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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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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灵力已无法维持御剑。

    正在他一筹莫展万分焦急之时,忽而听到哗啦一阵水响,侧脸一瞧,果然不见了宋珂的身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以鲛人的水性天赋,独自逃脱暗潮渊虽然有些勉强,却也还有一线生机,如今自己自身难保,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杜言疏拼尽最后一丝灵力,稍稍稳住颠簸船身,可这点残存的灵力实在太微不足道,根本不足以降低船只卷入旋涡中心的速度!

    船身发出嘎吱嘎吱木板折断的声响,杜言疏明白这船片刻后即会散架,与其什么也不做被吸入旋涡最中心,还不如现在纵身跃入河中……

    可是——

    他!怕!水!

    应对魑魅魍魉面不改色毫不畏惧,可唯独对水和鱼没有法子克服与生俱来的恐惧……

    眼见四下无人,杜言疏终于撤下那副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面具,露出一副欲哭无泪手足无措的神情,深吸一口气,前牙紧紧地咬住嘴唇,还未来得及做好心理建设,身体却先一步动了起来——

    噗通一声水响,一道纤长的白色身影从即将支离破碎的船上跃起,坠入翻涌不息的河水中。

    黑漆漆的水封住了视线,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吸向河心,情急之下杜言疏下意识地挥动僵硬的四肢,可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身体越来越沉,翻涌的河水猛烈撞击耳膜传来嗡嗡的声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他胸腔内火辣辣的疼,清明一分分褪去,连恐惧都变得模模糊糊混混沌沌……

    看来此番是真要死了,毕竟重生这种好事,哪能一而再再而三让自己遇到?意识渐渐抽离之际,杜言疏开始隐隐有些后悔,他应该拉着那条鱼一道儿死,甚至死前亲手宰了他才值当,万一他此后遁入邪道重蹈覆辙,岂不是又要搅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兄长与柏旭也要因此丧命……

    真不该听那家伙甜甜软软地叫几声小叔,便一时心慈手软酿成大错……

    正当他意识若即若离之时,蓦的瞧见一道泛着粼粼白光的事物在漆黑的水中划过,轻盈自在游刃有余,杜言疏心中一凛,想再看仔细些,奈何水迷了他的眼,再睁不开,大概是意识游离之际的错觉罢……这般想着,杜言疏突感身子一轻,不断下沉的身体似被人托了起来抱在怀里,他下意识地伸手朝搂住他的事物一摸——

    “……!!!”

    这手感还真是又湿又滑还有点黏……

    心下一沉,细思恐极,不用睁眼也能猜到八*九分,这小鱼儿又游回来了,还是以鲛人的姿态……

    如那位鲛人贩子所言,他这小侄儿双腿一沾水,鱼尾巴就露出来了……

    披着人皮的鱼……

    “小叔,你且先别睁开眼睛——”

    宋珂嘴唇未动,柔和笃定的声音却传到了杜言疏的耳中,怀中人浓长的睫毛动了动,身子僵硬到极限。

    “忍耐一下就好。”宋珂担心小叔被卷入旋涡中,用鱼尾将他一圈圈牢牢缠住,双臂还紧紧地捁住他的腰,一点点往外游,可旋涡的冲击力太大,拖着一个人实在力不从心。

    又湿又滑的鳞片将自己紧紧包裹住,比起溺水而死,被一条鱼卷在怀里似乎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此时,他似乎没得选。杜言疏心中涌起一阵认命的安心,不再抵抗,听天由命,终于在恐惧与嫌恶感中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珂:从这一章开始漫漫攻略之路啦

    小叔:……我并不想知道

    宋珂:小叔,我可以治好你的恐鱼症

    小叔:……不信

    宋珂:小叔,我可以治好你的肢体接触恐惧症

    小叔:……不信

    宋珂:你的小毛病我都能治好

    小叔:弃疗

    宋珂身体力行,发动强行治疗技能

    小叔:这种疗法有后遗症,腰疼

    ……

    嘛嘛嘛~小鱼儿加油,开始攻略啦●v●

    虽然是主受视角,但是废柴对攻略小叔有浓厚兴趣啊啊啊啊拉我一把←_←

    鞠躬感谢PiKi 22233941 骨碌碌 小天使的营养液投喂

    日常表白各位看文小天使~北方天冷啦大家不要着凉呐

    ☆、孤岛

    重生回来后,还是第一次梦到这些景象。

    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放眼望去皆是残缺不全的尸块,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腐肉味,简直是人间地狱——

    碗口粗的铁索穿透手心,将杜言疏牢牢地钉在石柱上,他疼极了,却不愿发出一点声响,只忍耐着咬破舌头将血往肚子里咽,抬起散乱的目光,迎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睛,天青的眸子闪过一抹淡蓝色的火焰,俊美阴沉的脸也因兴奋微微泛出病态的红。

    冰冷的手指似蛇信子在他眉眼间游曳,勾勒着细长的眼部轮廓,末了,停留在眼尾那粒鲜红的泪痣上,反复摩挲挑拨:“小叔这双眼睛,生得真美——”两片薄唇向上勾起,天青色的瞳眸映着火光含着笑意,好看,又让人不寒而栗。

    “这么美的一双眼睛,滋味一定更好罢——”

    ……

    杜言疏蓦然睁开眼睛,迎上那双天青的眼眸,身体下意识一哆嗦,喉结上下滑动,硬是将猝不及防的惊呼咽了下去。

    瞧见小叔转醒过来,那双眸子中的焦急一分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欢喜,弯了弯,宋珂松了口气:“总算醒了,小叔发烧了。”

    杜言疏怔怔地瞧着少年的脸,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他重重的喘着气,心脏仍狂跳不止,灼痛感从太阳穴一路延伸到四肢。

    被噩梦魇住了,竟一时不知今夕何夕,稍稍缓过一口气,明灭闪烁的火光映入眼帘,吴水河净化落水鬼祭的情形一点点浮现出来,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溺水的瞬间,自己好像被一条鱼缠在怀里……

    等等……

    鱼——!!!

    杜言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本就苍白的面孔更无血色,冷汗涔涔地往外冒,宋珂将他过激的反应瞧在眼里,愣了愣,回过味儿来,柔声道:“小叔放心,尾巴已经烘干了。”

    杜言疏将信将疑地眨了眨眼,稍稍扭动脖子,对上一片雪白的衣料,怔了怔,温暖的触感从紧贴面颊之处传来,一时有些懵,自己此刻枕着的,又暖又柔又软……

    难不成是……大腿?!

    他再也不能装淡定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宋珂的腿上弹了起来,一块湿布从额头滑落掉在了地上。

    膝枕——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决不亚于看到鱼尾,他自小因性格疏淡又有轻微洁癖,鲜少与人进行身体接触,更别说膝枕这种暧昧轻浮的行径了。

    幸而不是鱼尾……

    “侄儿担心小叔枕在石壁上硌脑袋,所以自作主张……”看一向云淡风轻的小叔面露慌乱之色,宋珂小心翼翼解释道,因担心唐突了对方,眼底有些许惶恐。

    “很……很好,谢谢……“口干舌燥,声音有些低哑,他晓得这是对方的一片心意,道声谢总是应该的,况且……虽然羞耻,但他确实枕得很舒服……

    明明占到便宜的是杜言疏,他却像是吃亏的一方,一张脸红得透透的,从面颊直烧到耳根,四目相对,他才发觉宋珂的眼底隐隐一片乌青,略感愧疚地别开视线,凝滞的思绪渐渐活络,他发觉此刻正身在一处山洞,刚才躺着的地方垫着几大片叶子,不远处燃着一簇熊熊的篝火,心中便明白了几分,轻咳了一声,佯作漫不经心道:小鱼儿,我昏睡多久了?”

    宋珂从未看到过小叔脸红的模样,一时有些痴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如实说道:“一天一夜,昨夜侄儿无能,最后还是被卷入漩涡,醒来时我们便身处这个岛屿了。”

    一天一夜,足够为昏迷不醒的小叔渡气,捡柴生火,为其褪去湿衣服,仔仔细细烘干再为他穿上,还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一块布料,沾了凉水替他降温……

    方才起得太过着急,有些头晕,杜言疏揉了揉额头,抬起细长的眼望着宋珂道:“昨夜多亏你救了我。”

    宋珂得到了肯定,眼底闪过一抹掩盖不住的欢喜,隐着笑意扬起脸,十足恭敬郑重道:“这是侄儿应该做的。”

    杜言疏将他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瞧在眼里,莫名觉得有趣却又心酸,梦魇的阴影早烟消云散了去,又寻思着这一日一夜他定照顾自己不得歇息,有些动容,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难得柔声道:“小鱼儿,想笑便笑,今后不用忍耐。”

    闻言宋珂怔了怔,突然眼睛一亮,欢喜地点了点头,笑得毫不吝啬,露出小巧的虎牙,眉目间落了三月春光。

    ……

    走出山洞遥遥一望,夜色正浓,无星无月,海阔云底,沉沉的天幕似酝酿着一场大雪。

    吴水河连着东海,此番他们被暗潮渊卷入了河底暗流,一并冲入大海,落在了这座荒无人烟的岛上。

    海上流雾漫漫,让人有种身处虚空幻境的错觉,杜言疏试着运转周身灵力,发觉昨夜损耗太过如今仍力不从心,得静养几日才能恢复到御剑程度。

    他们如今既无船只也无针碗罗盘,只能靠御剑离开海中孤岛,心中隐隐有些焦躁,怕是要听天由命,在此停留三两日了。

    在洞外逗留片刻,实在是太冷,又不舍得耗费灵力取暖,杜言疏便拢着袖子回到山洞里,抬眼一望,宋珂正坐在篝火边摆弄着湿水后黏作一团的狐裘,双眉紧蹙,火光映照下,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失落。

    杜言疏不声不响走到篝火边坐下,宋珂看到他,面上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小叔,又继续拨弄那一坨坨粘连的毛。

    用余光瞧了一会儿专心致志的少年,杜言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别弄了,回去再给你买件新的。”

    宋珂一双眼弯了弯,倒也不客气推脱,微微笑应了声好,又将手上那件不成样子的狐裘揣在怀里异常珍惜道:“不过这件我也要留着。”后面那句‘因为是小叔送的‘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杜言疏自然体会不到少年人细腻的心思,面上不言语,心里啧啧啧不停,心道这小鱼儿舍不得扔东西的坏毛病倒是和他过世的娘亲一模一样,最后堆了一屋子杂七杂八的没用物件,小小年纪还是个男人,真要不得,以后定要叮嘱他改正。

    两人相对无言枯坐片刻,杜言疏便凝神入定修复灵脉。宋珂坐在一旁时而为狐裘捋毛,时而拨弄火堆,更多时候,是暗悄悄地抬眼盯着云淡风轻的小叔瞧,光线明灭闪烁不定,火光错落间勾勒出一张俊美的侧脸,那粒红泪痣异常妖冶触目,一种微妙的情绪在少年的心中弥漫开来,说不清道不明,淡淡的,淡得连自己都察觉不到,从洞外刮来一阵潮湿的海风,呼呼刺骨的冷,那点心绪便被吹散了,无影无踪。

    宋珂打了个哈哈,泪光潋潋,一日一夜未曾合眼,实在是有些困了,揉了揉眼睛,虽有些担心热症未退的小叔,却也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裹着狐裘滚到一旁,闭眼便入黑甜。

    杜言疏将灵息渐渐平复,睁开眼时,篝火已燃尽,只零零星星从灰烬中闪着几点火光,薄薄的晨雾漫进洞中,寒意更深,余光扫过身侧裹着狐裘瑟缩做一团的少年,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打了个响指,灰烬里又腾起一簇小小的火焰,虽不热烈却足够温存。

    一切办妥,心满意足,杜言疏也和衣躺在先前的大叶子上睡了,他睡眠轻,模模糊糊醒来过一次,心下一惊,发现原本睡在火堆旁的宋珂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身侧,彼此不过两寸的距离,过近的接触让他微微有些不适,但见对方呼吸匀长面颊泛红,睡得正是香甜,又不忍心惊醒,只轻手轻脚地向后挪了挪,闭上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洞外白晃晃一片,四下寂静,只有落雪绵绵之声消融在茫茫白光里,杜言疏又睡着了。

    ……

    一场好眠再度醒来,睡足了,也饿透了。杜言疏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篝火仍在烧着,环顾四周却不见宋珂的身影,他歪着脑袋思索一番,不经意间瞧见火堆旁有一张折成圆弧状的大叶子,蓄着满满一汪水,伸手试了试,因为靠近火堆,水是温的。

    大叶子旁还摆着一节竹筒,也盛着一杯清澈的水,凑近了闻一闻,洁净中透着淡淡的清甜气,杜言疏双手捧着竹筒,怔了怔,竟弯着一双细长的眼笑了。

    此时,宋珂手里提着一只拔了毛放了血,用雪水处理干净的山鸡往回赶,停在山洞入口处,看到的便是小叔眉眼弯弯捧着竹筒发笑的画面,脸上没来由的一红,从面颊一路烧到脖子根,愣愣的再挪不动步子,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砰狂跳。

    杜言疏觉察到脚步声,侧过脸,面上的笑意没来得及敛去,看着满头满身都是雪的少年:“外边冷,快进来罢。”

    宋珂彻彻底底愣住了,嘴唇哆嗦了一下,舌头似让小猫叼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珂:小叔呛水了,给他渡渡气

    宋珂:小叔衣服湿了,给他脱光光,顺便看光光

    宋珂:小叔衣服干了,给他仔细穿上

    ……

    小叔:睡了一觉,什么事也没发生,开心^_^

    宋珂:恩,没发生←_←

    ……

    废柴:小鱼儿请注意,似乎嗅到了情敌的味道

    日常表白看文大天使~

    ☆、与世隔绝

    杜言疏负手而立,看洞口处少年愣愣的模样,又是淡然一笑:“冻傻了?快进来。”兴许是睡足了心情好,今儿他总是不自觉就笑了出来。

    宋珂暗暗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下手颇不留情,疼得一哆嗦才回过神来:“啊,小叔醒啦——”

    觉察到自己在说废话,面上红潮未褪,目光从对方微弯的眉眼移至手中捧着的竹筒:“水是采叶子上的雪化的,绝对干净,应该可以喝。”声音渐渐低下去,手拽着衣角,他也不确定叶片上的雪水能不能入得了小叔的口,可四周茫茫大海也没别的可以选择。

    杜言疏将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瞧在眼里,自己也莫名跟着有些不自在,可端着长辈的架子,只能强做云淡风轻点了点头:“不用这般折腾,仔细受凉生病。”

    听出小叔言语中的关心之意,对孤苦伶仃没爹疼没娘爱惯了的宋珂而言,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声音都有些欢喜得颤抖:“不折腾,小叔不嫌弃便好。”

    杜言疏觉察到氛围有些微妙怪异,淡淡的嗯了一声,视线移到少年手上那只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山鸡上,微微扬起下巴:“我饿了——”

    宋珂明朗一笑:“稍等,我这就去烤!”说着便手忙脚乱的找来些干净的树杈子,将山鸡架在火上翻转炙烤。

    杜言疏边用叶子中的温水洗漱,边唏嘘不已,没想到,那杀人不眨眼嗜血成性的鲛人魔头,十年前竟然如此软糯温顺会伺候人,简直单纯听话得让人有些不忍心使唤了,这落差……

    难不成当年是被人夺舍了?漫无边际地瞎想着,杜言疏微微叹了口气,将笑意隐在雪光里,不得不承认,对于这小鱼儿的伺候,他十足满意。

    从火堆出传来滋滋滋的声响,架在木枝上的山鸡已呈焦黄色,脂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两人挨着坐在火堆旁,宋珂直勾勾地盯着不断冒油的鸡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饿与馋。

    在食物诱惑下,饥肠辘辘的杜言疏仍旧维持着那一副寡淡无欲的模样,可是……

    咕咕咕——他面色一沉,空空如也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杜言疏很少这般失态过,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竟有些不知所措,宋珂却不以为意,爽朗一笑:“再等等,片刻便好。”

    杜言疏讪讪地点点头,喉结动了动,是真馋了。

    宋珂用尖枝划开烤得外焦里嫩的山鸡,割了一只腿递给杜言疏,眉花眼笑嘱咐道:“仔细烫。”

    杜言疏接过滋啦冒油的鸡腿,放在嘴边吹了良久,迟疑片刻才张口咬去,火候正好鲜美绝伦,眼底闪过一抹掩盖不住的欢喜,虽细嚼慢咽有条不紊,却一口一口的停不下来。

    宋珂瞧他欢喜,笑得险些合不拢嘴,先前还有些担心无油无盐的不合小叔口味,现在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自个儿也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险些将舌头都吞了下肚。

    两人吃得十分畅快,不多时,一只肥鸡被解决得干干净净,宋珂自己还未来得及擦一擦油油的小嘴,就朝杜言疏递过一方湿手巾,杜言疏怔了怔,一直被这侄儿百般照顾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又放不下架子和颜悦色,正有些纠结——

    “干净的,小叔放心。”看小叔犹犹豫豫的模样,误会他嫌弃脏,遂微微笑着解释道。

    杜言疏轻轻的恩了恩,接过手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感觉对方一直盯着自己,面上一阵热,故而分散注意力,抬眼看他油叽叽的嘴唇,佯作嫌弃道:“满嘴的油,你也擦一擦。”

    宋珂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自己被嫌弃了——!

    刚想抬手抹去油污,举到半空中的手猝不及防被杜言疏截住,一方温暖洁净的湿手巾又轻又柔地磨蹭在自己唇上,意识到小叔亲自给自己擦嘴,宋珂呼吸急促心慌意乱,气血上涌直冲脑门,晕晕乎乎整个人都不好了!

    “用手抹嘴是坏习惯,得改。”虽是责备的话语,却不严厉,轻描淡写中混了一丝柔和的调调,杜言疏将刚才自己用过的一面折了进去,换了干净的一面,细致地为宋珂擦掉油污。

    宋珂五感都变得迟钝起来,他愣愣地点了点头,愣愣地答了声侄儿明白了,又愣愣地看着为他擦嘴的小叔,只觉手巾所到之处,热热的,激起一阵奇异的酥麻感……从未有过……

    ……

    大雪连着两日不停,燃着篝火的山洞变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存在,洞内柴火劈啪作响温暖如春,洞外白茫茫一片天寒地冻,杜言疏站在洞口处,遥遥望了眼被雪覆盖的海岸线,时间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难熬,甚至可以说,过得相当舒坦。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人无微不至地伺候着,能不舒坦么?调息入定睁开眼,那小鱼儿守在他身边,一觉醒来,小鱼儿还是守在他身边,吃吃喝喝都准备妥当周全,前前后后不厌其烦地跑,杜言疏向来不是会使唤人的类型,宋珂却自个儿把自个儿使唤得团团转,杜言疏真有些哭笑不得。

    看宋珂乖巧懂事,横竖闲着也是闲着,调理灵息的间隙,杜言疏也教他一些入门心法招式,宋珂天资聪颖资质绝佳到令人发指,寻常弟子没个一年半载参不透的心法,他只需两日便已略有所悟,照这情形不出半月定能悟得要领融会贯通,饶是阅才无数如杜言疏,也暗自惊诧不已。

    宋珂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看小叔面色怪异,以为是自己资质愚笨惹他烦闷,嘴上不说心里也颇自责失落,为博小叔欢喜青睐,只加倍勤奋努力。

    直到第三日,雪收住了,杜言疏歇息调理了两日,神清气爽灵息顺畅,估摸着再歇一夜,便可御剑离开这海中荒岛,抬眼一望,茫茫雪地中有个小小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踩在雪上的宋珂恰好扬起头,看到小叔正站在不远处等自己,长身玉立衣袂飞扬,与漫天漫地的雪光融为一体,迷了人的眼。心中瞬间涌起一阵热流,暖融融的笑肆无忌惮地绽在脸上,不自觉地加快步伐,没膝厚的积雪也浑不在意,一路小跑着朝杜言疏奔去。

    杜言疏看着手提野兔,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里笑得傻里傻气的少年人,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短短几日功夫,这小鱼儿已经变得很不一样了,先前拘谨谦卑的姿态就跟唬人似的,彻彻底底烟消云散了,如今倒是撒得一手好娇。

    “小叔,饿了罢,今天捕了只大野兔,哎呀——!”眼看就要跑到杜言疏跟前,宋珂只顾着笑没留意脚下,踩到一处凝成冰的水洼,脚底打滑猝不及防摔了个大跟头,一张脸直扎进雪堆里。

    “……”杜言疏扶额,瞧宋珂没立刻起身,担心他摔坏了,眉头微蹙上前一步蹲下身,刚想伸手去扶,却不料宋珂从雪堆里抬起脸,满头满脸的雪仍朝他傻笑:“小叔,侄儿起不来了!”

    “……”

    杜言疏似笑非笑,伸出的手一偏,抓了一把雪裹成球朝宋珂不轻不重地砸去,不冷不热道:“傻气!”拍掉手上的雪末儿转身便走。

    宋珂不但不恼,反而被这雪球砸得相当受用,也腾地一下从雪地上站了起来,抖掉一头一脸的雪,屁颠屁颠跟在杜言疏身后,保持着一步之遥,面上的笑都不带收敛的。

    杜言疏走在前方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云淡风轻道:“可摔疼了?”

    宋珂迟疑了片刻,笑答道:“还挺疼。”

    杜言疏一句活该到嘴边,迟疑片刻又收了回去,冷冷的抛出一句:“娇气”。

    无论是前世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鲛人魔头,还是如今站在雪地里笑得傻呵呵的小鱼儿,都与娇气这个词沾不上边。

    ……

    宋珂将用尖枝串好的野兔架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烤,他的烧烤功夫了得,火候总是分毫不差,不多时,滋滋滋冒油的兔肉便香味四溢,勾人食欲。

    本是暖融和煦的光景,杜言疏却毫无征兆地面色一沉,他五感极灵敏,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踏雪而来,朝他们所在的山洞走近。

    “有人来了——”他压低声音对宋珂道,从脚步声可判断出对方的修为不低,决不是可掉以轻心的对象,杜言疏站起身朝洞外走去,宋珂也跟着站了起来,杜言疏扬了扬手,示意他坐着别动。

    “别捣乱!”声音很轻,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宋珂知不是闹着玩的事儿,故不敢唐突,只失落地点了点头,按照小叔的吩咐留守原地,胸中堵着一口无能为力的闷气。

    杜言疏将手搭在不归剑鞘上,打起十二分精神,大雪天造访海中孤岛,定是为他而来,且不知是敌是友——

    脚步声越来越近,积雪滋滋作响,他身形迅捷一闪跃出洞外,脚步声骤停,四目相对,杜言疏怔了怔,握剑的手松了松,欢喜之色在他无波无澜的脸上渐渐晕开——

    “柏旭——!”杜言疏细长的眸子不自觉地弯了弯,尾音微微上扬。

    站在雪中的墨衣男子躬身行礼,扬起一张沉稳俊朗的脸:“属下来迟,此番让三少爷遭罪了。”

    杜言疏看着风尘仆仆的柏旭,很难得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宋珂:摔倒了,要小叔亲亲抱抱才起得来︿( ̄︶ ̄)︿

    小叔:正好把这鱼埋了,做花肥

    宋珂放出技能「撒娇」

    小叔内心os:怎么办这条鱼有点可爱啊但我不想表现出我觉得他可爱啊所以他还要这么可爱下去么……心好累╭(°A°`)╮

    宋珂:小叔不诚实,只能扑倒了

    ……

    这一章应该算有点甜的吧~

    终于写到小鱼儿死皮赖脸撒娇了~(≧▽≦)/~

    日常表白看文大天使~一个个抱起来蹭

    ☆、侍见

    作为杜言疏的侍见,柏旭能最先感知到杜言疏身处危险境地。两天前他前往北疆除百幻兽,途中突感四肢百骸剧痛如万蚁噬咬,心中一凛,知是「血绊」起了反应,便火急火燎日夜不眠从北域赶到极东的归州,御剑循着灵息所指在海上又飘了一日,才找到这座岛屿。

    所谓血绊,便是侍见与主人自小结下的血之契约,主人一旦身陷危机,侍见能第一时间感知前往救援,血绊还有一个逆天的用途,当主人性命垂危时,可以侍见的魂脉为其续命,说白了,就是替死鬼。

    这两日柏旭御剑而行未曾停下歇息过,灵力早已损耗严重,比起身体灵脉的疲劳,焦急担忧的情绪更消耗心血,他无数次后悔没坚持跟着杜言疏前往归州,时时守护其身侧……

    如今看到杜言疏全须全尾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提着的一颗心也安安稳稳的放下了,消耗过度的身子一瞬间就垮了下来,顿觉脚下虚浮,可依照他的个性,是决不允许自己在杜言疏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只咬着牙摆出一副沉稳的模样。

    杜言疏放缓了声音:“一路辛苦了,进来歇息一会儿罢。”自小与柏旭一道儿长大,杜言疏深知他要强的性子,待他也比旁人柔和宽容些,方才早将他隐忍不适的模样瞧在眼里,也不说破,只做出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柏旭点了点头,随杜言疏进了山洞,只觉脂香四溢,温暖如春,心中暗暗惊讶,他最是知晓三公子出门在外一切从简的性子,极怕麻烦,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在外边宁可饿着冻着,也不会主动生火捣鼓食物,更别说还如此香气四溢,令入食指大动……

    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在——?

    果一抬眼,就瞧见坐在火堆前容貌清俊的少年,少年人天青色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透出清亮的光,让人观之难忘。

    柏旭晓得杜言疏此番前来归州是为了寻一名人鲛混血少年,故而理所当然地揣测道:“三少爷,这便是那鲛人少年罢?”

    杜言疏下意识地扬了扬嘴角,面色和缓:“对,这条小鱼儿已经被我买下了。”

    “……”

    “……”

    “回去的时候,捎上他,有劳了。”

    ……

    杜言疏以命令的姿态,才勉强说服柏旭歇息一晚再出发,一来他知晓柏旭已到极限,现在从容的模样都是勉强装出来的;二来明日他能自个儿御剑而行,不会给柏旭带来太大负担。

    三人坐在篝火前分食那只肥美的野兔,杜言疏只说因宋珂也算是自己侄儿,故此番将他领回杜家教养,尽一个做小叔的本分,前世的事儿一字不提。

    柏旭安安静静地听着,不言不语,绷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只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动摇。

    自从柏旭来后,宋珂又恢复到先前拘谨沉默的模样,笑容也收敛了,只在一旁静静瞧着小叔,看他吃好了,掏出洁净的湿手巾,看他嘴唇有些干燥,端来盛着融化雪水的竹筒,这两日杜言疏也习惯了小侄儿的伺候,用得相当顺手舒坦,毫无变扭之处。

    柏旭在一旁默默观察,三少爷突变的画风对他而言冲击颇大,北风呼呼的刮过心口,独自一人暗暗凌乱……

    填饱了肚子,三人围在火堆旁默默无语,气氛略显局促,杜言疏索性闭目入定,不到两个时辰便有些乏了,躺在宋珂铺好的大叶子上和衣而眠。

    半梦半醒之际,听到一阵极轻的窸窸窣窣声,料想是那小鱼儿又暗悄悄挪到他身侧,也不点破,佯装不知闭着眼继续睡,刚要睡着,又是一阵窸窣声,他心下疑惑,平日里宋珂只要躺下便不再有所动静,怎么……

    杜言疏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瞧见柏旭正轻轻巧巧的提着宋珂的后衣领,将他拎到离自己远远的地方,宋珂则是一脸的不情不愿,又不敢说话怕吵醒小叔,正是敢怒不敢言,十分郁闷,像极了气绝的鱼……

    杜言疏将笑吞回肚里,索性装睡装到底。

    翌日醒来,洗漱用水照旧准备妥当,当然,没有柏旭的份。杜言疏刚想与宋珂道声谢,抬眼瞧见他眼下乌青的一片,便知他昨夜生了闷气没睡好,心里觉着好笑又可怜,遂自然而然地抬起手,在他小小的脑袋上揉了揉,嘴角还捎着淡淡的笑意:“这三日,谢谢了。”

    天青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盯着杜言疏,小小的嘴唇抖了抖,莹白的脸蛋刷的一下红了,直红到脖子根。

    杜言疏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觉得这孩子乖巧温顺又会照顾人,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犯傻,有些可惜。

    洗漱罢,仪容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柏旭恭敬道:“三公子,路途遥远,启程罢。”

    杜言疏这三日歇足了,神清气爽灵力充盈,点了点头,也不多废话,催动剑诀,不归应声出鞘悬于脚下,宋珂很自觉地跟在他身后正欲上剑,杜言疏朝柏旭那边抬了抬下巴,不容置疑道:“小鱼儿,你随柏旭哥哥——”,抬起眼望向柏旭道:“捎上我这小侄儿,有劳了。”

    宋珂闻言一脸错愕,不可置信地僵立在原地,柏旭会意点了点头:“三少爷放心,属下明白。”

    宋珂垂头丧气地跟在凶神恶煞的柏旭身后,长剑凌空而起,御剑飞行的兴奋之情早已烟消云散,他生无可恋地在空中飘着,只偶尔探出脑袋,瞧见前方衣袂翩然御风而行的小叔,天青的眸子才闪现出一抹欢喜来。

    杜言疏将笑意隐在面皮下,小孩子就不能一直惯着,会翻天。

    ……

    三人行至岸上,赶巧归州今日有集市,人山人海很是热闹。

    柏旭深知他家三少爷最害怕的就是热闹,遂寻了家僻静的茶馆,彼此喝一盏茶,歇息整顿片刻,自个儿置办回程的车马去了。

    柏旭前脚刚走,宋珂面上立刻又暖和了起来,微微笑着露出小虎牙问道:“今后还是小叔带我修行罢?”

    杜言疏端着茶杯,很慎重地沉吟片刻:“你灵脉宽广天资极佳,我不擅长教人,让你二叔带你。”

    他这倒是真心话,自己的性子自己清楚,没耐心又懒得言语,实在不是个为人师表的料,只怕会误人子弟,即使对方是前世宿敌小鲛人,这几日相处下来戒备心虽在,恨意早消弭了大半,若是耽误了他,良心会疼。

    宋珂闻言,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期待之情尽数冷了去,面上毫不掩饰的失落:“侄儿明白了……”再不情愿,宋珂也不敢吵着嚷着说我不要二叔就要小叔这种无理取闹的话,既然小叔这般安排肯定有他的考量,兴许是自己不够好被他嫌弃了……

    看来必须得加倍努力让小叔刮目相看才行……

    杜言疏半抬起细长的眼,瞧宋珂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也摸不准少年人的心思,只当他是害怕未曾谋面的二叔,轻描淡写道:“你二叔很好相处。”

    兄长性子和善平易近人,从容弘雅笑若春风,上上下下打点得十足周到,从未有人说过他一句不好。

    宋珂敛了面上的失落,郑重点头:“我会努力,绝不辜负小叔的期待。”

    杜言疏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与店家要来纸笔,寻思着宋珂这事儿已然定下,理应写封信提前告知兄长,挽袖提笔,片刻书成,用灵力化为灰烬传回观津城。

    书罢,杜言疏漫不经心地举着茶盏望向窗外,天气好,暖阳融融,雪化干净了,不似前几日那般冷,他凝视着人群中的一点,若有所思地微眯起眼,舌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将小叔舔唇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宋珂心中一跳,面上燥热呼吸微窒,他眼神闪烁地循着小叔的视线向窗外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隐约可见一家成衣铺子。

    柏旭将马车停在茶馆下,杜言疏下了楼,一派云淡风轻地绕过马车,径自朝人群中走去,宋珂晓得小叔的意思,乐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只可怜不知前因后果的柏旭,一脸错愕地看着三少爷挤进人堆里,惶恐不安地跟着,面上还要强作平静,这……还是他熟悉的三少爷么?!

    杜言疏向来说到做到,进了成衣铺子,目不斜视言简意赅,朝宋珂扬了扬下巴:“挑罢。”之前在孤岛上许诺过这小鱼儿,再送他件新的衣裳,怕拖久了忘记,赶紧解决了好。

    宋珂也不再与他客气,眉花眼笑道了声谢谢小叔,就专心地挑起了衣裳,杜言疏百无聊赖地等了片刻,瞥见侍立于一旁不苟言笑的柏旭,瞧他衣衫也单薄得很,温言道:“柏旭,你也挑几件厚衣裳罢?”

    柏旭再也装不了淡定,微微睁大眼睛,语调不稳:“多谢三少爷,属下……不用了。”与三少爷逛成衣铺子买衣裳这种事,说出去杜家庄上下怕是都不会信。

    杜言疏微微眯起细长的眼睛,声音不大却不含糊:“挑罢”

    柏旭怔了怔,一板一眼答道:“是!”

    恭敬不如从命,他再不敢推脱。

    杜言疏这才满意地扬了扬唇角,云淡风轻地掏出了钱袋……

    众人上了马车,杜言疏用余光瞧见宋珂抱着新衣裳,一脸爱不释手的笑意,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微微蹙眉,心道,这条鱼儿年纪小小却这般臭美,骚模骚样的,以后还了得?啧啧啧——

    ……

    两日后,大雪初霁,观津城,杜家庄。

    杜言疏一挑车帘子,便瞧见另一辆金镶玉嵌花团锦簇的马车停在杜家庄门前,怔了怔,脸瞬间黑了下来。一旁的柏旭也神色莫测的垂下眼,还未等宋珂揣摩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府内传来朗朗笑声——

    “可是三哥哥回来了?三哥哥,我想死你了——!”

    杜言疏扶额,太阳穴跳了跳,叹了口气,忍住调转马车离去的冲动,从从容容地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宋珂:今天写了篇作文《我的小叔超有钱》

    小叔(自言自语):……以后还不是你的

    宋珂:???感觉被包*养了

    ……

    恭喜小叔终于将攻君牵回家见兄长啦~

    想了一下,距离长大还有5-6章→_→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天冷了你们好暖呐(^з^)-☆

    ☆、二叔

    这蠢模蠢样品味庸俗的马车,这一声浪里浪气的“三哥哥”,来人除了裴小公子,还能有谁?

    观津城第一富商裴家的小公子裴匀,生了一张俊俏风流的皮相,也养成了一副纨绔风流的性子,富家公子纨绔不羁,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惜裴匀纨着绔着却把纨绔的方向弄歪了。

    某天裴匀脑子一抽,再不去寻花问柳,突发奇想学人家修仙问道,不求飞升成仙,只为修一身捉妖除怪的本领,干一番名垂千古的事业。

    屁——!

    富家公子想玩修仙,去哪门哪派不行,偏偏对杜家死缠烂打?整日厚着脸皮要拜杜言明为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下流伎俩使得风生水起。

    裴匀不要脸,软磨硬泡,杜言明性情温善,还有某些不愿与外人道的原因,狠不下心来拒绝,终于答应教他些术法本领,但不承认师徒的名分,裴匀仔仔细细琢磨了一阵,不敢逼得太紧,也欢欢喜喜的妥协了。

    全天下都晓得,裴匀是个断袖,断到骨子里扳不会来那种,全修真界人也都听过,他曾吟过一句惊世骇俗的词——

    「衣带渐宽终不悔,想和师尊亲亲嘴」

    没错,这个师尊指的自然是杜言明,虽然杜家上下从不承认有这个弟子。

    要是在从前,杜言疏定会毫不掩饰脸上嫌弃的神情,让柏旭想法子把这厚颜无耻的家伙打发走,可上一世,他是亲耳听闻裴匀为救他兄长,明知死路一条却义无反顾前往,最后生生被鲛人魔头撕裂了魂元,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杜言疏对裴匀的厌恶嫌弃之情,也随之消弭殆尽,这人虽然一副纨绔无耻的调调,却也是痴。

    ……

    杜言疏冷着一张脸下了马车,就瞧见裴匀摇头摆尾笑咧咧地迎了出来,眼看他走近了,遂心平气和地唤了声裴公子。

    裴匀倒是被杜言疏突然温和的态度弄懵了,傻兮兮的笑凝在脸上,一时无言。

    柏旭站在一旁木着脸补充道:“裴公子,请注意距离,一丈外。”这是杜言疏曾立下的规矩,裴匀必须离他一丈之外,不然他就要立刻去洗澡。

    裴匀回过神来,向后退去两步,对柏旭毫不生气,摇着扇子反而笑得更欢喜:“三哥哥真是好看,连冷清的样子都这么让人欢喜,哈哈哈~”

    “……”杜言疏倒抽一口气,细长的眼半抬不抬,眉头微蹙,暗暗摇了摇头,这小流氓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裴匀却自得其乐,正以一种看自家小舅子的欢欣之情,欣赏着风华清绝的杜言疏,心中啧啧称赞,他赞着赞着,眼睛一瞥,就瞧见立于杜言疏身侧的俊朗少年,天青的眸子让人过目不忘——

    “这位俊俏的小公子是?”

    杜言疏垂眼瞧了瞧有些不知所措的宋珂,猜他怕生,毫不含糊道:“刚买回来的侄儿——”顿了顿,缓和了神情压低声音对宋珂道:“放心,这混小子不是我们家里人。”言下之意,杜家庄的人都相当正常,绝无这般不靠谱之辈。

    可在宋珂听来,重点完完全全在「我们家」三字上,十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把他当做自家人看待,只觉鼻间微微一酸,担心小叔察觉又不敢吸鼻子,只微微垂下头做出一副怕生的模样。

    杜三公子买人回府,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稀罕事儿,裴匀愣了愣,旋即用折扇敲着手心笑嘻嘻道:“不愧是三哥哥,买回来的人都这般好看。”

    杜言疏的面色又沉了沉,气氛正有些尴尬,幸而此时,杜言明遥遥走了出来,一袭青衫在风中扬起,飘动的褶子如水波荡漾,看到杜言疏便佯作责备道:“言疏,你可算回来了,先前还说十日内回来,你算算,这都第几日了?”言语间是一贯的关心宠溺,嘴角扬起和煦的笑意,直到瞧见站在杜言疏身侧的宋珂,笑容凝了凝,旋即又一层层荡了开去。

    杜言疏微微颔首:“兄长,我自作主张将侄儿带回来了。”

    杜言明两日前已收到了弟弟传来的信,心中已有所准备,可见到活生生的人时还是愣了愣神,片刻又温雅一笑望向宋珂:“珂儿,一路上辛苦了。”

    他早已练就一番沉稳自持功夫,即使面对令自己动摇的事儿,面上仍旧可以从容不迫笑若春风,此刻自然不例外。

    宋珂颔首示礼,恭恭敬敬地道了声二叔。

    他瞧得仔细,这二叔有一双水光潋潋的桃花眼,喜欢笑,笑起来眼睛便弯成月牙儿,面颊也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温雅可亲面若春风,从相貌到气质与小叔截然不同,但在宋珂心里,二叔还是远远及不上小叔,晓得这般比较很失礼,宋珂却控制不住自己,甚至今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每个人,他都下意识地在心里暗暗拿来同小叔比较一番,直将对方远远的比了下去,他才心满意足。

    至于为什么,他说不清,就似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杜言明朝弟弟莞尔一笑:“言疏,你将侄儿寻了回来,这是好事儿——”顿了顿,打趣道:“看来你是真喜欢这孩子呢,太难得了。”

    “……”

    众人闻言在心里猛的一阵点头,杜言明所言正是他们心中所想,太难得了,一向最懒与孩子亲近,淡漠疏离的杜三公子,却亲自将流落在外多年的小侄儿领了回家,啧啧。

    ……

    领风尘仆仆的三人进了屋,下人已经沏好茶备了点心,众人围坐喝茶,裴匀也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坚持要吃完这顿接风团圆宴才肯走。杜言明不好直撵他走,只悄悄瞧了眼杜言疏,见他没露出嫌恶的神情,才稍稍松了口气。

    杜言明只温言询问了宋珂一些幼时的事,他爹娘去得早,之后又被鬼女带走,经历了一番非人的折磨苦难,导致记忆不全,只剩一些断断续续零零星星的碎片,挨饿受冻,晦暗无光。

    杜言明唏嘘了一阵,又很是自责了一番,不光彩的陈年往事众人不愿提及,废话也不再多说,只温言安抚宋珂说,从今以后,这就是他的家了,再有什么事,二叔小叔都会护着他。

    宋珂点头,面上仍是十分拘谨恭谦,与在海中荒岛时偶尔撒娇的小鱼儿判若两人。

    杜言疏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一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噙着茶,茶水清寡,喝着喝着就饿了,他抬手挑了一块豌豆糕,细细的品着,甜糯幼滑,十分合心意。

    宋珂的目光也随着他手中的动作,轻抿的薄唇,无意识舔唇的动作移动,不自觉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吞了口唾沫。

    杜言疏看在眼里,将一盘豌豆糕推到宋珂面前,示意他别客气随意吃。宋珂迟疑了番,犹犹豫豫地也拿了一块糕饼,心不在焉,也吃不出什么滋味。

    末了,杜言疏对杜言明道:“这孩子天资极佳,兄长若是肯指点一番,将来怕也能有些出息。”此话一出,虽然委婉,让兄长带宋珂修行的意思却也明白。

    杜言明闻言沉吟片刻,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荡开,一旁的裴匀突然嚷道:“不行不行,师尊只能有我一个徒儿,就算宋小公子是师尊侄儿,我也不同意。”

    “……择思,别胡闹。”择思正是裴匀的字,杜言明虽笑着,可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也有些挂不住了。

    杜言疏眉头微蹙,甚是无语,这小无赖戏也忒多了。

    裴匀咧着一张嘴耍无赖:“我不是闹,师尊若是真另收徒弟,我便要想法子日日缠着师尊,让师尊分不了心教别人,只能日日对着我。”

    杜言疏的太阳穴跳了跳,真的,胡搅蛮缠这套功夫,天下没人及得上他裴小公子。

    杜言明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不去理会无理取闹的裴匀,转对杜言疏道:“言疏,珂儿的事……”

    杜言疏明白兄长的顾虑,他也清楚裴匀绝对说到做到,一个纨绔公子哥儿,最不缺的就是胡搅蛮缠的时间精力,况且这种情况下若还让宋珂强行跟着兄长,面对一个如此无赖的「师兄」,他心里想必也十分不乐意,遂点了点头,从容不迫道:“交与我罢。”

    其实真想要治住裴匀,法子多得是,可……既然兄长默许他这般胡闹,自己又瞎操什么心?

    杜言明得了弟弟的应允,彻底松了一口气,裴匀也心满意足的摇了摇扇子,毫不掩饰欢喜之情,宋珂则默默垂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将笑从面上隐了去,柏旭站在一旁,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杜言疏又喝了一盏茶,此事便定下了。

    众人吃罢饭,裴匀本还想留宿一夜,被忍无可忍的杜言明赶了回去,已吩咐下人收拾了一间客房,对宋珂柔声笑道:“今夜委屈你暂住客房,之后再为你仔细准备一间厢房可好?”

    宋珂恭恭敬敬地点头:“劳烦二叔挂心了。”只暗暗祈求自己的房间能离小叔近一些。

    杜言明微微笑着揉了揉他脑袋:“珂儿真懂事——”

    顿了顿,面上的笑容一敛,转向杜言疏郑重道:“言疏,待会与我去一趟偏厅,有些事与你商讨。”

    杜言疏心中猛地一跳,怔了怔,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兄长此时的神情话语,与上一世那日一模一样……

    终究还是会来么?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在一切变故到来之前找到了他,努力改变了事情发展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宋珂:衣带渐宽终不悔,想和小叔亲亲嘴

    小叔:……不要和裴匀学坏了

    宋珂:红杏枝头春意闹,小叔给我捡肥皂

    小叔:……马上,滚

    ……

    惯例公布一下身高:

    杜言疏:179

    宋珂现在:170→187

    柏旭:185

    杜言明:182

    杜言疏:等一下,为什么我最矮

    废柴:小鱼儿会给你举高高怕什么?

    衣带渐宽那句,好多年前看到叫兽的一条微博……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感谢看文感谢花花~天冷蹭蹭~( ̄▽ ̄~)~

    ☆、杀意

    廊下的琉璃灯光线昏昏,夜风一吹,浮在地面上的灯影也晃了晃。

    “言疏,数年后,有一劫,你我怕是躲不过。”杜言明的脸隐在错落的光影间,让人瞧不分明,与上一世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话语,杜言疏再不去看兄长的脸,只盯着地上那一点摇曳的灯影发怔。

    沉默半晌,杜言明又道:“不光你我,怕是整个北垣,都躲不过这场劫难。”

    生灵涂炭,人间地狱——

    杜言疏终于抬起眼:“兄长,可有破解之法?”上一世他也说了同样的话,可即使联合各仙门世家共同对抗,仍对当年的鲛人魔头束手无策,可以说全军覆没。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一点点被宿命踩在脚下,碾碎融入尘埃血水里,灰飞烟灭。

    和预料中的一样,杜言明沉默不语,杜言疏敛回目光:“我来想法子。”地狱他已亲眼见过,这一世手上握着关键人物,结局未必又重蹈覆辙。

    杜言明心一沉,望着弟弟的眼神满是担忧,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末了叹了口气:“言疏,你放心,无论出了什么事,为兄一定会护你到底。”

    上一世兄长也说了同样的话,最后,他也确实守护自己到生命的最后……

    兄长,这一世,就让我来守护你罢——杜言疏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对了,言疏” ,他刚想离去,兄长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兄长还有何事?”

    杜言明迟疑片刻,末了叹了口气道:“宋珂那孩子不容易,我们以后待他好些。”

    杜言疏神色莫测地点了点头,片刻,犹豫道:“宋大哥当年离开后……有与家里联络过么?”

    见兄长只轻轻地摇了摇头,杜言疏皱眉,不好再问什么。

    “过去之事,为兄不希望你太过执着。“杜言明的声音冷又轻。

    杜言疏的脚步顿了顿,极淡的应了。

    ……

    宋珂坐进宽大的浴盆里,热腾腾的水气混着玄草的清香,他舒服地在水中摆着鱼尾,激起涟涟水响,十分惬意地将头靠在浴盆边沿上,闭上眼睛轻呼了口气。

    如今能躺在暖烘烘的热水里,抬头是能遮风避雨的屋顶,一柜子暖和好看的衣裳,再不用担心明天是否会挨饿受冻,也不用时时戒备鲛人贩子将自己猎杀售卖,还拥有一个谪仙似的小叔,简直就如同做梦一样。

    如果真是梦,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宋珂漫无边际地想着,兴许是舟车劳顿又时时绷着神经,此刻热水一泡,藏在身体里的疲惫都顺着毛孔散了出来,想着想着,就有些迷糊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身子变得轻盈缥缈,渐渐升腾至半空中,月色清凉,云雾缭绕,乘着夜色御剑飞行,漫天星空似流光划过天际,映出前方影影绰绰半明半昧的身影,长身玉立衣袂飞扬。

    宋珂看痴了,紧紧跟在那人身后,风太大,流光似火,那人回过头,朝他翩然一笑:“小鱼儿,赶紧跟上——”

    一夜的星辉都落在了他身上,天地瞬间变得暗淡无光,宋珂一颗心跳得飞快,全身的血液直往脸上涌,悸动得无法呼吸,一个不留神,脚底猝不及防打了滑,从剑上翻身坠入云海——

    小叔救我——!

    ……

    风卷着残雪从回廊吹过,窗户没有扣紧,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

    宋珂浑身一哆嗦,从渐渐变凉的水中惊醒,喘着粗气惊魂未定,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珂五感极灵,从脚步声便知来人是小叔,心中一阵悸动,却又慌乱了起来——鱼尾露出来了!

    他脑子转得飞快,可杜言疏的脚步更快,他轻叩了两声门,还未等宋珂答应,便推门而入——

    “小叔别看——!”

    杜言疏闻言怔了怔,前脚刚跨入房门,就瞧见宋珂一脸错愕地缩在浴盆里,用湿漉漉的长发小心翼翼地遮住水中若隐若现的鱼尾,立刻别过血色顿失的脸,倒抽一口气,浑身上下顿时爬满鸡皮疙瘩……

    来得太不是时候!

    宋珂也顾不了那么许多,手一挥,桌案上的烛火闪了闪,灭了,屋中顿时漆黑一片,这夜无月,只有游廊的灯火隐隐浮于夜色中。

    窘迫至极——

    杜言疏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末了还是硬着头皮将另一只脚迈进门槛,关上门,将廊上的灯火也隔了去,屋中一片黑漆漆的静。

    杜言疏轻咳一声:“我……我来的不是时候”,他是没料到,怎么有人过了子时还在洗澡的,不过未等对方同意就推开门,也是他唐突了……

    随着哗啦一阵水响,似乎有个银白的事物从黑暗中闪过,一跃而起,噗通一声落在地上,伴着瓷器翻倒在地碎裂的声响,听着就挺疼。

    宋珂伏在地上道:“稍等片刻,我擦干尾……腿便好。”说着便伶伶俐俐地爬上床榻,抓起被褥便往尾巴上擦,十分慌张用力,差点将鳞片都搓掉了。比起尾巴的疼痛,被小叔嫌弃更让他难以接受。

    可无论他怎么擦,尾巴上总是湿淋淋的抹不干,直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才察觉方才慌里慌张的,不小心被碎裂的瓷器划破了尾巴,血一直止不住往外渗。

    宋珂顿时慌了神,只得用棉被遮住被血水浸得湿淋淋的鱼尾,小心翼翼道:“小叔,我……对不起……”他答应过小叔决不在他面前露出鱼尾,如果说上次在吴水河人命关天情有可原,那么这次他笨手笨脚的,就不可原谅了……

    杜言疏眉头紧蹙:“你受伤了?”血腥味渐浓,即使是寻常人都能闻得出来,杜言疏打了个响指,烛火瞬间燃起,火光灼灼,照得一室光明如昼,屋内碎瓷满地血迹斑斑的狼藉样儿一览无余。

    怔了怔,杜言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眼神闪烁,上身胡乱披着外袍,下半身裹在被子里的宋珂,放缓了声音:“怎这么不小心?”语气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有些微责备的意思。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刚伸出手想掀开被子替宋珂查看伤势,宋珂立刻慌张地按住他的手:“不可,尾巴还在。”

    杜言疏的手顿了顿,四目相对,少年人眼里的自责与羞愧一览无余,杜言疏看他辛苦隐忍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又做不到像兄长一样柔声细语说些安抚的话,只微微俯下身,将灵力汇于掌中,从上往下轻抚而过,隔着厚厚的棉被替他止血疗伤。

    一股柔和温暖的灵力如漫漫细水,缓缓抚过鲜血横流的伤口,血水凝固痛感消失,裹在棉被下的一条鱼尾化成了腿。

    杜言疏看宋珂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知对方好受了些,慢慢收敛了灵力,这一闹腾,让来时的杀意彻彻底底消失殆尽。杜言疏突然有些后悔,为何不在初遇见时就将这小鱼儿宰了喂猫?相处了这小半个月,自己感情用事也好,妇人之仁也罢,实在是下不去杀手了……

    留着他,终究是威胁,但杀了他,也不一定就能化解预言中的劫难,说到底,这孩子仍是变数。

    索性赌一把——

    宋珂抬眼看到小叔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眉头紧蹙面色凝肃,以为他在为自己惹出祸事烦闷生气,小心翼翼赔罪道:“侄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如此愚蠢莽撞。”说罢狠狠地咬了咬牙,恨不能就此将这条罪魁祸首的鱼尾切了干净。

    闻言,杜言疏抬起细长的眼,定定地看着一脸自责不知所措的小侄儿,半晌,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傻气”

    宋珂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杜言疏淡淡地摇了摇头,气定神闲道:“我说,你们鱼类傻气。”

    嘴上说得轻巧,心中却唏嘘,哪里能有这般傻的?为了不让我看到你的鱼尾,竟然蠢到手忙脚乱弄伤自己,这也就罢了,连止血疗伤都可以忽略掉,直接藏进被子里……这么傻的生物,是怎么存活繁衍到如今的?想着想着竟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傻模傻样,真是够了。

    他这一嘲一笑的,倒是把气氛缓和了,宋珂吐了吐舌头:“又被小叔嫌弃了。”

    顿了顿,瞧杜言疏面色又缓和了些,继续大着胆子道:“侄儿蠢笨,日后还请小叔多多指点。”

    咦,杜言疏微眯着眼歪了歪脑袋,这家伙的语气,难不成是在跟我撒娇?遂敛了笑容,摆出一副不冷不热的脸,抬起手朝宋珂脑袋揉了揉:“收好鱼尾,一切好说。”

    宋珂被揉的十分受用,笑得一颗虎牙露了出来:“侄儿谨记。”他心中清楚,小叔嘴上不说,行动间却是真在关心他。

    杜言疏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为鱼类治伤,我这还是头一回。”

    宋珂眨了眨眼睛,天青色的眸子闪过一簇蓝色的火焰,心中喃喃道,如果小叔能一直这般为自己疗伤,让他日日挨个十刀八刀也不是事儿,嘴上却只玩笑似的反驳道:“小叔,侄儿早就想说了,鲛族非鱼……”

    杜言疏一怔,抬手便往他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话多”

    都是长鳞片有尾巴看起来滑腻腻的家伙,有什么区别?一样不讨喜……

    宋珂揉了揉脑门,不觉得疼,只觉着被敲的地方莫名发热,像被火舌撩了一下,挠得心里痒痒的。

    杜言疏又摆出一副凉白水般的脸,淡淡的,淡淡的收回手,佯作不经意状,手背在衣摆上蹭了蹭,心里却十分后悔纠结,刚才一时得意忘形,是不是表现得太轻浮欢脱?

    直悔得暗暗咬牙,为自己清冷端庄的长辈形扼腕叹息。

    动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他定了定神,此番深夜来访,目的自然不是与侄儿坐榻长谈——

    作者有话要说: 宋珂:小叔想要杀我么?

    小叔(纠结了一下):再养养,观察一阵。

    宋珂:哦,那我还得加把劲撒个娇卖个萌才行

    小叔:……去磨刀

    ……

    这一章应该也算是甜的吧?虽然标题是「杀意」~

    又不会真杀(* ̄rǒ ̄)

    今天有大大说会有逆cp既视感,诶~废柴也很无奈就喜欢这种年下养成攻哭唧唧

    等小鱼儿长大了长高了就十分攻了真的,会撒娇那种←_←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蹭蹭

    ☆、魂契

    “小鱼儿,若我说要与你立下魂契,你可愿?”

    杜言疏面上虽轻描淡写的试探着问,手心却微微浸了汗,一旦立下了魂契,从者就相当于将灵魂卖与主方,可操控范围比主仆间定下的血绊更逆天,如果说血绊是主家从下属中挑了个替死鬼,而魂契就是完完全全将对方的魂魄玩弄于股掌间,并在其魂核中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烙印,生生世世逃脱不得。

    立下魂契,主从关系一旦确立,只要杜言疏身死,宋珂也会跟着魂爆而亡;杜言疏若是动了杀念,只消轻念咒决,随时可以要了宋珂的命。可以说霸道之极,即使最下贱的灵奴仆人,都不会允许被人结魂契,一旦契成,只有魂核灰飞烟灭才可破解。

    宋珂微微睁大眼睛,天青的眸子闪着亮光,毫不迟疑答道:“一切听从小叔安排”,语气毫不勉强甚至有点儿迫切。

    对方毫不犹豫的回应倒是让杜言疏怔了怔,片刻回过味儿来,料想是这孩子不知「立下魂契」意味着什么,遂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末了十分郑重道:“知晓其中利害,你可还愿意?”

    谁知宋珂听罢不但没有退缩,反而肯定地点了点头,坦荡荡道:“侄儿愿意”。

    他隐隐约约知晓柏旭与小叔之间有血绊相连,关系非同寻常,柏旭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小叔身处险境前来相救,甚至能用自己的寿元为小叔续命,自从晓得这些后,他对能与小叔立下血绊这件事十分向往,又对身份特殊的柏旭隐隐有些羡慕,如今听到小叔主动提出要与自己立下羁绊更深的魂契,自然是欢喜都来不及,哪里会退缩拒绝?

    “……”烛火噼啪作响,杜言疏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地望着宋珂,很认真地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简直是追着赶着将魂魄双手奉上……

    当然,作为卖人那方他实在没资格质疑这些……

    杜言疏琢磨片刻,此乃大事非同儿戏,遂蹙眉迟疑道:“横竖不急,这几日你可以去藏书阁翻阅相关典籍,考虑清楚,三日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虽然他还未考虑清楚,若是宋珂不同意,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但若对方是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立下魂契,他绝对会愧疚一辈子。

    宋珂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摇摇头:“小叔,三天后我也是一样的回答。”言下之意,不如现在就开始结下魂契,夜长梦多,三天后小叔自个儿反悔了可怎么办?

    “……想清楚,可没后悔药。”

    “决不后悔”

    “……不问我原因?”

    “我相信小叔”一双天青色的眸子望着杜言疏,清澈澄透,坦坦荡荡毫无虚伪之意。

    “……”被这样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杜言疏竟觉得一阵心虚,垂下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小鱼儿,你信我,我可信不过你,应该说,信不过将来的你。

    杜言疏向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可对这百依百顺的少年,他总是狠不下心,话说回来,他现在是这等乖巧懂事的模样,世事难料,说不准今后又——

    一时无言,夜风从未关紧的窗户漏进屋,咯吱咯吱,烛火闪烁,光影明灭间,杜言眼尾的红色泪痣显得越发妖冶,恍恍惚惚间竟有几分暧昧的意味。

    沉吟半晌,杜言疏终于抬了抬下巴,看向宋珂的眼神深不可测:“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既然对方都如此说了,他再犹犹豫豫便不成样子了,只得狠下心来,再次凝神敛息,缓缓运转周身灵力。

    宋珂神色笃定地点了点头:“小叔,我要如何配合你?”

    别人要把你卖了还替别人数钱?杜言疏揉了揉眉心,这傻孩子真愁人……

    愁归愁,也不能忘了正事,他将灵力汇于掌中,云淡风轻道:“把外袍脱了,闭眼。”

    “啊——??!!”宋珂满脸错愕,随即泛起一阵红晕,怎么又要脱……

    “脱衣服”

    “是”

    这声是答得顺口,人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眼神闪烁地瞧着从容淡定的杜言疏,一张脸似要烧起来。

    “……难不成要我亲自给你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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