    一天到晚不忘挂在嘴边时刻安利。

    这下甚至不喊姓名,干脆以字相称了。

    八字还没一撇,这么亲近真的好吗?

    冯霁雯忍不住想要扶额。

    冯英廉悄悄瞥了一眼孙女的表情,抱着趁热打铁的心思,佯装费神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议亲这种事,能成亲家固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成不了,两家之间的感情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影响,严重了只怕更会生下隔阂……今日是你章佳伯父,后日且还不知是谁,长此以往,也颇为一件令人头疼之事。”

    冯霁雯复杂地看着他。

    祖父啊,您想的真的太多了吧?

    就您孙女儿这种名声,当真以为人人都如章佳伯父这般胆略不凡。有勇气登门议亲吗?

    “所以还是趁早定下来为好。”老爷子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说了半天,这才是重点。

    见他还欲再言,冯霁雯借口今日有些疲乏,想要早一点歇息。

    今日韶九之事已让她足够凌乱了,她需要点时间来捋一捋思绪。

    老爷子倒是也没有要‘胡搅蛮缠’的意思,颔首道:“早一点歇息也好,明日咱们还要去一趟香山别苑。”

    “去香山别苑作何?”冯霁雯讶然问道。

    祖父同袁先生交好,有事儿没事儿总会往香山别苑跑上一趟,吃酒谈诗,可怎么明日她也要去吗?

    “明日是袁夫人的生辰。子才借此摆了几张席面,想要好好热闹热闹。”

    如今的袁夫人虽是续弦,但与袁枚琴瑟和鸣,夫妻感情极为融洽。可谓京中夫妇楷模。

    若不然,袁枚也没可能会为了其生辰而大宴好友了。

    “虽是子才设下的宴,可到底是袁夫人的生辰,少不得女眷作陪,故而京中不少夫人小姐,明日都会前去。”冯英廉笑道:“子才让人送来的请柬里。可是跟我特意提起了你的——”

    特意提起了她?

    这话冯霁雯自然不信。

    她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普通小姑娘,连袁先生的面儿都不曾见过,怎会得了他的注意?

    “到底闲着也是闲着,全当是出去散散心了。”冯英廉又道。

    冯霁雯便未有再行推辞。

    左右就是出一趟门儿。

    只是她此时却是万万不曾想到,这一趟心散的,竟是能把自个儿的下半辈子都给散出去了……

    ……

    翌日,雪后初霁。

    今日一早,咸安宫官学中便按时放出了年底文考考核的榜单来。

    第三考场的头名是海兰察家的儿子安禄——海兰察虽是个性格暴躁的粗人,但这唯一的儿子却是个文绉绉的书篓子,做的一手好文章。

    第二考场的头名则是那彦成。

    最为受人瞩目的成绩榜自然还是第一考场肄业考——

    短短两日间,肄业考上那桩惹得大学士王杰当场跟于敏中家的公子于齐贤红了脸的意外事端,几乎已在四下传开了来。

    不少人都在议论那个当场将策论背出,得了王杰极力夸赞,名叫和珅的正红旗子弟。

    肄业文考的成绩很快被揭晓出来。

    第三名是金简家的二公子金亦禹。

    第二名是刘统勋家的孙子刘鐶之。

    由咸安宫汉总裁李形蕴亲口宣布的头名却仍是年年第一的和珅——

    众学子们顿时躁动起来。

    “凭什么!”

    “公正何在?他连考卷都没交,竟也能评得第一?”

    “这简直是天大笑话。”

    以于齐贤马首是瞻的一群八旗子弟们视规矩为无物,你一句我一句的嚷嚷起来。

    “我等不服!”

    于齐贤冷眼望着坐在那里神色平静的和珅,讽刺道:“有人抱上了王大人的腿,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在这官学中,竟也能堂而皇之地走起后门儿来了!咸安宫官学建学数十年,却还未听说过如此奇事,所谓规矩,原来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一想到考核当日自己反被和珅利用之事,他便气的牙根儿发痒。如今又眼见他要摘得第一,哪里能忍?

    让和珅借机在官贵中露了脸已是令他悔恨的捶胸顿足了,眼下无论如何也决不能再让他如愿拿得头名!

    纵然是李形蕴在,他也绝不买账。

    到底他是占着理儿的。死咬着和珅没有递交考卷便够了,总而言之势必要一闹到底,决不能再便宜了他!

    他开口这样一阵冷嘲热讽,更让底下的一干学子们纷纷出声附和。

    和珅犹如不曾耳闻一般,置身事外。

    第一不第一。于他而言已没有太多意义。

    而这些长不大的孩子们,却总爱将精力耗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这一点,他这些年来早已习惯的不会去在意了。

    “啪!”

    戒尺抽打在黄梨木讲桌上的声音响起,四下有着短暂的安静。

    “休得喧闹!”李形蕴厉声制止道。

    “此举不公!”有人高声喊道,仗着有于齐贤撑腰。

    “住口!”李形蕴脸色愈沉,将手中戒尺放下,忽然拱手往右上方一揖,面容一派肃然说道:“文考当日之事,已由王大人上禀天听,乃是皇上体恤贤能。不以所谓规矩束人,亲自示下了可按实情酌情变通的口谕!”

    原本又有要重新躁动起来的迹象的四下,顿时不能再静。

    众学子们震惊不已。

    于齐贤亦是怔住,脸色一时变幻个不停。

    谁能想到王杰竟然将此事捅到万岁爷跟前去了!

    和珅亦感到意外。

    他的目的在考核当日已然达到,如今这形势不外乎等同是意外之喜,锦上添花。

    他眼中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一侧的刘鐶之极快地皱了一下眉头,单手撑着脑袋不知是在琢磨什么的金亦禹却面含微笑,左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书桌上轻轻叩动着。

    “谁若再有异议,大可随后与我详谈——”李形蕴的目光扫视过众人。

    学子们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来。

    异议?

    详谈?

    不要命了吧?

    自己作死倒没什么,一个不慎被安上大不敬的罪名。只怕满门都要遭殃。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什么公正,什么所谓规矩,都不过是可以被人随口拿来当作笑谈一笑而过的东西罢了。

    “……”

    咸安宫官学中。气氛是从所未有的紧绷。

    虽然以于齐贤为首之人多数心怀不忿,但却无人敢在明面儿上议论哪怕一字半句。

    消息很快传入景仁宫里。

    耳殿中,铺着宝蓝色刺大朵金菊软毯的临窗暖炕上,嘉贵妃斜斜靠着背后的攒金枝猩红大引枕,搭放在肘边矮脚小几上的右手动了动,小拇指上长长的护甲微微翘起又落下。

    “果然又有些不一样了。”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一侧伺候着的大宫女庆芝笑着说道:“今日煮茶用的是昨个儿从御花园的梅树上取下来的雪水。娘娘真是细心,不过尝了一口儿,就试出味道的不同来了。”

    嘉贵妃眸中神色重新聚回,口气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皇上也最爱用这带着梅花儿香气的雪水煮泡龙井茶,待会儿让人送上两罐去养心殿,交给高云从。”

    “是。”庆芝先是应下,后又笑着说道:“放眼这后/宫之中,最时刻记挂着皇上,又最懂得皇上心思的也就咱们娘娘您了。”

    “皇上的心思?”嘉贵妃笑了笑,轻声道:“本宫还差的远呢。”

    帝王的心思,哪里是那么好琢磨的。

    庆芝还欲再接上一句,却听得珠帘外传来了一道通禀声。

    宫女隔着一道珠帘轻声禀道:“启禀娘娘,金二小姐在外求见。”

    “月儿来了啊。”嘉贵妃笑着道:“快请她进来吧,外头冷,别再给她冻着了。”

    “是。”宫女垂首缓缓退下。

    不多时,金溶月便被请进了耳殿之中。

    她今日穿着依然淡雅,未着正式的旗服,却在妆容上巧花了几分心思,眼尾处扫了一层淡淡的胭红,看起来较平日的不食人间烟火更有了几分少女特有的明艳之感。

    “今日怎地有了闲工夫,来本宫这儿作陪了?”嘉贵妃自引枕上直起了身,笑着问道。

    金溶月行礼后,在庆芝送来的椅上坐下,展露了笑意道:“前日的宫宴上都没来得及跟姑母说上两句话,但瞧着姑母的精神却是不如往前来的好,想是没休息好的缘故,昨日刚得了一盒安神的静心香丸,这便赶着给姑母送来了。”

    说话间,果然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玲珑锦盒来,“睡前取一粒丢到香炉里,保管姑母能一夜好眠。”

    “好孩子,有好东西还知道挂念着本宫,不枉姑母疼你一场。”嘉贵妃笑着颔首,示意庆芝将东西接了过来。

    “你母亲近来身体可还好?也有些时日不曾见到她了。”

    “母亲身体安好,来时还交待月儿代她与姑母问候两句,让姑母多加御寒,莫要受了寒凉之气。”

    “劳她挂心了。”嘉贵妃道:“本宫的身子不妨事儿,倒是她,当年在生你的时候身体积下了毛病,一进寒天儿胳膊就针扎似得泛疼,身边切忌可不能少了手筒和手炉。”

    金溶月柔声应下来。

    嘉贵妃便又问了些兄长家中近来的一些事情,金溶月都一一细致地答了。

    “之前本宫同你母亲说的那桩事,后来她同本宫解释过了,说是觉得不合适。”嘉贵妃状似无意地提起,拿左手中指指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一边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同姑母说说,可是因他家中光景不济,觉得姑母老糊涂了,将自个儿的亲侄女往穷窟里推?”

    金溶月轻轻垂下眼睫。

    终于还是谈到此事了。

    就知道母亲婉拒之后,她心底还是会存有隔阂。

    而她今日来,便是与之表明立场来了。

    “月儿不敢。”她轻声道:“姑母看人的眼光绝不会错,但月儿实在不愿再见姑母在选秀关头因为月儿之事再费心求到皇上跟前。”

    嘉贵妃闻言笑了笑。

    “这选秀入宫,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宫里头的日子,也不是多么好过的。姑母这么做,说到底也都是为了你好。”

    “月儿都明白,月儿只是不愿给姑母添麻烦罢了。姑母若真有心给月儿做主的话,等月儿选秀出宫之后,再议此事也不迟。”

    选秀出宫之后?

    这等才貌,当真进了宫,只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出去了的。

    嘉贵妃唇边的笑意淡了淡。

    再要开口,却又有通禀声传入耳中。

    “娘娘,十一爷看您来了。”宫女笑着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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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4 心上人(月票×60加更)

    “是永瑆啊。”嘉贵妃点头:“让他进来吧。”

    然而她话音初落,便是一阵珠帘被人撩起的清脆声响。

    “儿子给额娘请安了——”来人在珠帘前便草草行了礼。

    十一阿哥永瑆,今年不过刚满十六,性子是出了名儿的放/荡不羁,但胜在做事不糊涂,文武又是全才,故而如今在这寥寥无几的皇子中,算是最拔尖儿的一个了。

    “不等通传就闯了进来,可还有半点规矩可言?”嘉贵妃笑嗔了儿子一句。

    “哈哈,月儿表妹也在?”永瑆讶然失笑道:“不知表妹也在,倒是我唐突了。”

    “十一阿哥言重了。”金溶月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

    “快来坐着,吃杯热茶。”嘉贵妃命人沏了壶新茶过来,又问儿子可用罢了早膳。

    永瑆在椅上落座,笑着道:“用罢了来的。今日不是咸安宫官学文考放榜的日子么,儿子本要去瞧瞧热闹的,恰好路过额娘这儿,便顺道儿来给额娘请个安。坐一坐便走,额娘不必让人张罗忙活了。”

    “成日不见你人影,好不容易来一趟却不能多陪额娘呆一呆。”嘉贵妃笑叹了口气,见儿子要开口解释,又无奈道:“罢,罢,知道你事忙,额娘不过随口一说,你可莫将正事给耽搁了——可话说回来你年纪也不小了,正该好好学着为你皇阿玛分忧排难才是,莫一味将心思放在那些书法诗画上头了。”

    “额娘训饬的是。”永瑆在答话,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金溶月。

    金溶月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安静又温柔。

    永瑆只吃罢一盏茶,便离了景仁宫。

    嘉贵妃亦未再多留金溶月。

    “娘娘……”庆芝欲言又止,眉心紧蹙。

    “不必你来提醒,本宫的耳朵可不聋。”嘉贵妃重新靠回了引枕上,阖上双目似在养神一般轻声说道:“这才到哪儿呢,就开始急着进宫来为本宫分忧了……可远的不说,单说博尔济吉特氏姑侄三人。不就是共同侍奉过太宗吗。”

    “二小姐远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庆芝道:“今日之言,哪里又像是好声好气地跟娘娘您商量?”

    嘉贵妃发出一声冷笑来:“那是因为本宫暂时还不想拿捏她。”

    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她还太年轻了些。

    “娘娘真打算让二小姐选秀?”

    “她既这么想来瞧瞧宫里的模样,本宫这做姑母的。也不好总是拦着。既如此,便随她吧。”

    就尽她折腾折腾,且瞧瞧能不能折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可若折腾的过头了,就别怪她这做姑母的不念姑侄之情了。

    庆芝应一声“是”,识相地不再多言。

    “明日记得去一趟傅恒府。请富察大小姐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儿。”

    “奴婢记下了。”

    “再将那对水玉镯子取出来备好。”

    “奴婢这便去准备。”

    ……

    福康安刚自官学中回来,便被唤去了母亲那里询问文考成绩。

    傅恒夫人年轻时便是有名的美人,如今虽已年近五十,眉眼间却仍能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

    陪在身侧的是她唯一的女儿,富察佳芙。

    佳芙既没能遗传母亲的美貌,亦未得父亲的聪慧,且性格过于柔弱内向,出身虽好,却自幼不爱与京中闺秀来往,加之身体一直不太好。故而一年到头儿出门的次数一只手也用不完。

    安静低调的甚至经常让人忽略了京中还有这么一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福康安想到今日隐约听来的消息,瞧着老实娴静地就跟一只鹌鹑似的长姐,不由有些想要叹气。

    从母亲处回来之后,他心下滋味繁杂,没有急着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找到了父亲。

    傅恒正在书房中料理公务,见儿子进来行礼,便让他暂时坐在一旁等候。

    待他将手中之事做完之后,方才开口问道:“文考成绩如何?”

    “只勉勉强强进了个前十……”提到这里,福康安有些惭愧。

    傅恒却是笑道:“无妨。术有专攻,于你而言安心习武钻研兵法才是要紧事。”

    福康安闻言心下不由放松了一些,也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转而说起了自己前来的真正目的来:“阿玛。我听说大姐明年选秀是要……”

    傅恒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是皇上的意思。”他笑着道:“这是皇上对咱们富察家的恩宠。”

    他的亲姐姐是已故去的孝贤皇后。

    四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是尚的公主。

    唯一的女儿佳芙,如今也要入宫了。

    “可是大姐的脾性,如何能够应付得了宫里的勾心斗角?”福康安到底还是没忍住这样说道。

    他是在宫中长大的,皇室之中的那些阴私手段。他光是想一想,便要不寒而栗。

    傅恒叹了一口气。

    “她是富察家的女儿,这是她的命。”话罢又重复说道:“这是皇上厚爱我们富察家。”

    天恩浩荡,岂容置喙。

    福康安沉默了半晌。

    “可如此一来,日后我们富察家岂不也要涉入党争之列了吗?”他最终忧心忡忡地道:“皇上此举,莫不是有意要立——”

    “非也。”傅恒再次打断儿子的话。

    福康安抬起头来看着父亲。

    “万岁爷思虑深远,非你我可以揣测的。”傅恒目光笃定地道:“你只需记住,不管形势如何,我们富察家,历朝历代永远只忠于皇上一人。”

    妄图猜测天子的心思,是最忌讳的。

    对上父亲的目光,福康安心底一阵难安。

    阿玛思虑周全,头脑清醒,可他当真不喜这些朝局之事。

    也不知为什么家世越是显赫的女子,便越是不得自由,甚至连下半生的归宿都要沦为制衡朝局的筹码。

    比如长姐。

    再比如……他喜欢的人。

    福康安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居院。

    他一路都在想着她明年也要选秀的事情。

    她那样的性格,必然不会喜欢勾心斗角的生活,追逐那些没有意义的表面虚荣。

    所以她必然也是极不愿意入宫选秀的吧?

    定然不愿。

    可她只怕身不由己。

    福康安反复地想,忽然萌生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来。

    倘若她不愿的话,他或许可以帮她想办法免选……

    问一问她吧?

    说不定她正等着有人能够帮一帮她呢……

    少年人按捺不住心底涌现的期冀,急忙便唤过了身边的小厮,欲要开口吩咐。

    话到嘴边,却又忽地咽了回去。

    不妥,这种事情一定要当面才能够说得清楚。

    可要如何才能见到她?

    他焦躁地在原地踱步,一侧小厮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下一刻,却见他的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了开来。

    有了。

    方才听母亲和长姐说,今日午饭后要出城去往香山别苑,参加袁夫人的生辰宴。

    她是袁先生的弟子,这样的场合,必然是要前去的吧?

    “备马,晚些我要陪同额娘去一趟香山别苑!”少年人眸中光芒攒动。

    ……(未完待续。)

    085 以色相诱?

    午饭罢,冯霁雯回到棠院更衣,准备出门。

    刚收拾妥当之际,却听得小茶自外头进来通传:“姑娘,小少爷又来了。”

    等在外间的冯舒志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

    什么叫……又来了?

    这丫鬟可真不会说话。

    小仙刚捧了热茶到他跟前,冯霁雯便自內间出来了。

    见他坐在那里,冯霁雯笑问道:“可用罢午饭了吗?”

    很随意的口气,并未问他是干嘛来了,就仿佛是姐弟之间,再寻常不过的见面谈天一样。

    可是谁要跟她闲聊?

    他今日过来,也是有着正事的。

    “你送我的那本王羲之的书帖,我昨晚照着练了练……觉得确实还算是实用的。”

    是了,这就是他的正事。

    “练着顺手就好。”

    “多谢了。”冯舒志借着吃茶的动作掩饰去眼底的不自在,语速有些匆匆。

    “说什么谢啊。”冯霁雯走过来,笑眯眯地在他头顶揉了揉。

    冯舒志躲开给了她一记白眼,然而这白眼的杀伤力,落在冯霁雯的眼底,却是远远不及往前的十分之一。

    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纵然性子固执了些,但本质上却如同白纸一样简单。

    你真心对他好,他是感觉得到的。

    冯舒志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十分地不自在。

    好是好,就是不习惯……

    便岔开话题问道:“你是要出门去吗?”

    冯霁雯“嗯”了一声,点头道:“今日是袁夫人的生辰,我随祖父去一趟香山别苑。”

    答罢又问道:“你今日下午还有骑射课吧?也该回去换衣裳了。”

    “先生家中有事,这两日都来不了了。”冯舒志说道:“下午我还打算继续练字。”

    冯霁雯望着他不苟言笑的模样,活像是个小老头儿,不由笑道:“上进固然是好,但练字儿这种事情却不能一味地求快。你近来忙着读书学骑射,一直也没闲着,今日既然纪先生不过来了。那便不如忙里偷闲一回,跟我一块儿去袁先生那里走走?”

    孩子总待在家里读书,并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日后要继承家业的男孩子。

    出去见见世面,多认识认识几个人。到底没什么坏处。

    再不济,全当出去玩儿了。

    “一起去香山别苑?”冯舒志不太确定地看着她。

    他从来没跟她一起出过门。

    就是祖父,也极少亲自带他出去。

    以前他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还小,后来便隐约明白了不止是因为年纪小,更多的还是……没有必要。

    祖父对他早就失望了。

    可是近来。好多事情又忽然之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冯霁雯“嗯”着点点头。

    冯舒志有些意动。

    袁先生的大名他听过许多次,香山别苑亦是耳熟能详的文人相聚之地,近来专心读起了书来的他,确实很想去见识见识。

    “你说的算么?”他低声问道:“祖父能答应吗?”

    望着他一副分明极想去,又不好意思表露的太过明显的小表情,冯霁雯有些想笑又有些窝心,忍不住又揉了揉他头上的小帽子,道:“我既说了那肯定算,快回去换身儿衣裳,我去祖父那儿等着你。”

    冯舒志看了她一眼。目光闪躲地应了一声,立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带着随行的小野子急匆匆地回去更衣了。

    冯霁雯便先行去了前院冯英廉那里。

    “姑娘当真是长大懂事的太多了。”

    冯霁雯走后,秦嫫欣慰地喟叹道。

    小醒垂了垂眼,却是道:“再早一些便好了。”

    在做下那些招人耻笑的错事之前,再早一点长大就好了。

    她没什么好去评论的,但是外人带刺的眼光,却是太过令人窒息。

    往前她还不曾意识到,自前几日在咸安宫官学中,章佳大夫人那一番话之后。方才重新审视了自家姑娘现如今的处境。

    她也知道近来老太爷暗下在忙着给姑娘物色合适的归宿。

    竟然就连嫁人这种事情,都要紧赶着,在明年的选秀下来之前。

    生怕嫁不出去一样……

    小醒很不婉转地想着。

    所以,她说再早一些懂事就好了。

    秦嫫看了她一眼。

    “还能早到哪里去。”

    这样的环境之下。能够自行醒悟过来,已是难得了。

    小醒哑然失笑。

    是啊,还能早的到哪里去?

    那便只盼着老天爷能够大度一些,愿意给每个及时改过的人,一个好好活下去的机会吧……

    ……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辆马车自英廉府行驶而出。

    丁子昱也收到了袁枚的邀请。今日上午授课罢,冯英廉干脆留了他在府里用了午饭,好一同上路赴约,此际二人便同乘着一辆马车,就近来京中刚兴起的几首新诗词津津有味地讨论着。

    丁子昱说起了前两日自景仁宫宴中流传出来的那首一字诗。

    “这位金家二小姐年纪轻轻,又是个小姑娘……才情却是极为罕见,是也不愧为子才近年来最得意的弟子了。”冯英廉就这首一字诗,给予了中肯的称赞。

    丁子昱赞同地点头。

    往年来他倒不曾如何注意过这位京中第一才女,可自前两日偶然听闻了这首一字诗后,却是没办法不服。

    “近年来京中的闺秀们越发令人刮目相看了。”丁子昱笑着道:“只是相较于金二小姐的才名外露,真正令晚辈意外的还当是冯小姐笔下的那手好字,实为炉火纯青之境。”

    在面对别人对自家孙女的欣赏夸赞上,冯老爷子向来不知谦虚为何物。

    “说句实在话,我往前也不曾得知这孩子竟写的这样一手好字儿。”他满怀宽慰地说道:“这孩子,是个肯在背地里下苦功夫的。这些年来都没见她在人前显摆过什么,为人行事,是低调的惯了。”

    丁子昱额角冒下两滴冷汗,勉强笑了笑。

    这话说的虽有些失实,但为人长辈的苦心。还是应当得到理解的……

    只是冯小姐的性子也真是够令人琢磨不透的。

    该低调的不见她低调,不该低调的,偏偏又藏的这么严实。

    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小姑娘啊……

    冯霁雯打了一记响亮的喷嚏。

    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的冯舒志佯装漫不经心地直了直身子,将身后车窗被风微微扬起的小方帘子压了压。阻去了唯一一处通风口。

    马车一路没有停顿地来到了香山别苑。

    此时时辰虽然尚早,然别苑前已停了不少车轿,拴马石前也有几匹骏马正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

    “时候还早,先去子才那里坐一坐,再去袁夫人那里说话也不迟。”踏过香山别苑的大门门槛儿。冯英廉笑着对孙女说道。

    冯霁雯欣然点头。

    说起来,她还未有真的正式见过这位史上留名的才子诗人。

    跟在一侧的冯舒志抬起头来,一瞬间却是从祖父那双和蔼睿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类似于算计的神情。

    ……算计?

    冯舒志皱了皱鼻子。

    她说的还真对,练字这种事情果然不能过急,他昨个儿才练了一晚上,今日竟然就开始眼花了。

    冯家祖孙三人连同丁子昱,来到了一知小筑之时,正听得袁枚在堂中与人谈笑。

    跟在冯英廉身后即将要跨入堂中的冯霁雯,却忽然打了个激灵。

    她似乎听到了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这道声音她统共也没听过几次,但是。近来却莫名其妙地在脑海中烙印的十分清楚。

    大约是想起的次数过多了些。

    她神情复杂地抬头望堂中看去。

    果不其然……

    一身蓝色素袍的年轻人站起身来相迎。

    “英廉大人。”

    “致斋也在?”冯英廉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

    冯霁雯暗暗闭了闭眼,不想再多看自家祖父那浮夸的演技哪怕一眼。

    她总算知道自己今日是干什么来了——

    天天跟她各种安利还嫌不够,现在竟还制造起偶遇来了?

    什么意思?

    是想要借用那张号称为满清第一美男的脸,来迷惑她的心智吗?

    这跟色/诱有什么区别!

    这个认知,让冯霁雯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很好,看来她家祖父为了把她嫁出去,如今竟连作为长辈的节操都不要了。

    据实而言,这绝非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虽然肤浅,但这无疑就是冯英廉的本意。

    只是这在老爷子的眼里不叫肤浅,而是叫做对症下药。

    孙女儿颜控这病。必须得要长得好看的人才能治,一治一个准儿。

    只管瞧着吧,这一面见下来,这桩亲事定就八九不离十。差不多可以敲定下来了。

    前面那些游说都是铺垫,这才是他最终的杀手锏。

    总而言之,他对眼前这年轻人的颜值,有着绝对的信心。

    老爷子胸有成竹,心有丘壑。

    “盼了大半日,可算是把梦堂公你给盼来了。”袁枚亦起了身相迎。目光落在了冯霁雯和冯舒志两个小辈的身上,笑着说道:“眨眼间俩孩子都长大了。尤其是冯小姐,记得前两年见着的时候,还是一团孩子气呢,如今再看却已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霁雯见过袁先生。”冯霁雯硬着头皮稳下心神来,与袁枚行礼。

    冯舒志瞧见了忙也垂首喊了句袁先生好。

    袁枚张口却是道:“光问好可不够,今日我们香山别苑可是有个寿星在的,进门儿吃饭可是要备礼的——”

    任谁也听得出这是玩笑话,冯霁雯丁子昱等人便笑了笑。

    在此之前冯霁雯倒未曾想过,这位大诗人私下会是这样随和爱开玩笑的性子。

    “哪一回过来曾短了你的礼?”冯英廉笑着挥手,让小厮将礼盒送上前来。

    丁子昱也将早早准备好的礼物奉上,略有些郝然地说道:“晚辈未曾备下什么厚礼,唯有一幅自己亲手所画的祝寿图而已,些许微薄心意,还望先生代夫人笑纳。”

    袁枚一面亲手接过,一面笑着摇头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心意到了便好,我便代夫人收下这份心意了。”

    话毕,却是笑着看向了冯霁雯,玩笑般问道:“不知冯丫头的心意何在啊?”

    猝不及防,冯霁雯顿感局促。

    按理来说她与袁夫人素未谋面并无私交可言,今日不过是作为陪同家属前来的小辈而已,何曾想过要单独备礼?

    如此情形之下,却也不慌不忙不急眼地笑着应对道:“来的急,未有备下什么礼物,不过是带了一张嘴前来蹭饭罢了……择日必当备上厚礼,前来给袁先生袁夫人当面赔不是。”

    袁枚闻言一愣,继而爽朗地笑出了声来。

    有着护短狂魔一称的冯英廉本正欲出言讨伐袁枚这为老不尊的长辈,忽地听得孙女儿这样一番言论,不由也是哈哈地笑开了。

    和珅在一旁亦是微微一笑。

    还未形成的尴尬登时被化解开,袁枚却又一个劲儿地摇起头来,与冯霁雯说道:“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做只带了一张嘴前来蹭饭?除此之外,可不还带了一双手吗?”

    冯霁雯一时没吃透他的意思,没有贸然接话,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袁枚越看越是觉得满意。

    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仍旧一副半真半假的玩笑口气说道:“我这忙活了大半日,却连一副生辰联也不曾来得及写上,晚宴前还需张贴到夫人的磬林楼去——”说着拂袖指向八仙桌上横放着的笔墨与大红联纸,道:“一副生辰联抵当生辰礼了,可还划算?”

    冯霁雯愕然失笑道:“袁先生是打算让霁雯来为袁夫人写这生辰联?”

    “如何啊?”袁枚笑着问。

    “写写写,给他写!”冯英廉无谓地摆了摆手,佯做出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来,口气却是带着笑音儿,轻推了一把孙女。

    冯霁雯见状只得笑着说道:“那晚辈可先将丑话说在前头,写的不好,先生可不许嫌弃。”

    自家祖父应下来的话,她若再推辞,倒跌长辈们的面子了。

    写一副字而已,没什么值得矫情的。

    一旁的冯舒志却不这样想……

    他几乎是白着一张脸目送着这群‘胡闹的大人’走到那张八仙桌前。

    他甚至不太敢面对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她的字,能看吗?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丢人丢的抬不起头来怎么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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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赏感谢:吾晓舞、点心xiazi、玲珞珞~

    良心剧透:敲定终身大事就在这几章,大家猜猜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契机让蚊子下定决定嫁给和大人?

    (您的好友“缝合夫妇”即将上线~)

    086 天作之合

    冯霁雯拿镇纸将联纸铺平。

    侍童将早早磨好的墨细致地重新搅匀。

    冯霁雯将衣袖微微挽起至手腕上方,立在桌前兀自凝神片刻,方才自笔架上取下一支羊毫来。

    动作熟稔地蘸墨之时,却忽地顿住了。

    一直没敢太过靠近,生怕待会儿丢人的时候会误伤到自己、却一直密切注意着长姐动作的冯舒志见状以为她是要临阵脱逃了。

    “可是这笔墨不合用?”袁枚见状笑着问道。

    “倒不是。”冯霁雯郝然道:“未写过生辰联,方才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若先生给出一对儿联来,让霁雯来写吧。”

    写字她不怕,但作诗对对子什么的,却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

    “今早想到了一半儿,却是自己给自己难为住了,大半日下来也愣是没能接着下文……”袁枚说到此处,看向不远不近站在后侧方的和珅,忽然笑着说道:“不如致斋来替我作上一对罢——今日你没能把希斋带过来,我可都还没跟你算这笔账呢!”

    和珅闻言不禁失笑。

    和琳因文考成绩过于不像个样子,生怕袁先生责问,自觉没脸过来,眼下却成了袁先生‘要挟’他来作生辰词的把柄了。

    “便依先生所言,只是若作的不好,届时悬在磬林楼前丢了先生的颜面,便非晚辈之过了。”少年人本就足够好听的嗓音,因口气中掺了一丝玩笑之意,更多了几分温和。

    袁枚闻言笑着点头称好,让他尽管作来。

    和珅凝思片刻,好看的眉头因为思索而微微隆起。

    堂中有着短暂的静谧,袁枚与冯英廉皆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

    丁子昱醉心诗书之道,对这位年年咸安宫官学中考核第一的旗人子弟,之前便多少存了些好奇,眼下便有几分期待。

    只是令他更为期待的却还是那日在诗会上冯霁雯手下那惊鸿一瞥的满篇狂草——当时未有机会细致地观看。过后虽在冯府中偶也会同冯霁雯碰面,但张口讨要闺阁小姐墨宝这等事,未免有些唐突。

    眼下有此近距离观赏的机会,自然倍感欣喜。

    此时。只听得一侧的年轻人温声笑着开了口。

    “这联纸裁的够长,张贴于磬林楼正厅外的两根宝柱上正合适,为求一个不在联纸上留白,特想了首杂联出来——篇幅略长,有劳冯小姐动笔了。”

    冯霁雯微微一顿。颔首道:“无妨,和公子念来便是。”

    和珅这才缓声将上联道出。

    “雪落满院白,冬去城西观青烟缭绕五更,五更天里只笑华年——”

    约是因担心冯霁雯听不仔细,语速放的极为缓慢,咬字更为清晰。

    冯霁雯悬腕下笔的动作亦是不快,虽也飘忽利落,却远没有那日清风廊中挥毫落笔的恣意与肆然。

    丁子昱觉出几分不对来,不自觉往前靠近了两步,定睛在联纸上一瞧。不由便怔住了。

    原来这回写的不是草书。

    而是……宋徽宗的瘦金?

    女子中,他还未见过有练此字的。

    袁枚脸上的神情这才有了转变,笑意凝在眼底,唇角翕动了几下,很有几分不可思议之感。

    桌前,小姑娘维持着躬身的动作,一张稚色未褪的面孔上满是专注的神情。

    点漆一般的双眸,视线随笔尖往下一寸寸移动着。

    和珅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犹记得那日在清风廊中,她便是这幅表情。

    仿佛一旦提起笔来,周遭一切都为无物。

    之前觉得这小姑娘是大胆又可爱。

    眼下却又忍不住多加了一条——端正。

    重复着推纸。蘸墨,落笔。

    没有任何亵渎之意,只是觉得这姑娘写字时的这幅模样当真是极端正。

    写至末尾处停笔,冯霁雯依旧不苟言笑。神情认真地接过下联联纸,重新在面前铺平了开来。

    侍童将她写好的上联小心地捧过放在一侧晾着。

    袁枚冯英廉丁子昱三人走上前去,凝神观摩着,一时竟是没人再去注意去听下联儿为何了……

    “福至一户深,春来庭前闻明露凉凉洗三九,三九龄上又添锦岁。”

    和珅语落。上了前来。

    冯霁雯写的正是入神,至一半笔下却一滞,出声问道:“闻明露……?”

    “闻明露凉凉洗三九,三九龄上又添锦岁——”这忽然靠近了不少的声音让冯霁雯下意识地微微转过了头去,不作防之下正得见一张极斯文干净的俊颜便在她身侧,含笑垂眸注视着她笔下之字。

    长得确实极好看。

    尤其是离近了看。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令她自己都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明知是套路,怎么还硬往里头走?

    冯霁雯,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她暗暗自我谴责了一句。

    强迫自己由自我嫌弃的情绪中收回心神来,再次落笔,无半点停顿犹疑,余下半首下联一气呵成。

    见她将笔搁下,袁枚忍不住摇了摇头。

    冯英廉见状只当他是要说什么挑毛病的话来,笑了一声道:“先别说什么吹毛求疵的话,单说我家月牙儿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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