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
☆、两只刺猬(01)
从前,有两只刺猬约好一起去看极光,它们一路向北,经过浪打沙的海岸、经过人潮涌动的闹市区、经过农田花海,它们走啊走啊,渐渐地,遍布于它们眼前的是渺无人烟的荒野。
夜晚,刺骨寒风让它们身体瑟瑟发抖,可它们浑身是刺,无法从彼此身上摄取温暖。
沿着北方,两只刺猬在寒风中艰难前行,它们日渐沉默。
某天,其中一只刺猬邂逅了久违的温暖,为能留住那暖,它对另外一只刺猬说“我只能到这里了”。
那只刺猬离开了,另外一只刺猬依然沿着北方前行。
西沉的落日、月光光华把独自行走的身影投递在地面上,你看它,自始至终都把头颅昂得高高的。
终于,它到达了极地,在看到北极光的那一刻,它垂下了头。
离开的刺猬并不知道,比起那场美丽极光,它更珍惜的是和它一起的旅途。
极地的光见证了刺猬垂下头时从眼角滴落的眼泪,眼泪融进冰川,亿万万年以后它也许依然攀附在这片冰川上,没人知道它曾经是一只刺猬掉落的泪水。
也许,它变成海水,又也许,它早已被盐份蒸干被太阳光烘干,渺无所踪,无从追寻。
但唯一不变地将是它的沉默,就像那只看过北极光的刺猬。
这世界,有些人的爱一直都很安静。
而中途离开的那只刺猬回到温暖的地带,在日复一日中忘却了想象中那场美丽的北极光,偶尔,漫天繁星的夜晚,它面向北方聚神凝望,它也不清楚自己的眼睛所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手落在心上位置,隐隐约约间那个位置好像缺失了什么。
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生活着近七十亿人口,据不完全统计,每一个人一生平均失约13.7次,这13.7次的失约大多数发生在年少时光。
当天为什么没有赴约呢?
“一觉醒来发现已经过了约会时间点。”“路上堵车。”“球赛很精彩。”“光顾和朋友聊天。”“我忘了,那是一个不太重要的约会。”“我压根没把那个约会放在心里,隔壁刚搬来穿超短裙的女孩。”各种各样失约的理由层出无穷。
更有:“这是一个十分无聊的问题,反正都已经失约了。”
当天为什么没有赴约?
更多人在面对这个问题时选择沉默。
每个人都有年少,在你的年少时光里,在或有意或无意间你错过了多少次约会,现在的你还记得当天被你遗忘在公园一角的那个人吗?
二零零零年,初春,巴黎。
深夜,骤然响起的那声“砰”惊醒熟睡中的小女孩,小女孩缩了缩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趾头,空气阴冷潮湿,阵阵寒意从脚尖处传来。
达西忘烧火了?周遭并没有她所熟悉的松香味。
每年秋末,芬兰商人一卡车一卡车运送的松木就占据了黛西阿姨家四份之一的仓库面积,芬兰特殊的地理环境孕育出的松木举世闻名,在木材市场上供不应求,可到了黛西阿姨这里它们只能充当取暖燃料。
黛西阿姨不喜欢现代化取暖设备,偶尔提及时嗤之以鼻。
黛西阿姨家有六个壁炉,两个大壁炉,四个小壁炉,浓冬时节,有工人专门管理壁炉,每个晚上至少有三个壁炉在运行。
今年春天来得比往年早,即使香榭丽舍街的梧桐树枝头已爬满新绿,可特属于冬季那种会穿透衣服的寒意依然迟迟不肯离开欧洲大陆,黛西阿姨家的壁炉一到晚上燃着炉火。
达西是黛西阿姨家负责管理壁炉的工人,自小女孩懂事以来就没见过达西犯过错,也许是她刚感冒完鼻子不好使,小女孩再深吸一口气,周遭还是没有好闻的松香味。
达西昨晚真的忘了烧火了!这个念头让小女孩心里有些不快,无可奈何把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趾头缩回被窝里。
寒意瞬间被隔开,小女孩舒了一口气,那口气刚落下她才想起把她从睡梦中吵醒的罪魁祸首。
侧耳细听——
熟悉又陌生的噪音隐隐约约时断时续,小女孩皱起眉头,按理说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黛西阿姨的家位于77省,巴黎著名的富人区,巴黎的富人们因厌倦城市喧嚣把家搬到距离市区五十公里的77省。
77省就像装了噪音过滤器,一天到晚静悄悄的。
小女孩再侧耳细听,很快地,她想明白了噪音来源,那是塞纳河上的夜游人。
这个时间点还在高谈阔论的也就只有酒鬼和球迷了,酒鬼们需要发泄生活的不满,球迷们需要谈论刚结束的那场球赛,他们一拍即合,看似相见恨晚其实各说各的。
酒鬼们趁着醉意大骂政客和资本家相互勾结榨取社会资源,球迷们喋喋不休埋怨裁判毁了原本应该很精彩的球赛。
午夜的塞纳河是酒鬼和球迷的狂欢场,这些现象是叶云章告知她的。
叶云章是妈妈的助手,和她一样黑发黑瞳,一位有时看起来很年轻,有时看起来一点也不年轻的亚洲男人。
他也是小女孩心目中少得可怜愿意停下脚步和他说几句心里话的人。
塞纳河上的夜游人在小女孩极小的时候常常把她从睡梦中吵醒,让她总是不胜烦恼,但那烦恼随着她搬到黛西阿姨的家住不复存在。
酒鬼们和球迷们的高谈阔论声提醒小女孩,她现在不在黛西阿姨那幢豪华的住宅里,她现在在位于塞纳河南岸那幢貌不起眼的公寓楼里。
这幢公寓楼也是她的家。
她的家由三位家庭成员组成:爸爸、妈妈、她。
只是,她现在能见到这个家庭另外两名成员的次数越来越少了,那两位都是大忙人。
最开始,只有妈妈是大忙人,爸爸总是当着她的面称妈妈为“工作狂”,后来,爸爸也变成了大忙人。
再后来,她再也没有从爸爸口中听到他称妈妈为“工作狂”了,而这个家庭从以前天天晚上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亮着的灯光到周末才亮起;到只有节日灯光才会亮起;到现在只有新年圣诞、乃至她生日时才会亮起。
摆在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距离凌晨一点还有八分钟时间。
五十二分钟前,小女孩刚刚过完她十岁生日。
这个家今晚亮起的灯光是因为她的生日。
她刚刚度过一个安静的生日会,即使生日会上生日蛋糕、彩色气球、合唱团、穿礼服的客人一样也没有少,但两位主人大多数时间的沉默让客人们连把杯子放回桌面时显得小心翼翼。
小女孩手触了触鼻梁,手指没有触到想象中的镜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在不自在时会做出推眼镜的动作。
那个一家三口组成的家庭和塞纳河上传来的噪音一样在她心里变得熟悉又陌生,让她想起时心里生出了局促感。
手缩回被窝里,即将磕上眼帘时,小女孩又想起把她吵醒的罪魁祸首,她可以肯定地是,骤然响起的那声“砰”绝对不会来自塞纳河。
细细回想,那声“砰”似乎是从妈妈的办公室传来,巴黎的治安不是很好,小偷光顾了?
不,那不可能。
她家所在位置位于巴黎第七区,各国使馆、国家机构的聚集区。
埃菲尔铁塔距离她家也就几条街距离,不远处就是拿破仑幕,巴黎警方在第七区投入大量警力,而她的家更是巴黎警方圈出来的重中之重,塞纳河南岸那幢看起来貌不起眼的旧居民宅住着两名在巴黎很有影响力的前中国外交官。
这两名前外交官中的一位十天前被任命为中欧商务部部长,另外一位则有望在下个月成为中法外交部发言人。
不仅这样,这幢公寓楼还住着法国儿童畅销图书《我们的薇安》一书中的原型,冲着这一点,这幢公寓楼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针对巴黎警方的投诉热线必然层出无穷。
昨晚前来参加生日会的客人在私底下抱怨,警方设置的重重关卡让他们还以为自己参加的是某政要的就职典礼。
所以,那声忽然响起的“砰”应该不会来自于小偷。
也许是妈妈工作时无意间打翻了办公工具?
小女孩睁开眼睛,此时距离凌晨一点只剩下五分钟时间,这个时间点妈妈还在工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妈妈十天前换了新工作。
关于妈妈的新工作,有人如是告知她:“你应该为妈妈感到骄傲,那可是一份能和欧盟主席面对面叫板的工作。”
可惜,和她说这话的人是叶云章不是爸爸,在小女孩心里老觉得这话应该由爸爸来说比较合适。
昨晚,她拥抱了妈妈,在妈妈耳边说出准备好的话,那也是黛西阿姨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和妈妈说的话。
当她在妈妈耳边说出“妈妈,我为你感到骄傲”时,妈妈把她抱得特别紧,而爸爸自始至终都是安静着的。
在小女孩内心里,她更希望那个能面对面和欧盟主席较劲的人是爸爸。
自打懂事以来她就知道爸爸一直在努力追赶着妈妈,但好像都差了一步,好比爸爸是一名二等兵时妈妈是一名上士,当爸爸好不容易成为一名少尉时妈妈已经是上校。
昨晚爸爸的安静也许是因为妈妈的新工作产生的心里不是滋味,他和妈妈的距离又被拉开了。
其实外交部发言人也不错啊,这个职位对于外形要求很高,这起码可以证明爸爸外形好。
小女孩暗自想,她明天要好好安慰一番爸爸,她得承认,比起妈妈她更喜欢爸爸一点。
当还是一颗小豆丁模样时,她总是孜孜不倦于躲在书桌底下等待着被发现,不管多忙爸爸都能把她从书桌底下找出来,而妈妈到最后总是把她给忘了,甚至于有一次她在桌底下睡了一晚。
周遭除了从塞纳河传来的噪音之外再无任何声响,距离凌晨一点也就只剩下两分钟,小女孩决定,两分钟后要是还没任何声音传来,她就重新睡觉。
凌晨一点整,安心地把头缩回被窝里,那应该是工作狂的妈妈在无意间打翻办公室用具的声响。
闭上眼睛,小女孩心里希望着等她数完五十只羊时能成功回到之前的梦境中,那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梦。
在梦里,她见到许久不见的人,院落一角不知名的花儿一簇簇盛开着,烤炉传来阵阵曲奇饼的香气,是她喜欢的朱古力味。
第四十五只羊被赶进羊圈里,隐约间,她闻到朱古力的香气。
第四十六只羊、第四十七只羊……
“砰——”的一声把第五十只羊给吓跑了,已经放在手掌心上的曲奇饼消失不见,小女孩从被窝里探出了头。
紧接着,第三声“砰”穿过房间门缝隙。
睁开眼睛,直直盯了天花板有三秒之久,小女孩慢吞吞从床上起身,穿好拖鞋,再拿了可以把自己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外套,往着门口走去。
手刚触到房间门把。
“小迷糊虫,你又忘戴眼镜了。”和颜悦色的女人嗓音穿过窗户缝隙。
落在门把上的手抖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在入坑之前就看下以下几点哈:
1:告白排在最前面,大美妞们峦帼陪你们过夏天来了,想我不?比心~~
2:日更,每晚大约在八点左右更新,大美妞们就点下【收藏文章】,峦帼收藏要留言也要,这个阶段发文等同于小成本电影杀进了大牌云集的暑期档,只能自求多福了,大美妞们的收藏和留言都可以给文章带来积分,也是助攻峦帼的文爬人工榜单的动感光波~biubiubiubiu……
3:这故事讲的是坏女孩和坏男孩的相爱相杀,这可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一些提示已经写在文案里了,大美妞们看仔细些,如果觉得没问题的话,那么我们就要共度一个火辣辣的夏天了。
4:之前说了,现在峦帼一年大约也只能写一本了,我会努力不让大家失望的,希望我们能在年复一年中变成类似朋友的关系,陪伴着彼此度过每段人生旅程,有一天不写和会大家说的。这里得有比心动作,biubiubiubiu~
5:故事是以女主十岁生日这天拉开帷幕的,就几章,这几章都围绕着女主十岁生日这个晚上的经历变迁,大家看漫点,因为这里面讯息很多,这些讯息将来要和结局呼应。
6:澍(树同音) 蓁(真同音)
☆、两只刺猬(02)
借着微光,小女孩往着房间门口,手刚刚触到房间门把。
“小迷糊虫,你又忘戴眼镜了。”和颜悦色的女人嗓音穿过窗户缝隙。
是的,她又忘戴眼镜了,正因为她老是忘了戴眼镜,萨娜总是在她耳边没完没了唠叨“小迷糊虫,你又忘戴眼镜了。”
萨娜是她的保姆,一名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两条缝的法国女人,在还没有成为她的保姆之前萨娜从事儿童心理辅导,在巴黎小有名气。
除了“小迷糊中”之外更多时候萨娜会叫她“小呆瓜”。
萨娜的工作看在别的佣人眼里很简单,她只需要把那个“小呆瓜”照顾得妥妥当当就可以了。
别名“小呆瓜”的孩子们总是很容易让人把他们和“反应有点迟钝”;“安静,不闹腾”此类特征联系在一起。
只是,那些人老是忘了“小呆瓜”是《我们的薇安》书里的女主人公。
“小呆瓜”“小迷糊虫”“眼镜妹”“小书呆子”都是巴黎民众送给薇安的昵称。
当然,也有像样一点的,比如巴黎几家媒体有时候会叫她“小画眉”,可黛西阿姨说管叫“小画眉”的都是不安好心。
去年小女孩才知道巴黎有一座红磨坊,红磨坊住着一群能歌善舞的年轻姑娘,男人们管这些年轻姑娘们叫做“画眉”。
画眉:著名笼鸟,多才多艺,娱乐至死,被权势所钟爱。
别看萨娜平日里和她说话都是笑嘻嘻的样子,可她从来不敢不听萨娜的话,因为从萨娜嘴里说出的话都是代表黛西阿姨要和她说的话。
想了想,小女孩折回。
那副看起来像老学究才会戴的眼镜就放在闹钟旁边,第一眼就可以看到,萨娜总是叮嘱她“眼镜要放在最容易找到的地方。”
忘了是什么时候,小女孩问过黛西阿姨这样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一直戴眼镜?”有着典型日耳曼轮廓的女人亲吻了她的额头“因为薇安一直戴着眼镜。”
“那没人的时候我也要戴上眼镜吗?”“当然。”“那眼镜要戴到什么时候?”“戴到当它变成你的一种习惯,那时你就不会轻易忘记它了。”
站在镜子前,小女孩戴上眼镜。
那副眼镜最开始只是用来矫正视力的,伴随着人们对于“薇安”的喜欢,那副总是把她的鼻梁压得很难受的眼镜再也摘不下来了,只是眼镜被偷偷换了几次,镜片针对她的眼睛情况量身定做,镜框材料一次比一次轻薄。
土里土气的眼镜、高马尾辫是薇安的标签。
戴上眼镜,小女孩和往常一样,对着镜子里的人一本正经说:“你不是薇安。”
不止一次,她板着脸和那些把礼物堆到她怀里的人解释:“我不是薇安,我有我的名字”。
“是的,你不是薇安。”那些人语气像是在安抚被惹毛的宠物,微笑触摸着她的头发,“薇安,你的头发和黛西描写的一样,摸起来就像绸缎一样。”
黛西是谁,黛西是《我们的薇安》一书的作者,是小女孩口中的黛西阿姨,更早之前是黛西。
黛西是有着很可怜身世的女孩,没人知道她父母的身份,亦没人知道她来自于哪里,黛西在孤儿院长大,但这无父无母的可怜女孩却自强不息,她凭着过人的游泳天赋和坚持不懈努力为法兰西人拿到游泳赛事几乎所有奖项,最后就只差一枚奥运金牌。
黛西十七岁时成功拿到奥运会入场券,成为法国人心目中冲击奥运金牌的种子选手。
距离奥运会还有三个月,黛西在前往法国南部集训路上遭遇车祸,这场车祸夺走了黛西的左腿。
不计其数的法国人来到黛西家门前,上从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年满五岁的孩子,他们想和这位不幸的女孩传达祝福。
黛西家门口鲜花和卡片常年不断,但黛西家的门至始至终都处于紧紧关闭状态。
那扇紧紧关闭的门直到一名黑发黑瞳的小女孩的出现才一点一点地被打开,小女孩是黛西友人的孩子。
这一年黛西二十四岁,被送到她面前的小女孩刚满三周岁。
无所事事的日子,黛西用日记形式记录她和小女孩相处的点点滴滴,当日记本上的文字达到一定数量时,出于好玩黛西把它寄给了出版社。
谁也没有想到地是,那五万字看起来甚至于有点无厘头的日常记录会成为那一年法国最畅销儿童读物,巴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以戴着老土眼镜、梳着高马尾辫的东方小女孩为形象的画报。
人们在画报前驻足,指着画报上的小女孩“她是薇安,我们的薇安。”
为什么会是薇安,因为画报上的小女孩在初初被送到黛西身边唯一会说的法语发音是“薇安”。
起床第一时间就叫薇安,指着天空说薇安,肚子饿了说薇安,高兴时也说薇安,生气时嘴里一个劲儿嚷嚷着薇安。
日记最开始,黛西总是用“讨厌的薇安”“烦人的薇安”来称呼友人带来的小不点儿,日记后面,偶尔,也会出现“可爱的薇安”。
第二年,以《我们的薇安》命名的图书面世。
黛西在自己新书发布会上眼含热泪告知全世界:是“讨厌的薇安”“烦人的薇安”,也是“可爱的薇安”帮她从失去左腿的那场噩梦中解脱出来。
这一年,《我们的薇安》入选欧洲十大儿童读物,被翻译成二十六种语种在三十个国家发行,这一年,黛西和以色列十大家族之一的罗斯家族长孙共结连理,成为银行家夫人。
成为银行家夫人的黛西并没有停止记录“薇安”的日常。
在黛西的笔下,薇安靠踩着椅子拿到牙膏牙刷,顺便拿走一边的避孕套,避孕套变成气球挂上耳朵变成薇安的新耳环。在黛西的笔下,以前的鞋子装不下薇安的脚丫了,在黛西的笔下,薇安偷穿她的内衣,并且在内衣罩杯里放了圆鼓鼓的面包,肚子饿时就从内衣罩里拿出面包。
此类细节总是被人们津津乐道着。
现在,《我们的薇安》已经出到第六册,在第六册中薇安迎来了十岁生日。
而薇安眼中的“坏脾气的黛西”“让人倒胃口的黛西”“肌肉发达的黛西”现在已经成为了黛西阿姨。
这个现象让读者们欢呼雀跃,他们一直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这是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的桥段,此类桥段也可以理解为投其所好,小女孩对着镜子耸肩。
即使除了睡觉之外她都戴着眼镜,即使那双土里土气的眼镜正在逐渐变成她的一个习惯之一,但她不是薇安。
不是就不是。
不仅不是她还跟书里的薇安一点也不像,黛西阿姨一直在对读者们撒谎。
书里的薇安睡觉时会磨牙会说梦话,可她睡觉时总是紧紧闭着嘴巴,书里的薇安总是丢三落四,可她会牢记属于她的东西,书里的薇安时常迷路,可她从不去那些陌生的地方,不去陌生的地方何来迷路。
书里的薇安脑子不大好使,可她两岁半就可以一鼓作气背完一千个英语单词,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
如果非得找出她和薇安共同点的话,那就是法语,她的法语到现在还不大灵光。
好了,现在她戴好眼镜了。
萨娜的声音应该不会再穿过窗户缝隙了吧?捂紧外套小女孩再次朝房间门走去。
打开门,拖鞋的材料轻便柔软,踩在地上没任何声响。
微光中,彩色气球一颗颗粘在天花板上,随处可见鲜花、各种毛绒玩具、没拆开的礼物盒堆成小山堆,那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读者们送给薇安的礼物,黛西阿姨家的更多。
每年薇安收到的生日礼物可以装满一卡车,卡车再把它们送到了“朵拉之家”。
“朵拉之家”是外婆针对无家可归的吉普赛人创建的福利机构,黛西阿姨从小在“朵拉之家”长大。
空气还残留着蜡烛燃尽的淡淡气味和蛋糕的奶油味,大约也就只有这两样才真正属于此时此刻投递在走廊地板上的小小身影所有吧。
小女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马上——
“我说,眼镜妹,这么一丁点的人叹什么气?”黛西阿姨做出要敲她头壳的动作。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四面八方朝她蜂拥而来的人把她吓坏了,眼镜掉落在地上,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得像鸡窝,脸上密密麻麻印满唇印,被动抱着一束束往她身上堆的鲜花,等那些人走光了,她问黛西阿姨,他们都特别喜欢笨女孩们吗?
在她的认知里,《我们的薇安》里的薇安是不折不扣的笨女孩。
“谁说你笨了?”黛西阿姨很不高兴的样子。
好吧,换一种说法。
“黛西阿姨,他们都喜欢丢三落四的女孩吗?”
黛西阿姨目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因为这丢三落四的女孩有一位叫做兰朵拉的外婆,所以那些丢三落四的小习惯就成为一种带有小小残缺的美好,这个国家的人们崇拜残缺美学,断臂的维纳斯,失去左耳的梵高。”
小女孩至今还无法理解那时黛西阿姨说的话,但她相信长大了她就能理解这些话了,但她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呢,即使那些人嘴里一个劲儿说着“薇安个头长得可真快。”
唉,他们又叫她薇安了。
那口气提到喉咙口迅速压下,她再叹气的话,黛西阿姨手上的书就不客气了:“被那么多人喜欢你还叹什么气啊。”
可那些人喜欢地是总是丢三落四的薇安,而她和薇安的性格恰恰相反,只要是她的东西就永远不会放手。
是的,用不!
投递在地板上的身影越过走廊往着楼梯。
妈妈的书房就在楼下,脚踩上楼梯地毯时她就看到从左边折射出来的灯光,那时妈妈书房的方向。
妈妈真的还在工作,真是一个工作狂。
循着那道灯光,脚步轻得就像黛西阿姨的那位银行家丈夫回来的晚上一样。
即使那位银行家先生在礼仪方面口碑很好,谈到“绅士风度”这个特点时人们总是把他拿出来作为典型,即使那位银行家先生一再对她展现出随和亲切的一面,但小女孩总是一再提醒自己要注意一切言行,以色列人规矩很多。
引领着她的那缕光线是从妈妈没关好的书房门渗透出来。
距离房门约五步距离时小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砰砰乱跳了起来,她听到从书房里传来女人低低的啜泣声。
是妈妈在哭吗?
不,不不,妈妈从来不哭,起码自打懂事以来她就没见过妈妈哭。
利索的短发,大多数以白灰黑为主的衣着是妈妈给小女孩的印象。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她问过妈妈“你为什么不和秋老师一样穿风一吹裙摆就会变得很漂亮的裙子?”“因为妈妈在外交部工作,风一吹就会变得很漂亮的裙子会让专门来找麻烦的人脑子出现‘那娘们一看就是好说话的人’这样的想法。”
那时妈妈回答的话到现在对于小女孩来说还性属于一知半解阶段。
再走两步,找了一处阴影地带,侧耳倾听,她得弄清楚是不是妈妈在哭。
片刻,可以确定地是,来自于书房的抽泣声并不是来自于妈妈。
分明,正在低声哭泣的女声她并不陌生。
再往前移动半步,侧耳……
“砰——”的一声。
小女孩捂住嘴巴。
熟悉的男声落在那声声响之后“秀锦,求你了,不要把阿蓁吵醒,今天是她生日。”
小女孩紧紧捂住嘴。
熟悉的女声压住了另外一拨低低啜泣声,熟悉的女声在说话,语气听着比那哭泣声还要让人难受:“林默,你终于意识到今天是林馥蓁的生日。”
不仅一次,小女孩朝把礼物往她怀里塞的人们说:“我不叫薇安,我叫林馥蓁。”
她不叫薇安,她叫林馥蓁。
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林馥蓁迎来了她十岁生日,今天是她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留言~喵~火辣辣的留言让峦帼都觉得自己都要火遍全宇宙了~也谢谢大家投雷~咳咳,来看文就好,JJ币留着看文。
PS:下一章小嫩肉连嘉澍就上线了~
☆、两只刺猬(03)
书房传来林馥蓁熟悉的女声。
“林默,你终于意识到今天是林馥蓁的生日。”
啜泣声戛然而止,沉默如窗外的夜色,夜色如孩子们总是打从心里敬畏的巫师的黑披肩,仿佛随时随地就会变出张牙舞爪的怪兽来。
为了防止忽然出现的怪兽,林馥蓁紧捂着嘴一小步一小步挪向阁楼,阁楼全部采用木板制作紧挨着妈妈的书房,那是她的小天地。
极小时候她总是在阁楼和她的小狗玩,就像萨娜说地那样,她是什么都想知道的孩子。
林馥蓁总是很好奇大人们的世界,好奇让她用美术刀在阁楼墙上凿出一个小孔,透过小孔津津有味看着正埋头工作的短发女人,她还曾经数次透过那个小孔看到相貌英俊的男人和面容姣好的女人挤在一张椅子上。
“爸爸妈妈再干什么呢?”眼睛一刻也不眨,透过小孔使劲瞅着。
当她再长大一点时,当爸爸伸手关掉书房那一盏大灯时她会用纸塞住小孔,推了推眼镜,猫着腰离开阁楼,离开阁楼时一张脸脸也不知道为什么红红的。
阁楼那个小孔还在,塞在小孔上的纸也还在,只是她已经想不起最后一次把眼睛凑到小孔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拿下堵住小孔的纸,摘下眼镜,眼睛缓缓凑向那个小孔。
最先落入眼前的是几样被摔在地上的办公工具,其中就数那盏横向躺着的台灯最刺眼,也许台灯倒下时发出的声音是把她从睡梦中吵醒的罪魁祸首,林馥蓁想。
她就知道,那声响和小偷们没关系。
书房地毯上有灰色和黑色的家庭式便鞋,灰色便鞋主人是妈妈,黑色便鞋的主人是爸爸,它们一动也不动着,两双鞋踩在地毯两端形成了对立的双方。
而黑色便鞋旁边是浅色的女式中跟鞋,女式中跟鞋款式看着和在街上行走着的大多数鞋差不多,让人懒得多看一眼,但好在鞋子的主人脚腕好看。
目光顺着那好看的脚腕,她看到了脚腕主人的脸,那一下——
“秋……”林馥蓁再次捂住自己的嘴,把由于惊讶所带出来的发音紧紧压在喉咙口处。
如果不是之前做的那个梦,她也许不会吓得捂住自己的嘴,梦里的人此时此刻红着眼眶。
秋老师?这么晚了,秋老师怎么会出现在她家里呢?还是在妈妈的书房里!
妈妈的书房可是禁区,平常她和爸爸要进书法都得申请,妈妈说了那可是存放机密的地方。而且,爸爸不是说秋老师回南法了吗?
她也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秋老师了。
说不定是梦里朱古力味的曲奇饼太诱人了,秋老师烤的曲奇饼总是让她即使吃不完也要一颗不落装进兜里带回家。
她已经好久没吃到秋老师烤的曲奇饼了,这导致她一时之间花了眼睛,把别的女人误以为是秋老师了。
林馥蓁再把眼睛凑到小孔处。
真的是秋老师。
秋老师和爸爸的站位是标准的平行线,而妈妈独自一人站在那两人的对立面,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三人之间形成标准的三角形状。
处于那个三角形的三人她只能看到秋老师的脸,爸爸是垂着头的,和爸爸形成鲜明对比地是妈妈是昂着头,一如既往地昂着头。
只是此刻林馥蓁不知道,妈妈脸上表情是否也一如既往像随时随地可以放到新闻图片上去的表情,平静中透露着严肃。
目光落在那张哭红眼眶的脸盘上,那张脸小小的,小小的脸再配上温柔的眼神让人第一眼就无法讨厌了。更何况,在大多数时间里总是会低下头在你耳边低声说话,更别提那个诗一般的名字。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天,妈妈把一名长头发东方女人带到她面前:“林馥蓁,这是你的中文老师。”
当时她在爸爸肩膀上,一丁点也没想下来的意思,无奈间爸爸只能举着她一路来到她的学习房间。
在学习房间里,长发女人一个劲儿地瞅着她笑,笑得她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她从爸爸的肩膀上下来,规规矩矩站着。
现如今,林馥蓁依然记着冠有长发女人名字的诗篇。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我叫玲珑,秋玲珑,名字来源于温庭筠的《杨柳枝》。”长发女人笑盈盈说着,和妈妈差不多的年纪,眉目没有妈妈来得好看,可看起来却比妈妈显得顺眼。
那天,长发女人还在黑板上写下“中文”两个字,收起笑容,注视着她,白皙的手指指着黑板上的那两个字。
说:“它是你的母语,当你的生命形成时它就属于你,而你也属于它,也许以后你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语种,但陪你走到最后的只有它。”
即使那时她无法理解长发女人的话,但她还是在某种不明来源的动力下把身体站得笔直笔直的。
关于她的母语——
初秋的午后,她席地坐在草地上,一点也不想去管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一点也不想去理会被夜丁香花粉沾到的裙摆,手托着下巴目光追随着空中飞舞着的落叶,秋老师在帮忙她整理沾满草尖的头发。
“林馥蓁。”
“嗯。”
“你好像对中文没什么兴趣。”
“没有……”慌忙否认。
“真的没有?”
好吧,她最近是偷懒了,和兴趣无关,她只是最近沉浸在超级英雄们的世界中,嘴里狡辩着目光继续追寻着那落叶,落叶往着光芒最盛的所在,那光芒亮极了。
光芒深处,出现熟悉的修长身影,扬起了嘴角,绿巨人来了。
耳边——
“林馥蓁,如果我告诉你,比起蜘蛛侠钢铁侠这些超级英雄们,中文的能力比它们还要强上好几百倍呢。”秋老师和她说着。
哦?侧过头来。
“如果我告诉你,当有一天你熟悉它们,你就能明白到,那一横一竖一撇一点所组成的世界能上天下地,能在上一秒让你自由得宛如鸟儿翱翔于蓝天快活歌唱,而下一秒又能让你躲在角落独自哭泣。”
秋风扬起她额头上的头发,很凉快,凉快又惬意中又多出一些什么。
“秋老师,它们能让我变成鱼儿吗?”她轻声问到。
“能。”
“秋老师,它能让我变成银河系上的星星吗?”
“能!”一片阴影覆盖在她脸上。
抬起头,眉开眼笑:“爸爸。”
是爸爸,也是绿巨人。
但此时此刻,绿巨人自始至终垂着头,瞅着低垂着那颗头颅,林馥蓁垂下眼帘。
透着亮光的小孔被重新堵上,阁楼重新回归黑暗,梦里曲奇饼香味变得不那么诱人了,甚至于那香味开始变得像过期的面包。
忽然间,林馥蓁一点也不好奇秋老师深夜出现在妈妈书房的原因了,黛西阿姨总是警告她不要对大人的世界感到好奇,那没好处。
现在想想也是。
垂着头,林馥蓁往阁楼出口移动。
冷不防,额头撞到门槛,看来她这阵子真得长高了不少,以前阁楼门槛刚刚及到她头顶。
弯下腰——
一墙之隔处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女人低低啜泣声,这次啜泣声中还带有断断续续的中文发音“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难受了……我……我没想到会变出这样……我……”
她的中文老师还真得热爱中文。
的确,中文很美,特别是当它们从有着柔和声线的女性口中发出时。
断断续续啜泣声还在继续着:“我……我不知道会……”
缓缓地,林馥蓁捂住了耳朵。
记不清哪个时候,仗着一次小感冒,那也是一场有预谋的感冒,她以为可以借助那场感冒实现一家三口吃一顿圣诞大餐的美梦。
但她白挨冻了。
愿望落空,她开始对那短发女人撒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这个工作狂,我讨厌你,我更喜欢秋老师当我妈妈。”
在这之前,她在商场遇到秋老师手里牵着戴着粉紫色发夹的小女孩,粉紫色发夹的小女孩年纪和她差不多,自始至终小女孩嘴角都是上扬着的,像一道月牙儿。
“我的小乔笑起来像一道新月。”秋老师偶尔会说。
笑起来像一道月牙儿的小女孩眼睛亮亮的,她躲在一边心想,那一定是秋老师口中的小乔。
秋老师提过一个叫小乔的女孩:她年龄和你一样,只是有点笨,我猜啊,如果你们一起玩,你如果一百次骗她的话她没有一百次上当九十九次上当是跑不了的。
可那会儿,她心里特别羡慕戴粉紫色发夹的小女孩。
她也要被妈妈牵在手上,她的嘴角也要有好看的新月弧度。
当晚,林馥蓁偷偷打开窗户,制造了一场人造感冒。
“你这个工作狂,我讨厌你,我更喜欢秋老师当我的妈妈——”林馥蓁更紧捂住耳朵。
她不想听到来自于一墙之隔那女人的抽泣声,也不想听到那时候自己的哭诉声。
当时,她的哭诉让妈妈平日里头一向都昂着的头垂下了。
悄无声息地,林馥蓁回到自己房间。
拖鞋换成便鞋,摘下眼镜,下楼梯,脚沿着门口,透过门缝,林馥蓁看到五、六名守在她家门口的骑警。
他们在她家围墙外溜达着。
小心翼翼打开门,门只打开一个小缝,让自己身体缩小到极致,再一点点从门缝里挤出。
再小心翼翼关上门,猫着腰林馥蓁躲进围墙处的绿植中。
她要瞅准一个机会乘骑警们不注意从围墙栏杆溜出去,她以前就干过这事情,在黛西阿姨家她也干过。
现在,她得出去透透气。
距离林馥蓁藏身之处最近的两名骑警在低声交谈,没事干时这些人总是爱说闲话,他们说那是法式幽默。
那两位老兄现在的法式幽默都围绕不久前被带进在中欧贸易部部长家的东方女人。
事情是这样的:宾客离开后,部分警力相续撤离,其中一名警员发现角落徘徊的东方女人,也就盘问几句东方女人脸上露出的慌张表情让人觉得十分可疑,另外一名警员也加入对东方女人的盘问中,东方女人越发慌张,一会儿说自己因为亲人刚过世导致于悲伤过度从而误入这片区域,一会儿又说她以前在这片区域担任过家教,她只是想来看看自己学生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问东方女人的学生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幢住宅女人又回答不出所有然来,女人还拒绝警方提出查看身份证的要求。
正当警方决定对女人实行搜身时,中欧商务部部长家的门打开了,男主人说他认识那女人。
在男主人和那名东方女人打算离开时,这家女主人也就是中欧商务部部长出现了。
再之后,那三人一起进入那幢房子里。
两名对女人进行过盘问的警员对那三人此刻在房子里干什么感到好奇,其中一名警员认为东方女人口中说的学生也许是中欧商务部部长的独生女。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是今晚的寿星了,”另外一名警员笑出了声音,“我猜,那只小画眉现在肯定在呼呼大睡,压根不知道家里深夜来了客人。”
这话让林馥蓁皱起眉头,找出几颗小石子,小石子朝着邻居家围墙,邻居家围墙上的鹅卵石是这一带流浪猫们钟爱的晚间栖息地。
小石子惊醒了那些小家伙,它们逃窜之余打翻花盆,两名骑警迅速循着声响,林馥蓁从围墙栏杆缝隙钻了出去,沿着那条最不起眼的小巷。
出了小巷就是横跨在塞纳河上的桥梁,桥的另外一头是塞纳河北岸。
塞纳河北岸一片灯火辉煌。
夜色中,埃菲尔铁塔和路易十五广场的方尖碑隔着赛讷河相互凝望,像天神手中的两把长矛,直冲云端。
沿着桥,从南岸到北岸,走在香榭丽舍街上,跟随着人潮,最后停在广场的城市广角处,她的脚现在很酸,需要歇一会儿。
两名中国游客的对话引起林馥蓁的注意,她从他们口中听到“朵拉”这个名字。
两名游客离开后,林馥蓁来到他们之前所站位置,她在巴黎市区的交通路线图片墙上看到自己外婆的名字。
林馥蓁一直知道巴黎各个城市广角都有介绍自己外婆的事迹,只是她以前从来没去理会,因为关于外婆的事情她已经听得够多了,也……
也烦了。
只是这会儿,她心理闷得慌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需要有一个很亲近的人在身边,即使这个人不会说话也是可以的。
站在图片墙前,林馥蓁昂着头,图片墙对于她来说有点高,外婆肖像模糊。
踮起脚尖——
“小画眉。”
踮起的脚尖迅速收回,沿着声音出处。
火树银花把夜巴黎装饰得宛如圆舞曲女郎的华丽裙摆,灯火阑珊处,有小小少年美好如斯。
嘉澍?连嘉澍。
关于那名叫嘉澍的小小少年,人们从来不吝啬赞美,千种万种的歌颂把那小小少年堆砌成了“小法兰西”。
连嘉澍,法国人眼中的“小法兰西”。
作者有话要说: 够嫩不~
PS:昨晚有妞说看不大明白,慢慢看,不难懂的,我就大致说下:蓁是《我们的薇安》一书中的原型,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原型被美化了,就是按照大家喜欢的那种形象打造,就像某个产品找代言人的道理一样,把蓁推到大家视线的是以黛西阿姨为主的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有外婆的慈善机构,有罗斯家族,甚至于蓁也成为妈妈从政的一束光环,政治没那么简单的。蓁的童年比较苦逼,她大量的时间都在扮演和自己性格相反的人。
目前,我们只能看到浅显的一面,逐渐地,故事会把这个利益集团的目的显露出来,这也是文案中的一环
☆、两只刺猬(04)
巴黎第十九区有一座朵拉公园,那是巴黎市长每年在特定日子会带上鲜花前往悼念的所在,也是每逢中国代表团访法时指定行程之一。
更有不少公益社团把重要的慈善活动安排在朵拉公园举行。
朵拉公园中央有一块一米高的牌匾,牌匾上的文字提醒着人们,这里长眠着一名杰出女性,这座公园以这位杰出女性命名。
朵拉,兰朵拉。
巴黎市区广场随处可见介绍兰朵拉的事迹:兰朵拉的双亲作为新中国成立时第一批走出国门的留学生,他们以文化使者的身份奔走于两国之间,为中法建交奠定了基础,后,兰朵拉追寻自己父母年轻时的脚印来法留学,再之后她继承双亲的事业,在法期间,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为无家可归的吉普赛人寻找定居点,在她努力下,部分吉普赛人有了避风的港湾。
这年冬天,兰朵拉前往十九区看望朋友,刚走出车站,一名吉普赛人手中的刀刺向了她。
兰朵拉倒在血泊之中,吉普赛人拿走了她的钱包扬长而去。
兰朵拉死后,十九区多了一座朵拉公园。她生前为吉普赛人建立的定居点被正式命名为朵拉之家。
现在,法国已经有十八家“朵拉之家。”
朵拉公园被标在巴黎城市广角交通路线图上,部分路线图还用法、英、中三种语言诠释兰朵拉事迹。
关于那座朵拉公园,那位死于吉普赛人刀下的杰出女性,林馥蓁知道很多。
但知道并不代表理解和接受,更何况,她从没见过那位杰出女性,甚至于这位杰出女性离开时妈妈当时还不认识爸爸。
在刚刚分辨得出色彩,痴迷于万花筒变幻莫测的年岁里,总是有人拿走她手里的万花筒,告知她“你的外婆叫朵拉。”
那时林馥蓁压根不明白“你的外婆叫朵拉”和被强行被拿走的万花筒有什么关系。
再之后,总是有人如是告知她“你的外婆叫朵拉,你得把头昂得高高的,那是一种人生态度。”和她说这些人中就有她的妈妈——兰秀锦。
从小到大,“你外婆叫朵拉”这句话都快要把她耳朵听得生出茧子来了,都把她听得心里生出厌烦来了。
厌烦驱使出地是拒绝和排斥,很多时候林馥蓁避开城市广角诸如此类的公共场所,因为广角图片墙上总是随处可见兰朵拉女士的肖像。
只是,那位从小到大总让她心里觉得厌烦的女士这会儿没那么讨厌了,那位女士是把妈妈带到这个世界,独自把妈妈抚养长大,是妈妈所爱戴的人。
现在,妈妈所爱戴的人被镶在玻璃方框中,那两名中国游客刚刚的谈话内容就有“她们长得真像。”
林馥蓁知道那两位口中说的她们是指谁,她听到过不少“你眼睛和你外婆真像”类似的话。
当然啦,她的眼睛最像妈妈,而妈妈的眼睛像外婆。
每次有人把外婆相片拿到林馥蓁面前时她都懒得去看,站在图片墙前,昂着头,她忽然间想看看外婆的眼睛,看外婆的眼睛等于看妈妈的眼睛。
她心里有点想妈妈了,平日里,她想起爸爸的时间总是比想起妈妈的时间还要多,而且多出很多,想爸爸五次才会轮到想妈妈一次。
这一刻,她想妈妈十次都还没有轮到爸爸。
图片墙对于她来说有点高,外婆的肖像显得模糊。
林馥蓁踮起脚尖——
“小画眉。”
踮起的脚尖迅速收回,沿着声音出处。
灯火阑珊处,有一抹人影静止不动着,姿态华丽,如这方夜巴黎的火树银花。
嘉澍?连嘉澍。
只是,连嘉澍不是因为生病被强行勒令在家里休息吗?
几个小时前,在她的生日会上,林馥蓁收到连嘉澍托他管家送到她手里的生日礼物。
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一再传达自家小主人的歉意:生日礼物一个礼拜前小主人早就挑好了,但因几天前感染的风寒还没痊愈被医生勒令在家休息。
也许是夜巴黎太过于璀璨的灯光让她看花了眼睛,集中精神,瞅着那抹人影,人影缓缓移动,穿过一个又一个霓虹光圈。
下一个眨眼间,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真的是连嘉澍。
眼前的男孩是备受巴黎人宠爱的天赋少年,八岁时在伦敦和爱乐乐团合作举办演奏会,演奏会期间连嘉澍长达十七分钟的《魔鬼的颤音》小提琴独奏技惊全场。
演奏会结束五分钟后,各大电子媒体迫不及待地把“天赋少年”的美誉送给了这名来自于斯特拉斯堡的男孩。
斯特拉斯堡位于法国东北部莱茵河畔,以天然风光、清新的空气、精致的琉璃制品被誉为法国最秀美的城市,被冠以“小法兰西”别名。
比起连嘉澍人们更愿意称呼那位天赋少年为“小法兰西”,人们固执地认为也就只有那座位于莱茵河畔的秀美城市能与之匹配。
“小法兰西”还有着让人咋舌的家族背景。
连嘉澍来自于马来西亚著名的连氏家族,连家名下的房地产、制造业、物流、娱乐产业缔造的商业王国统称为连氏实业。
连氏实业在东南亚一带影响巨大,连氏实业掌舵人为连嘉澍的爷爷连钊诚,因其名字也有一个诚字再加上连家祖籍为福建,故连钊诚被媒体称之为东南亚的K.S.Li。
关于连家实业的影响力,引用那些经济家的话:一旦连钊诚退出马来西亚国籍,马来西亚的金融经济在国际的竞争力、综合实力排名将倒退十个名次以上,再假如连钊诚从金三角地区撤资,那么金三角区百分之二十的工人将面临失业。
以黛西阿姨的话,连钊诚是罗斯家族也得拉下面子去讨好的人。
怎么可能?!
虽然,罗斯家族在以色列十大家族中最容易被人们忽略,但法国犹太商人家的孩子都知道那首民谣“民主党是属于摩根家族的,共和党是属于洛克菲勒家族的,你们一定想不到,摩根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曾经属于罗斯家族。”
看她没把话放在心里,黛西阿姨又说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有野心的聪明人当了政治家,贪心的聪明人当了商人,而没野心不贪婪的聪明人才是最聪明的人,因为他的对手们永远掌握不到他的把柄,他可以把手里的资源运用到极致,连嘉澍的爷爷就是最聪明的那类人。”
即使到现在林馥蓁还是无法理解黛西阿姨的话,但公共场所上,罗斯家的长孙总是找连嘉澍搭话是不争的事实。
即使这两人之间隔着几十岁的年龄差。
马来西亚实行一夫多妻制,连家家族成员众多,连嘉澍是连家第三代最小的家庭成员,也是连钊诚最为钟爱的孙子,连嘉澍凭着天使般的容颜成为连家上到伯父伯母;下到堂哥堂姐表哥表姐最疼爱的孩子。
林馥蓁第一次见到连嘉澍是在去年,即使在那之前,她已经通过画报图片知道那位法国人一旦谈起时就会口沫横飞的天才少年。
第一次见到连嘉澍时,林馥蓁做出极为俗气的行为,偷偷整理了自己的马尾辫。
白衬衫配宝蓝色领结的连嘉澍有一张只能在漫画里才能一窥的美丽面孔。
连嘉澍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好看到让人不敢大声说话,就深怕大声说话引来了风,风一吹,那人就会幻化为风,回到纯白的页章上。
“你好,我叫林馥蓁,很高兴认识你。”这话当时被她说得结结巴巴。
之后和连嘉澍的几次见面林馥蓁都怀着比较奇怪的心理刻意打扮了一番。
嘉澍是她见过最有礼貌最为温柔的孩子,他从来不叫她薇安,更压根不会在她面前提起那位叫做朵拉的杰出女性,不仅这样,他还会陪着她从烦人的社交场合偷偷溜走,和她一起到公园散步。
再之后呢……
再之后,林馥蓁发现连嘉澍是一个对谁都礼貌温柔的孩子,她认识的那些“小公主”们除了芭芭拉之外都说长大了要嫁给嘉澍。
为什么芭芭拉不愿意嫁给嘉澍呢?
因为芭芭拉是一名胖公主,她认为自己肥胖的身躯不配站在那么美好的嘉澍身边。
去年圣诞节,林馥蓁看到连嘉澍给从伦敦来的女孩拂去金色卷发上的雪花,那画面比童话故事公主和王子的互动还要来得美好。
神奇地是,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在连嘉澍面前犯过结巴。
现在,站在林馥蓁面前的连嘉澍比起她第一次见到时那张脸又好看了几分,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
“连嘉澍,你不是生病了吗?”林馥蓁问他。
这个问题有报复成份,刚刚连嘉澍可是叫了她“小画眉”,那语气和之前两位讨论他们家事的骑警没什么两样。
连嘉澍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只是瞅着她,林馥蓁没有从连嘉澍脸上看到任何不自在。
让自己管家代送礼物号称生病,却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林馥蓁猜到了,无非是不重视、没有兴趣而已。
也对,接送她的劳斯莱斯是黛西阿姨家的,在百货公司为她付账的是黛西阿姨家管家,甚至于萨娜的薪金也是黛西阿姨掏的钱。
她家也有私人轿车,雷诺汽车公司推出的Megane,但还有两个月才能还清全部车贷。
偶尔,爸爸会和她开玩笑说,他和妈妈加起来的财产也许不及自家女儿银行账户的一个零头。
林馥蓁有自己的银行账户,她以“薇安”身份参加的商业活动所得收入黛西阿姨都存到她的银行账户了。
不过那笔钱得等她年满十八岁才能使用。
即使妈妈是可以和欧盟主席面对面较劲的人,但妈妈说了“中欧商务部部长”仅仅是一份工作,爸爸的工作性质亦然。
现在的她和深夜在街上溜达的孩子们没什么两样,“薇安”“朵拉的外孙女”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连嘉澍不把她放在眼里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
不被重视、以及那句“小画眉”让林馥蓁心里生出淡淡的恶意,这恶意冲淡了黛西阿姨对她的频频叮嘱“阿蓁,不要去招惹连嘉澍。”
“嘉澍,你的管家司机呢?”煞有其事,目光在连嘉澍身后溜达,胸无城府的语气,“你这么晚出现在这里就不怕你爸爸妈妈担心……”
猛然捂住嘴。
想必,此时此刻任谁看了都会以为那是谁家天真懵懂的小可爱,这小可爱现在正在因为无意间说了伤害朋友的话而愧疚不已。
捂着嘴,声线一缕一缕从指缝透出:“嘉澍,对不起,我忘了你爸爸妈妈不在了。”
礼貌,对谁都温柔的嘉澍任谁看了都不会把他和“父母双亡”这样的标签联系在一起,但那的确是没爸没妈的可怜孩子。
是的,可怜的倒霉孩子。
关于连嘉澍父母的死,官方给出的说法是“空难”,但林馥蓁听过不少关于针对连嘉澍父母的窃窃私语。
捂着嘴,一脸无辜模样,瞅着连嘉澍。
作者有话要说: 峦帼今天下午写了第二个群文件了哟~
还有两章就到了他们二十岁惹~
☆、两只刺猬(05)
“嘉澍,对不起,我忘了你爸爸妈妈不在了。”捂着嘴,林馥蓁瞅着连嘉澍。
她现在心里希望着能和谁大吵一架,如果自己是没爸没妈的孩子的话,要有谁故意那她爸爸妈妈出来说事情,她肯定会和那人大吵一顿。
但并没有,甚至于她在连嘉澍的嘴角处看到隐隐约约的笑意。
林馥蓁有种被逮到小心眼的心虚。
抿嘴,真没意思,重新去找寻外婆的肖像。
连嘉澍并没有因为她对他的不搭理离走开,反而和她并排站在图片墙前。
“你很讨厌别人叫你小画眉对吧?”他问她。
那还用说,黛西阿姨说了那些叫她小画眉的人都不安好心,他们诅咒她长大后变成运行权利的工具。
“小法兰西”就不一样了,法兰西和小法兰西一听就很亲密,法国人把那个在斯特拉斯堡长大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人。
“我也不喜欢别人叫我小法兰西。”连嘉澍又说。
得了吧,往左移动一步,她一点也不想和爱装的孩子挨得那么近,她又不是书里那个傻里傻气的薇安。
“如果我告诉你,小法兰西和小画眉一样,听起来很棒,但实际上它是一个贬义用语呢?”
小法兰西怎么会是贬义,法国人自恋自负是出了名的。
这种自负自恋在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他们认为法兰西语言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一旦有外国游客用法语问路,当地人会让他们上车送他们到目的地,但如果外国游客问路时没讲法语,即使他们知道也会采取不理不睬态度。
更有,街头小贩会亏本把他们的商品卖给热爱法语的游客,而珠宝店的老板对不讲法语的顾客冷眼以对,即使他们出手阔绰。
这些都是大部分外国游客对法兰西人的总结,也是林馥蓁心里排斥法语的原因。
“林馥蓁,你是北京小妞。”妈妈总是和她说。
爸爸也和她说类似的话,但爸爸说得比妈妈详细多了。
阿蓁出生在方方正正的北京四合院里,阿蓁出生时北京天空正飘着雪花,那也是落在北京城里的最后一场雪,阿蓁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哭声把覆盖在四合院上雪都吓到了,它们纷纷扬扬从屋檐下跌落。
雪花刚掉落在天井上,太阳就出来了,阳光透过窗纸落在阿蓁的脸上,阿蓁笑了,看看,脸颊还挂着泪珠呢。
依稀间,林馥蓁似乎看到爸爸口中方方正正被雪花覆盖的四合院。
鼻子开始发酸。
吸了吸鼻子,以一种极具不以为然的语气:“连嘉澍,不要太贪心,法国人都把他们引以为傲的文化遗产给了你。”
可不是,1988年斯特拉斯堡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他们把那座城市称之为天然的彩色画卷。
“中世纪,斯特拉斯堡聚集众多卖.淫者,卖.淫者带来了风流病,这种病也叫法国病,二战期间,德国人占领了斯特拉斯堡,为了贬低法国人,他们管斯特拉斯堡叫小法兰西。”
这个说法还是林馥蓁第一次听说过。
“当那些人管我叫小法兰西时他们是站在德国人的角度,去嘲笑一座和风流病挂钩的城市,所以,小法兰西和小画眉性质没什么两样,甚至于追究起来,小法兰西比小画眉更具恶意。”
你能相信吗?以上这些话来自一名十岁孩子。
林馥蓁觉得自己知道得够多了,但显然连嘉澍知道地比她还要多。
曾经在漫天飞雪下给伦敦来的金色卷发女孩拂去发末上雪花的男孩怎么看都像住在水晶城堡,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小王子。
林馥蓁侧过脸,对上连嘉澍的眼睛。
有着纯黑眼眸和纯黑头发的小小少年一如既往,仿佛下一秒就会以最为优美的姿态为你整理被夜风吹乱的头发。
耳边,响起黛西阿姨说的话“阿蓁,不要去惹连嘉澍。”
以前,她以为黛西阿姨说这话是因为连嘉澍有一位叫做连钊诚的爷爷,现在,隐隐约约中,林馥蓁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也许个错误。
“那些胡乱给人取外号的人是不是很讨厌?”连嘉澍浅浅笑着,脸往着她靠近,“不过,我更讨厌一些自以为是的大人们,他们以为只需要用拔一根头发的力气就可以把孩子们骗得团团转。”
透过连嘉澍的肩线是香榭丽舍街璀璨的灯火,在香榭丽舍的灯火中林馥蓁觉得连嘉澍笑得特别好看。
好看又纯粹:来拿啊,快乐就在这里。
快乐就在那上扬的嘴角弧度上。
着魔般地,指尖缓缓往前……
“林馥蓁。”
指尖如瞬间遭遇冰冻,迅速垂落,再回到外套兜里。
“林馥蓁,我们去找一点快活的事情干。”
瞅着他的眼睛打着问号。
“我们去教训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们,他们可以把孩子骗得团团转,孩子们同样也可以把他们骗得团团转。”连嘉澍朝着她伸出手。
迟疑片刻,手轻轻从外套兜里抽出。
指尖也刚触到那手掌心,就被握住。
握住她手的人一扯,整个身体就往前倾斜,跟随着那力道,迎着夜风,融进夜巴黎的茫茫人海中。
从林馥蓁这个方位可以看到广场的露天咖啡桌,那位穿深色外套的年轻男人又在同伴的鼓动下再次向邻座身材性感的女孩索要手机号。
但还是没成功,这已经是他在短短十分钟内吃到的第三记钉子了。
平常林馥蓁对此类事情没什么兴趣,但这会儿她不得把目光频频转向窗外,以此来转移注意力,伴随着餐桌上食物越来越少她一颗心越发忐忑。
半个钟头前,她和连嘉澍一起走进这家甜品店,这是巴黎市区敢把一个马卡龙标上三点五欧元的甜品店,因为这家甜品店店主三天两头就上出现在电视的美食节目中。
林馥蓁的碟子杯子已经干干净净的了,连嘉澍的碟子就只剩下半个马卡龙。
现在,他们兜里没半分钱,连嘉澍把他的钱包存放在超市储物柜。
连嘉澍慢条斯理用刀叉把半个马卡龙切成两半,甜品店客人并不多,服务生有地是大把时间,那深夜出现在甜品店的两个孩子怎么看都很可疑的样子,偏偏,那两个小家伙从头到脚一身名牌。
“林馥蓁,如果不想穿帮的话就把你的目光收回来。”
垂下眼帘,眼帘再掀开时再次触到连嘉澍的目光。
“别担心,”连嘉澍脸往她靠近了一些些,“即使到时候穿帮的话,留下来洗碟子的人也不会是你。”
终于,连嘉澍的碟子干干净净了。
服务生拿着账单来到他们面前,林馥蓁的手从餐桌上垂落。
“很抱歉,我出门时忘带钱包了。”连嘉澍的话直接把甜品店经理惹来了,一名有着一双金鱼眼的中年男人。
甜品店经理把他们打量了一番后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连嘉澍摇头:“先生您不需要提示我们电话在哪里,我现在和我的朋友正在玩如何解雇我的管家的游戏,只是比较不巧地是在玩游戏期间我们饿了,我们没有带钱包出门的习惯。”
甜品店经理站直身体,用他的金鱼眼再次打量起他们。
林馥蓁触了触外套衣扣,现在她身上这件外套为香奈儿今年推出的限量款,主打衣扣花纹。
在甜品店经理打量她外套期间连嘉澍已经脱下手表。
手表被侧放在账单上,阿玛尼被奉为经典的雄鹰商标从手表底部显露了出来。
“我们在你们的店里消费了一百三十五欧元,这个肯定远远超过一百三十五欧元,我之前答应地铁站几名流浪汉给他们带汉堡,这样吧先生,您如果再给我六十五欧元的话。”连嘉澍指着那只腕表,“它就属于您了。”
甜品店经理一动也不动,连嘉澍微微敛眉,看似对甜品经理一动也不动的行为十分不解,目光投向对面,似乎想从同伴身上找寻答案。
林馥蓁暗地里呼出一口气,说:“也许,他更喜欢你的围巾。”
连嘉澍的围巾是巴宝莉最新款,目前仅在伦敦销售。
“先生,你更喜欢我的围巾吗?”连嘉澍开始解围巾,围巾递到甜品经理的面前,“斜格看起来很酷对吧?”
迟疑片刻,甜品店经理接过围巾,他一边检查围巾商标目光一边落在连嘉澍的手腕上,连嘉澍手腕戴着LV去年推出的经典版皮革手环。
“手环就别想了,我很喜欢它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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