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阿珂, 你爱我。”
他的话,笃定而坚持, 容不得她否认。
他的眼, 透过重重烟雾, 直直望着她, 容不得她闪躲。
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 湿淋淋地坠在心头。
任珂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一句话。冷冽的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房间,刮过她的脸, 冷得人脸颊生疼。
“我不喜欢你。”
恍惚间, 任珂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似的飘出口,轻飘飘地落在身前人的耳畔。
“是吗?”
那人自嘲地笑,笑得眼眶发红, “那这些是什么?”
他上前, 一手按在门上,撑在任珂身侧,一手甩出数张旧纸片, 细看之下, 皆是程等这些年开办过的演唱会的门票。
票面上印着不同时期程等的照片,一张张自他指缝飞落, 像翻页的小人书,纪念着他出道以来这十年的成长。
“你告诉我,这些藏在你笔记本里的演唱会门票到底他妈的是谁的?”
“我的。”任珂强迫着自己迅速冷静。
她垂下眼, 看着散落在地的门票,轻颤着声音,寡淡道:“朋友一场,你开演唱会,我自然要支持你的。”
“友情支持?”
程等依然在笑,笑意却遮不住眼底的痛色。
他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任珂的眼,似是想从她眼中,看出一点破绽。
可惜,没有。
任珂的眼里,漆黑平静,像毫无波澜的湖,涟漪都深深掩埋,他什么都看不到。
又是这样。
她戴起面具,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程等心里忽然就失了耐心。
他胡乱地抹一把脸,然后不知从何处再次摸出一张门票。
时间太久,那票面虽然平整却泛着黄,边角处被人婆娑得圆润光滑——这是程等人生中,所开的第一场演唱会的门票。
但这张票也如同此前,那些被他扔在地上的其他门票一样。票面票根完整,显示着购票人从未到场,也没有观看当时的演出。
可笑吧。
他无意中发现这些门票时,心头闪过无数狂喜。
任珂收藏着他出道十年来所有演出会的门票,一张不少,一场不落。
她在关注着他,或许在他想念她的同时,她也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想念着他。
程等想象着最美好的假设,却在下一秒,发现这些门票全是崭新的。
那些演唱会,她其实从未到场。
所以,他忍不住想问她为什么。
到头来,却听到她冷静地回答说——因为友情。
去他妈的友情!
程等捏着手里的票,眼睛盯着任珂,手腕翻转,将门票背面举至她眼前。
浅灰色的门票底上,有一行秀气的钢笔字迹。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这句话,”他指着那十个字,“你怎么解释?”
终于走到这一步。
程等看着任珂一秒攥紧手心,贝齿无意识地咬紧下唇,目光落在他掌心的门票上,颤抖而慌乱。
而他不想再听到她否认,不想再给她机会闪躲,所以,继续道:“别否认,阿珂,这是你的笔迹,我认得!”
这一刻,他就是要逼她。
“你爱我。”程等笃定道:“这些年,你一直爱我!”
铁证如山。
说什么,都无力。
任珂垂下眉眼,默了许久,都找不到言语反驳。
她不说话,程等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耐心地等着。
他以为,这一次,终于可以听到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可现实与愿望往往相距甚远。
良久后,任珂像失了力气似的,向后靠在门上,忽地微微一笑。
但那笑,几乎不能被称之为是笑容,只是僵硬地扯开一点嘴角。
“年少不更事而已。”
她抬眸直直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海,胸口痛到麻木,可还是一字一顿地回答他,“你别当真。”
“你骗我!”程等一秒被激怒,“你明明爱我爱得要命!你爱我!”
“那又怎样?”
任珂闭上眼,声音轻的像风。
她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压抑到极致,封进心底,再睁开,眼里如一潭死水,寡淡,沉寂。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每天见到你心里就被愧疚煎熬,余生不安!”
这话太重,太狠,字字诛心,句句蚀骨。
更如一巴掌,狠狠打在程等脸上。
他怔了又怔,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忘记当年的事吗?”
“你能忘,我却忘不掉。”
任珂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上,渐渐飘起小雪。雪粒小小的,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沙。
“因为,我是个凶手,是毁掉你耳朵的凶手。”
她笑着,抬手抚上他带着助听器的左耳,眼里的泪不停掉下来,落在他掌心心。
“等等,你说,我要如何爱你?”
程等:……
那一天,程等终是败下阵来。
败在任珂决堤似的眼泪里。
“阿珂,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离开前,他最后说,“既如此,便如你所愿。”
话说完,他拉开房门,大步而出。
房间外,一早被两人吵醒的五个人面面相觑。
丁成和杨昭看着程等脸色不对,顾不上打招呼,匆忙穿上外套,疾步去追。
任爸爸关上家门,回头见任珂愣愣地跪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着撒满一地的碎纸片,心里疼得直抽抽。
程等这个臭小子!又欺负他家珂珂!
“珂珂啊,”任爸爸走上前,想扶她起来,“别跪在地上,凉。”
任珂摇了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地砸在地上,溅出一个个小水花。
又怕泪水沾湿地上的纸片,她就胡乱地用衣袖擦脸,却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任妈妈看着她,心疼得红了眼眶,正要再劝,却被任爷爷拦下,一把将夫妻二人带出房间。
门关上,房间里霎时传出哭声。
三位长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听着那哭声从最初隐忍的抽泣,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撕心裂肺似的。
任妈妈受不住,捂着嘴,直抹眼泪。
“这到底,做的什么孽啊!”
许是一场大哭,彻底耗尽人的精力。那之后,任珂病了三天。
浑浑噩噩地发着烧,昏昏沉沉地睡不踏实。
梦里常常听到谁的哭喊,伴随着急促而尖利的刹车声,循环在耳畔,一下一下折磨着她脆弱不堪的神经。
到第四天,她终于醒来。
睁开眼,入目是母亲疲惫的眼,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几天,任妈妈守在任珂床前,看着她在噩梦里挣扎,听着她喃喃地喊着等等的名字。
差一点,就忍不住,想把程等叫回来,求他救救她的女儿。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珂珂啊,妈妈带你回美国,好不好?”
任珂摇摇头,沙哑着嗓子,说:“妈妈,对不起啊。”
刚说完,就咳嗽不止,连带着胸口处被撕扯般一阵抽痛,火烧火燎的,呼呼的疼。
好不容易喘过这口气,才道:“我好像,又让你担心了。”
闻言,任妈妈的眼圈就跟着红,摇了摇头,也没再提回美国的事,扬声招呼来任爸爸端水送饭。
任爷爷听见动静,也一起跟过来,将煨了一整晚的鸡汤,一勺一勺地喂给任珂。
任珂就不再说话,乖乖将送到嘴边的汤汤水水全喝掉,来者不拒。
老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一场病,真如剥丝抽茧,将任珂本就所剩不多的精气神,抽了个干净。
初五那天上班时,科里的同事见到她,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任小珂,你过年见天跑去哪儿嗨了!瞅这小脸白的!要不要去中医科求个方子补补气血啊!”
任珂笑一笑,也不在意,被人问得多了,只解释说,感冒没好而已。
可是,烧会退,感冒会好,心里的缺,却最难补。
身边的同事都发现,年后回来,任珂比之前还要安静。
以前,她只是性子有点冷,话比较少而已。
但现在,她经常一个人站在窗边,沉默地出神儿。
看上去,像是把自己隔绝在他人的世界之外,封闭着自己,也孤单着,甚至迅速地消瘦着。
大主任年后回来上班,见到任珂这样,于心不忍,暗暗减少了她的工作量。
除固定排班外,新接诊的病患会先扔给其他主任。
等到其他人那边实在空不出手来接诊,才挑几个病症轻的交给任珂。
初时,任珂没发现,其他同事发现了,也都默契地没反对。
直到某天,任珂闲来无事,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望着枝头上新出的嫩芽,才恍然察觉,这个春天,她好像太悠闲了。
悠闲得,有些反常。
任珂站起身,拂去落在衣摆上的枯叶。在脑海里将大主任的排班表回忆片刻,才迈开腿,走向病房。
边走边给小林护士打电话,“林护士,你帮我看一下,王老师在办公室吗?”
医院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科室大主任端坐科室第一把交椅,是一科之长,同时也是科里所有医生的老师。
所以,大家称呼大主任时,也常按这辈分来,尊他一声“王老师”。
确定大主任就在办公室里,任珂挂断电话,不禁加快脚下的步伐。
然而当她来到大主任办公室的门外时,却意外看到小苑护士,正趴在门边,小心翼翼地不知道在听什么。
任珂走过去,拍拍她的肩,“里面有其他人在吗?”
小苑被任珂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眼神立马就有点冷。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回答说:“是等等。”
等等?
任珂心下一沉,“他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小苑瞥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是他的主治医吗?他的情况,你不清楚?”
这话说得直白,更如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刺进任珂的心口。
是啊,她是他的主治医,却连他何时来了医院,来做什么,都一无所知。
真不称职啊。
任珂难堪地想着。
恰逢此时,小林护士打来电话,通知任珂,急诊请会诊。
任珂应着声,抱歉地对小苑笑了笑,最后看一眼大主任办公室的门,这才垂下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她身后,小苑看着她透着失落的纤瘦背影,心里懊恼地直想揍自己。
她其实没有恶意,只是气不过。
气不过程等生日那天,任珂不接他的电话。
可事后她也查过医院的手术记录,确定当天凌晨时,任珂正在急诊室的手术台上,为一个车祸患者,紧急处理耳道出血。
可即便如此,她心底偏向程等,所以再见到任珂,就难免有些偏颇。
任珂离开后不久,程等也从大主任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目前来看问题不大,我给你的滴液按时用,两周后再来复查。”大主任慢悠悠地送他往外走,“耳鸣可能是因为你前段时间睡眠不好造成的,年轻也要多注意休息。”
程等点点头,认真谢过他,才戴上口罩,疾步走向的紧急通道。
刚跑到一层,又接到陆梓楠的电话。
“你在哪?”
熟悉的开场白,让程等一阵无力,“师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给我打电话,都特别像老婆查岗啊?”
陆梓楠冷呵一声,不接他的冷笑话,只道:“说你在哪儿?”
“医院,”程等倚在楼梯间的拐角处,背着风口点烟,“你们医院。”
“那你过来我办公室,我们面谈。”
陆梓楠的办公室在十楼。
而程等刚从八楼跑下来。
他抬头,顺着回旋的楼梯间,往上望,顿时不情愿,“我刚从八楼跑下来……”
“关于任小珂。”陆梓楠截断他的啰嗦,悠哉地问:“来不来?”
“来。”
操!
——
这边程等吭哧吭哧地爬楼梯,那边任珂坐在会议室里,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无奈地对身旁的同事摇了摇头。
“外力撞击,致颞骨骨折,伤及神经,并伴有骨膜破损,且耳部内有大量出血。”任珂顿了顿,轻叹一声,“就目前来看,右耳听力恢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想起这位病患刚刚年满二十岁,任珂放下手里的单子,不禁疑惑,“这怎么搞成这样的?”
“打架!”
桌对面的一位急诊科医生摇着头,无奈对众人解惑:“两个人一个手拿铁棍,一个手拿板砖。耳聋这个拿的是板砖,拍得另外一个人到现在还在手术台上抢救呢。二十岁的大小伙子,都把自己当成古惑仔玩呢!”
话落,会议室里却无人发笑。
每一个人心里都觉得惋惜,惋惜这个刚刚年满二十岁的少年,即将为自己的冲动,付出惨痛的代价。
会诊完,任珂心里记挂着程等,率先离开会议室,刚推门而出,就见一位中年妇女,哭着朝她扑了过来。
任珂心下一惊,但到底慢了一步,被对方扑得一个趔趄,才稳重身体。
中年妇女哭哭啼啼,任珂勉强从她的哭声中抠出几个关键字,这才明白,对方就是那位右耳颞骨骨折患者的母亲。
“这位家属,您先冷静一下,听我说。”任珂扶着她,思忖道:“您儿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真的吗?真的吗?”中年妇女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任珂的手,“我儿子没事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任珂看着自己手背上被对方抠出的红印子,疼得咬牙,却无奈抽不出手。
所幸,急诊室里随后走出来的几位同事发现她的窘态,急忙过来帮忙,并安抚中年妇女,这才将她的手解救出来。
任珂离开前,恰听到那位急诊科医生向中年妇女详细解释她儿子的病情。
谁知,他刚说到患者极可能右耳失聪时,中年妇女呆了一瞬,而后发疯似的哭闹起来,直说是医院的医生,把他儿子的耳朵给治坏了。
任珂远远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听着女人肆无忌惮的谩骂声,只觉得心头五味陈杂。
不一会儿,保安闻讯赶来,现场很快恢复秩序,急诊室里的医护人员各司其职,仍然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任珂乘电梯,回到耳科后,直奔大主任办公室。
敲开门,却忘了她最初想问的问题,只道:“王老师,程等……今天过来,是有什么情况吗?”
翌日,程等回到剧组。
上午没他的戏份,便一个人坐在车里看剧本,没成想,戏里的女一号得到消息,很快直奔他而来。
姚媛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鱼尾裙,外面套着羽绒服,高挑的身材,愣是被她裹成个球。
这会儿,她急吼吼地跑到程等面前,吓得身后的小助理忙不迭地跟过来,生怕她中途不小心摔一跤,就把从赞助商那里借来的晚礼裙给弄脏了。
姚媛却不理会那些。
她吭哧吭哧爬上程等的车,见他不理她,也不在气馁,只蹲在程等的椅子旁,双手合十,哭唧唧地卖惨。
“等等,等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眨眨眼,拼命地挤出两滴眼泪,“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如果今晚我不能上你的保姆车,我经纪人一定会封杀我的!”
说着,她伸手在自己纤细的脖子上比划两下,做出一个一刀抹脖子的动作。
程等本不想理会她,奈何这小姑娘着实闹腾。
他不答应,她就嘴不停地一直说,直说得坐在后排座位的丁成都有些受不了。
“哎,不就是一顿饭吗?”丁成捏着眉心,不堪其扰,只想快点让这小姑奶奶走人,“等等不答应你,丁哥带你去总行吧?你快闭嘴吧,吵得我头疼。”
一顿饭?
程等挑了挑眉,心下暗忖,这何止是一顿饭那么简单。
姚媛的经纪人分明是想借着与他吃饭的由头,把两人绑定在一起炒绯闻。
可现在,既然丁成已经应了她,程等也就没再多说。
只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睨向姚媛。
“等等,也是你能叫的?”第一句。
“叫师叔!”第二句。
姚媛:……
细算起来,姚媛是盛夏的学生,而盛夏是程等师姐。
所以按照辈分来说,程等确是姚媛的师叔无疑。
可在姚媛看来,两人想差不超过八岁,让她叫这个男人——师叔?叔叔?
这简直,太羞涩了!
她真是叫不出口。
程等所料不错,他和姚媛吃过饭后的第二天,有关两人恋情的通稿就飘得满天飞。
虽然当晚与两人同桌吃饭的还有丁成和杨昭,以及姚媛的小助理,但娱乐头条上发布的照片里,却只有程等和姚媛两人。画面上,他们坐在火锅店里,大快朵颐。
呵。
绯闻男女约会,不去餐厅,去吃火锅。桌上点了八盘肉,十盘菜,还有一箱啤酒。
呵,骂谁是猪呢!
程等甩手扔下报纸,目光冷冷地盯着丁成,也不说话,无声地谴责着他。
——看吧,你招来的麻烦精。
姚媛出道许久,虽演技在线,奈何就是不火。
这次借着与程等的绯闻,一举登上头条后,人气如同坐飞机般,直线上升。
她的经纪人初尝甜头,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早给丁成打了二十几个电话,想约合作。
约合作?
约你个臭鸡蛋!
“我看她好歹是盛夏的学生,吃个饭,也就是搭把手的事,能帮就帮她一把。”丁成苦笑道:“谁知道她经纪人这么混账,打定主意要她跟你炒绯闻。”
说着,他低头猛抽一口烟,“这次,是我想浅了,哥欠你一次!”
程等看他一眼,食指和中指落在一旁,轻轻地敲。
须臾,他抬起头来,目光凉凉地看着桌上的娱乐报纸,寒声道:“你既然想帮她,不如把她挖过来亲自带。如果注定要变成自己人,晚……不如早。”
丁成放下烟,就听程等继续道:“但是她,与我无关!”
这话说得很明白。
既然丁成看在盛夏的面子上,想帮姚媛一把,要捧,就不如趁早将小姑娘收进自家来,好好调|教,他日成了气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捧她是丁成的事,与他程等无关。
资源,程等可以给,但人,必须要分开。
尤其绯闻,他绝不会配合。
丁成得了程等的话,立马开始行动起来。
先通知公司法务部,“对,起诉他们!……不管起诉谁!先把律师函给我发过去!最好吓破他们的狗胆!”
然后致电公关部,“通稿写好了没?立马发出去!什么绯闻女友?一桌五个人吃饭,谁约会了!……现在就给我撤热搜!你新来的吗?不知道程等易燃易爆?上什么头条涨人气!不需要!”
丁成忙着打电话,程等看着手里的剧本,却渐渐心不在焉。
这次的绯闻传得这么快,不知道任珂看到了没。
如果已经看到了,阿珂,你会在意吗?
——
中心医院的医护人员中,不乏程等的粉丝。
任珂一早经过护士站,便见小苑同几个年轻护士凑在一起聊八卦。
熟悉的名字,让门外本是路过的任珂,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
“等等暗恋的女孩子才不是姚媛那个花瓶!”小苑护士气哄哄地辩解道:“十年前,姚媛还不知道在哪里念小学呢!怎么可能认识等等!”
“可是娱乐头条都发照片了啊。”一个脸蛋圆圆的护士失落地小声说,“他们俩昨晚单独约会吃火锅。如果关系不好,等等怎么可能和姚媛一起吃饭嘛。”
“傻!”小苑一把扯过报纸,团成团,“这照片一定被人P过!他们两人怎么可能吃掉桌上这么多……”菜。
小苑呆呆地看着门外的任珂,吓得一秒失了言语,猛地回过神来,忙将手里的纸团藏在身后。
“任医生,”她扯开嘴角,笑得尴尬,“早啊。”
“早。”
任珂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抬腿,径自离开。
留下小苑和一众小护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慢慢回神。
一众小护士:任医生不会去告诉护士长,她们在聊八卦吧?
小苑:任医生你千万不要误会,等等真的没有红杏出墙啊!
许是注定躲不开。
任珂来到病房,远远地就听到有女患者在讨论今早的八卦。
关于程等的绯闻,对方说得义愤填膺。
“姚媛那个妖艳贱货怎么配得上我们等等!肯定是倒贴!炒作!臭不要脸!”
任珂走过去,戴上手套检查对方的发炎的耳道。
女患者的声音就跟着顿了一顿,待任珂直起身来,同身后的住院医交代注意事项时,女患者再次按捺不住地开启疯狂吐槽模式。
末了,说得口渴。
任珂顺手将一旁的水杯递给她。
她道过谢,转而问任珂,“任医生,你说我的话,说的对不对?”
“什么?”
“等等才不会喜欢姚媛!”
“姚?”任珂飞快地写着病例,轻声问,“那是谁?”
“姚媛啊,你不知道?她之前拍过一个偶像剧,脸蛋还行,也有点名气,但肯定配不上我们等等。”
任珂摇摇头。
她从没看过国内的偶像剧。
一来,没时间。
二来,不喜欢。
女患者见她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便比划道:“姚就是那个姚,媛是女爱媛。哎……反正就是一个女明星。”
原来,她叫姚媛啊。
任珂“哦”了一声,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不知道哎。”
等等会喜欢那个女孩子吗?
她不知道哎。
病例写完,任珂仍站在原地,心里细细麻麻地抽痛着。她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许久都缓解不了那丝磨人的抽痛。
烦。
很烦。
心烦意乱的任医生,无心工作,怕上手术台出错,干脆和同事调了班,提前回家。
车子在外环上飙了三圈,心绪才勉强稳定下来,再回到市内,恰赶上下班高峰,一不小心就堵在路上。
任珂张望片刻,见附近有一处影院,干脆将车子驶离车道,辗转停进影院后的停车场。
她想着,与其在车里挨饿受冻,不如躲进影院看场电影,等下班高峰过去,再开车回家。
谁知,当任珂绕到影院正门去买票时,却好巧不巧地在影院门外看到程等新戏的宣传海报。
海报上,程等一身暗色飞鱼服,居于画面中间,背身而立,微微偏过的侧脸,眉眼如刀,眼神内敛,不怒自威。
海报上的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的眼中,倒映着一个全新的世界。
“怎么哪里都有你啊。”
明明想远远躲开,奔波半日,才发现,一切皆是徒劳。
念及此,任珂不知怎么地就笑出声来。
许是天高地广,才无所忌惮。
她伸出手,想擦去“程等”脸上的污渍。没成想,手还未触到“他”的脸,一阵寒风刮过,就将那简易的海报架吹倒在地。
任珂心里一恼,急忙追过去,重新将海报架扶起来。
身旁有几个小姑娘看到,也过来帮忙扶起其他几个海报架。
其中一个小姑娘,看到任珂小心翼翼地给海报上的“程等”擦脸,不禁开心地笑起来。
“小姐姐,你也喜欢我们等等吗?”
任珂回头看她,见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便点点头,笑得明媚又坦荡,“喜欢啊。”
小姑娘得了她肯定的回答,欢欢喜喜地和同伴一起走远了。
便错过了任珂紧随其后的那句低至尘埃里的呢喃。
——“全世界,我只喜欢他。”
微凉的指腹,婆娑着海报上人熟悉的侧脸。任珂垂下眉眼,唇边的笑,温柔又小心。
像偷偷吃了一颗上帝的巧克力。
心里甜着,却不敢叫人发现。
她微微笑着,悄悄地在心里补充——除了他,我连自己都不喜欢。
彼时,任珂不知道。
就在她身后十米开外的地方,丁成看着车窗外的这一幕,不禁笑着打趣一旁强装镇定的人。
“任小珂这姑娘真不错哈?受了你的气,还去帮你扶那破宣传海报。”
他啧啧两声,“瞧外面这妖风刮的,我都替她脸疼。”
程等也看着任珂,认同地点点头,“是挺冷的。那你过去,换她上车。”
丁成:……
——
程等来医院复查那天,天气格外晴朗。
蔚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朝阳高挂,温暖宜人。
任珂从大主任那里得了信,知道他来复查,一早查完房,就坐在办公室里忍不住地频频查看手机,生怕错过大主任的电话。
没成想,大主任的电话没等到,却等来急诊请会诊的电话。
任珂抿抿唇,再不情愿,也只得揣上手机,疾步赶去急诊室。
另一边,大主任替程等检查完,确认左耳耳道病情情况好转,不禁松口气,“看来只是简单的耳道发炎,我给你的滴液按时用,再巩固两个疗程就可以停药。”
程等点点头,“谢谢您。”
大主任笑呵呵地摆摆手,“你没事就好。”
说着话,不禁被程等刚刚佩戴在左耳上的助听器,吸引了目光。
“小程啊,你这助听器是美国ER研究室,去年最新研发的产品吧?能不能借我看看?”
闻言,程等下意识地抚上左耳的助听器,摸了摸,才摘下来递给大主任。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没有!没有!”
大主任低着头,将指甲盖大小的助听器翻来覆去地细细查看。
末了,将它重新递给程等,不无感慨:“这助听器真不错啊,就是不好买。”
他见程等不解,忙笑着解释:“去年,我去美国出差,原想买一个这种助听器带回来研究一下的。没想到货源紧缺,愣是没买到。”
话音未落,他见程等眼露懵懂,完全一脸不识货的表情,不由得好气又好笑,“记得爱惜点,小任医生给你买这个,肯定费了不少功夫。”
闻言,程等懵懵地摸着左耳上的助听器,后知后觉出这玩意,或许是个宝贝。
继而想到任珂,不禁微微一笑,认真地点头,“我记下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突闻门外一阵喧哗。
大主任深感莫名,病房重地,谁人在此放肆!
他打开门,便见科里的小林护士慌慌张张跑过来,“主任!不好了!急诊那边有患者家属闹事,扬言要找任医生!”
“急诊的患者家属,”大主任疾步往外走,“找小任干什么?”
“他们说患者手术那天,耳科会诊是任医生去的,一定是任医生把他们儿子的耳朵给治坏了!”
“胡说八道!去叫保安!”
话音刚落,两人身边就飞快地闪过一道身影,不待人细看,已消失不见。
大主任、林护士:……那是谁?
大主任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小林护士的声音又急又亮,程等在办公室里将两人的对话,听到七七八八。
心头一紧,便再也坐不住。
他一面向外走,一面摸出手机给任珂打电话。
号码一连拨出去三次,都无人接听。
他不确定,她此刻是否在手术室。
心急着急,奔跑的步伐也随之越来越快。他的身影如一道劲风,飞快地掠过众人身边。
阿珂,阿珂,你在哪儿啊!
许是上天听到他的呼唤,手机上的通话终于被接通。
“等等?”
任珂的声音自话筒里传来,背景嘈杂,辨不清位置。
“阿珂!你在哪儿?”程等急切地喊:“不论你在哪里?快找地方躲起来,我去找你!”
“我在急诊大厅外面的走廊上,正要回科里。”
周遭太乱,任珂不得不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急诊大厅?
程等心里更急,恨不得一步飞下楼梯。
“阿珂!快点找地方躲起来!”
可任珂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呢?”
远处,走廊的另一端,迎面走来一帮人。
为首的人,正是那日,听闻儿子脱离危险后,紧紧抠着任珂的中年妇女。
而她身边,还跟着三五大汉,各个面色狰狞,来者不善。
任珂听不清程等的电话,渐渐慢下脚步。
心念电转间,她忽然在一处紧急通道的出口外停下。
抬眸,侧目,望向空无一人的出口。
隐约中,好似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在渐渐靠近。
恰逢此时,迎面而来的中年妇女,认出任珂。
尖叫一声,指着她破口大骂,“就是她!那天就是她第一个出来,告诉我说儿子没事的!结果这个贱人却把我儿子给治聋了!”
任珂抬眸望去,自然认出那中年妇女。
她拧起眉,正要辩解,却忽见中年妇女身边一大汉闪身而出,抽出袖子里藏着的铁棍,握在手中,骂骂咧咧地直冲她而来。
“臭□□!你毁了我儿子的耳朵!老子今天也要废了你的!”
下一秒,长廊上,尖叫迭起,激得在场众人的耳膜,阵阵发颤。
却又一瞬停歇,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静得落针可闻。
任珂抱着怀里的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明明被他拥在温暖的怀抱里,却冷得如坠冰窟,仿佛灵魂都被抽走,整个人只剩一副驱壳。
直到那人支撑不住,压着她缓缓侧倒在地。
“阿珂,”他一声一声唤她的名字,“阿珂。”
像小时候,两人躲在小客厅里,偷偷地看陈小春版的《鹿鼎记》。
阿珂,阿珂,我的阿珂。
温柔低喃的语调,如同韦小宝轻声唤着他一生挚爱的那个女子。
可程等不是韦小宝,没有金庸大师给的主角光环,变不成打不死的韦小强。
“阿珂,”
他温柔地看着她,看她一切安好,便放下心来。
伸出手,轻抚上任珂满是泪痕的脸,微微地笑着,“别怕,我没事的。”
任珂咬着唇,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看着他耳侧的血透过她的指缝,成串似的滴落在地,渐渐汇成一片。
“平车!”她终于颤着声,哭出来。
手紧紧捂着程等的右耳,却捂不住那流淌着的血。
“阿珂。”程等看着她的脸,渐渐看不清,却依然固执地不肯睡去,“阿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推开我了?”
清润的声音有一丝干哑,细听下,却透着近乎哀求的意味。
阿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推开我?
不论我醒来结局如何,都不再离开我?
“我答应你。”任珂狠狠地点头,怕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要有事啊,等等……我害怕!”
“别怕,”程等得了她的承诺,微微地笑起来,心满意足的模样,“你答应我了,我一定不舍得离开你。”
阿珂,你等着我。
别再哭了。
后面的话,程等来不及说完,耳畔最后回荡着的声音,是任珂崩溃的尖叫和哭喊。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任珂有那样疯狂的声音。
尖锐,愤怒,慌乱,崩溃……所有情感叠加在一起,组成她一声声的哭喊。
“平车!救命!”
《等》——贝晓莞
晋/江/原/创/首/发/请/勿/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阿贝:一切都是为了剧情需要的胡说八道。
任小珂:等等!我害怕!
程小等:不怕不怕,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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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唧唧,我终于把全文最虐的一段写完了!
明天开始就要慢慢在一起!一起撒糖糖了!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阿贝打滚求收藏!求表扬!
话说,这几张埋了一个小伏笔,大家发现了吗?关于任小珂为什么不能和等等在一起的。
没发现也没关系,等我慢慢告诉你,么么哒~
明天见!今天明天留言都发小红包!来者有份!约吗?约约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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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一段百度百科】
文里所说平车,概指转运平车。
转运平车是一种适合急诊与急救病人的医用平车,不但可以方便的转运病人,并且将病人搬到检查台或床上以后不必将病人从担架上抬下来,只需将担架杆撤出即可,减少了病人从担架上抬下来时的痛苦。
图片大家百度一下吧,简单说,就是医院里的单人推车,方便人躺上去后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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