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抱琵琶 声声弹 咫尺却 隔天涯

    第6章 抱琵琶 声声弹 咫尺却 隔天涯

    出战前有一场宴会，算是为了凤亦而送行。

    宴会上人人都是欢声笑语。

    陵菁华并没有跟着凤惊澜，凤惊澜也没有逼他，反倒是老老实实的跟着陵菁华。

    陵菁华自这些事以后变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个会把人气吐血的他了，不再是之前那个不会哭的他了，不再是之前那个会天天笑的他了。现在的他只是站在最角落，穿着最不起眼的俗气长袍，头发简单的束起。可这样的他即使是扔到人堆里，仍然能让人注意到。

    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的上来攀谈，每一个人都是没到他面前便被凤惊澜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后来也都识相的没再来了。

    陵菁华也落个清净。他在角落里盯着那个被众人围住的凤亦。

    人太多，那个人的身影，他看的不真切。

    “在想什么？”凤惊澜问道。

    “你说呢。”陵菁华的语气不咸不淡，目光仍然在凤亦身上。

    “还在生我的气？”凤惊澜从后面搂住了陵菁华的腰。

    “我在气我自己。”

    淡淡的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个是不想说，一个是心里酸的不知该说什么。

    凤惊澜将头埋在陵菁华的颈窝里，这样的举动陵菁华早已习以为常了。知道抗拒没用，便就任他乱来。

    周宣来来回回的转着，不经意的看到了角落的两人。他嘴角含笑的端着酒杯走了过去。“太子殿下、陵大人。哦，不。我应该叫，太子妃殿下。”那笑容似友好，似炫耀，似嘲讽。

    低着头的凤惊澜忽的抬起头，眼中满是阴亵。“滚！”

    冷冷的一个字，将周宣吓得白了脸。

    周宣白着脸笑道：“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我愿意，与你何干。再乱叫唤，我就让人斩了你！”

    “即使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这般目无王法吧。”周宣语气愤愤。“您这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凤惊澜冷笑。

    倒是伶牙俐齿，不过，没有以前的菁华讨人爱。

    “你这是哪里话，我的权力自然都是父皇赋予我的。至于你，不用我发话就会有人解决了的。我相信五弟他不会说什么的。”

    “太子殿下，您会为你所说的话后悔的。”周宣说完，将手中的酒一下子泼到了陵菁华的身上。

    凤惊澜松开陵菁华，“啪！”的一下，赏了周宣一个耳光。

    陵菁华这才缓缓的转回头。他淡然的看着周宣道：“对王室大不敬，乃是死罪。来人。”

    “在！”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侍卫。

    “死。”陵菁华面无表情。

    “是！”侍卫上前一把擒住周宣。

    “慢！”

    是凤亦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一个小小的角落。

    陵菁华无奈的叹气。

    看来这回又不得安宁了。这才静了多久？

    “大嫂，我的侧妃冒犯了你是他的错。但，罪不至死。”

    凤亦叫他大嫂。

    陵菁华心中苦涩。他扭头看向凤惊澜问：“你怎么看？”

    “随你。”凤惊澜说的理所当然。

    四下一片寂静。

    随你！这话是要多有魄力的人才能说出来啊！肆意妄为，向来是皇室之人的作风。然而，凤亦同为皇室子弟。

    “大嫂，今日是我的送行宴。”凤亦的声音有些沉。

    陵菁华微微敛目。

    呵！他知道护着他了。也好，至少他心里有了个想要挂念的人了。

    凤亦直直的盯着陵菁华。他其实不想这么对陵菁华说话，可迫于形势，他不得不这么做。

    菁华，为什么现在的你变成了这样？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现在这副样子，你真的快乐吗？其实，我真的不在乎周宣。只要有你在我身旁，我就等于拥有了这天下。

    “恭王殿下。”陵菁华开口了。“是我不会审时多度。”虽是说着道歉的话，但那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说：凤亦在包庇他的侧妃。

    “呵呵！”凤亦轻轻一笑。“既然大嫂不介意，何不去换件衣服再过来好好为我送行。难得大哥能看上一人，大嫂当初那一舞可谓是让人恍如身在天上人间。”

    菁华，或许，这一去，你我便在也不能再见了……我想，你为我跳一次舞。

    “多谢恭王殿下美赞，我，愧不敢当。今时不同往日，我都不知我能否再跳出那一舞。若是出丑，岂不惹人笑话。”陵菁华婉言拒绝。

    “菁华，你……”凤亦不知该说什么。

    “五弟，他可是我的太子妃。”凤惊澜一把揽住陵菁华的腰。

    凤亦袖子中的手握成了拳，最后松开。“是我失礼了。”他转身正准备离开，却被陵菁华叫住。

    “恭王殿下的送行宴，我若是不有所表示的话，于礼不合啊。”说完这句话，陵菁华便甩下众人，径自走了出去。

    凤亦转过身，看到的，只是陵菁华的背影。

    凤惊澜正要追出去，凤亦便叫住了他。“大哥，今天可是为我送行。你就算再舍不得大嫂，也要陪兄弟我啊。”

    凤惊澜笑了笑，并未多言。

    不多时，陵菁华便回来了。大殿里的高台也已搭好，就连凤渊也来了。

    凤惊澜凑到陵菁华身边轻声道：“父皇刚才身体不适才来晚了的。”

    陵菁华点了点头。

    他，着的是那日的白色舞裙，头发是那日的模样，就连扇子也是那把白玉镂空雕花扇。

    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恍如方才，他是和凤亦畅谈了许久，痛饮了千杯。亦如那日一般风华绝代，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裙子，是他一早就备好的。他想要为凤亦送行，想找一个理由为他再跳一只那舞。

    凤亦看向陵菁华，他忽然有一种想要紧紧的将陵菁华紧紧的抱在怀里的冲动。

    你还记得！是啊，你怎么肯忘？那日，你跳舞，我吹箫。你恍如天上的仙人，只那一舞便让我倾心。菁华……

    “来人，拿我的箫来！”凤亦的声音里有着掩不去的激动。

    “不必了。”凤惊澜出声打断。

    凤亦诧异的看向凤惊澜。

    “今日，我为他吹箫。”说着，取下腰间别着的箫。

    陵菁华看向凤惊澜，眼中是震惊。

    不知是何时起，凤惊澜总会随身带着一只箫。连陵菁华，都没注意到这一细节。

    凤惊澜勾唇一笑，走到陵菁华身边，附在他耳边道：“我想你永远记住这一天。忘了凤亦，和我从头来过。”声音之小，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

    “如此不是很好吗？”第一个赞同的是周宣。完全将刚刚被扇耳光的事，忘在了脑后。他脸上的红痕明显的狠。

    然而，没有一个人附和他。

    陵菁华没有理会凤惊澜，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众人很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陵菁华在台阶前五步处停下，道：“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他说着，仔细打量着凤渊。

    凤渊的脸色不是太好，似是病了。

    陵菁华无声叹息。

    这凤惊澜，就这么急要登上帝位吗？杀了几个兄弟就算了，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放过，竟然下毒。算了，不是我的事，又何须管它。凤惊澜只不过是急着登上王位，按照他的性子，这么做再正常不过了。

    “说吧。”凤渊的声音有些飘渺。

    “可否收回让恭王殿下出战的命令。”

    众大臣被他这一句话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为何？”凤渊的声音没有起伏，他早就知道陵菁华会这么说。

    “赤龙国要攻打我初凤国，不过是因为赤龙国郡主希望成为恭王殿下的妃子，却被恭王殿下婉言拒绝。事态并没有多么危急。”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呢？”出乎意料的，凤渊没有像往常那样点到为止，愣是要逼陵菁华说出那句话。

    “不如陛下就让恭王殿下娶了那小郡主，倒也省了许多事。”陵菁华说的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一般，可他袖中的手却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凤亦，对不起。

    “哈哈哈哈！”凤渊大笑了起来。“朕果然没看错人。”

    此话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凤亦走到陵菁华的身后，隔着一步之遥问道：“你为何要要我娶那女人？你明知我不喜欢她。”

    “恭王殿下应以大局为重。”陵菁华缓缓侧过身，徐徐的扇着扇子。一身白衣的他，亦如那天，只是少了那桀骜不驯的语调，那微微上挑的秀眉和那邪肆至极的笑。“能不费一兵一卒而换得国土的平静，不是再好不过的吗？”

    “呵！”凤亦冷笑了一声，不再看着陵菁华。他向凤渊道：“父皇，儿臣有信心胜过赤龙国。”

    陵菁华无奈的闭上眼。

    凤亦啊凤亦，你怎么就不明白啊？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啊！我不想你受伤，你为何不能去我所愿呢？你以为你能胜，可那战场可不是你这种没经历过厮杀的人待的了的地方啊。

    “菁华，你都听到了。”凤渊问道。

    “回陛下，是。”陵菁华转回身来。

    “亦儿出征一事可不是我擅自定的，是他要求要出征的，你可莫要怪我啊。”凤渊说笑着，气氛一时好了许多。

    “微臣不敢。”陵菁华微微敛目。

    “好了，今日要为亦儿送行，你既然换了舞服就献上一舞吧。我看你一年多前那次宴会上跳舞，亦儿和你配合的不错，就还你们两人吧。此次还有百多名乐师一同奏乐，定不会差了。”凤渊大袖一挥，将所有事都安排好了。

    “是。”陵菁华和凤亦齐声应道。

    周宣小心翼翼的递上了凤亦的箫。

    这箫是那日的那只。

    凤亦一把抓过箫，看都不看周宣，更不在意周宣脸上的红掌印。

    周宣苦笑着看着凤亦拿完箫就转身。

    如此的决绝，果真是你啊。你对他的爱是如何才变得这么深？也许是因为你的执念吧。这次之后，你是不是就会忘记他？

    陵菁华缓步登上高台。如今的他没有了一身的武功，便只能如此。他站在高台上冲众人一笑，道：“让各位见笑了。”

    箫声起，裙摆微曳，如湖上莲花的开放、凋零，循回往复，好不美丽，好不凄凉。恍如四季更替，周而复始，沧海桑田，桑田沧海。

    台上的人是那日的人，吹箫的人亦是那日的人。舞，仍是那舞，曲，仍是那曲。只是那飘起的裙摆似是两人之间的一层纱，薄的近乎没有；又似是一堵墙，厚的怎么也过不去。

    他们像是故事中的恋人。一个在河这岸，一个在河那岸，一个弹着琵琶唱歌，一个隔着河流望着。那河流似是有，似是无。恍如咫尺，却又远似隔着天涯。

    那日在御花园凤亦曾问：如若有来生，你我便作一对知己可好？

    陵菁华道：若再世都为男子，便结为知己、兄弟；若有一人脱生成了一个女子，便嫁于对方；若都为女子，便义结金兰。如此，不是更好？

    凤亦笑着点头。

    彼时，两人心中都生出了不可言明的情愫，只是当时的他们都有些茫然。

    陵菁华肆无忌惮的说着那些无稽之谈，凤亦听的云里雾里却也不打断，只是一心听着。偶尔，会发问。不过是些政局什么的，又或是之前的那些种种。

    忽的，陵菁华一个身形不稳，从高台上跌落。

    仅弹指一挥间，凤惊澜到了陵菁华的身边，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的接住。

    陵菁华头发变得有些凌乱，衣衫有些不整，依旧姿色不减。

    乐声随着陵菁华的跌落戛然而止。

    凤惊澜柔声道：“没事吧？脚踝疼不疼？”

    陵菁华淡淡的摇头，心中却有些后怕。“没事。”

    如若他这一跌真是摔在了地上，也得十天半个月无法动弹。

    不经意间，陵菁华看向了凤亦。

    不知何时凤亦的右脚迈出了一步。当时他是想上去抱住陵菁华的，怎奈被凤惊澜抢先了一步。

    凤亦自然一笑，关心的问道：“不知大嫂可有受伤？那可真是我的错了。”

    “无事，恭王殿下大可放心。”陵菁华回了一句，又对凤惊澜道：“我想回家。”

    “好，我陪你。”凤惊澜说完，向凤渊行了一礼，在凤渊点头后，带着陵菁华回了太子府。

    刚一下了马车，陵菁华便不管凤惊澜，大步流星的进了府。奔着寝房去，鞋也不脱，倒在床上什么也不管，开始盯着头顶的帷帐发呆。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陵菁华不用想便知是凤惊澜。

    凤惊澜见他的模样，挑眉问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嗯？”

    “没什么。”

    “我不信。”凤惊澜大步走到陵菁华的床榻边坐下，温柔的为陵菁华脱下鞋子和外衣。

    “那与我无关。”陵菁华语气仍是淡淡的。

    凤惊澜附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吹气。“又不听话了不是？”话毕，一口含住了他的耳垂。

    “嗯～”陵菁华不禁眯起眼睛轻吟出声。

    梦魂之毒让他无法抗拒凤惊澜，忍受，根本就是于事无补。有时候，凤惊澜磨的久了，便会是他先忍不住。陵菁华最讨厌的，便是那时的自己。

    明明不爱，却一次又一次的没完没了、欲拒还迎。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他甚至开始怀疑他自己到底爱不爱凤亦？

    凤惊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而是放过了陵菁华。“今天的，我留到明天。”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陵菁华缓缓睁开眼睛，无声的叹了口气，额角上是细密的汗丝。

    明天，怕是不得安宁了。

    一大早，陵菁华便醒了。往身边一模，空的，也不热了。

    他坐起身，枕边是凤惊澜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是他往日喜欢的大红色长袍，就连样式也是他喜欢的。

    陵菁华穿好衣服，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刚打开门便看到了幺魅。

    “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来看看你。”幺魅的脸色与一年前相比憔悴了许多。

    “出了什么事吧。”陵菁华走出房间，走进屋侧的凉亭。

    幺魅跟着他走了过去。

    韩白沫早已那里准备好了茶水和些许点心，温度刚刚好。

    陵菁华自从到了太子府后每天都是这个时间醒，韩白沫每天也都会为他准备温度刚刚好的茶水。

    韩白沫看见陵菁华出来了，立即起身微笑着唤道：“夫君，茶水已准备好了。”

    陵菁华点了点头，轻轻一笑道：“辛苦了。”虽是笑着的，却比哭还难看。

    韩白沫看在眼里，满是心疼。“没事的，只要你过的开心些、顺心些，就都值了。”

    陵菁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坐在韩白沫右边的石凳上，轻抿了一口茶。

    幺魅跟着他坐在了他对面，对韩白沫说：“我有些话要和菁华说，你先出去一下。”

    “好。”韩白沫应了一声，走出了这座院落。

    很多事，女人都不必掺和。她们只需要一心一意的待自己的夫君好便够了，夫君便是她们的天。

    “说吧。”陵菁华敛着目，悠闲的喝着茶。

    “凤亦所带的士兵染上了瘟疫。”

    陵菁华这才抬起头看着幺魅，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怎么会这样？”

    “有探子发现军队里有人鬼鬼祟祟的，但那人易容术太高，也不知他后来做了什么。”

    “查到是什么人派来的了吗？”陵菁华的眼神变得凛冽，就连气息也如以往一样变得冰冷起来。即使被废了武功，但他所能散发的那种让人害怕的气息是不会轻易消失，那是身居上位者所具有的。陵菁华身为千水阁阁主，说他是上位者，一点也不为过。

    幺魅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道：“这才是让我惊讶的地方。”

    “哦？”陵菁华挑眉。

    这不是诚心吊人胃口嘛。

    “谁知那人本就是凤渊派给凤亦的十万大军之一。”

    “凤渊要除掉他！”陵菁华生气的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杯子被摔得粉碎。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凤惊澜走进了院内。

    “凤渊要除掉凤亦。”陵菁华很直接的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凤惊澜。

    凤惊澜看了幺魅一眼，走到凉亭这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对陵菁华道：“幺魅都告诉你了。”

    “嗯。”陵菁华应了一声。

    “父皇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呢。”凤惊澜说着，为陵菁华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陵菁华接过茶杯，猛灌了一口。

    “呵呵！”凤惊澜轻笑出声。“好了，现在也就龙国没事找事，初凤国也算是风调雨顺，父皇他不现在做这事，难不成要等着五弟杀了他不成？”

    陵菁华不屑。“你和凤渊那老头联合起来对付凤亦，还说的大义凛然，也不怕人笑话。”

    “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随你怎么说。”凤惊澜毫不在意。

    陵菁华撇了撇嘴，又猛的灌了一口茶。动作潇洒至极。

    凤惊澜忍不住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已经好久没有见你这么精神了。”

    陵菁华不理他，将凤惊澜推开，走出了院子四处乱逛。

    出门前似不经意般，递了一个眼神给幺魅。

    幺魅会意一笑。

    凤惊澜嘿嘿的笑着，跟着陵菁华一起逛。

    他倒是悠闲，做太子这样行吗？

    幺魅不禁担忧起来。随即又摇了摇头，飞身出了太子府。

    幺魅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

    陵菁华悄悄向后瞟了一眼跟着自己的凤惊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凤惊澜，很快，你就会后悔将我留在你身边的。

    此时，凤亦在恭王府的书房里一筹莫展。

    “王爷，您别急。”周宣出声安慰。

    “你叫我怎么不急？”凤亦冲他怒吼一声。“可恶！出兵在即，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这……”周宣被他这么一吼，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报！”一个仆人过来道。

    “说。”

    “府外有一人声称是王爷的旧相识。”

    “什么样的人？”

    “一袭红袍，有一双杏眼。很是漂亮。”

    是幺魅，他来做什么？

    凤亦点了点头，道：“带他来见我。”

    “是。”

    “不用了。”仆人话音未落，幺魅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好久不见啊，恭王殿下。”虽说的恭敬，却不行礼，活脱脱另一个陵菁华。

    凤亦无奈摇头，道：“说吧，定是菁华让你来的。”

    幺魅不开心的撇嘴道：“是啊！谁知你恭王殿下这么大个人了，还光让人操心。”

    “照你这么说，军中瘟疫肆虐倒是我的错了。”说完，他猛的咳嗽了起来。

    幺魅自顾自的找了个椅子坐下，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和一张纸条，道：“喏，治瘟疫的药和药方。”

    凤亦挑眉问道：“菁华让你送来的？”

    “他说：你死了，就不好玩了。”幺魅拖着下巴胡说了一句，悠闲的无以复加。

    凤亦不再像之前那般愁眉苦脸，他走到门边，仰头看天。他的脸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眼睛美得如掉落人间的琥珀仙石。一如那日清晨。

    忽然，他问道：“他说别的没有？”

    “没有。”幺魅像是在自家一样，随意的倚坐着，随手倒了一杯不知是什么的透明液体。一杯下肚，他不禁赞道：“好酒啊！没想到你这里还会有这样好的佳酿。”

    凤亦侧过脸看向他，道：“总不能只有大哥那里有好酒，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都闻不出这是酒。刚刚还以为只是清水，不曾想入口竟是满口香气扑鼻，后味略显苦涩却甜的让人无法形容。”幺魅又喝了一杯，满脸留恋。“这什么酒啊？”

    “周宣酿的，说是他家乡独有的。只因这酒太过甜美，名曰：浮梦。”凤亦进了屋，坐在与幺魅同几的椅子上，又招呼周宣坐下。

    酒太过甜美，便被称之为浮梦；然而人生虽如浮梦，却又不似浮梦，让人苦不堪言。反倒如浮生，只似一个梦，不是一个梦。

    周宣乖乖的坐在凤亦对面。凤亦不坐在主位上，他是不敢坐在那夫人之位的。

    幺魅上下大量了周宣一番，忽然道：“就这么个货色？”

    周宣脸色一白，立即道：“这位公子，您虽为客，但说话也要中听一些。段不能以貌取人。”

    “呵！”幺魅冷笑一声。“就凭你昨日在宴会上对菁华的作为，我就懒得给你好脸色。”

    幺魅说话向来是这么绝，当初第一次在千水阁那样对凤亦不带刺的说话，已实属不易。

    “好了，过去的就算了吧。”凤亦摆了摆手，拿过瓷瓶，倒出一粒淡黄色药丸就着酒一并咽下。

    幺魅看向凤亦，狡黠的一笑道：“想必恭王殿下已经惩罚过他了吧。”

    “知道还问。”凤亦白了他一眼。

    “哈哈！”幺魅大笑出声，道：“我这个人呢，最喜欢打听的就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不知，恭王殿下，您是怎么惩罚他的啊？”那表情要多天真有多天真，仿佛他问的是天上有多少星星一样。

    “无可奉告。”没等凤亦开口，周宣便提前开口。

    幺魅不理他，继续好整以暇的看着凤亦。

    凤亦无奈的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玩。”很干脆的一个字。

    “我可没时间。”

    “不知小美人有没有时间？”幺魅说着，眼神瞟向了周宣。

    “你不是说你不会给他好脸色吗？”

    “对啊。”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凤亦有些不明所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你就不懂了。”幺魅邪魅的一笑。

    凤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他可是我的侧妃，你了不要玩过了。”

    幺魅撇了撇嘴，道“好了，你瞧你。也没见你对菁华多好过，他怎么就对你死心塌地呢？”后半句是他小声嘟囔的，不过还是被凤亦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好了，水千阁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用送了。”幺魅说完，站起身走出房门，身影一晃，不见了踪影。

    也没见你对菁华多好过，他怎么就对你死心塌地呢？菁华，你……

    “王爷，你不怕药里有毒吗？”周宣看着凤亦的眼神有着担心。

    “如果他真的想要我死，我死便是了。我相信他，他没有那个必要。”

    周宣沉默了好一阵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去备药。”说完，便径自低着头走了出去。

    凤亦看着周宣落寞的背影，心中愧意蔓延。

    周宣，对不起。我不爱你，我只是利用你对我的感情。今生，怕是要负你了。你明知道我爱的是菁华，为何还是飞蛾扑火，这么奋不顾身的爱上我？唉！我有什么资格说你？我自己不也是扑火的飞蛾吗？菁华，不知你过得怎么样，只要你开心，我愿承受所有的痛苦。

    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

    “来人。”凤亦叫了一声。

    “王爷。”一个仆人恭敬的唤道。

    “备较，去太子府。我要看望太子妃。吩咐下去，如果夫人回来后找我，让他别急，我很快就回来。”

    “是。”仆人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城西云想阁。

    陈芸专心的练着字，突然，一滴墨滴到了纸上。陈芸盯着墨滴发呆。

    她挤得当初和陵菁华一起练字的时候，自己总是这样不小心。然而，陵菁华每次都会宠溺的刮一下她的鼻子，然后就着纸上的墨滴作画。所作出每一幅画都是无价的绝品，陵菁华永远都是那么优秀、完美，让人无法自拔。

    忽的，她鼻头一酸。

    菁华，我要不要去找你？我好想你啊。可是，你不记得我了。我都不知我该怎么办。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竟沦为了凤惊澜的储妃。身份还真是微妙啊！我当时都不敢相信。呵！我真傻，明知你不会再念着我，竟然还是想着你。罢了，还是去看看吧。就算你忘了我，我也还记得你不是？

    如此想着，她已关上店门，悠闲的朝太子府走去。她的云想阁离太子府也不远。

    之后，自不必说。

    陈芸和凤亦在太子府门口相遇。不过，也算不上。

    陈芸只是在刚到门口的时候从凤亦掀起的车帘看了他一眼。而凤亦在下马车时瞥到了陈芸，什么表情都没有便走进了太子府。陈芸老老实实的跟在凤亦的身后。

    忽然，凤亦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陈芸看到凤亦转身，便低下了头。

    平民是没有资格与皇室对视的。

    “抬起头来。”凤亦温柔的声音在陈芸头上响起。

    陈芸乖乖的抬起了头，看向凤亦的眼睛波澜不惊。

    “你叫什么？”

    “回恭王殿下，民女陈芸。”

    “为什么跟着我？”

    “民女并没有跟着恭王殿下您，只是民女要拜访的人与恭王殿下是同一人罢了。”

    “哦？你知道我是来找谁的？”凤亦饶有兴趣的盯着陈芸。

    原来她就是初凤之中与韩白沫齐名的陈芸。

    “您要找的人是太子妃殿下。不知民女可有说错？”

    “没错，我的确是来找大嫂的。”

    这时，前去通报的仆人回来了。

    “恭王殿下，让您久等了。”仆人看到陈芸这个美人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他恭敬的问道：“这位是……”

    陈芸刚要开口，凤亦便开口了：“我带来的。”

    “哦。小的知道了。二位，这边请。太子殿下正和太子妃殿下在府中鱼池边嬉戏呢。”仆人说着，领着路。

    “看来大哥和大嫂很有雅兴嘛。”凤亦浅笑着说着。

    “是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两人感情那叫一个好呀。今日一下早朝回到府中后，太子殿下便一直陪着太子妃殿下寸步不离啊。雅兴十足。”

    陈芸跟在凤亦身后，只是默默地听着，什么都没说。

    走着走着便听到了陵菁华和凤惊澜谈话的声音。

    “菁华，你别天天待在府里不出门。有时间就出去走走，我怕你憋坏了。我一定陪你好不好？”凤惊澜的话语之中满是讨好。

    “不去，一点意思都没有，白费力气。”

    “这样吧，我叫几个舞姬来给你跳舞。”

    “不用了。恭王殿下该来了，你也不想想他看到你这副模样该怎么想。”

    “我不在乎。”凤惊澜认真的看着陵菁华，手紧紧的抓住陵菁华的手。

    “不在乎？”

    “不在乎。”

    “当真不在乎？”这回开口的是凤亦。

    凤惊澜转过身，本来想要发火，看到凤亦后也只能笑着说：“五弟，你到了。”

    凤亦笑着拱手道：“大哥好雅兴。还真是佳人在怀，玩的不亦乐乎。”说话时看向了陵菁华。

    陵菁华笑着道：“恭王殿下，别来无恙。”

    凤亦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既然五弟来了。那咱俩就下两盘棋吧。走，进屋。”凤惊澜提议。

    “好。”凤亦正好无聊，而且就算他对这个大哥有所不喜，也就只能在这棋盘之上发泄发泄了，自是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的。

    “不回屋，就在院子里吧。”陵菁华说完，头也不回的找了个亭子进去歇着了。

    凤惊澜和凤亦无奈摇头。

    这时，凤惊澜注意到了凤亦身后的陈芸。

    “五弟，这是谁？”

    “门口遇见的，说是要找大嫂。”

    “可刚刚菁华他……”凤惊澜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又接着道：“好了，咱们先过去吧，不然你大嫂该生气了。”

    “大哥你还怕大嫂？”凤亦戏谑的挑眉问道。

    “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凤惊澜愣是给自己戴上了一个英雄的帽子。

    “大哥啊！”凤亦拍了凤惊澜的肩膀一下道：“既然师兄弟，我就直说了。就你，我看不像英雄。”

    其实，凤亦与凤惊澜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疏远。或许是凤惊澜良心发现，对凤亦没有像对其他三个兄弟一样那么狠。不过，若要说真正让凤惊澜不对凤亦出手的原因，恐怕是现如今的他是太子，登上王位是已经注定了的。

    “你呀！”凤惊澜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和你闹了，走。”说完，走向陵菁华那边坐下。

    凤亦和陈芸跟了过去。

    四人坐在一张石桌周围，凤惊澜和凤亦面对面，陈芸和陵菁华面对面。

    凤惊澜和凤亦下着棋，三个美男时不时的聊着天南地北的事。凤惊澜执白子，凤亦执黑子。

    至始至终，陵菁华都没看陈芸一眼。

    凤惊澜虽然看见了她，但也只当作没看见。

    凤亦和陈芸也不算熟识，也就没说什么。而且，他这次来只是想看看陵菁华。

    陵菁华静静地坐在那里，风华不亚于在御花园中初识那日。

    凤亦看着陵菁华美丽的侧脸，不自觉的发起了呆。就是因为这一发呆，下错了一步棋。

    “五弟，你输了。”凤惊澜看着凤亦挑着眉，眸光之中有一丝不悦。他自然是看出了凤亦是因为看陵菁华看的出了神。陵菁华是他的所有物，他不允许任何人打他的打算，就算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行。

    凤惊澜他，是真的坠入了情网之中。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对任何一个对手，他都会使出比之前更加很辣的手段。为了将陵菁华弄到自己手里，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情敌呢。

    凤亦回过神来，看着棋盘之上的棋子，淡然一笑道：“是我输了。唉！没想到我在家练了那么久，还是胜不了大哥你一回。”说着，故作无奈的摇头。

    “恭王殿下，你还没输呢。”陵菁华拈起一颗黑子，随手一丢。

    “啪！”的一声，棋子落入棋盘。

    “蹭！”的一下，凤亦站了起来，紧紧的盯着陵菁华丢出的那颗黑子。

    黑子所落之处不偏不倚，让黑棋形成了双龙阵，乃是绝杀，没有任何破解之法。

    这双龙阵还不似古书上记载的那样，甚至比古书上记载的更加精妙，除了下棋者本人，也就是陵菁华，不管是谁都只有惊叹的份。

    这是陵菁华自己改进过后的双龙阵，其实，要是在平时，他的双龙阵有破解的方法，不过幸好的是，凤亦的子提前占领了最重要的要害，也就是说，现如今凤亦这方可谓是完胜。

    凤惊澜气的一挥袖，将桌子上的青釉茶杯扫落在地。

    “啪！”的一声，杯子摔得粉碎。

    凤惊澜笑了笑，脸上有些阴晴不定。“菁华，你偏心。虽然五弟比我长得好看，但你也不能只帮他啊。好歹我也是你夫君。”他的神情，好像刚刚将茶杯扫落在地的人不是他一般。

    陵菁华倒是不给他留面子，直接道：“技不如人，活该你输。今后好好练，我可没偏心。”

    “还说没偏心，五弟分明都认输了。要不是你加的那一步，我能输？”凤惊澜满脸不悦，活脱脱一个不诣世事的孩童。

    凤亦看着那颗黑子笑了笑，又做回了石凳上。“是我输了，真正技不如人的是我。这是大嫂下的棋，大哥，看来这真正的高手，实际上是大嫂啊。”凤亦说着笑着，嘴角抑不住的上扬。

    “好了。下个棋而已，有什么好争的？”陵菁华打断他们没营养的对话，又道：“刚刚听说军中闹瘟疫，不知恭王殿下有没有染上？”

    虽然知道幺魅已经把药和药方送到你手里了了，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一下。呵！凤亦啊，明明你我之间还不如我和凤惊澜，可我就是没有办法不关心你。真不知道今后会有什么难以预测的困难，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比解除我身上的梦魂之毒难。看来，有必要动用一下干爹的人脉了。

    “我倒是染上了一点，不过没什么。这瘟疫传染的范围并不大，只有十万士兵和我而已，可能是我朝夕与大军之中的人相伴染上的，周宣可是什么事都没有。这瘟疫也不算严重，对士兵也没什么明显的影响。”

    其实，凤亦说了假话。不过，他已经拿到了解药，这么说也没什么错。更何况，他自己已经吃了一粒药丸，没有任何不对。

    “恭王殿下，军中怎么会突然闹瘟疫呢？”这次，开口的是陈芸。

    凤惊澜和凤亦同时看向陈芸，不知该说什么。他们不知道，一个女人会对军中之事感兴趣。难道要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瞎掺和。不过，这显然是不礼貌的。

    她开口，让凤惊澜和凤亦感到诧异。但是，陵菁华却一点也不意外。

    陵菁华倒着茶，缓缓道：“陈芸，依你之见，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说的时候，他缓缓的、似很随意般的把鬓角的一缕碎发绾到耳后。

    陈芸见他这个动作，便知是要她收敛，不要太张扬。便道：“我能有什么看法？只不过是方才太子妃殿下说大军之中闹瘟疫，好奇罢了，随便问问。”

    “呵呵！”陵菁华低低的笑了笑，道：“没想到父皇他这么得民心。想必，有了民众的关心，大军一定会士气大振。凯旋，指日可待啊。”

    陈芸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太子妃所言极是。”

    殊不知，她这一声太子妃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菁华，沦落成如今这境地，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我，真的搞不懂。我真傻，你的心思，哪里是这么简单就猜透的？不过，我就是爱你这一点，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了解你，知道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