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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异地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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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地

    苏墨深看着花海里的黛蓝也下了车, 随意拢了拢身上挺阔的风衣, 流畅利落的版型衬得他身材修长,前额的碎发许是精心打理了番, 三两交错带着微卷,凌乱间更显得潇洒,深深的双眼皮上挑。

    黛蓝高兴的在花海里转了一圈, 潮湿的泥土气息夹杂着玫瑰花香,在周围的空气中弥漫, 连空气都像美酒般醇香醉人。

    她扭头, 看着身后不远处眉眼如画的苏墨深, 眼弯成了月牙,像个小孩般冲过去挂在他身上。

    苏墨深一把接住跳到他身上的黛蓝,两臂托着她的臀部,心软的不像话,“送你的玫瑰庄园喜欢吗”

    “喜欢”黛蓝趴在苏墨深的肩窝耳语:“玫瑰开的太美了”, 说着, 红唇吧唧一下亲到了他的俊脸上。

    苏墨深看着她这傻样儿, 呵,这就满足了?

    他拉着黛蓝沿着玫瑰花中间辟出来的小径, 朝着花海深处走,直到一个装修精致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

    简简单单的木制装潢, 推门而入, 宽大的落地窗,一张小小的双人床, 复古小书架,木制桌子,木屋虽小五脏俱全。

    苏墨深用两年的时间建了这个庄园。从保加利亚空运来,找人栽种、培育,看着玫瑰花一天天愈加娇艳,就像是黛蓝从小时候的咿呀学语,到现在的亭亭玉立。

    他不能告诉黛蓝,是他先动了心。

    来之不易的感情,才会倍受珍惜。

    阳光微暖的午后,窄小的双人床上,黛蓝窝在苏墨深怀里,两人手里都拿着本书,外面满眼嫣红玫瑰,多少年后,我们再想起,那段感情多难得。

    跟苏墨深在外面疯了一天,黛蓝喜滋滋的回了家,推开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母亲,昏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外面的霓虹灯光斜入小窗,隐约间,她看见母亲抹了抹眼。

    黛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动不动的站在玄关,开关就在她右手边,但她不能开,母亲那么要强,一定不想让她看见她这幅脆弱的样子。

    扯了个勉强的笑容,“妈妈,是不是这个月的电费用完了啊”

    黛瑶听见动静,立马侧过身子,动了下喉咙,稳了稳嗓音:“嗯,妈妈忘了交电费了”

    尽管母亲极力掩饰,她还是听出来了哽咽的声音,黛蓝急忙说了句:“那我去物业缴下电费”说罢,转身就走。

    不只是这一次。母亲经常一个人坐在没有一丝灯光的房间里抹眼泪,她甚至怀疑母亲有抑郁倾向,床头放着的安眠药。黛蓝不敢想,每次看见母亲这幅样子,她都全身冰凉,害怕母亲想不开。

    黛蓝走后,黛瑶立马站起了身子,朝浴室走去,看着镜子中双眼红肿的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灵魂的傀儡,城南旧事像个无底洞,把她卷进万丈深渊。

    眼神涣散了两分钟,想起自己的女儿又忽地清醒起来,压下那股压抑。洗了把脸,拿出眼影补了妆,涂了个显气色的唇釉。

    看着镜子里美艳妖娆的女人,黛瑶扯了个僵硬的笑容。

    在楼下吹了半个小时冷风,黛蓝才上了楼,果然,母亲还和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喊她吃饭。

    一顿饭,黛蓝吃的食不知味。洗漱过就躲进了被窝,看着窗外的熠熠星光,她曾有那么一瞬,希望她的父亲出现,让母亲不再那么忧伤。

    哪怕不承认她,只要母亲不再偷偷掉眼泪。

    又一个除旧迎新、阖家团圆的日子。

    黛蓝坐在桌前刷着题,小小的台灯温暖一片,窗外是噼里啪啦的火树银花,照亮了半边天,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那么开心,是父亲在弯着腰点烟花。

    看着面前冷冰冰的高考题,黛蓝感觉有些挫败,心中一片无力,槽糕的情绪一瞬间卷席着她,好想苏墨深啊。

    黛蓝把笔扔下,把自己摔在床上,脸埋在被子中,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大概三秒后,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黛蓝?”

    黛蓝闷着声嘟囔:“我想你了”

    一边,正在擦头的苏墨深一顿:“把电话挂了,一会给你拨过去”

    挂了电话,苏墨深一手拽下身上的浴巾,砖头般的腹肌曲线分明,晶莹的水珠顺着小麦色的肌肤顺流而下,修长的双腿让人怦然心动。

    拉开偌大的檀木衣柜,随便一件衣服,都抵普通人半年工资。他随手拿出一身休闲服,快速套在身上,黑浓的发丝还带着些潮气。

    停在小区楼下,苏墨深拿出手机,垂眸按了几下,黑色的眸子带着些漫不经心,路灯洒在他身上,“往楼下看”

    黛蓝听着苏墨深的话,从床上挺了起来,刷的一下拉开窗帘,人烟稀少的楼下,苏墨深孑然一身,用满天星光的眸子看着她。

    苏墨深对黛蓝比了个“下来”的口势,黛蓝拿着手机迟疑了会,母亲还在客厅看联欢晚会,最后看了眼楼下的人,转身朝外走去。

    正在看联欢晚会的黛瑶,听见门响的动静扭头看了眼。

    “妈妈,我想喝楼下的珍珠奶茶,下去买一杯”

    黛瑶看着无意识捏着衣角的黛蓝道:“去吧,注意安全”

    黛蓝穿着棉拖三两步下了楼,看着灯火阑珊处的男生,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是不再挫败。

    拉着黛蓝走到昏暗的花园边,不远处几个小孩玩着仙女棒烟花,火花灿烂。

    苏墨深看着一身小白兔睡衣的黛蓝,脚上还蹬着一双猫耳朵棉拖,及腰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乖乖巧巧的,眼盯着小孩子手里的仙女棒。

    “想放烟火?”

    黛蓝仰头看着苏墨深点了点头。

    在黛蓝惊讶的眼神中,苏墨深走到车边,拉开后备箱,好几个大箱子充满了窄小的空间,他挨个把箱子抱了下来,蹲下一条腿,把烟花排成一堆,让黛蓝站到远处,拿出打火机。

    曲着腿、修长的十指点着引火线,引火线响起的“呲啦”声,让黛蓝听得忐忑,他怎么还不回来?

    苏墨深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朝黛蓝走去,黑色大衣被风吹起了衣角,眼神专注。

    身后的烟火一起冲向天空,一个个明亮的火花像是熠熠之星。忽然,半空中,百花齐放,绽放出一个红色的爱心,绚丽烂漫。

    黛蓝仰头看着半空中的烟火,“好美”,要是不消失该有多好。

    苏墨深侧头看着仰着天鹅颈的黛蓝,你也好美。

    昏暗的街角,黛蓝埋在苏墨深怀里,这个男生总能带给她惊喜,让她满腔欢喜。

    苏墨深看时间不早了,该放黛蓝走了,就抬起她的下巴,讨要福利。

    两片唇瓣轻轻的碰了下,接着就开始攻城掠地。昏暗的小角落里,男生搂着女生激烈的拥吻,路过的大人立即捂着孩子的眼睛。

    许久后,苏墨深松开怀里的黛蓝,亲吻了下她的额头,目送着她上楼。黛蓝红着脸瞬间就溜跑了,苏墨深看着她的背影,呵,真像只兔子。

    黛蓝红着脸坐在床上,馒头上似乎还传来羞人的感觉,他竟然去摸她的馒头,手钻进睡衣里揉捏着......

    第二天,醒来的黛蓝脸更红了,她梦见苏墨深压在她身上不停的动着。

    春节过去没多久,黛蓝就开学了,她只要一想到又要和苏墨深异地恋,心里就不舒服。苏墨深去送她那天,她坐在副驾驶上闷闷不乐。

    下了车,苏墨深帮黛蓝拉着行李箱。

    学校门口的美甲店里,唐芳百无聊赖的往外看了眼,眼神瞬间顿住了,拉了拉郁然的胳膊,“看看,那个男生好帅啊”

    郁然顺着唐芳的指向往外看,“那不是苏墨深吗,你以前在学校没见过他?”

    唐芳摇了摇头。

    郁然接着道:“你个lou逼,他是明德上届校草啊”

    看到黛蓝紧跟着下了车,郁然的手突然抖了下,一道黑色的指甲油划过了大半个手指,留下了脏脏的印记。

    “你眼瞎啊,会做指甲吗,黑不溜秋的涂得我满手都是,不会做就滚吧”郁然气得站起来,指着做美甲的人骂道。

    唐芳看着突然发脾气的郁然道:“别生气了然然,快让她给你擦干净,干了就不好擦了”

    “我怎么能不生气,黛蓝这个小贱人,一回来就占尽风头。要是没有她,现在坐在苏墨深车里的就是我表姐郁宁;要是没有她,程子伦也不会拒绝我的告白,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丢脸,阴魂不散的”郁然阴沉着脸道。

    “......”

    苏墨深把她送到了寝室,走前,她依依不舍的在他怀里多呆了会儿,才转身进了寝室。

    黛蓝开学没几天,苏墨深也回了学校。

    非洲

    眨眼间, 又是一年花开花落。

    自从上次苏墨深送她回学校, 就再没和苏墨深见过面。苏墨深的导师被国家指派到亚洲做支援医生,同时苏墨深以较硬的专业能力, 被导师拉进了援坦桑尼亚医疗队。

    起初,苏墨深想着国内的黛蓝拒绝了导师,但导师以同意他提前毕业作为交换条件, 让苏墨深应了下来。

    就这样,两人的距离从一万一千一百六十公里, 拉到了一万三千多公里, 手机成了两人唯一的沟通工具。

    有一次黛蓝给苏墨深拨了视频电话,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在那边的生活条件,何止是艰苦,生活条件甚至不如中国西部农村。房屋年久失修,设施陈旧,停水停电频繁, 甚至连油盐酱醋都得自己想办法解。

    一个病床上挤着两三个病人, 一个个都是半大的孩子们, 身上插满了管子。当时黛蓝匆匆扫了一眼,就挂断了视频, 那些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孩子们,看得她揪心。

    高三的生活兵荒马乱, 没有一丝放松。相比于其他人, 黛蓝的高三更累,她一边抓着专业课, 一边抽时间练舞。

    身边的同学都像打了鸡血般,一个比一个拼,早上天不亮就进了班,哈欠连天,都说哈欠是会传染的,实则一点都不假。

    桌上的咖啡瞬间见了底,浓浓的咖啡味飘荡在教室里,阵阵苦涩飘进每个人的鼻间,勾起了每个人心中的疲惫,跑着吃饭、跑着接水,桌上的小台灯凌晨还不灭...

    高三这场持久战,拼的就是毅力。

    一个忙着学习,一个忙着救人,两人一周一次的联系已经变得毫无规律,有时半个月一次,甚至一个月才联系一次。

    有时候黛蓝就感觉他们间有那么些许疏远,好像有些追不上他的步伐。

    平静的高三生活也有着涟漪,打破这平静。

    黛蓝的前桌,平日里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徐高仁,自习课上正埋头写着模拟卷,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忽地把笔一摔,把书一扔,猛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一摞摞又高又厚的书下,喊道:“天天刷题!天天刷题!闭眼诺曼底登陆萨拉热窝斯大林格勒战役,睁眼七大洲四大洋亚热带地中海,还有那堪比登泰山的函数大题,真他妈够够的!快把老子逼疯了!个屁重点大学,谁他妈愿意上谁上,老子去工地搬个砖也没这累,灰狼啖肉,白狼吮血...他妈把老子的血吸干吧....”

    说着说着就大哭了起来,那一瞬,班上的气氛无比沉重,压抑到了极点,一半是天堂一半是不见底的深渊。

    没人上前阻止他,亦没人上前安慰他,因为,其他人的情绪也都在紧绷着,像一根根紧绷着的琴弦,不知还能承受多大的力,也许,再施加一点力就“嘣”的断开了。

    这呼喊道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一个个心里都不好受,努力了,付出了,可为何就看不到成果?那分数为什么就停止不前,不增反减?

    班上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鸦雀无声。

    蒋维听见了动静,立刻从办公室赶来,让几个高大的男生把徐高仁扶到办公室去,留下句“大家继续上自习”又匆匆离开了。

    殊不知,人一走,班里就炸开了锅。

    明德的实验班在整个江城拔尖,从这个班里出来的学生,不是被国外学校全额奖学金录走,就是全国高校任你选。

    但同时,这个班的竞争力也是最最激烈的,压力也是最大的。备受外界瞩目,实验班的学霸们从来不敢松懈,也不能松懈,学校把最好的师资力量都给了他们,单独给他们辟出了一栋教学楼,给他们安排了最优秀的教师,如果考不好,对得起谁?

    黛蓝和秦一茹大眼瞪小眼,心里唏嘘着,徐高仁平常在班里稳排前五,谁都没想到平常嘻嘻哈哈的他会失常。

    每个人心中都压了块大石头,但不累不苦怎能叫高三。

    一周后,徐高仁回来了,如往常般继续上课、埋头学习,周围的人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那事。

    徐高仁回来的第二天,蒋维就组织开了教育班会。

    “同学们是不是很累?”

    底下的同学都异口同声“累”

    “到底累不累,一个个有气无力的,大声喊出来”

    “累!”像是发泄抱怨般,发出了震耳的声音。

    “累就对了,不累你们就不在这个教室里坐着了,为什么某些同学会崩溃失常?是因为你们正处于一个最重要的阶段--瓶颈期,这段时间心理压力大,学不进去很正常,但想要逾越它就必须找到根源,正视它解决它,熬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

    “你熬得过,出众;熬不过,出局”

    “就这么简单,也这么残酷,你以为往届红榜上的学长学姐们,都是玩玩儿就考上HF的?哪个不是流着泪咬着牙硬撑了下来”

    “所以啊,亲爱的孩子们,发泄一下就够了,可千万别把发泄当成你放纵的借口,时间真的不多”

    下面一个个都低着头,鸦雀无声,蒋维说的多,但都是事实,一针见血,插进每个人的心窝窝。

    十年寒窗,只待今朝。

    黛瑶咬咬牙,拿出了一年的工资,把黛蓝送进了江城艺考升学率最好的舞蹈集训班,也被称为魔鬼集训营,里面分不同方向,有芭蕾舞表演方向、古典舞表演方向、民间舞表演方向、中国舞编导方向、国标舞编导方向、电视舞蹈方向.....

    黛瑶一向遵循民主型家庭教育,尊重女儿的喜好,从不强加干预,对于黛蓝选择芭蕾表演方向这一决定,给出了大力支持,从紧张的巡演中挤出时间,给黛蓝收集芭蕾表演方向的相关资料。

    一周三次的集训让黛蓝的高三变得更加繁忙,别人只需搞好文化课就好了,她的文化课和舞蹈要同时抓。

    除了刷题就是排练舞蹈,很多时候,苏墨深给她打国际电话时她在集训,她打回去的时候他又在给病人做手术,就这样一次次阴差阳错的错开。

    离高考越来越近,蒋维让大家把自己的目标院校写在后黑板上,起初还有几个人不好意思,自己心中的目标院校太牛逼了,写上去怕别的同学嘲笑自己自不量力。经过蒋维的一番敲打后,一个个都放开了胆,将自己远大的梦想一笔一划用力的写了上去。

    蒋维说,被嘲笑过的梦想,总有一天让你闪闪发光。

    黛蓝站在后黑板前,手指使劲捏着手里的白色粉笔,眼睛似乎透过了黑板望向了远方,末了,扬起嘴角,抬起手,刷刷的写上长长的几个字。

    “黛蓝: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学校”

    坐标坦桑尼亚,充满消毒水的医院里,一片兵荒马乱。

    小戴维手持匕首放在脖颈上,10岁的小男孩眼中充满对这个世界的防备,是深深的绝望。

    小戴维的母亲是一个滥情的女人,和男人鬼混染上了艾滋。她对那个让她染上艾滋的男人有多恨,就对小戴维有多狠。为了报复那个男人,她故意生下小戴维,日夜虐待。

    小戴维体无完肤,被送进医院的时候一脸防备,苏墨深曾多次给他包扎,可他发现,小戴维身上的鞭痕、脚印越来越多,有些定痂的又重新裂开,皮开肉绽。

    有次,他跟在小戴维身后,到了一个破落不堪的废墟,屋里,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冲出来抓着小戴维的身子扔进了装满盐水的桶里。他看见小戴维挣扎着,眼神死死的盯着对面女人,他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狠毒的眼神。

    他没想到,一个跑了十几里地帮他打水的小男生,总是用崇拜的目光望着他的小男生,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苏墨深看着几米外的小男孩,深色复杂。周围围着一圈人,都不敢上前,因为他们怕戴维有艾滋。

    眼看那锋利的匕首越来越深,一个稚嫩的生命渐渐消失。苏墨深不再犹豫,这世界对戴维有愧,让他身处深渊,可他还是个孩子。

    眼看着苏墨深的冲动,海缇薇心急手快的拽住他的胳膊,用蹩脚的中文说:“苏,你不能上去,这很危险”

    苏墨深闻言,蹙着眉头,一把甩掉她的手,三两步上前:“戴维,听话,把匕首放下来,这个世界还很美好,我会帮你摆脱你母亲的”

    戴维看着眼前的苏墨深,逐渐往后退,同时,脖间的血越来越多。

    苏墨深不再废话,认命般的闭了闭眼,在周围的阻扰声中,冲到戴维面前去夺那把匕首。戴维使劲挣扎,死亡对他来说已是一种救赎,他再也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苏墨深手上一凉,一丝异样感,他趁着戴维发愣的瞬间夺过了匕首。

    戴维死死的看着苏墨深手上的那一滴血,他慢慢伸出颤抖的双手,充满泪花的眼睛看着自己刚拿着匕首的这双手。

    分手

    所有人都盯着苏墨深带着血的手, 像看着瘟疫一样。匆匆跑进来的查德尔教授, 看着眼前混乱的情况,面部僵硬, 眼睛瞪的死大,一度昏厥,那...那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啊, 跟着他在实验室、病房呆了两年的学生啊!

    一个在手术台上叱咤风云的老教授,瞬间像患了重病般哆嗦着唇、眼神涣散, 他是不是做错了?他不该为了自己的私欲, 明知道这个孩子想早些毕业, 却以此来作为交换条件,让他应下。

    突然反应过来的查德尔教授,立即拖着苍老的身子冲了上去,用尽力气大声喊道:“立即准备抗病毒治疗,全部医疗人员, 哪个敢懦弱退缩, 我让你一辈子留在坦桑尼亚!”

    一两个准备往后溜的医生, 瞬间止住了脚步。

    苏墨深看着颤抖着的手,一个丁点大的小口子, 带着血。尽管那血珠还没有一滴水大,却叫所有人心惊胆战。

    他也害怕, 可让他再来一次, 他还是会这样做。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苏墨深被关进了隔离室。查德尔教授双眼含泪, 看着面前的学生:“苏,这里的条件有限,小戴维的HIV检查结果要等到一周后,我们的希望还很大,你要相信,老师不会让你出事的”

    苏墨深半躺在床上,眼睛望着窗外的天空,空洞无光,任查德尔教授说什么都无动于衷。

    他不怪罪查德尔教授,自从跟着查德尔来到坦桑尼亚,他才感觉,他白白活了19年,他忽然明白曹博文为何放着他爹的司令员不做,一个人隐姓埋名跑去天南地北当兵。

    一腔热血应洒四方。

    在苏家的庇护下,他含着金汤匙奢侈了19年,甚至他19年来的花费,都够这里一个城市的吃穿用度。

    但到了坦桑尼亚,他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他用这双手救活了一个个病人,只有站到手术台上,他才感觉自己不是个废人,对着世界还有点用。

    生而为人,他从不后悔自己做下的每个决定。

    他对得起医生这个职业,也对得起他手下的病人,唯一对不起的,是他的姑娘。

    坦桑尼亚,那片蓝得要碎掉的天。

    我们各怀心事。

    寝室里,黛蓝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没有一丝睡意,好久没有跟苏墨深开视频了,好想他啊。

    外面有老师查寝,黛蓝偷偷的把头埋在被窝里,屏幕亮度调到最暗,接着声音调到最小,拨了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屏幕里的嘟嘟声传来,黛蓝的心也提着,有怕被老师逮着的害怕,也有要听见他声音的开心。

    黛蓝看着屏幕上的:对方已拒绝了您的视频邀请。不死心,又拨了一个,结果苏墨深又拒绝了。黛蓝扔下了手机,翻身躺回床板上。

    几分钟后,震动的声音传来,她翻了个身,迅速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沙哑疲惫的声音清晰的传到耳中:“黛蓝?”

    “怎么拒绝我视频通话啊”

    “旁边有人,不方便”昏暗的屋子里,苏墨深垂着头,双眼被埋在碎发中,带着病态的性感。

    “苏墨深,你是不是感冒了啊,声音都哑了”

    “嗯,晚上没盖好被子”

    “那你快去吃点药吧”转而,黛蓝又想到苏墨深那边现在是凌晨四点,接着道:“我下次再找你聊,还有一两个小时,你再睡会儿”

    “黛蓝,别挂电话好吗,我想听听你的呼吸声”

    黛蓝羞着脸应下了苏墨深,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盯着屏幕的桃花眼渐渐阖上,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黛蓝一片安心。

    逐渐平缓的呼吸声隔着手机传到苏墨深耳中,被药物折腾的疲惫不堪的身躯逐渐放松。

    唐芳看着自黛蓝打电话起,就关了游戏的黎景,眼神充满不甘,上牙死咬着下嘴唇,她见过黎景拿着棍子把人往死里打的狠样;见过黎景在厕所里光明正大的任烟雾缭绕;见过她怼人时不屑一顾、懒散的勾起一边嘴角。

    她知道,黎景的身子里住着个男人般的灵魂,潇洒、不羁,比她见过的所有男生都酷。

    她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接近她,病态般的占有她。第一次,她把一个学妹送给黎景的玫瑰花扔进了垃圾桶,进了寝室的黎景只是扫了一眼,毫不在意。渐渐的,一盒德芙,一条上千的锁骨链,甚至是一块上万的腕表。

    她知道,这些黎景都不在乎。直到黛蓝出现,黎景开始反常。她无意中瞥见黎景的手机屏保,那是一个踮起脚尖、跳着芭蕾的小女孩,才十一二岁。

    末了,唐芳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编辑了条信息。

    也许冲动是魔鬼。

    是嫉妒引燃了火。

    ~·

    省统考后,接着就是校考,黛蓝报了两所学校:杭城舞蹈大学和京师大舞蹈专业。毕竟,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每年招生太少,竞争力太大,为了保险起见,得给自己留个退路

    时光匆匆不待人,黛蓝看着自己的三模数学成绩,抱着一丝微弱希望又看了一遍,心中一悸,付出就一定有收获吗?

    差到刷新了的三年来的最低分--99,一瞬间无能为力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习得性无助感席卷着她。

    学校为了让学生在考前有个自信的心态,因此,三模题定不会有太大难度,是她自己发挥失常?还是有知识点遗漏?黛蓝看着秦一茹成绩--139,差距真大啊。

    无助的打了个国际电话,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心里压着一块巨石、毫无疏解,黛蓝压抑的走出校门,那无能为力化成沉默的泪水,顺着面颊流淌,暮色苍茫,阴暗暗的一片,黛蓝穿着明媚的校服,与这黑暗的街角格格不入。

    脑子里回忆着她熬过的夜,刷完的卷子....

    没人注意到,一个社会青年默默跟了她一路,直到人少的地方。

    “妹子,受什么委屈了跟哥说说”

    沉浸在悲伤里的黛蓝,身体猛地一僵,脸都白了,心提到嗓子眼,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的弓一样。

    她蹲着,那人紧挨着她的膝盖,弯着腰,手放在她的背上,低着头,浓浓的烟味和发腐的难闻味道。

    黛蓝手心冒着冷冷的汗,湿湿的,颤抖着双腿,虚脱的扶着墙,站了起来。四周昏暗,人少的可怜,她怎么走到这来了?

    黛蓝转身就朝明亮的地方跑,身后的人一把牢牢的抓住她的臂膀,自从昨天看到黛蓝的照片,他心痒的一晚上没睡着觉,看看这脸蛋,梨花带雨、杏脸桃腮,饱满圆润的胸....默默咽了口口水,眼发着红,说什么也不能让到嘴的天鹅跑了!两只粗壮的手臂使劲抓了黛蓝,往没人的地方拽。

    黛蓝死命的挣扎着,拳打脚踢,喊着人。

    李强被弄急了,“妹子,你越挣扎越能激起哥的性/趣,乖乖跟哥走,让哥用*好好疼疼你....”说着,那嘴就凑了上去,两只手就要朝黛蓝的胸上摸。

    刚从网吧出来的黎景,一抬眸就看见了角落里的肮脏,转身就走。忽然,她顿住了脚步,那披散在两边的长发怎么那么熟悉。

    反应过来的黎景瞬间冲了上去,一脚踹开趴在黛蓝身上的男人,双手在黑漆漆的地上疯狂的摸着,拿着摸到的石头,使出全部力气猛地朝对方头上砸。

    黑摸摸的一片,李强还没看清黎景的动作,头上就被砸了个洞,疼的他双手捂住头部,想堵住那不断喷出来的鲜血。

    疯了般,黎景红着眼、拿着石头一下比一下狠的抡着李强的头。

    看着地上淌出来的一大摊子血,黛蓝害怕的拽了拽黎景的袖子,颤抖着哭音“他快不行了,快把他打死了”

    那一瞬间,黎景拉住黛蓝就跑,拼命的朝有光的地方跑去。

    黛蓝的心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害怕那人在后面追着她,唯恐那有力的手臂再次把她拽入黑暗的街角,恐惧到了极点。

    身后扑通一声,接着一声喊叫。

    跑到了明亮的热闹街道,直到冲进离她们最近的商店,黛蓝再也绷不住心中的恐惧,浑身颤抖。

    把黛蓝送到小区门口,黎景一脸正色、盯着黛蓝的眼道:“别人问起,你咬死今天的事跟你没关系,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浑浑噩噩的进了门,黛蓝浑身失力倒在床上,黑暗肮脏的街角、腐臭无比的味道、污秽不堪的话语....

    冲进浴室,扶着马桶呕吐着,似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把那吸入的腐臭气味吐出来。

    乱乱画面的在脑中交杂着,想起就让人心悸。

    手机铃声打断了黛蓝的思绪,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第三遍铃声响起,黛蓝木木的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无声无息,苏墨深没得到回答“怎么不说话”

    黛蓝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美好回忆和黑暗画面像电影似的一幅幅在脑中掠过。她好累啊,累到连一句“我想你”都说不出口。

    他在干嘛呢?穿着高冷的白大褂拿着手术刀运筹帷幄的站在手术台上?踩着限量版的球鞋甩着凌乱不羁的发丝帅气的进球?

    她在干嘛呢?拿着澡巾用滚烫的热水冲着恶心的肮脏。

    她三个小时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在干嘛呢?忙到连一个电话都没空接?

    话筒里一片寂静,静的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打破平静,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一念之差。

    “苏墨深,我好累啊,你累吗?”

    “异地恋太累了,要高考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分手吧”

    坦桑尼亚,废墟前的苏墨深像一尊雕像,高高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一手拿着手机动也不动,僵住了般,半晌,沙哑疲惫的声音破喉而出“为什么”

    黛蓝仰着头忍着即将掉落的泪水,坐在地板上,嘶声力竭“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不喜欢你了还要为什么?”

    说罢,把手机扔进了清澈透明的浴缸,眼泪再也不受阻挡。

    为什么,因为她太糟糕了啊。

    是那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三年

    接着, 梦醒了, 温热的水珠顺着眼角消失在密集的发丝,潮湿温热的粘在头皮上, 黛蓝平躺在床上,侧头闭了闭眼,挤出眼中的残留。

    匆匆那年像梦一场。

    坐起身子, 柔软的蝉丝被顺着身体下滑,露出蜜桃般饱满的胸部。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走到镜子前。

    顺滑黑亮的头发被染成了金黄色、烫成了大波浪;清纯的面孔长开了, 但没有一丝清纯的感觉, 黑粉说她整了容、动了整张脸,要不然怎会长的这么妖艳,桃花眼愈加勾人,上挑的眼尾确实像妲己;赤/裸的白嫩身子越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是20岁的桃李年华,她还年轻呢。没日没夜跳了三年舞, 如愿以偿的拿到了所有的荣耀, 出了名, 可她还不满足,她想要的都不是这些。

    站在花洒下, 蒸腾的热水“饱经波折”流在地板上、流进下水道。

    催命的铃声响起,只迷瞪了两三个小时的黛蓝实在不想起, 烦躁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蒙着头捂着耳朵,响了三遍的手机铃声终于停息了, 黛蓝呼了口气。

    还没等她喘过气来,门铃又开始响了,一遍一遍,吵的人头疼。

    黛蓝猛的坐了起来,不耐烦的揉了揉乱成一团的头发,眯着眼下去开门。

    接着,一连炮的话珠子扑面而来,“这都几点了,请问你屁股被太阳晒黑没?你睁开眼看看现在是巴黎时间几点,你现在就相当于脱离学校单飞了,本来学校就对你天天逃课不满意,你还让他抓你小辫子?离你们学校的汇演只有两个小时了,半个小时后,我要看见你穿戴整齐的样子”

    王琦看着黛蓝懒懒的倚着墙,一脸迷瞪样儿,一脸嫌弃。

    “琦姐,我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而且,学校汇演又不是片酬百万的芭蕾舞剧,你给我接下来干嘛啊”

    “你还有25分钟”

    下了楼,黛蓝戴上了墨镜和口罩,两人低着头快速上了保姆车。

    待车发动,王琦拿出小镜子开始补妆,枣红色唇膏加上精致的欧式双眼皮,28年的阅历赋予她浓厚的睿智气息,带着强大的气场。有时候,黛蓝就超佩服,琦姐要是进军娱乐圈,绝逼是影后啊。

    王琦扫了眼一直盯着她的黛蓝:“咋?被姐的美貌震惊了?”

    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黛蓝把视线移向窗外。

    “不是疑问为什么给你接下学校的汇演?”王琦眯着右眼,熟练的画着眼线。

    “这次汇演,说白了就是个暗自较量,你们学校的芭蕾舞团邀请了和它齐驱并驾的好几所名校,说是交流经验,呵,要只是个简单的经验交流,他干嘛费老大劲儿、厚着脸皮,把退休好几年的芭蕾天后请出山?”

    “学校看你名气大,想让你去撑撑场子,我要是不给他面子,给他拒绝了,他明年就压着你毕业证信不信”

    说着,王琦放下手中的眼线笔,看了眼旁边的黛蓝。

    “嗯”黛蓝把自己放在座椅里,闭着眼,连着几天没睡好,头疼。

    打过招呼后,黑色的保姆车一路畅通无阻。

    芭蕾舞团的专属化妆间,一个个漂亮的年轻女孩穿着统一的洁白芭蕾裙,排着队等着化妆师给他们化妆。

    瘫在折叠椅上的小张,看见自家祖宗终于来了,刷的站起了身,把搭配好的舞台装一股脑的塞进黛蓝怀里:“人家都换好衣服,连妆都画好了,你才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快快快去”边说边把黛蓝往更衣室推。

    “琦姐,得亏你亲自跑她家里去了,要不然,等那小妮子俩眼一睁,汇演都结束了一年了”

    “呵,有本事,你当着蓝蓝面说”荷兰看着绘声绘色的小张,嘲讽道。

    话音未落,黛蓝就推开了更衣室的门:“当着我面说什么?”

    “说你漂亮”

    “张大饼,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荷兰,你能不能不喊我大名”

    “都闭嘴吧,荷兰赶紧给她化妆”琦姐一放话,俩叽叽喳喳小麻雀瞬间闭了嘴。

    黛蓝半躺在椅子中、闭着眼。

    荷兰看着昏昏欲睡的黛蓝,连着一周的巡演,她们只需要动动手就行了,而黛蓝却连着在舞台上跳了几天,一定很累吧,手中动作不由放轻了许多。

    自从黛蓝进来,周围的女生都时不时的往这边瞟一眼,羡慕嫉妒恨应有尽有。同样在一个学校,有些人一辈子只能当个群众演员,而有些人轻而易举就拿到了领舞的资格;有些人出去也只是个月收一两万的芭蕾老师,而有些人在舞台上跳个舞就有上百万的片酬。

    排着队等化妆的艾薇儿,盯着那受尽追捧的黛蓝,眼睛带着浓浓的不甘,明明刚进学校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丑小鸭,现在呢,竟然一跃成为当红的芭蕾舞演员,还有那脸,一看就是动了刀子。

    “呵,某人可真是耍大牌啊,这么多人排着等着化妆呢,你一个人占着一个化妆师,真不要脸!”艾薇儿双手抱臂,头仰的高高的,带着一脸不屑。

    尖锐刺耳的声音吵醒了黛蓝,缓缓睁开扑着厚厚眼影的双眼,透着明亮的镜子,懒散的盯着艾薇儿,红唇微启:“我耍大牌,那是我本身就是大牌,耍耍又怎样?”

    说罢,把头倚着靠背,凌厉的双眼紧紧地锁着镜子里的艾薇儿。

    酒红色的指甲,有规律的扣着桌面:“再说了,我的化妆师年薪上百万,你付的起吗?”

    “…你”艾薇儿憋红了脸,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盯着镜子里,脸如猴屁股般的艾薇儿,黛蓝勾起一边唇角,弱鸡!

    收回视线,黛蓝仔细端摩镜子中的自己,蓝紫色的眼影、浓黑的睫毛,鬓两边的白色羽毛衬出了些许清纯,能把她眼角的妩媚遮住,不愧是国家一级化妆师。

    画好了妆,所有上台的演员都在地下室侯台。

    黛蓝闲来无事,拿着手机玩消消乐,391关就是过不去,都已经卡了三天了。

    王琦看着玩的津津有味的黛蓝,放下手中的水杯,走到她跟前,泰山压顶般投下一片阴影:“一周没更微博了吧?”

    闻言,黛蓝心里一乐,琦姐竟然有记错的时候,其实她已经两周没更了。

    酝酿好感情,黛蓝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王琦:“上周连着7天跑去巡演,连睡觉的时间都没”

    “少来这套,我刚给你拍了几张化妆时的照片,看着发吧”

    黛蓝挑了几张侧脸,配了段文字。瞬间,下面评论蹭蹭蹭的往上增加。

    “再不粗现!你的后宫就寂寞如雪了!”

    “哇,老婆好漂亮啊啊”

    “这次是在哪演出啊??怎么没有通知啊??”

    “……”

    刚放下手机,前面就来了个工作人员:“请芭蕾舞演员黛蓝做好准备,上一个节目马上结束”

    黛蓝起身整理了下裙角,朝舞台走去。

    “……请欣赏下一个节目,芭蕾舞-紫丁香,演员-黛蓝”

    掌声响起,黛蓝看着下面密集的人头,挂上了专属于舞台的微笑。踮起脚尖,双臂展开向上伸展。第四拍响起的时候,熟练的挑动脚步,扬起修长的脖颈,跳跃如羽毛般轻盈。

    所有目光都集聚在明亮的舞台上。

    “也就跳的一般般,刚刚那个大跳没衔接好”

    “能让你说出跳的一般般,那就够好了,怎么样,有没有准备再收个闭门徒弟?”

    “那得看缘分啦”

    “哈哈,我到要看看哪个孩子这么幸运,能被轰动一时的芭蕾天后纳入囊中”

    一个大跳结束了表演,黛蓝做了个标准的谢幕动作。

    在更衣室换过衣服,王琦拉着黛蓝朝保姆车走去,出了门,忽然涌出来了一大堆狗仔,冲过来围着两人。

    “黛蓝你不是跟学校闹掰了了吗,怎么会代表学校出席节目?”

    “请问这次演出怎么没提前通知?”

    “黛蓝是和景神分手了吗?”

    “最近怎么没和景神同台?”

    “……”

    王琦被突然涌出来的狗仔弄了个措手不及,这次演出从未给媒体透露,这些人哪来的消息?

    外层的狗仔越围越多,手里的摄像机争着抢着往前伸,黛蓝在里面被挤来挤去,连呼吸都是稀薄的。

    跟着王琦向外挤的黛蓝,突然被后面的人推了下,一个踉跄,连带着撞到了旁边的一个狗仔,10多公斤的摄像机一下子砸到了黛蓝的头部。

    听着黛蓝的痛吟声,王琦停下了脚步,紧张的去看她的伤势,“都别挤了,想闹出人命?”接着,颤抖着手拨了中心医院的急救电话。

    吵杂的声音停了下来,但摄像机发出的“咔嚓”声,一个接着一个。

    黛蓝疼的直不起身来,用手捂着头。

    救护车一路风雨无阻呼啸而去。

    “Where is Doctor Brown?there's an emergence!”找不到急救区的布朗医生,护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布朗该不会又在跟Rose调情吧”

    护士没时间开玩笑,一路狂奔,恰巧看见推门而进的苏医生。

    住院

    “苏医生, 306有个急诊, 但急诊室的布朗医生不在”护士跑上前,看着这个被院长请来的中国医生。

    闻言, 苏墨深顿了下脚步,朝急诊室走去,在刷手间迅速刷了手, 套上一次性长袖手术衣,接过来无菌手套,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人赏心悦目。

    身后的护士痴迷的盯着他的背影。

    “患者黛蓝, 女, 脑部受到撞击,昏迷不醒”

    实习医生的报告声,清晰的传入苏墨深耳中,正在戴无菌手套的人猛的一怔。

    半分钟后,忽地转身。

    视线锁在病床上, 看见那三年未见、熟悉却带着苍白的脸庞, 苏墨深抿着唇, 眼底深邃。

    敛去眼底的复杂,恢复如常。上前检查黛蓝的身体。

    手轻轻的剥开金黄色的大波浪卷, 按了按那肿起来的地方,没有血迹, 并不严重。

    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朝那白皙的脸上看去, 紧闭着眼、锁着眉头,想来是被撞疼了吧。

    旁边的小护士瞪大了眼, 刚刚,她好像看见苏医生手抖了,嗯,应该是她昨天睡太晚,看花了眼,苏医生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可能手抖。

    但小护士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却也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的黛蓝,心中忽然有某些预感。

    苏墨深不放心,又给黛蓝拍了个ct。看着片子一切正常,松了口气,接着一手拽下一次性手术衣,扔下无菌手套,径直出了手术室,像身后有毒蛇猛兽似的。

    他走后,几个实习医生和护士瞬间炸开了锅。

    “啊啊啊!我第一次看见现实生活中的黛蓝”

    “感觉好美啊,不像是动过刀啊”

    “你们都没有发现今天苏医生有些反常吗?”

    “你傻吧,这可是当红芭蕾演员啊,一个经常出现在屏幕里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不反常啊?”

    “……”

    出了病房,王琦拦着健步如飞的年轻医生:“请问病人情况严重吗?”

    苏墨深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道:“你是她什么人?”

    王琦脱口而出:“经纪人”

    “没有碰到重要的地方,只是普通撞伤”

    走到昏暗的小角落里,苏墨深脑子里乱的一团糟,拿出兜里的烟,往墙上磕出根,叼在嘴里,火花若明若灭,浓烟在肺里翻腾膨胀,闷了好久才仰头吐出来,那打了圈的烟雾袅袅上升,犹如盛开的玫瑰,带着刺。

    剑眉星眸埋在烟雾缭绕中,带着颓废的无力感。

    呵。本以为再见可以若无其事。

    烟雾渐渐散去,把他拉回现实。

    免不了聚散离合,逃不过尘间烟火,何必执念。

    历来烟雨不由人。

    转身掐了烟,随即,枯败的烟头在空中画了个圈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病床上的黛蓝悠悠转醒,头疼的她红了眼,用手轻轻的感受着肿起来的大包,心里一片灰暗。该死的狗仔队,下次出门说什么也要带一堆保镖,小命重要,随便他们吐槽她耍大牌。

    王琦进了病房,看着疼的呲牙咧嘴的黛蓝:“跟你强调过多少遍,出门把保镖带上,吃亏了吧”

    “上次出门围了一圈保镖,还上了热搜,他们都说我耍大牌”

    “你管他说什么”

    被王琦怼的说不出话来,黛蓝移开了视线,默默的盯着天花板。

    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黛蓝红着眼、带着哭音道:“琦姐,我头上的包一阵一阵的疼,跟针扎似的”

    王琦看着黛蓝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也心疼,算起来她跟了黛蓝三年,8岁年龄差,所以。她总是像对待小孩儿般照顾黛蓝,“你别去碰它,医生说只是普通的碰撞,慢慢消肿了就好了”

    “这医生是不是大学没毕业啊,那么重个摄像机,像鸡蛋碰石头般砸我头上,怎么可能没事啊,我感觉都脑震荡了,你给我换个医生再查查”

    “不会吧,那医生虽然看起来才20来岁,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啊”

    黛蓝听了王琦的话,反应更大了,“才20多岁,肯定没多少经验,万一我颅内出血或者是脑震荡留后遗症怎么办?”

    王琦也觉得不靠谱,主要是刚才那医生,看起来实在是年轻,接着对黛蓝道:“你千万别手贱去碰头上的包啊,再忍一会儿,我现在再去给你找个医生”

    出了病房,恰巧碰见刚那小护士,“你好,能不能换个医生帮306的病人再确诊下”

    小护士一脸疑惑的看着王琦,面露难色。苏医生可是院长费老大劲儿,从中国邀请过来的,就为了学习他的无疤伤口缝合技术,许多病人想挂还挂不上号呢。这倒好,竟然还有人怀疑苏医生的医术。

    “您等等,我再帮您找个医生”

    说罢,小护士朝医生的诊室走去,“布朗医生,306有个病患需要确诊”

    旁边正在喝水的苏墨深,转了个头:“306我刚不是检查过了?”

    小护士一脸纠结,她总不能说,病人不相信你的医术吧,“就是…就是病人想再确诊一次”

    苏墨深再傻也能明白,何况他不傻。

    布朗医生跟着护士到了306,又帮黛蓝仔细检查了一遍,接着道:“检查出来的结果跟苏医生一样,这只是普通的碰撞,没大问题,没必要大惊小怪”

    小护士在一边取笑道:“我就说嘛,苏医生虽然年轻,但可是博士毕业,医术精湛,怎么可能误诊呢”

    年轻、苏医生、博士。

    黛蓝听了个恍惚,心猛的一悸。

    脱口就问:“苏医生是苏墨深?”

    小护士点点头:“是啊”

    闻言,黛蓝后背一僵,整个人呆愣愣的,脑中思绪翻腾,瞬间涌出了一幅幅片段。

    “琦姐,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想躺一会儿”

    送走了医生,王琦顺手把门带上。

    寂静的病房里,黛蓝躺在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三年了,她从未忘过他,她放不下面子,还有着深深地自卑感。

    可笑的是,外人只看到她光鲜华丽的一面,谁能知道,在她喜欢的人面前,她也会自卑,像是尘埃里的一粒灰。

    所以啊,她努力了三年。因为,“配不上”这三个字太残忍了啊。

    她害怕物是人非,害怕他拥着其他女生,黛蓝像是吃了颗青涩的酸葡萄,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酸的她流下滚烫烫的眼泪。

    门突然被打开,苏墨深看着病床上的黛蓝,她侧着头,紧咬着嘴唇,哭的无声无息。

    无助的让人心疼。

    尽管她把他甩了,他还是忍不住的心疼她。

    他可真是犯贱啊。

    听见动静,黛蓝迅速把头蒙进被子里,浓浓的鼻音传来:“琦姐,我不是说了不舒服吗,你怎么又进来了”

    苏墨深关了门,走近病床,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那一坨,接着长臂一伸,拉下了黛蓝的被子,露出了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

    黛蓝透着晶莹的泪珠看见了那熟悉的面孔,头顶的白炽灯刺的她眼疼,眼中的泪越来越多,一串接着一串,不要钱的往下流。

    她撇过头,止不住的眼泪,想让她再次埋进被子里。

    苏墨深心急手快的拉住黛蓝的手,“哭什么,把我甩了三年,你还有脸哭?嗯?”

    一手拿着桌上的卫生纸去帮她擦眼泪,动作温柔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头疼,还不让…嗝…我哭了?”

    “别动,动一下小心你头上的包就肿大十公分”

    黛蓝闻言,瞬间安静了,躺在床上,两只湿润的桃花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苏墨深看,像嗷嗷待哺的小动物。

    苏墨深去检查黛蓝的伤口,刚在被窝里拱来拱去,也不知道头上的药让她拱掉没。

    冰凉的指尖轻轻的触碰着她的头皮,有些痒,也有些舒服。有那一瞬间,她想,苏墨深是不是也从未忘过她?

    久违的温暖包围着她,贪婪的想要这一刻永远。

    他这么好,她怎么会舍得拱手让人?敛下眸中的复杂,转而一片清明。

    “饿不饿?”苏墨深垂着眼眸,看着黛蓝。

    “躺着我全身不舒服,你先扶我坐起来”说着,她把一只手伸在苏墨深面前。

    苏墨深没理会那只手,弯着腰,两手圈着黛蓝的腰部,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你对所有女病人都是这样?”

    苏墨深没搭理她。

    黛蓝接着问:“你女朋友不会吃醋吗?”

    扫了她一眼,苏墨深薄唇微启:“不会”

    笑意僵在脸上,黛蓝垂下眼角,默不作声。

    拿起桌上青红相间的脆苹果,苏墨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慢条斯理的削了起来。

    病房又是一片寂静。

    三两下削好了苹果,苏墨深递给了黛蓝。

    黛蓝看着那苹果无动于衷,一想到他给其他女生削过苹果,她就想把这苹果扔到地上滚两圈,直到沾满肮脏的灰尘。

    苏墨深眉眼淡淡的看着黛蓝,手中的动作维持了三分钟。

    随即,把苹果扔进垃圾桶里,径直出了病房。

    贪婪

    被苏墨深的动作吓了一跳, “咚”的一声, 她眼睁睁的看着脆甜的大苹果被扔进垃圾桶,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的表情, 他抿着嘴角,拿着卫生纸仔细的擦着手,俊脸没有一丝表情。

    看着紧闭的门, 黛蓝想,她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惹他生气了?

    她烦的想要去揉头发, 刚碰到头上的纱布, 颓废的把手又放了下来, 倚着靠背、仰头看着墙壁,一阵无力感袭来。

    过了会儿,门把手的动静唤回了黛蓝的注意力,她看着去而复返的某人,手提着一盒午餐, 拿着一杯纯牛奶, 进了病房。

    苏墨深帮黛蓝把病床上的折叠桌子展开, 把饭放到上面。

    黛蓝就一直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盯着他看, “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苏墨深闻言,撩起眼皮, 云淡风轻的看了眼黛蓝, “我生什么气?”

    “…你,那既然你不生气, 就算了”说罢,她移开视线,打开面前的饭盒。

    “你希望我生气?”

    闻言,黛蓝咬着筷子,心想:是啊,我巴不得你气的火冒三丈呢,有感情,就说明还在乎她。

    她扒拉着饭,筷子在里面挑来挑去,这不是青菜就是青菜,三年了,怎么他这点习惯还是没变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属兔子呢。

    吃了三分之一的菠菜胡萝卜,黛蓝再也吃不下了,味同嚼蜡,没一点儿味。把筷子往桌上一撂,揉着自己的小肚子。

    苏墨深看着撂摊子的黛蓝:“吃饱了?”

    她偏过头,“没有,太淡了,想吃脆苹果”

    末了,又加了句,“你给我削的”

    “刚……”

    他一开口,黛蓝就抢着说:“刚那个苹果一看就不是脆的,还不甜”

    苏墨深抽了下嘴角,这都能看出来,那水果摊的老板都撂摊子,回家吧。

    接过黛蓝手中的苹果,苏墨深低垂着头,熟练的削了起来,从头到尾,一长串苹果皮从未间断。

    苹果的“嘎嘣”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脆脆甜甜的让人满口生津。

    “我怎么没见过你女朋友来找你啊”黛蓝边吃着苹果,含糊不清的声音传到苏墨深耳边。

    “她很忙”

    “拿忙来敷衍,她肯定不喜欢你”感觉苹果有些酸,酸的她牙疼。

    房门从外推开,王琦看着病房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苏医生,来查房?”

    “嗯”苏墨深从沙发上站起身,朝着啃着苹果的黛蓝说了句:“我走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黛蓝第一次感觉精明的琦姐真没有眼色。

    “看什么看,人医生都走了,你不是怀疑这医生大学没毕业吗?怎么又让他来了?看人家长的帅?”

    被琦姐的话一噎,她哪知道当时给她看病的是苏墨深。

    王琦看着悠闲的啃着苹果的黛蓝,“给你接了个代言,过几天去试镜”

    “琦姐,我都撞到头了,起码不得在医院修养小半个月?”

    “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住院的”

    “…反正我不出去”

    看着一脸无赖的黛蓝,王琦懒得跟她废话,“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ok?”

    ~~

    荷兰看着一天24小时待在病床上的黛蓝,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蓝蓝,你这样不会闷出病来吗”

    黛蓝一脸幽怨的看着荷兰。

    “今天这天儿这么好,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晒晒太阳”荷兰坐在病床上,一脸兴奋的盯着黛蓝。

    “万一又冒来一堆狗仔呢?”黛蓝想起上次那画面就发悸,都快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

    “没事没事,琦姐在医院安排人了”

    两人出了病房,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桂花香十里,盖住了医院的消毒水味,万里无云,让人心生欢喜。

    她扶着荷兰的肩膀,踩到大石头上,去折桂花,离得近了,清新的桂花香扑鼻而来。

    透过桂花的枝干,一对儿男女站在树下,女人身材高挑,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仰着清纯干净的面孔,笑魇如花。

    她伸出肤如凝脂的小臂,要去挽着苏墨深。

    黛蓝忽然跳了下来,拉着荷兰就走。

    荷兰看着黛蓝的背影,一脸懵,不是好好的折桂花吗,怎么说走就走?

    一边,葱郁的绿荫下,苏墨深躲过海缇薇缠上来的手臂,眉眼间没有一丝表情。

    海缇薇如花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看着自己父亲最得意的学生。

    苏墨深看向远处的病房,冰凉的声音不带感情:“找我什么事?”

    海缇薇重新挂上漂亮的笑容,“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闻言,苏墨深转身就走。

    “苏,你的前女友,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抛弃了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别忘了那段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海缇薇再也不顾淑女形象,扯着嗓子朝着前面的人喊到。

    听了海缇薇的话,苏墨深的声音愈加冰冷:“看在查德尔教授的面子上,不愿和你计较,但请你注意言辞,别让我再听到你说她一句不是”

    接着道:“还有,海缇薇小姐,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怎样做,是我自己的事,请以后别再来骚扰我”

    海缇薇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泪花,为什么有些人永远都能那么幸运的被爱。

    黛蓝气冲冲的回到病房,看着窗外的阳光,什么破天啊,一点儿都不好,医院里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吗!

    中午,苏墨深拿着饭盒去给黛蓝送饭,黛蓝听见动静,扫了他一眼,一声不吭,病房里的气氛冷到了极致。

    连着吃了一周的青菜。这天,黛蓝跟往常一样,一个人坐在病房里,跟小学生似的乖巧的等着她的午饭,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来她想见的人。

    拿起一边的手机,一点半了,往常苏墨深十一点半就来了啊。

    黛蓝出了门,拉住一个来去匆匆的护士,“你好,我想问下,你们医院的苏医生在哪”

    护士看到黛蓝,愣了一瞬,“你,你是那个跳芭蕾的黛蓝?”

    黛蓝看着面前的护士,好脾气的点了点头,又耐心的问了一遍。

    护士想了想道:“我们医院并没有苏医生啊”

    “就是那个很年轻,长的很帅的中国医生”

    “噢,你是说苏医生啊,他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我们院长为了交流学习,请他来指导,为期 一月,昨天晚上被院长的专机送走了”

    回到病房的黛蓝,越想越气,他回国了一声招呼都不打?还是怕他女朋友知道了吃醋?

    闷闷的躺进被窝里,眼盯着窗外的天空。

    ~~

    飞机上,苏墨深躺进座椅,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当年,他手指不慎被扎到出血,为了安全起见,立即接受了抗病毒治疗,对艾滋病的恐惧、被扎出血后的不安、等待检验结果的焦躁心情,让他难以招架。直到小戴维的HIV检查结果出来。

    当时,黛蓝提出分手,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在不确定结果的前提下,他宁愿一个人忍受着不安与病痛。

    戴维的母亲是艾滋病携带者,照理说戴维也有艾滋病,但最后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戴维的母亲虽丧心病狂,虐待戴维,但虎毒不食子,在孕期服用了抗艾滋病的药品。

    戴维没有艾滋,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男朋友,是他对不起黛蓝。危急时刻,他没有想过,如果他得了艾滋,黛蓝该怎么办,只是一心的想要把戴维给救下来。

    三年了,在屏幕上看见她的笑容,他想,她过得很好,也不必再去打扰,就这样默默守着也挺好。

    可是,再见,活生生的黛蓝,让他心尖儿发颤,他不想再透着屏幕窥探着她。

    看着远方蔚蓝的天空,他们还有几个三年,任其蹉跎?

    ~~

    王琦提着饭走进病房,看着反常的黛蓝,“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琦姐,我不想在巴黎了,我们回国吧”

    王琦瞪大了眼,像看怪物般看着黛蓝,“黛蓝,你疯了吧,好不容易在巴黎闯出了名堂,你跟我说回国?excuse me?”

    “我没疯,我毕业了也是要回国的,不可能让我妈一个人在国内吧,而且,我的根长在中国, 回国发展有什么不好的?”黛蓝低垂着眼,坚决不能和琦姐对视,要不然就露馅了。

    “你可想好啊,你在国内的名气,可没有在巴黎的名气大。回了国,想要再混出头,可不是那么容易,你要是说你能吃得了这苦,那我没有意见”

    话音刚落,黛蓝一句信誓旦旦的“我能”就冒了出来。

    王琦一滞,嘴里的长篇大论被堵了回去。

    得,小祖宗都说能了,她还能说啥。

    黛蓝背着王琦,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弯了嘴角。

    回国

    办了出院手续, 王琦把工作室的事情交接好, 小张和荷兰帮黛蓝收拾着行李,黛蓝的大衣柜有整整一间卧室大小, 全是时尚的限量版名牌,上百双高跟陈列在鞋柜上。

    荷兰累的直不起腰,撇着小嘴道:“蓝蓝, 这些衣服回国可以再买的,为什么全要搬回去啊”

    没等黛蓝回答, 小张在一边抢着道:“你是服装造型师, 还是我是啊?这些衣服大多都已经绝版了, 国内买不到的!经典懂不懂?”

    黛蓝在化妆柜前收拾着她的化妆品,要说这三年来,她得到了什么,那么,优越的物质生活也算一个吧。

    曾经她也有过, 逛街时看到喜欢的衣服, 买不起的时候。现在, 她想要的名牌、包包应有尽有,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来的。

    飞机上, 黛蓝看着不远处的云层,心里满是欢喜。

    她离开的时候一身糟糕, 再回来, 应是霞光万丈。

    “回国后,和景明约个时间, 看能不能继续合作”王琦看着旁边一脸欢喜的黛蓝,应该算是 她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幸运儿吧。

    闻言,黛蓝的笑容满满变淡,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把脸扭向另一边。

    漫长的飞行后,飞机缓缓落地,黛蓝看着熟悉的城市,落地归根也不过如此吧。

    “对了,琦姐,你帮我找房子了吗”,下了飞机,她才猛的想到,住处的问题。

    王琦放下手机,正色的盯着黛蓝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哪个都不想听可以吗”她知道,每次琦姐这么问,准没好事。

    “水木春城,江城的富人区,也是最适合你的小区,里面不是有权的就是有钱的,安保非常严格,你完全不用担心被狗仔跟踪”

    接着王琦话音一转,“但是,这里的房子至少7000多万多一套,也就意味着,除了你放进股票里的资金,你手头已经没有可供你挥霍的现金了。也就说明,接下来你得多接代言、活动来保证你的物质生活”

    黛蓝认命的耷拉着头,看吧,果然没有好事,刚回国就给她一个开门红,可真刺激。

    “那就水木春城吧,我什么时候能搬进去”她可不想再体会一次狗仔们的疯狂。

    “这就看你了,房子已经装修好了”

    “就现在吧,去看看我倾家荡产换来的房子”黛蓝一脸的生无可恋,她以为,她可以高枕无忧两三年呢,结果一套房子就把她打回了现实。

    她挑了个吉利数字6楼,拿着钥匙开了门,简约大气的欧式风格,精巧温馨的设计,让人瞬间有家的归属感。

    把衣物等都收拾好,黛蓝进浴室冲了个澡,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头栽到床上。接着把手机关机,管他呢,先睡个天昏地暗再说。

    吵闹的门铃不知疲惫的叫着。王琦不停的打着电话,“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距离她们回国已经一天了,她一天没联系上黛蓝。

    大床上的黛蓝悠悠转醒,慢慢的睁开精致的双眼皮,耳边萦绕不断的门铃声。她拿起手机开了机,2 0多个未接电话,显示的时间是6点多,她睡了一天一夜?

    她立即刷牙洗脸开了门,外面火冒三丈的王琦,没声好气的撇了黛蓝一眼。

    “我上次在飞机上跟你说,和景明约个时间,你听进去没?”

    黛蓝心想,她听进去了啊,左耳进右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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