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十六岁, 任珂生日那天。
任爸爸公司里的财务主管刘叔叔,忽然跑来任珂的学校, 接她放学。
他坐在一辆灰色面包车上, 笑眯眯地冲任珂招手, “小珂, 上来, 你爸爸让我来接你去见他。”
任珂此前见过这位刘叔叔, 加之任爸爸确实答应过她,生日这天,会回家看她。
以至于, 她甚至不曾怀疑过对方, 就高高兴兴地要上车。
谁知一脚刚踏上去,程等就扯住了她的书包。
“阿珂,”他肃着眉眼, “下来, 跟我回家。”
“我不。”任珂摇摇头,执拗得任性,“等等, 我都大半年没见过我爸妈了, 今天我生日,你让我去吧。”
程等偏过头, 看见驾驶位上那位被任珂称为“刘叔叔”的男人,神色紧张,眼神飘忽, 心里不放心,就扯着任珂的书包不撒手。
任珂上不去,又不愿意就此下车。
正左右为难着,刘叔叔已跳下车来,走到程等身后,说着“小伙子,要不然你就陪着小珂一起去吧?反正也就是多双碗筷的事!”
便伸手,将程等一起推上了车,甩手锁紧车门。
很快,灰色面包车驶离学校,横冲直撞地驶上马路。它的速度越来越快,窗外的景色也越来越偏僻。
任珂觉出不对,有些害怕,抖着声音让刘叔叔停车。
可原本对她笑眯眯的刘叔叔,却已经变了脸色。
他恶狠狠地吼她,让她闭嘴,说如果她爸爸不拿出足够的钱来赎人,就把她卖到山里去给人家当童养媳。
童养媳?那是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词语。
那一瞬,任珂怕极了。
她怕爸爸找不到她,她怕刘叔叔真的会把她卖到大山里面,一辈子也出不来。
她才十六岁,她不想给人做童养媳。
她呜呜的哭声,再次将刘叔叔惹恼,扬言她再哭就用臭袜子堵她的嘴。
任珂被吓到,忙用双手捂住嘴,可是不管用,眼泪还是不停地流。
迷茫之际,她听到身旁的程等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伸出手,揽在她肩头,将她抱进怀里。
“阿珂,别怕。”
少年稚嫩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别哭,我陪着你。”
程等身上很暖,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圈着她,让任珂冰冷的手脚,渐渐感到温暖。
她强忍着止了哭声,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程等便用温热的掌心给她擦脸,将她眼角的泪抹干净,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阿珂,不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任珂怔愣地点头,一抬眸,就看到少年紧紧盯着刘叔叔的后脑,晦暗的眼底忽地划过一抹狠色。
两人自小相识,默契融入骨血。
那一瞬,任珂心里隐约猜到程等想要做什么。
她怕自己会叫出声,急忙死死地捂住嘴。
察觉到她的动作,程等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垂眸,见任珂的脸色比方才还要白上三分,无奈又心疼,“你胆子这样小,以后……可怎么办啊?”
程等的话,说得不完整。任珂却敏感地觉得,他断开的那句话,其实是想说——以后我不在,你可怎么办?
想到这,任珂再次哭着摇起头。
她不要,不要程等离开她。
他不能,不能做傻事。
事情,就在此时发生转机。
疾驰着的灰色面包车旁,忽然出现一辆红色跑车,与其并驾齐驱。
任珂趴在窗边仔细地看,认出红色跑车上的驾驶人是盛夏。
“是盛姐姐!”
是之前租住在他们家地下室的盛姐姐,她人很好,很有本事。任珂看到她,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救生员带来的希望。
太好了!他们有救了!
“喊什么!”
刘叔叔狠狠瞪一眼任珂。
脚下将油门踩到底,试图甩开盛夏。
可面包车,到底拼不过性能良好的跑车。
刘叔叔甩不掉盛夏,只能自认倒霉。
可他看着跑车后面,紧随而来的警车,却也不想就此作罢。
他不想坐牢,宁死也不想坐牢!
死?
破釜沉舟的念头一闪而过,心中便有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老子要你们陪葬!”
疯狂的喊叫声,尖锐的刹车声,还有两车间激烈的撞击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如一场噩梦,随着面包车厢剧烈的翻滚,渐渐停歇。
车厢里,程等将任珂紧紧护在身前,护得好好的。他自己的额头,却因为撞到车顶,而不停地流着血。
“等等,我怕。”
任珂趴在程等怀里,闭着眼,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哭得满脸是泪,“我错了,等等。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没事了,阿珂。”程等虚弱地笑,抱着她的手却一点也没放松,“我在呢,你别哭了。”
我在呢,你不要怕,也不要哭。
我会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
——
三小时后,手术室门外的灯,依然亮着。一眼望去,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分外乍眼。
任珂穿着染血的白大褂,抱着膝,蜷缩地坐在手术室门外的角落里。
红肿的双眼,无神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整个人像被抽去灵魂的布娃娃,又脏又颓,空余一副驱壳,行尸走肉似的,不言不语,不哭不闹。
直到手术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内推开。
任珂一秒跳起来,就扑了过去,抓着那人的衣袖,颤着声问,“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小林护士被她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只下意识地回答她,“需要输血,病人是O型血,医院血库备血不足,主任让我出来发动大家献血!”
“抽我的!”任珂撸起袖子,将纤细的手臂举到她眼前,瞪着她,喊道:“抽我的啊!我有血!”
小林护士几乎被她这幅痴傻又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想哭,“任医生,你是什么血型啊?”
“血型?”任珂呆呆的,“我不记得了。可我小时候给等等输过血的,我可以的!你抽我的血呀!抽我的血救救他啊!”
她嗓音沙哑,粗粝的喊叫更加吓人。
小林护士左右为难之际,恰逢陆梓楠从远处快步而来。
一眼扫过两人,沉声对小林护士道:“愣着干什么?听不明白吗?他俩都是O型血,赶紧准备抽血!”
说罢,正准备去换衣服上手术台,却见任珂忽然扯住他的袖口,红肿的眼里,满是哀求,“陆主任,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陆梓楠也不废话,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然后,任珂就松了手,乖乖跟着小林护士走。
须臾,小林护士扶着她躺在采血床上,准备抽血。
任珂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冰冷的针头扎进自己的血管里,鲜红的液体汩汩地流出来,心里忽然觉得快乐。
等等,你说过,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就是我的命分你一半。
那现在,我把余下的命,再分给你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
——
刘慧闻讯赶到医院时,任珂刚被小苑护士从采血室里,搀扶着回到手术室外。
还未坐下,便见耳科大主任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任珂刚抽完血,猛地上前一步时,身体就有点晃。
见状,小苑忙扶住她,一起走向大主任。
“王老师,怎么样?”
任珂问得小心,破碎的目光,让人不忍直视。
“没有生命危险,但右耳伤得较重。”大主任长叹一声,“你自己就是耳科医生,其他的我不用多说,你也明白。具体右耳的听力受到多少影响,还要等他醒来后,等待进一步检查的结果。”
大主任每说一句,任珂眼里的光就熄灭一寸,到最后,眼底已是晦暗一片,了无生机。
她默了默,才试探地问:“神经性损伤吗?”
“暂时,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那就是还存在着不可逆转的失聪的可能。
“不可以,”她喃喃地拉着大主任的衣袖,哀声地求,“王老师,求求你,无论如何保住他的耳朵。他左耳听力已经只剩下不足百分之二十,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右耳的听力了。”
“我会尽力的,任珂,你冷静点,冷静点……情况也许并不如我……”说的那样糟糕。
大主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陌生女人的尖叫声打断。
众人回头,就见一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从远处疾步而来,她脚上尖细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砸出阵阵脆响。
刘慧刚赶到手术室外,就见医生和任珂在说话。
方才她离得远,虽听不真切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此刻,从任珂的神情上来看,她多少也能猜出程等必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刘慧不禁急怒攻心。猛地冲过来,扬手一巴掌就狠狠地甩在任珂脸上。
“你这个扫把星!”
若不是法律不允许,刘慧真恨不得扑上去,就此活活掐死任珂。
“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回来害我的儿!”
她伸着手,贴着玻璃花的指甲直指任珂的眼,“任珂!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死也要你给他陪葬!”
那一巴掌,来得又快有狠,直打得任珂摔在地上,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
头很晕,脸上已经痛到麻木,可她还是强撑着,一点点地站起来。
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然后走到刘慧面前,就那么直直地跪下去。
膝盖沉沉地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干脆利落。
“阿姨,对不起。”
可饶是如此,刘慧仍觉得不解气,挥开大主任拦着她的手,就要再次扑上前去。
“你别叫我阿姨!这个扫把星!贱人!你害我儿子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害他第二次!任珂!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的!都忘了吗!”
大主任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在墙上。
顾不上喘口气,赶忙找出手机,喊保安。
这边,小苑极力地拦着刘慧,推搡间,一不小心就被她尖利的指甲抓了两下。
小苑疼得想哭,回头却见任珂仍然笔直地跪在原地,不躲不藏,只重复低喃着一句:“对不起。”
小苑不禁又气又急,“任医生,你快躲开啊!”
纵使听闻程等因任珂受伤时,小苑在心里甚至怨过她,可此时看到她这副内疚到恨不得代替程等去受苦的模样,却再也狠不下心来怪她。
恐怕此时此刻,任珂的心里才最是难熬。
毕竟,手术里的人,是她的等等啊。
几人正僵持,手术室门外的走廊上,再次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那是闻讯赶来的丁成和杨昭,两人身后还跟着一路小跑而来的任妈妈。
远远的,任妈妈一眼就看到任珂跪在刘慧身前,形容狼狈,身上的白大褂上,染着不知谁的血。
一颗心,霎时间就被揪成一团,鲜血淋漓地疼,像被人拿刀子,凌迟一般。
“珂珂!”
任妈妈扑过去,将任珂紧紧抱在怀里,待看到她肿胀的脸上,那乍眼的巴掌印,以及她嘴角残留的血迹时,简直气的要疯。
“这是谁打的!”
任妈妈猛地回过身,目光恶狠狠地扫过在场众人,一眼就锁定了眼神不善的刘慧。
“是你!”她指着刘慧,厉声问:“是你打我女儿!”
“是我打她的又怎样!”
刘慧一把推开小苑,却又被丁成和杨昭拦在身前,左右无法发作,只得尖声骂道:“我儿子几次三番因为她,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知!我打她一巴掌怎么了!我恨不得亲手撕了她!”
愤恨的目光死死瞪着跪在地上的人,刘慧尖细的声音就此钻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我早就说过,我这辈子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在一起!”
刘慧红着眼,指向任珂,“你当年明明答应过我,会离开等等,去美国,然后永远不再回来。可现在呢,你不止回来了!还害得等等又进了手术室!任珂!”
她最后道:“我儿子只有一条命!你到底还要害他几次!”
“你闭嘴!你当年抛夫弃子,一走十三年,音讯全无,到现在有什么资格以母亲的身份自居。”
任妈妈抱着女儿,双目赤红,“即便有,你又凭什么这样作践我女儿!你当年以死相逼,逼珂珂走,她一走十年不敢回来!这还不够吗?是不是非要珂珂把命都赔给等等才算完!”
“那也是她欠我儿子的!”刘慧冷哼,“她活该报应!”
“你胡说!这么多年,我家珂珂到底哪一点对不起等等了?”
任妈妈的声音越发颤抖,“她学医,都是为了等等!十年来,她拼了命地考最好的医学院,进最好的医院,想做最好的耳科医生,都是为了等等!十年啊!我女儿一个人在国外这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有谁问过她一句,她到底过的好不好?”
任妈妈抱紧任珂颤抖不已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她还这么年轻,就差点,差点……”
任妈妈说不下去,哭着去拉任珂的手,“珂珂啊,你跟妈妈回家,就算等等再好,咱们也不要了!你为他做得已经够多了,真的够多了。”
任珂仍然跪着,静静地听着妈妈的话,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心里疼得不能呼吸。
“不够啊。”
怎么够呢?
她明明亏欠他的太多,多到这辈子都还不清。
可任妈妈明显不愿再放任任珂留在此处。
她用力地将女儿扯起来,“够了,珂珂。你守了他这么多年,天大的恩情都清了!还要怎么还啊!珂珂啊,爸爸妈妈从小把你捧在手心里,不是为了有一天送你给人贬低糟蹋的!”
任妈妈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进任珂心底,痛上加痛。
她欠着程等的感情,也欠父母的养育之恩。
两厢撕扯,犹如困兽。
她知道,她早该放手。
可终究,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背后手术室里,人事不知的那个人。
十八岁那年,他们说好,永远不分开。
她却转眼将他丢开,一走就是十年。
如今,她才刚刚答应过他,不会再将他推开。
难道,又要再次食言?
不,不可以。
任珂的脚下仿佛就生了根,任凭母亲如何拉扯,都不肯再挪动一分。
僵持间,手术室的门再度被人推开。
陆梓楠早就听到手术室外面一直吵吵闹闹,不得安静。
此刻推门而出,他眉心深拧,脸色不渝。
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任珂脸上。
下一秒,冷冽的声音响起,声调沉稳,不容置疑。
“任医生,换衣服,上台。”
任珂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陆梓楠带进了手术室。
直到再次亲眼见到躺在手术台上,昏迷不醒的程等,任珂的眼泪就再次收不住似的落下来。
陆梓楠睨她一眼,气得直皱眉。
“任珂。”他寒声叫她,“让你进来,是怕你在外面胡思乱想,不是让你哭哭啼啼扰乱我们的。”
事实上,手术台上这几位俱是资历最深的医生,经验丰富,技术一流。
手下的功夫,绝不会被一个抹眼泪的小姑娘影响。
若是平时,任珂自然能想明白这些关键。
可此刻,她脑中是一团浆糊。
听到陆梓楠这样说,便信以为真。急忙小口吸气,把眼泪都憋回去。
陆梓楠见她终于不哭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缓和了语气,“自己找地方待着。”
话落,众人就见到平时冷静自持的任医生,绕着手术台转了一圈。然后,小步回到手术台的最末端,伸出手,捏起程等的一截裤脚,像抱着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攥进手心。
那模样,特别像一只又傻又笨的流浪狗,终于找到了主人。
小心翼翼得让人心疼,又蠢又呆得让人肝疼。
晋/江/原/创/首/发/请/勿/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陆梓楠:谁家的傻狗?
程小等:我家的!不服气啊!
陆梓楠:跟我横?不知道我按着你的脑袋在开刀吗?
程小等:幼稚!
——
虽然等等是个背景板,但是这章暴露的内容值得你们推敲!
连续两天大肥章,感觉自己被掏空!下一章更新在明天晚上十点,说好了,不见不散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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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就是喜欢我》明月像饼】
梁叙喜欢上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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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一高传出流言。
年级第一梁叙在倒追年级倒数的……宋词。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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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彧归来》筱露】
特派医疗队去往边陲的路上遇上了山体塌方,军警消防赶来救援的时候一群人或蹲或站在路边吃方便面。
蓬头垢面的苏安希用方便面盒子挡脸,却被一只手控党舔屏的大手夺走。
徐彧:别挡了,没穿衣服的样子都见过了。
苏安希:说的就像是我没见过你没穿裤子的样子似的。
两人身后的医护人员和军人们秒变吃瓜群众!
这是……绕口令?
年少你年轻气盛,我如影随形。
而今你满腔热血,我甘之如饴。
这满目河山你砥砺前行,我用双手为你遮风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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