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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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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唇瓣亲吻在她娇嫩脸颊上的声音。啵唧。

    啵唧是江聘的小棉袄,在他被两个儿子气得晕头转向时,是她给他在冬日里送来暖阳。

    只要啵唧笑起来,甜甜地叫他一声,说句“爹爹抱”,江聘的心情瞬间就会变得晴朗。用鹤葶苈的话来说,他把脸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啵唧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像她的娘亲一样。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盛满了星星。说话的时候甜甜软软,轻轻笑起来的时候,美的人心都要化了。

    她自小受尽荣宠,矜贵却不骄纵。鹤葶苈很用心地教导她,把啵唧教得懂事又乖巧,待人和气,温柔有礼,自有一番自己的风度气韵。

    江聘说,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美好得像幅画儿。

    咕噜对着外人脾气暴躁得像匹小狼狗,可一旦见着妹妹了,立刻就软成了只长毛狗。只会腆着笑,牵着她软绵绵的小手,领着她慢慢地走。

    从房门口出去,绕着院墙走一圈,再到中间的榕树底下坐一坐,抱着她听蝉叫,看她欢喜地拍着手笑。

    睫毛像是蝶翼,小身子软软的,蜷成棉花似的一团。

    呼啦也会坐过来,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笑着哄她,“乖,叫哥哥。”

    她很听话地唤,尾音像是沾了蜜,甜的能溺死人。

    啵唧喜欢阳光,喜欢蒲公英,喜欢小兔子。喜欢一切暖暖的、软软的事物。

    咕噜和呼啦喜欢她。

    他们总是一人攥着她的一只手,两大一小,微微弯着腰逗弄她玩儿。小姑娘轻声地笑,银铃似的嗓音顺着风传遍了整个院子,让听着的人不禁莞尔。

    江聘环着鹤葶苈,靠在门边瞧着三个儿女,静静的,唇角有弧度。她放松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小声地给他哼着歌儿。慢悠悠的,曲调轻缓。

    日子像是条在温暖日光下缓慢流淌的溪,波光粼粼,尽是温柔。

    天气晴好的时候,咕噜和呼啦总是偷偷带她溜出去玩儿。江聘都知道,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每次回来的时候,啵唧总是会很欢欣。对于江聘来说,女儿高兴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况且,两个哥哥绝对不会让她受丁点儿的委屈。

    他们会带着她去郊外的山上,踩着青草地,把蒲公英的绒毛吹得高高远远。或者让她枕在自己的臂上,用手背遮挡着眼皮儿,从指缝里看天上的云朵。

    草地里会有小野花,白的红的黄的,叫不出名字,长得千奇百怪。呼啦手巧,就把那些花儿采下来,编成花环戴在她的头上。

    啵唧就仰着脸,眉眼弯弯地说喜欢他。她的头发丝儿细软,被风轻轻一吹,就会从背上飘起来,凌乱的,却衬得她更加好看。

    缤纷的花朵,小女孩嫩白娇艳的脸蛋儿,还有嫣红的唇瓣。都沾染了春天的气息。

    明丽,生机勃勃。

    咕噜会带着她骑着马策着鞭沿着无际的草原跑下去,把她小小的身子揽在身前,听她带着笑的惊叫,也跟着咧着嘴乐。

    天蓝如镜,风轻柔,马踏黄花。

    有时候他们会跑到河边去,咕噜挽了袖子去逮两条大鱼,呼啦便就地生了火,直接烤了吃。

    啵唧喜欢鱼虾类的东西,就安静地坐在一边,笑盈盈地托腮看着哥哥们为她忙活。再适时地给上几句夸奖,用那种甜糯的调子喊哥哥,说你们真好。

    看着这样讨人喜欢的小公主,做什么就都也心甘情愿了。

    啵唧比她的娘亲胆子要大一些,在她还不很大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骑着马慢慢地逛了。

    枣红色的马驹驮着穿着藕粉色裙衫的小姑娘,小步小步地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走。她会侧着脸跟陪着她走的哥哥们笑,发上的步摇一颤一颤的,好看的紧。

    再长大一些,啵唧就跟着咕噜学会了射箭。她力气小,也射不多远,却也乐在其中。虽然技术不太好,但那绷着小脸弯臂拉弓的模样也是别有一番英气。

    飒爽的样子,有些江聘的影子。

    等到了秋天的时候,天气有些变凉了,树叶落下来,堆积了满地。金黄色的,风一吹卷起来,像是一只只空中飞舞的蝴蝶。

    啵唧便就穿着娘亲亲手缝的小披风,跟着爹爹和哥哥们一起去踩落叶。她笑的羞答答,拽着江聘的袖子,绣鞋碾过卷起来的叶子边儿。咔嚓一声脆响。

    江聘朗声大笑,举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说,我家的小公主真厉害。

    玩够了,她就和哥哥一起把叶子都扫起来,弄成花朵的样子。不是很像,但也看得出大致的形状,很有趣。

    啵唧便会拉着鹤葶苈过来,指给她看,再绞着手指很羞涩地抬眼看她。说,娘亲,啵唧爱您。

    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呢?鹤葶苈心都酥了,她蹲下来摸她柔软的头发,轻轻吻她的嘴角。

    乖,娘亲也爱啵唧呢。

    小姑娘在一天天地长大,眉眼越来越精致,也越来越惹人喜欢。

    她爱读诗书,喜欢琴画,擅长琵琶。垂着眸子用细长的指头拨弄琴弦时,唇瓣微抿,下额精巧,如瀑的长发铺散,美的不可方物。

    旁边的香炉上青烟袅袅,盘旋着向上。屋里只有琴音铮铮,雅致醉人。

    啵唧的长相和娘亲极为相似,却又多了些娇艳。一颦一笑间,就像是朵欲滴的玫瑰,轻易地就撩了人的心。

    温柔的月光下,她和鹤葶苈穿着一样的衫裙,挽着臂站在一块儿,笑得同样好看。就像是一对儿精致的瓷娃娃,江聘连大声地说句话都舍不得。

    这俩宝贝疙瘩是他的心尖肉,只要看她们一眼,浑身的气就都畅通了。

    月下,美人,身后是盛开的山茶花。

    裙摆微动,耳垂上的珍珠坠子莹润有光。她们看起来不像是母女,更像是姐妹。

    一对儿漂亮的姐妹花。

    江聘已经不再青涩了,也没了年轻时那种一言不合就拍桌子瞪眼睛的暴脾气。整天面对着如水的姑娘,他的棱角也磨平了许多,眼里总是带着笑。

    他的肩膀依旧宽阔,腰背依旧挺直,微微挑眉的样子还是街头混混那样痞气冲天。

    鹤葶苈拉着啵唧的手,小碎步地朝他走过去。两人咬着耳朵商量了一小会,又都笑起来,伸了臂看他,异口同声。“抱!”

    江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剑眉笔挺,星眸闪烁。

    他伸手将小妻子搂进怀里,侧头亲亲她的脸。再把小女儿环进臂弯里,揉揉她的发。

    轻柔的夜风吹过来,他靠在院墙上,旁边挂满了青绿的藤蔓,开着细碎的小花儿。有浅浅的香味儿传过来,很香。

    他最爱的两个姑娘搂着他的臂,碎碎地跟他说着话儿。声音清澈温柔,听到耳朵里时说不出的舒服。

    说她们今个染了什么颜色的指甲,簪了多好看的发钗,研究出了什么样子的髻。还翻了翻食谱,做了道很美味的汤,送了一碗给街角的李大娘。

    因为李大娘昨个见她路过,给了她一只好吃的烧饼,牛肉馅的,很鲜嫩。

    中午的时候去剪花,意外扑到了一直斑斓的蝶。娘亲说它可怜,就又给放走了。它盘旋着飞走的样子很好看,比在她手心里安静卧着的样子更好看。

    还有啊,她想到了一种很好看的花样子,明日里裁身外衣出来,给爹爹穿。如果他喜欢的话,再给他多做一些,和娘亲裁的换着穿。

    大部分时是啵唧在说,鹤葶苈偶尔应两句,江聘看着她的眉眼,安静地听。啵唧笑起来,他也跟着笑,夸赞她,好话儿都不会重样。

    人家都说,原来的时候,将军是妻奴。现在呀,是妻奴加上女儿奴。

    江聘听了,只是笑。说的对,他就是,并且甘之如饴。

    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江聘抬眼过去,篱笆门那里,两个儿子在吵吵闹闹地说着些什么。咕噜拧着眉,比比划划。呼啦沉着脸,别过头不理他,身旁跟着条黑色的狗。

    到了最后,咕噜好像急了,扯着他的衣领子往江聘那里走。狗也急了,撒丫子往前追。

    “走!找爹给咱评评理!你说你是不是该还我钱?”

    这声音,说不出的义愤填膺,“二百两,说黑就黑了?就买条狗?”

    “还个鬼啊…”江聘懒得理他们,抬脚踹了个堆在墙底下的空花盆过去,噼里啪啦碎了一路,“滚滚滚,别来烦你老子。”

    咕噜机敏地躲开,惊呼一声,又扯着呼啦往外走,找别的地方去打架。狗吠了两声,又急匆匆地跟上去。

    他们的样子太有趣,啵唧看得笑起来,埋在江聘的怀里磨蹭。江聘也笑,揽着她的肩膀哄,说不出的宠溺和温柔,“啵唧乖。”

    话出口,他又转了头,吻了吻身旁小妻子的发,“唔…葶宝也乖。”

    鹤葶苈咬咬唇,捶了下他的腰,“老不正经。”

    “唔…待会到了床上,更不正经。”江聘勾唇,凑到她的耳边,用很小的声音跟她咬耳朵。

    姑娘更是嗔怒,耳根红起来,别过脸不说话。江聘抬眼看星空,弯着眼睛乐。

    夜色啊,温柔如水。几只小虫子嗡嗡地飞过来,再嗡嗡地飞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江聘敛着眉,细细地想。

    哦…岁月静好,美的不动声色。

    83、章八十三 ...

    孩子长大的时候, 父母就老了。鸟儿长大的时候,就要飞走了。

    可家却还是一直在那里,等着孩子回来,等着倦鸟归巢。爱也在, 还有花香和暖风。

    时光在飞逝, 啵唧也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漂亮。大眼睛水润润, 总是在笑。

    她生长在热烈的达城, 夏有骄阳似火,冬有寒雪飘飞,这就养成了她独特的性子。既有着属于鹤葶苈的中原女子的柔婉之气,也有着山水养育出来的明艳生机。

    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走在街上,总有男孩子会回头瞧她,遇上胆子大的, 还会跑过来塞给她些小东西。

    啵唧倒是没什么,只是抿着唇笑, 摆手说不要, 可她那两个哥哥却是会立即就炸毛。先是狠狠地瞪回去, 心情不好时,说不定还会撸了袖子跟人家打一架。

    咕噜是武力暴击,呼啦则拉着妹妹的手转身就走。

    这是他们家从小娇娇地养到大的小公主啊,懂事了后就再也没舍得让她哭过。浑身上下一丁点伤痕都没有,心里面住的都是温暖的阳光。

    他们倾尽全力把这个小姑娘养成了现在这样美好的样子,怎么可以随便便宜了那些无耻之徒?

    在啵唧那两个哥哥的眼里, 所有觊觎他们妹妹美色的人,都是无耻之徒。

    嗯…江聘也是这样想的。

    从啵唧五六岁大,已经出落成了个小美人坯子的时候,他就开始担心。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可他的小女儿怎么能嫁给别人呢?

    嫁给谁他都不放心,交给谁他都舍不得。谁能配得上他家的小姑娘呢?

    谁能对待他的小啵唧,像他对待他的小妻子那样好呢?视为珍宝,捧做掌上明珠。

    一想起这事,江聘瞬间就会变得很颓丧。

    鹤葶苈笑他杞人忧天,江聘却是揣着这颗躁动不安的心,小心翼翼地过了十几年。他一直拒绝想象啵唧穿上红嫁衣,笑意盈盈地扑进别的男人怀里的样子。

    他可能…会哭吧。

    啵唧从没想过这些。她每日里和娘亲腻在一起,学着各种各样好玩的事情,快乐得像一只小鸟,对这些情爱之事没一点念头。

    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江聘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小啵唧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呀,文的还是武的,沉默的还是爱笑的?

    啵唧想也没想,只是欢快地蹦到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蹭呀蹭。她说,“谁都没有爹爹好,啵唧永远都最爱爹爹。”

    当时啊,江聘的那个心就像是被泡在了蜜罐子里头。甜的啊,浑身的骨头缝儿都酥了。

    可是不久后的将来,江聘就看清了这个世界的虚伪。

    假的,都是假的。好听的话儿,都是骗人的。

    在啵唧十五岁的那年,瞿景邀请他们去宫里过年。他说很想念小嫂子和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小侄女儿,当然,也想念侄子。

    唔…还有侄女儿的爹。

    江聘是欣然前往的,还带了很多贺礼。一家人在达城迎来第一场雪的时候动身,一路慢慢地走,东瞧瞧西看看的,快活的很。

    瞿景没有辜负江聘的期望,他将大尚打理得很好,比他父亲在位时还要好。民心所向,繁荣昌盛,一派大好河山。

    瞿景也很好,内宫和睦,朝堂安稳,子女绕膝。

    当年还总是青涩地和江聘嬉笑玩闹的俊俏少年,也慢慢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皇帝。谈笑间均是帝王气概,眉眼间是雄姿英发。

    百姓们爱戴他,说他是一代明君。

    许多年没见了,可到底血浓于水,再见时依旧亲切。刚开始还有些局促,几句话聊下来,当年的种种就又都回到了眼前。

    曾经的铁马金戈,曾经的欢笑悲喜,曾经的轰轰烈烈…还有那些在一起相依为命时的日子。

    岁月匆匆过去,可该珍惜的却从来也没有忘记。再提起,还是泪目。

    两个男人举杯对饮,勾肩搭背地笑着看月亮。酒酣醉,眨眼便就是深夜。

    一家人并没留在宫中,而是住在了将军府。

    江聘封王离京后,瞿景便就从原来征西将军府的旧址上重新修了一座抚远将军府,比原来的还要大要好。虽然没人住,但还是一直都有派人打理,一切都是齐全的。

    江聘住得很高兴,每日里带着妻女到处去玩玩看看。对着那些被时光雕刻过的街景想想十几年前,倒是也很有一番情趣。

    要是…那个抢他姑娘的贼没出现就更好了。

    一想起瞿显,江聘恨得咬牙切齿。

    瞿景有三个儿子,瞿显是嫡长子。才貌出众,文武双全,自小就有一番帝王气度,六岁时便就被立为太子,十分得父亲的宠爱。

    第一次见到这个二十岁的未来天子时,江聘正带着他的两个宝贝疙瘩在屋里烤红薯吃。两个儿子在旁边坐着,一家人和和美美,别提有多高兴。

    点一个小火盆,把生红薯插在铁条上放进去,估摸着熟了,再灭了火把东西拿出来。那种甜糯糯的香味儿飘了满屋子,闻着就让人欢喜。

    啵唧和哥哥们玩闹,拿着一个刚熟了的红薯跑出屋子,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手上的东西烫烫的,她一边往上抛着一边跑,发上的蝴蝶簪子像是活了一样,翩翩飞。

    哥哥们怕她冻着摔着,拿着小袄在后面追。女孩子雀跃地回头笑了下,再转回去时,却撞进了个坚硬又温暖的怀抱。

    那个人很高,至少比她高了一个头。她抬头看,见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额,披风的系带是黑色的,上面有金色的丝线。

    他的唇本来是抿着的,可见着她,又微微弯起。很好看的弧度,英气十足。那个人怕她摔倒,用手扶了下她的背,厚实的手掌,温暖,很大。

    啵唧有些懵,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环着她的那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很好听,有些淡淡的、沙哑的感觉。他唤她的父亲为叔父。

    江聘拧着眉,应了句,眼睛却是紧盯着瞿显环着他女儿腰的手。

    瞿显低头,看着怀里女孩子的眼睛。水汪汪的,有些迷茫,黑眼仁儿又大又亮,里面有他的影子。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心好像被轻轻敲了下,有一瞬间的酥麻。

    一见倾心,一眼万年。

    他接过女孩儿手里的红薯,再将外袍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领着她往屋内走。配合着她的步子,小小的,有些慢。

    瞿显做得很自然,熟稔又亲昵,像是以前就做过了无数次一样。可明明这才是初见。

    “妹妹好。”他低头,拨了拨她发间抖动的流苏,笑着问候。

    啵唧乖巧地随着他走,垂着眼睫,小步子碎碎的。闻言,她有些惊慌地抬脸,对上他澄澈的眸子,有点羞涩。

    “哥哥好。”她咬着唇,答得糯糯。

    瞿显笑的更开,视线落在她攥着袖角的纤细手指,目光再柔和了三分。顾不得旁边江聘和两个哥哥要吃人的眼神,他伸手揉了揉身旁女孩子的头发,柔声劝慰。

    “不要怕,哥哥绝对不会欺负你的。”

    很久以后,回忆起这日的初见,啵唧还是能清晰得记得许多的细节。那个在跳跃的炉火旁给她剥红薯皮的男子,手指很长,手背上有明显的筋脉。

    他做的认真细致,一边跟父亲答着话儿,一边把烤的红黑的皮儿剥下来,露出里面黄色的、香甜的瓤儿。再掏出帕子来,包住,递给她。

    他是很器宇轩昂的长相,眉眼间都是凌厉。不是很爱笑,除了对着她。

    她甚至还记得他袖子上的图案,修竹挺拔,底下有精致的云纹。还有他腰上挂着的那块玉佩,水头极好,碧绿润泽,是龙凤呈祥的图案。

    临走的时候,他把那玉佩送给了她。他说,这是暖玉,女孩子戴着,更好些。

    低低的嗓音,很温柔,有着浅淡的宠溺融在里面。像是经他的手而剥出的红薯一样讨人喜欢,在心里慢慢回味,香香甜甜。

    他微微俯身,覆在她的耳边,说他叫瞿显。显而易见的显。

    那一瞬,他眼底的柔情蜜意,显而易见。

    她轻轻点头,羞红了脸。

    忽的就想起了首诗。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后来的那段日子,啵唧几乎每天都能看见瞿显的影子。他总是找各种借口来府里,喝茶谈天,一坐就是一下午。

    江聘对这位太子侄儿的态度不算很好,可瞿显也不在意。他每次来都要带些小礼物,有时候是个漂亮的瓷花瓶,有时候是幅珍贵的画儿,或是漂亮的首饰珠宝。

    啵唧喜欢喝牛乳和羊乳,他就让宫里的厨子做好奶制的点心,装在楠木盒子里,趁热带过来。很香软,浓厚的甜蜜味道。

    第一次看着这个长得冷眉冷眼的男子,小心地从外袍下拿出那个小盒子的时候,啵唧的眼睛都酸了。江聘还在身边,她手指互相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瞿显轻轻笑,把点心掀开盖子递给她,小声地说是给她的。

    再后来一些,两人熟识了,瞿显就常常约着她出去玩儿。大街小巷地随意走,去看梅花,去赏菊。她喜欢音律,他就带她去宫里看乐师弹琴。

    瞿显还送了她一把名琴,名唤绿绮。琴身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美的让人叹息。

    他们在上京留了两个月,瞿显就陪了她两个月。他不是很会说话,大部分的时间有些沉默,总是浅浅地笑着,把最好的东西都摆给她。

    啵唧性格有些活泼,总爱拉着他叽叽喳喳地说很多的话。瞿显不急也不燥,就安静地坐着,听她讲,用那种能化了人的心的眼神瞧她。

    他是一个特别好的哥哥,丝毫不逊色于啵唧的两个亲哥哥。但是,瞿显不只是想做哥哥。

    从见到她的那刻起,他就不满足于此了。

    就要离开的前一天,瞿显带着她去了八宝寺。寺庙的屋檐上挂了皑皑的雪,满山的雪松挺直,看起来分外美丽。

    空气中有着属于冬天的冷冽的味道,混合着檀香,钻进鼻子里,熏得人晕晕的。

    瞿显撑着把小伞,遮在女孩子的头顶,自己的肩膀却露在外面。不多时,就积了层薄薄的雪。

    “我…就要走了。”啵唧抬眼看他,鼻尖儿红红。

    “嗯,我知道。”瞿显伸指抹去她睫上的霜花,轻轻点头。

    “你不说点什么吗?”女孩儿有些失落,垂下头。

    “好。”他答,抬手揽过她的肩膀,将那娇软软的小身子搂进怀里,“你等我。”

    第二日,当他们坐上回达城的马车时,瞿景和瞿显都来送。

    啵唧看着他温和的眼睛,心里酸酸的,探出头,又问了句,“再说点什么吧?”

    毕竟…可能就是永别。

    “好。”瞿显笑,抬步走过去,凑在她的耳边,声音很轻,却字字撩人。他说,“等我娶你。”

    啵唧想,那可能是她这些年来,听到过的最好听的话了吧。

    瞿显没有食言。在江聘他们回到了达城的半个月之后,他就也随着来了。

    他不再叫江聘叔父,而是叫他将军。他说,“将军,我想娶香香。”

    瞿显不愿意跟着大家叫她啵唧,只是叫香香。因为她的名字叫相忆,因为他一直记得初见时,她身上好闻的香气,甜腻腻的,很香很香。

    江聘快要被他那张严肃认真的脸给气死。他也不顾这是未来的帝王了,也不顾这是他的侄子了,喊了家丁就把人给轰了出去,门关的死死的,再也不让他进。

    他在屋里踱步了一下午,提笔给瞿景写了一封信。把瞿显给描画成了个抢他女儿的登徒子,字字泣血,洋洋洒洒说了好大一通。再一千里加急给送了过去。

    可半月后瞿景的回信把他噎得差点晕过去。人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太多。

    江聘的心都在滴血,他哭丧着脸去找妻子寻安慰,可鹤葶苈也不跟他一条心。她很高兴地把瞿景另外给她写的信看了好几遍,再嗔了江聘一眼。

    “阿聘啊,你真的是管太多。”

    谁能懂得我的难过呢…江小爷徒伤悲。

    咕噜和呼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一辈子和他一样留在达城。这次去了上京,他们便就没再回来,各自封了官职,就留了下来。

    现在可好,整个家里,他又是单打独斗了。

    江小爷到底是没坚持得住,因为他的宝贝女儿知道瞿显在门外跪了一天之后,哭了。从来都没伤心过的小公主,在他面前哭的像只委屈的小猫儿。

    江聘的心都要碎了。

    最后的时候,他还是应了这门婚事。

    那一天晚上,他拉着瞿显的手,碎碎叨叨地念到了深夜,喝了两壶酒,差点给瞿显的手腕掰断。

    从啵唧爱吃什么东西,喜欢什么物件,讲到了不许欺负她,要不然把你揍得娘都不认识。

    到了最后,他脚步都有些飘了,却还不忘回头警告。不许欺负我的女儿,要不然揍死你。

    鹤葶苈给他煮醒酒汤,拿毛巾给他擦脸,轻轻地拧他的耳朵责他。江聘先是埋头生闷气,最后竟是抱着她的腰哭了起来。

    “葶宝…”那么大的人了,眼睛红的像是兔子,他用手指捏着鼻梁,声音哑的不像话,“我觉得,心肝肉儿好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半。”

    鹤葶苈叹了口气,缓缓地拍他的背。

    瞿显是个好丈夫,他对他的女孩子从始至终都是疼爱的。即便最后贵为天子,他顶着朝臣的重重压力,也再未娶过其他妃子。

    锦安公主嫁与太子,后封为皇后。椒房独宠,帝后恩爱一生。

    皇后的两个哥哥也均是人中龙凤,声名远播。

    大哥为骠骑大将军,封镇国公,一生戎马倥惚,立下战功赫赫。二哥为大司徒,封卫国公,改革内制,忠君护主,百姓交口称赞。

    只是这两位兄长却是均在权势达到鼎盛之时辞官退隐,远居西北达城。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一天,王府的桃花开的极好。远远望去,像是天上降落的朝霞。

    一大家子难得聚在一起,夏天的晚风很清凉,大家就都坐在院子里的老榕树下,笑笑闹闹地聊着天。

    花开的很盛,热热闹闹地一簇簇,看起来分外喜庆。

    桌案上摆着一叠叠的小点心,还有一壶飘香的茉莉花茶。

    江聘和鹤葶苈挨挤着坐在藤椅里,看着围成了一圈的儿女,静静地笑。儿女也都有了家室,有了儿女。

    他们正在一步步地经历着他们曾走过的岁月,不畏惧,不退缩。

    或许有时也有着失望和迷茫,更多的则是对生活的感激和爱。

    分别多时的家人聚在一起,总是有着不尽的话题。他们在笑着,吵闹喧嚷,乱做一团。

    鹤葶苈靠在江聘的肩头,弯着眼睛看。风吹过,落下了她颊边的一缕发丝,江聘瞧见,给她撩起来,别到耳后。

    她侧脸,对上他柔和的眸子,两人相视一笑。

    姑娘还是美的,喜欢花儿,喜欢鸟儿,喜欢月色,喜欢阳光。

    江聘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她,每个小细节都像是很多年前的一样。给她绾发,给她描眉,再抹上一点嫣红的胭脂。笑着夸她句,葶宝真美。

    可不知不觉间,庭前的树,已经长得那样高大了啊。

    那么多个秋天匆匆而过,地上金黄的叶子积了一层又一层,又被一次又一次地融进泥土里,滋养着下一个春天。

    江聘握住身旁姑娘的手,悄悄地冲她挤眼睛。他说,“你瞧,我们都走到这里了。”

    “是啊。”鹤葶苈用指腹摸摸他的唇,莞尔,“而且,我们还要一直走下去啊。”

    走到哪里去呢?或许,是时光的尽头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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