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53)
无为,为了保我弟弟,牺牲我一生,到头来,也没落到一个好下场。”
凤红羽站在一旁未说话。
刚才的那只茶壶,是她有意失手掉落的。
为的是惊动单于烈,而且,拖住赵菁。
若蒋玥还未被处死,单于烈会将蒋玥带走,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而拖住赵菁,却是不想让赵菁救沐皇后。
她生来便不是个善良的人,沐皇后几次要她死,她忍了沐皇后这么久,算是对得起了。
而且,赵菁看到沐皇后死了,一定会有所行动。
赵菁可不是个懦弱的人,单于烈杀了沐皇后,等于开始暴露身份了。
那么,那二人,会成一对丧家之犬!
365,逼他造反
赵菁没有哭,只长长地叹了一声,神色平静如常。
“阿春,去叫人来,就说,蒋才人将皇后刺死,逃走了。”
“公主,你还好吧?”阿春不放心地问道,“奴婢走了,这儿只有您一人可怎么好?”
“谁说只有我一人,不是还有一人吗?”赵菁看了眼凤红羽,对阿春说道,“快去,京城就要出事了!我们得快点!”
阿春朝凤红羽行了一礼,“公主就拜托您了。”凤红羽只穿着一身太监服,还来不及告诉她们姓名,阿春没敢称名字。
“放心好了,你快去找人!”凤红羽点了点头。
屋中除了两个死人,只有凤红羽和赵菁。赵菁忽然笑了笑,“我不哭,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凤红羽未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赵菁此时想说的,并不是询问的意思,而是需要一个听众,她想说心底里的事。
于是,凤红羽依旧保持漠然不语,只凝神看着她。
“你能想像得到吗?我的身体里有三根绣花针,是活不长久的。”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凤红羽的目光赫然一缩,“绣花针?你的体内怎么会有绣花针?都在什么地方?”
赵菁抬起手,一指心口和脖子,又指了指腹部,“这些地方都有。我时常头疼心口疼,有一半的原因是皇上的药,可停了那些药之后,还是疼。前几天,我的公主府忽然来了个美丽的白衣妇人,自称是大夫。她说我的身体里藏有几根针,才会导致我发病。我这才知道,我有一个多么疼我弟弟的母后。”
她是微笑着说的话,眼角却滑下泪来。
似乎怕凤红羽笑她,很快就抬手擦掉了。
凤红羽眯着眼,“你身体内的那些针,是……皇后扎的?”
“对,便是我这位可亲可爱的母后。”赵菁看了眼倒在地上,已经魂归西天的沐皇后,涩然地一笑,“她和皇上吵架后,就会拿针扎我,当时,我并不知道,有针已经扎进我肉里去了。”
凤红羽听翠姨说过一件事,早些年,一些愚昧思想的人们担心头胎的女儿将母亲体内的元气吸得太多,阴气压住阳气,会使母亲生不出儿子来,便用针扎的方式放掉长女身上的血,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赵菁的身上藏有这么多的针,估计是那时,针扎得太深,未取出来。
一个人的体内藏着这么多的针,的确活不久的,何况,还有两枚针,分别在赵菁的心口和小腹的位置。
沐皇后,这是想儿子想疯了么?
赵菁比赵元恒大五岁,等于受了五年的虐待。
难怪赵菁看到沐皇后的死,没有难过,又时常说自己活得不如普通人,甚至说羡慕她。
凤红羽认真看着赵菁,这位长公主从小享受着富贵,却没有长得娇气,眉眼中透着坚毅,应该接受得了那件事吧?
“赵菁。”她道,“你要我找的那个人……”
赵菁赫然转身看她,呼吸都停止了,“他……在哪儿?”
“他不在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去的时候可记得我?”赵菁抓着凤红羽的肩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凤红羽的双眼。
“十年前……,就不在了,我不知道他记不记得你。”凤红羽道,“我问过他的同僚,都说不清楚他的事。毕竟,时间这么久了,不是吗?”
“那么,他叫什么名?你查清楚了吗?具体在哪里任职?”赵菁的唇角哆嗦着,整个人都紧张急了,脸色惨白。
凤红羽忽然后悔告诉她这些,但若不说,这又对阮雨宸不公平,对赵菁,也是不公平的。
倘若那人真是大哥的话,大哥又将早年遇上赵菁的事,当成萍水相逢,早已忘记,赵菁这般记着,对她是种折磨。
而假如是大哥一脚两只船,又对阮雨宸不公。她为他守节,独自带着孩子,男人生前想着别的女人,她也是会伤心的。
不如,她做个冷血人吧。
大家一别两宽,各自过日子。
“他曾在益州城任职,死于同北燕人的交战中。”凤红羽道。
赵菁松开抓着凤红羽肩头的手,低下头来,无力地坐在椅内,缓缓道,“其实,十年了,我也不报任何希望了。他若在世,也许早娶了别人。我何苦记着?”
凤红羽站在她身侧,不知该说什么。
。
阿春的速度很快,只片刻间,便叫来了慎刑司的管事。
管事一见皇后被刺,吓得整个人都软倒在地。
“是蒋才人刺杀的,蒋才人逃走了。你马上找人收拾起来,另外,着人报与皇上知晓!”赵菁见到其他人来,又很快恢复了神色,沉着的吩咐着。
“是是是,公主殿下。”管事太监吓得转身就走。
阿春找来了赵菁的其他侍女,凤红羽想着还有其他事,这里也不用她相陪了,便要离开。
“你说的那件事,是不是可以公开了?”凤红羽转身时,赵菁问她。
她知道,赵菁问的是假太子的事。
死了一个沐皇后,正好可以拿来做做文章。
凤红羽此时想到了慕容墨,沐皇后死,太子悄悄救走了蒋玥,他一定也得到了消息。她想了想,说道,“我想,容王殿下应该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
赵菁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的几个弟弟,哪里是慕容墨和其他人的对手?在皇上还在对他的几个儿子挑挑捡捡中,外敌早已不将皇上当对手了。
而其他几个宗亲王,厉害些的,都被嫉妒加猜忌的皇上杀光了,剩了几个如卫王一样,只知观花逗鸟的废物王爷和他们养的一群,同样废物的儿女。
这京中,可就要乱得热闹了。
看着凤红羽离开后,赵菁忽然对阿春道,“等皇后入葬后,我们就去北地去。”
阿春看着她,不解地问道,“公主,您找的那个人,找到了?”
“他死了。”
阿春吃了一惊,“那公主还去北地做什么?”
赵菁望了眼窗外,“这里,太无趣,太压抑了。”
她要自由!
当她以为就此混沌过一生时,遇上了给她看病的苍泠月,苍泠月说自己是西凉公主。原来,身为公主也可以那么逍遥的活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
沐皇后要处罚蒋才人,哪知蒋才人更加凶悍,将沐皇后刺死了,还杀了沐皇后的仆人桑嬷嬷,逃走了。
皇上听完长公主和管事太监的汇报,沉默了一会儿,只说道,“厚葬吧!”算是给沐家的一个交待,又赐了溢号“仁”。
长公主赵菁代母谢了恩。仁?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她微微扯了下唇角。
赵菁丧母,在宫中守灵。
沐家得到消息,自然是要前来哭上一番的,同时,安慰着长公主。
灵堂设在长寿宫,各宫的嫔妃们,都一一前来吊唁。晚些时,又有臣子们前来。
赵菁嫌吵,让他们磕头之后,又全都打发了。三皇子四皇子前来上香后,要陪赵菁,她也让人送了二人离去。
沐昆是跟慕容墨一起来的。
“为何……不见太子殿下前来?皇后娘娘殁,他应该可以回京的,宗庙离着京城并不太远。”沐国舅趁着人少时,问赵菁。
“太子殿下,应该没有离京吧?公主殿下是否知晓他的情况?”慕容墨看向赵菁,问道。
慕容墨同以往一样,墨衫墨冠,神色平静。赵菁不确定,这慕容墨是否知晓凤红羽未死?
不过,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她还是不要管的为好。
赵菁又想起凤红羽的嘱咐,将随侍哭灵的几个宫女太监全都打发出去了,这才说道,“舅舅和王爷来的正好,我有事要同你们商议。”
沐昆看了眼慕容墨,皱了皱眉头。
慕容墨直接忽视沐昆的厌恶,撩起衣袍,坦然坐到赵菁对面的椅上,“公主请说。”
赵菁看了二人一眼,道,“太子是假的,你们都知晓了吧?”
慕容墨不置可否,只抬眸看向赵菁,等着她的下文。
沐国舅却吓了一大跳,一脸吃惊的看着赵菁,“公主……,这……,这是从何说起,你为什么这么说?”
赵菁道,“他不是我的弟弟赵元恒,他是北燕烈王单于烈。元恒仍在北燕,生死未知。北燕人归还的太子是假的!”
沐昆仍是一脸不置信,他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慕容墨,朝赵菁走近一步,急急说道,“公主,菁儿,你可千万不要被外人挑拨离间了,太子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休得听旁人胡说,当心中了他们的奸计!”
慕容墨并未生气,依旧神色淡淡,洗耳恭听的坐着。
赵菁却微微一叹,整个赵氏的人,都一直防着慕容氏的复辟,沐昆身为国舅,是皇上内阁的一份子,自然是跟着赵家的思想走。
他的想法,赵菁当然明白。
“舅舅,我并不是听信了他人的谗言,而是,我发现了情况,他就是一个假太子!”赵菁说道。凤红羽说得对,忽然向外人说明太子是假的,旁人都不会相信的。此时,沐国舅便不相信。
“你发现了什么?”沐国舅问,“即便你说服我,说他是假的,但我们也要拿出证据来,否则,诬陷太子之罪,公主身份再高贵,也会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赵菁当然知道这一点,凤红羽不止一次的提醒她,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能擅自行动。
“他杀了母后,救走了蒋才人,算不算证据?”
沐昆彻底惊住,“你说什么?皇……皇后是他杀的?”
赵菁点了点头,“对,当时屋子里只有四个人,他,蒋才人,皇后,还有桑嬷嬷。我听到一声惨叫后,地上只看到十个切掉的手指头,和已经被杀的母后及母后身边的常侍桑嬷嬷,不是他,又是谁?”
沐昆的脸色彻底大变,他看向慕容墨,不再是鄙夷的神色,“王爷,您看这件事,我们当怎么做?是不是此时到皇上的面前去揭发?”
“只有公主一人看见太子杀了人,有用吗?”慕容墨笑,“太子反咬一口,说是公主杀了皇后,公主可就命不保矣!”
沐昆一愣,他怎么没想到?“王爷有好主意?”
慕容墨弹弹袍子,浅浅一笑,“谈不上好主意,能将假太子搬倒,能让赵国的江山太太平平,你我都过上平安舒坦的日子,本王倒是有一个主意。”
“快说!”
“逼他造反!”
沐昆吸了一口凉气,“王爷,要是他真是假的太子,敢这般来我中原,就一定有所准备,我们贸然行动,是他的对手吗?”
赵菁轻笑一声,“舅舅,如要不早一步行动,打乱他的计划,难道等着他做好准备,来个围城吗?”
沐昆不说话了,多年的安逸生活,让他早已忘记了当年跟着承德帝争夺江山的血雨腥风了。
366,取你命的人!
“这件事,需要告诉皇上吗?必竟,事关重大!”沐昆畏首畏尾的想着这件事。
“你觉得皇上会信我跟王爷的话吗?”赵菁道,说着,又冷冷一笑,“皇上如今,谁也不会相信,只信他自己的眼睛。”
承德帝自从中毒苏醒后,忽而怀疑三皇子要害他,忽而怀疑四皇子的母妃要杀他,又怀疑太子意图抢他的皇位。怀疑三皇子时,认为太子是极好的,怀疑太子时,认为四皇子是极好的,怀疑四皇子时,又认为慕容墨是个善人。
他疑神疑鬼的样子,弄得宫里的人,跟着一起人心慌慌。
也难怪,曾经最宠爱的妃子,疼在手里的人,睡在枕边的人,居然对他下了毒!二十年的迷糊,让一包毒药彻底的清醒了。
这难道是,人在极脆弱时,更加的胆小疑心?
听到赵菁这么说,沐昆想起近日承德帝神神叨叨的样子,便不敢反对了,“那该怎么做?”
“法子很简单。”慕容墨伸手接过一旁小几上的茶杯,浅浅一笑,“只需大人出点儿小力就可。”
“我?”沐昆一愣。
“正是。”
……
沐皇后忽然死了,长公主说是蒋才人刺死了沐皇后及皇后身边的女仆,又逃走了。且有慎刑司的管事做证。承德帝下令,抓住蒋玥,就地处死。
蒋家的皇商名额被除了,家产没收。全族人赶出京城五十里之外。
一时间,宫中气氛紧张。
凤昀带着人加紧时间巡逻,搜查逃跑的蒋才人及其党羽。忙过了晌午,他才抽了个空,回自己的办事屋子休息。
说的好听是办事处,其实,也就是皇宫宫墙的角楼。
他是头领,有一间单独休息的屋子,其他的部下,能有一张椅子坐,也算是件幸福的事了。
凤昀将头盔取下,扔给部下,一边解着身上的铠甲,一边推开他的屋子门,这时,他发现里面坐着一人,正拿着茶杯悠闲的喝着茶水。
一身太监的打扮,模样儿陌生,但那双眼,灵动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丫头——
他不禁皱了下眉。
那人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忙好了?”
凤昀飞快地关了门,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你不回家去休息去?”
一身太监服的凤红羽轻抿了一口茶水,微笑道,“我哪有时间休息?”
凤昀伸手敲敲她的额头,皱眉道,“那蒋玥跑不掉的,现在正全城通缉她。估计这会儿她吓得不知躲在哪儿受罪呢,你抓紧时间去休息去,京中的事,自有哥哥处理!”
凤红羽坐着不动,放下茶杯,认真说道,“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见她一本正经的说话,估计是赶不走了,凤昀只好坐下陪她说话。
他点了点头,“婶婶和大嫂,还有三个孩子,都随女仆们出城去了。我让益鹰带着人沿路护送着。刚才他们已送来飞鸽传书,大家都到了红叶山了,已经跟爷爷见过面了。府里只有我跟叔叔,还有张林及二十个暗卫。家里的铺子生意由丁嬷嬷打理着,都井井有条,你就不用操心了。”
“婶婶和大嫂出城时,没有让人发现吧?做得可是隐蔽?”凤红羽又问,“皇上跟单于烈,可一直紧紧的盯着我们家的人!我不想再出现谁走丢的事。”
前几天凤玉琴跟凤昊被单于烈关了,家里就吓得人仰马翻了。现在,单于烈随时会发兵的情况下,要是再少一个人,可谓大不妙。
“放心吧,全都是化妆分批出城的,你二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凤昀看着她揶揄一笑。
倒也是,三个哥哥中,二哥是最心细的一个。凤红羽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喝了一口水,她又想起一件事来,“那蒋玥身边有个女仆叫奈莘,武功深不可测,二哥巡逻的时候,当心她的暗杀。蒋玥是被单于烈带走的,我不确定那个女仆在不在宫里,还是悄悄找蒋玥去了,你要当心。”
“知道了!不知道我们关系的人,还以为你是我的姐姐。”凤昀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失笑道,“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两只眼眶都青了,快去睡觉去!昨天落了水,又是熬夜,今天又奔波了大半天,你吃得消吗?”
事情都按着计划发展,只等单于烈自己坐不住跳出来了。凤红羽心下一松,便觉一阵困意袭来。
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往一旁的小榻上一歪,闭了眼,“我在你这儿眯一会儿,你替我守着。你出去当差时再叫醒我?”
凤昀皱着眉,“我这榻窄小,又没有褥子,你睡得舒坦?还是回家去吧?”
凤红羽闭着眼摆摆手,“不,一会儿我还要去看长公主,了解沐家的行动情况,这进宫出宫的麻烦得很,我就将就一下吧。别将我看得那么娇气。”
凤昀见她一脸的疲倦,不忍心就此赶她走,只好由她。
这里的小木榻,也只是供他临时休息的,并没有褥子,又硬又小。虽说是四月中旬的天气了,中午热得只穿薄衫,但屋内阴凉,人一睡着,更觉得冷。
凤昀担心她着凉了,便脱了外衫给她盖上。
凤红羽倒也不客气,伸手拉着衣衫往身上裹去。
“小羽,哥哥问你一件事。”凤昀坐在她身旁,温声问道。别人家的妹妹,新婚后跟夫君亲亲爱爱,过着平安的日子,他的妹妹却漂泊在外。
“嗯……”凤红羽含糊的应了一声,“问吧。”
“我刚才看到慕容墨进宫了,你真不打算见他?”
凤红羽马上睁开双眼,瞌睡全无,眼底一片清明,“先……瞒着他吧。”
“你认为你瞒得住他?虽然他接回去了那具烧焦的死尸,也命人葬了,但并没有发丧,也没有将之葬到慕容氏的祖坟,可见,他并不相信你被烧死了。我见着他时,他的脸上也并不见悲伤的神情。你这小伎俩,估计是瞒不住他。”
凤红羽抿着唇,紧紧的抓着袖子。
“二哥——”默了半晌,她才道,“我欠他一个皇位,我得还他。”
“皇位?”凤昀讶然,想了想又道,“赵家的那几个王孙们,哪里是慕容墨的对手?他可以信手捻来。再说了,这天下本就是慕容氏的。不过——”他半眯着看向凤红羽,“如今北燕掺和进来了,事情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不博上一博,焉知输赢?”凤红羽微微一笑,“那单于烈来了中原,我还求之不得呢。”
“怎么说?”凤昀问。
“他会有去无回的。我会断了他的后路!”凤红羽扬唇一笑,“我要去北燕,乱了他的后方!”
“小羽,那会很危险!”
“我在那儿长大,有何危险?”凤红羽不以为然,“我们,总要有一个人去北地。你走得开吗?叔叔走得开吗?爷爷年纪又大了。而且,只有我才能调动全部的凤家军。”
凤昀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祖母宣宜公主留下的金凤令,在凤红羽的手里,他们几兄弟,都指挥不了。
这也是父亲,同意身怀绝技的苍师傅,带走她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让她练就一身强硬的本领,将来能调动凤家军。
“哥哥听你的。”凤昀叹了叹,给她盖好衣衫,“你睡吧,睡好了再说。”
哪知,凤红羽才闭了一会儿眼,外面忽然有人行礼问安,“容王殿下。”
凤红羽赫然坐起身来,朝门那儿看去一眼,飞快推开面向长街的一扇窗子,身子一跃跳了下去。
“孟统领?”门外,慕容墨的声音喊道,“开门!”
凤昀愣了愣,飞快捡起那件盖过凤红羽的外衫,往身上穿,高声应道,“来了!”
他开了门,慕容墨往他脸上看了一眼,目光又飞快扫向他身后的屋子里,狐疑问道,“哥哥在做什么?怎么许久才开门。”
“我刚才睡着了,王爷怎么来了我这里?这里地方小。”凤昀边穿衣,边往里走。
慕容墨跟着走了进去,掩了门,矮身坐到小榻上。
他的目光在屋中转了一圈,又盯着小桌上,半眯着眼问道,“两杯茶?除了哥哥,刚才还有谁在屋里?”
“没有旁人在,只有我一人。杯子小,我便倒了两杯。”凤昀道,心中则在暗叹,看吧看吧,都说这慕容墨精得不像人,小妹还要他瞒着,要是瞒不下去,估计慕容墨得恨死他。
唉,夹在中间真心不好做人。
“哥哥有心事?”慕容墨抬眸看着凤昀。
“没有。”
“为什么将衣衫穿反了。”
凤昀低头一看:“……”他皱了下眉,讪笑道,“刚才在睡觉,大约睡迷糊了。”
“哥哥在宫里巡逻,辛苦了,睡得迷胡了也没什么。只是那郁翰林求子本王做主婚人一事,哥哥千万不要忘记了。”
凤昀呆住。
“好了,我也只是路过这里看看哥哥,哥哥保重。我走了。”慕容墨起身,轻拂衣袖,缓缓地走了出去。
凤昀想着他的话,他是……猜出小红羽来过,还是没有?
唉,跟慕容墨打交道,真心头疼得很。
不过,他又一想,他是慕容墨的二舅哥,他头疼什么?他到了容王府,可是要坐上席的!
目前该头疼的,难道不是那个单于烈吗?
凤昀如此一想,心中轻松不少,倒头往榻上一躺,休息起来。
。
单于烈此时,的确正焦头烂额着。事情没有一件按着他的计划在行走。
他前脚带着母亲走,没多久,便传来他要谋反的消息,外面的街上,都在传言,他那被烧掉了一半的太子府里,发现了一处秘道,秘道里藏有大量的龙袍龙冠和龙印,以及承德帝传位于他的假诏。
承德帝得知后,大发雷霆,已命人全城缉拿他。
又有人传言,他本是蒋玥所生,出生那日被沐皇后夺了去。蒋玥近日得知了真相要揭发沐皇后夺子丑闻。沐皇后大怒下要杀蒋玥。
他为了保生母蒋玥,杀了沐皇后逃走了。如今沐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而蒋家,已不复存在。他为了替母亲和蒋家报仇,才起了谋权篡位之意。
杀害皇后,谋权篡位,让他死十次都不为过了。
不用说,这一定是慕容墨在背后推波助澜。
慕容墨跟承德帝联手了!
单于烈闭了下眼,心中微微一叹。
他虽然在心中怪着母亲做事鲁莽,将事情一步步弄砸了。但那必竟是生他的母亲。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的计划是,先稳住凤红羽,再拿慕容墨开刀,至于赵家的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哪知母亲撺掇着宁奉仪烧死了凤红羽。
这样一来,会挑起慕容墨的仇恨,万一慕容墨因为死了美人,心灰意冷不想要江山了,跟赵国承德帝联起手来,可是大不妙。他们二,他一,打起来,他会占不到便宜。
就会跟前世一样,他跟慕容墨,谁也赢不了谁,依旧以天狼山为两国界线,一直耗到两人老死!
而且,这一世又多了一个司空睿这个变数,于他更不利。
万一凤红羽死的消息传到北地去,凤家军大悲之下会同北燕会同赵国彻底决裂。
而那三城,又有一城靠着西秦,万一那司空睿思及凤红羽,大怒之下挑动凤家军跟西秦联合一起对抗北燕,乘机占了他的后方,他可就等于丢了北燕这个大西瓜,又捡不来赵国这粒芝麻了。
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他现在回北燕去,这赵国的太子,等于白假冒了。况且,凤红羽知晓了他的身份,慕容墨也一定知晓了他的身份,慕容墨不可能会让他这么容易的走!
单于烈越想心头越烦躁,可坏他事的,是他的母亲,他能怎么样?
听到她被沐皇后带到慎刑司的消息后,他马上赶了过来。
当他看到母亲的十根手指被沐皇后下令切掉,疼得惨叫连连时,他想到了同她分开的那一天。
那一天,萧燕的人四处追杀他们,他们躲藏起来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
她怕他饿坏了,便去偷一位牧民家的东西吃。结果,她被人发现了,那家的凶悍主母指挥仆人拿棍子打他们。
她扑到他的身上护着,他听到棍子打在她身上的一声一声的沉闷的响声,她却一声也没有哼。
他的母亲……
“不必惊慌,我们大不了跟他们撕破脸,对着干起来,你谋划多年,还怕那承德帝?那就是个糊涂蛋,慕容墨也比不上你,我们是稳赢!”蒋玥见他在屋中走来走去,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安慰他说道。
单于烈看了她一眼,停了脚步,转身立于窗前沉思。
这是一间贫民屋,格木事先买下来的,防着事发藏身用。窗子外就是街道,他可以随时看到街上的兵差们,拿着他的画像四处张贴着,以及,对行人一一排查。
他和母亲,现在成了丧家之犬了!
“烈儿,我早说了,我们该早些行动的,你看看,我们被动了不是吗?”蒋玥靠在床上抱怨着。
单于烈默了一会儿,还是转过身来,缓步走向床边。
“娘,儿子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他微笑着坐到床沿上,说道。
“我现在饿了,怎么样弄到吃的?”蒋玥道,“我想吃肉粥。”
单于烈点了点头,“好,我去弄来。”
他走到小院门边,对守卫的格木吩咐了几句,要亲自去寻吃的。
格木不放心,吃惊说道,“主人,这个时候,您还是在这里呆着好了,属下去吧。”
“你的武功,打得过慕容墨吗?还是打得过宫里的那个宫卫长孟昀?”单于烈清冷说道,“现在,我不想再死人!我去!”
单于烈穿着一身贫寒书生的衣衫,走进了夜色里。
格木一人守在院门口,警觉地张望着。
忽然,一人从天而降,长剑直刺他的脑门。
他大吃一惊,飞快闪身让过。但让得了剑,却让不过一把迷迭粉。
凤红羽轻轻落下来,抬脚将他踢倒,身子一闪,闯进屋里去了。
蒋玥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等着儿子送来肉粥。
这时,听到有女人声音喊道,“庄宛秋!孟轻衣都成了白骨了,你怎么还活着?”
“你是谁?”她吓得颤声问道。
“取你命的人!”
367,金陵城的一枚暗棋。
蒋玥吓得大叫起来,“格木,烈儿,救我!”
“你喊破喉咙也没有用。”凤红羽上前一把将她从床上拎起来,“单于烈已经离开了,格木被我毒晕了。现在,根本就没有人会来救你。而且,你若再大声地叫喊,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引来官兵。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抓你和单于烈!你想死得更早吗?”
蒋玥吓得彻底不敢吱声了,惊恐地看着她。
“很好,很识实务嘛!”凤红羽扬唇冷笑,但也怕她乱叫嚷引来其他的人,一掌将她拍晕了。
凤红羽扛着她,大步走出了屋子。
那个格木还软倒在地,凤红羽避开他,跳上院墙,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此时的京城,往日的宁静已然不见,四处都是巡逻的官兵,骑马的步行的,个个步伐匆匆,神情紧张。
太子谋反,抓住了有重赏!若放跑太子,和藏匿太子及其同伙,会被砍头且会诛杀九族,谁人敢马虎?
凤红羽避开那些人,带着蒋玥来到兴福寺的那片树林里。
孟轻衣的坟墓,除了父亲,无人知晓在哪儿,但这里有老容王夫妇的坟墓,十六年前的那一天,慕容墨的父母也在那天被刺身亡了。
在这里祭拜,也是一样的。
蒋玥是被吓醒的,身上不知有什么东西爬过,从手背上,一直往胳膊里爬,还有的,从她的脸上,往脖子里爬,又一路钻进了衣衫里。
“烈儿,有东西咬我!”她吓得尖叫起来。
可她猛地睁开眼,发现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不知是什么地方。哪里有儿子单于烈的影子?。
她在地上滚了几滚,又拿手掌将那些钻进衣衫内的小虫子拍掉了,扶着一棵树站起身来。
一阵夜风吹来,冻得她身子缩了一下。
她往周围看去,这林子很密,看不到路,也静得骇人,只偶尔能听到几声低叫的虫鸣,和远处几声猫头鹰的叫声,除此,再没有别的声音。
蒋玥扒开脚边的草,随意找了个方向往前走,但怎么走,还是回到了刚才站过的那两株树旁。
怎么回事?
抓她的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他说要取她的命,为什么将她扔到这里?
这里又是哪里?
虽然天上有一轮明月,但林中的树木高大茂密,将头顶的那片月光生生的挡在了外头。
林中,阴森森的。不时的有蛇或是别的什么小动物,从她的脚上爬过。她没有穿鞋袜,被人从床上拎下来的时候,只打着赤脚,这种感觉更是明显。蒋玥吓得浑身冒冷汗。
忽然,前方的草丛里,飘出了几朵幽蓝的火光来,飘忽不定,这是——
鬼火!
心头冒出这两个字,她更是吓不得轻,身子拼命往后退。
脚板被尖利的石子儿和带刺的树枝扎痛扎出血来,也浑然不顾了。
林深草密,她慌不择路,不小心撞上了什么,身子一痛倒在了地上。
那鬼火却飞得更快了,几乎要窜到了她的面前。
蒋玥吓得大叫,扶着什么东西就站起身来。
哪知跑了一步,被一个土包拦住了去路。那鬼火也飘到了土包上面,盘旋着。
蒋玥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她往左跑了两步,又被一个什么石块拦住了去路。
该死的,这是哪儿?
怎么这么多挡路的?她大怒着踢了那石块一脚。
踢了之后,她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土包,土包前的石块……石碑?
想到这几个字眼,她飞快绕到石碑的面前来看。
她没有猜错,这是一块——墓碑!
而这时,月儿忽然从云里钻出来,一线光亮照在那块墓碑上。她隐约认出了几个字,冷姝,慕容晟!
这是……慕容墨父母的坟墓?
这个念头在心中闪过,她吓得呼吸都停了,整个人僵在这里。
“庄宛秋,认出你的老朋友们了没有?”有人在她的头顶忽然说道,然后,又长长的叹了一声,“他们在这里等了你多年了,你还不上前打声招呼?”
她慌忙抬头寻找那人的声音。
凤红羽见她看来,微微一笑,袖中手指一转,捏着一枚夜明珠从树顶上轻轻地落下来,又将夜明珠放在冷姝和慕容晟的墓碑上,背着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蒋玥,也便是庄宛秋。
庄宛秋努力地平复着心情,心中更是飞快地想着,这人是谁?说要杀她,为什么将她带到这处坟地来?
“我不认识你,你……你是不是找错了人?”庄宛秋的脸,因断了指,本就惨白一片,又因为来人叫出了她的真名,她更是吓得不轻,浑身哆嗦着。
这个瘦小个子的黑衣男人究竟是谁?
怎么会知道她的底细?
“我没有找错人!你就是庄宛秋!”凤红羽朝她走近两步,“蒋家小姐被你杀了对不对?”
“……”
“蒋家的小姐会弹一手好琵琶,你却根本不会,蒋家的小姐会一手绝美的绣活,你也不会!蒋家的小姐会医术,你也不会!蒋家小姐自小被无情的哥哥嫂嫂欺负着,早已变得胆小如鼠,哪里是你这般飞扬跋扈的性子?蒋家人不查,我一查,就知道其中有鬼!”
“……”
“只因,蒋家小姐父母亡故后,又不得哥哥嫂嫂喜欢,一直被扔在乡下庄子里,无人得知她的情况,你便借机取代了,那粗心的哥哥和嫂嫂,也没有发现人被换了,对不对?否则,哪有你的今天?”
“……”庄宛秋不敢接话,只在心中飞快的想着,这个人,究竟是谁的人?想干什么?
凤红羽笑,“看,我叫你庄宛秋,虽然你不承认,但你赫然回头时的表情,出卖了你!听到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出于本能马上回头了!”
庄宛秋气得不做声,好个狡猾的家伙!
“庄宛秋!”凤红羽忽然用西凉话喊她。
庄宛秋身子一震,多年没有人这么叫她了,她是西凉的什么人?
凤红羽更是笑起来,“看,你不回答,却用表情回答了。北燕前皇后庄宛秋,出身西凉贵族!西凉女子们,爱在身上刺上鲜花图,庄家小姐爱兰,你的身上有兰花图,对不对?”
庄宛秋冷冷看向凤红羽,这个人,怎么知道她的一切,“你是谁?”
“庄宛秋,你不记得我了吗?孟轻衣和凤继业的女儿,冷姝和慕容晟的儿媳,慕容墨的妻子——凤红羽?”穿着一身黑色男子装的凤红羽,忽然扯开了蒙在脸上的布巾,露出了原来的面容,也恢复了原来清冷的声音。
“凤红羽?”她惊得睁大双眼,“你是人是鬼?你不是……死了吗?”
“你还活着,我怎么会死?”凤红羽冷笑着缓缓走上前,“你唆使那宁奉仪烧死我,我岂是那么好欺负的?现在,我来替我,替我娘,替我公公婆婆,来向你讨回血债!你给我跪下!”
她抬脚向庄宛秋的腿弯上踢去。
庄宛秋腿一软,跪倒在慕容晟和冷姝坟墓的面前。
凤红羽长长地叹了口气,提起衣袍,也跪倒在墓碑前,“父王,母妃,我将你们的仇人带来了。你们说,怎么罚她才能一血你们心中的恨意?”
母亲孟轻衣死后,父亲将母亲葬到了一个无名的地方。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葬到了哪里。她一直不知该往哪里祭拜,既然慕容墨的父母同母亲是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去世的,又都在这处林子里被杀,她就在这里一起祭拜好了。
她从袖中取出三支香,摸出火石点燃了,插入泥土里,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冷冷看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庄宛秋。
“不是我杀的他们,凤红羽你找错人了!”庄宛秋忽然说道,“不是我!”
“你敢狡辩,这是什么?”凤红羽从袖中取出那块泛黄的兰花图的帕子,“十六年前,腊月十九那一天,你杀了他们三人,对不对?这便是证据!”
帕子上的兰花是用血画成的,年代久远,早已成了黑褐色。
庄宛秋看着帕子,死劲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是我娘临死前,用血画上去的。可见,她在临时前,见到了兰花图。而且……”凤红羽一把扯开了庄宛秋的后衣领,“你的后背上,就刺有兰花图,跟这帕子上的图,一模一样,你还敢抵赖?”
庄宛秋看了凤红羽一眼,扶着一旁的树慢慢地站起身来,扬唇冷笑,“对,你娘是我叫人杀的。”知道自己落在凤红羽的手里,只有死路一条,她索性将心中憋了二十多年的怨气吐个痛快,“谁叫她害了我一生?我就要她死!”
“她如何害你?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杀你全家的是你的夫君,害你颠沛流离的是北燕皇后萧燕!怎么怪到我娘的头上?”
“我就要怪她!”庄宛秋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我和她都是西凉世家女,她嫁得美满,凭什么我要嫁一个老头子?要不是她给萧战卜了一卦,说萧战要是娶一个阴年阴月阴时生的女子后会壮大北燕,萧战会找到我吗?我家人会死吗?”
“那是萧战冷血杀你全家,你也怪到我娘的头上?我娘又不知你是阴年阴月阴时生,那只是巧合!”
“我不管!要不是她多事,哪来后面的那么多事?她是死有余辜!她就该死!”
凤红羽眯了下眼,“那么,老容王夫妇,和凤家的其他人没有惹你,你为什么要害他们?我叔叔凤镇川从北燕回京城时,沿路都有北燕人追杀,是不是你安排的?”
庄宛秋的目光瞥了眼身旁的坟墓,冷冷道,“我没有杀容王夫妇,我也没有叫人杀过凤镇川。”
“你敢不承认?”凤红羽伸手将她按倒在地,重新又跪倒在慕容晟和冷姝的坟前,“你敢发誓吗?”
庄宛秋身子哆嗦了一下,不敢回答,只道,“凤红羽,你若敢杀我,我儿单于烈一定会率军踏平中原,要你们整个凤府的人陪葬!”
“我早就等着他!谁输谁赢,还未知!”凤红羽轻笑,“我不会一下子杀你,我会要你看着他败!”前世,若不是他提出和亲,她也不会死得那么憋屈!若不是他在凤府里安排了奸细,大嫂和侄子怎么会死?
他们凤府怎会落得家破人亡?
还有他同礼部尚书陈文昌勾结,害得她的大哥二哥大败,大哥尸骨无存,二哥也是死里逃生,千难万险才活下来。
这仇,太多了!
这债,也早该清算了!
“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庄宛秋冷笑。
“是吗?我这黄毛丫头现在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咔嚓——
凤红羽伸手捏上庄宛秋的肩胛骨,“我说过,你害我娘断了两根肋骨,我要断你全身的骨头!这是第一根!”
庄宛秋疼得惨叫一声,“凤红羽,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放过你!”
“我等着你!”她是从地府里爬上来的索债鬼,她惧怕什么?
……
单于烈从一户人家的厨房里,偷偷地端了一锅肉粥出来,又用衣衫捂好了,回到了母亲藏身的那处地方。
屋中却不见母亲,被子还是温的,有一只枕头掉在了地上,只见院子的门口倒着格木。
他忙放下手里的锅子,走到院子的门口扶起格木,“夫人呢?”
格木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单于烈一探他的脉搏,眉头不由得皱起,中毒了?
“谁来过了?”他厉声问道。
格木用力的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单于烈将他扔在地上,脸上的戾色越来越深。
……
快天亮的时候,单于烈暗插在赵国京城的几位部下,陆续来了这座小院。
格木的毒已解,众人一齐围在单于烈的身旁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桌上燃着一只小小的油灯,微弱的光照着几个汉子肃杀的脸孔。
“主子,我们如今被动了!您现在可是无法现身了。”一个白脸胖个子的男子叹了口气,说道。
一个黑衣人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太子府里搜出来的那些龙袍龙冠龙印等物,八成是沐家搞的鬼。负责清理太子府废墟的,便是他们家的人,那些仆人在清理的时候,悄悄地放进什么,再找出来,完全是可以做到的。主子您杀沐皇后做什么?偏偏又让长公主看到了,这不是坏事了吗?沐家倒戈了,等于我们又多了一个对手!”
头一个说话的白脸胖子冷冷一笑,“那沐皇后要杀夫人,主子难道会坐视不管?”
“可如今我们处于被动之下,完全是夫人……”另一个瘦高个儿说道。
单于烈的目光冷冷盯着那人。
瘦高个儿马上识趣地闭了口,但神色却是沮丧的。
“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们!”单于烈清冷的目光扫向众人,“城中有格木的两万乞丐兵,苍云县郊外有我十万的北燕军,西山军中,有一半是我们的人。而且,江南三城也是我们的!你们怕什么?”
“金陵三城不是慕容墨的吗?主子,您何时得到手的?”黑衣人诧异问道。
“云枫是我们的人!”单于烈弯唇一笑,“慕容墨去年时才收买云枫,焉知十一年前,我就将云枫收到手里了。”
四个部下互相看了一眼,刚才的沮丧劲顿时一消而散,个个兴奋说道,“这样的话,这中原江山,何愁不是主子您的?”
几个人开怀一笑。
这时,屋外的院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
声音很轻,来人的武功很高。
屋中几人马上停了说话,个个神色紧张地走到门边,有人还抽出了刀来。
那人走到门边,并没有推门,而是用手击起掌来,几声重,几声轻。
“是云枫来了,开门吧!”单于烈望向门口,微微一笑。这是他们的暗号。
白脸胖子开了门,一人闪身进来。
正是云枫。
官家身份是金陵城知府,暗中身份是青云帮帮主。
“烈王,云枫这厢有礼了。”他走到单于烈的面前,恭敬地拱手一礼。
单于烈抬眸看向云枫,这是他安在中原的一枚暗棋,花费十年培养而成,成败与否,就看这人了。
368,南鸢北笙
十一年前,当他在金陵城里物色人选时,意外发现了云枫。
这个人,有着执着的追求——娶阮三小姐。能屈能伸——在阮家受尽了虐待,也毫不气馁,居然还赢得了阮家老爷子的赏识。
而那阮家,在金陵城的地位,可是举足轻重,历代金陵城的知府,都不敢太得罪阮家家主。
只因,阮家太有钱了,而且是大族,产业遍布金陵城内外。名声响彻江南三城。
偏偏阮家老爷子生了个废物的儿子,废物儿子又生了一堆更加草包的儿女——当然,除了阮三小姐阮雨宸。
将一个身处绝境的人加以援手,再倾力相助他走上人生的顶峰,只要是个人,都会记着这份恩情。
何况,云家人的性格耿直,知恩图报的名声远扬在外。
于是,他便选了云枫。
云枫是他的一枚棋,也是一张重要的王牌。
他和慕容墨的两世之赌,正式开始了。
“云帮主,好久不见。”单于烈亲自扶起他起身,“请起。”
云枫微微一笑,“多谢烈王。”他直起身来,不卑不亢地看着单于烈,“想不到,十年前相助我的,竟是烈王。”
他口里如此说,其实早已猜到,对方不会是位平凡人。能在十一年前下一局棋,布一个阵,当今世上,没有几人能做到。
慕容墨有这个能力。
不过,他首先将慕容墨给排除了,因为十一年前,慕容墨才只有十岁。而跟他见面的,明明是个长他几岁的少年。后来通过收到的信猜测,跟他联系的一定是北燕人,因为,他每回收到的都是羊皮卷信函。
只有北燕贵族,才会用羊皮书写。
北燕的皇后,是个厉害人物,但一直疲于同本国的几位部落王争斗,根本无暇来中原。其他的王,一直鄙视中原人。排除来排除去,就只有这位烈王了。
十一年前,烈王已有十五岁,早已被封王。而且,他的封地在北燕诸王中,占地最广,拥兵最多。若是起了野心吞并北燕及中原,也不是不可能。
“云帮主得知是本王相助,很意外?”单于烈微笑。
“有些意外,能得烈王赏识与相助,是云枫的福气。”云枫客气的回道。
单于烈的几位部下这时又重新回到桌边,一一围桌而座。
云枫的名号,他们早已听过。想不到主人收了云枫,那等于是如虎添翼了,个个都很兴奋。因为,这云枫在黑白两道上都有极强的号召力。
“好了,云枫来了,今天就将事情公开说明吧。”单于烈从袖中取出一副地图放于桌上,“这是你们的任务,一定要给本王拿下来!至于云枫那里,只需守着你的三城便可。”
大家都将头伸过来,认真看起了图纸。
云枫坐在桌旁,也凝眸看向图纸。
这是赵国疆域分布图,上面将三十二个城池一一化分了,谁守哪一城,谁守哪一城,届时,会遇上赵国的哪个将军,该注意什么事情,单于烈一一对他们讲了。
这是逐一攻破的意思。
京城有单于烈。赵国的中心,有他。北边更是不在话下,那本是单于烈的地盘。东边靠海,不必担心。只在西边布着一些人马,防着西秦的司空睿来乱事。
“南边呢?”云枫拿手指点了点南边几个城池,“这里是谁呢?”
“这里不必派人,南边自己都乱着呢,哪里有时间顾及其他?”单于烈一笑,“承德帝杀了上官洪,上官洪的小儿子,正鼓动着那几十万大军闹自立呢!”
他跟上官洪原本合谋,共谋天下。哪知上官洪忽然被承德帝砍了头,他便派人鼓动着上官洪的小儿子自立,承德帝则派人镇压。两方一直处于拉锯战之中。
谁也胜不了谁。也好,只要南边不落在承德帝的手里,便等于是帮着他。
“原来是这样!”云枫点了点头。
“承德帝杀上官洪杀得好!”单于烈的几个部下大笑着,“他这是将江山拱手让人啊!哈哈哈——,等我们将这中原收于囊中,那南边的几城,还不是会乖乖的送上来?”
“赵国都是一群废物,哪里有懂治国的人?”白脸胖汉子哈哈哈冷笑。
云枫的目光攸地一沉,但他垂着眼帘,没人看到他眼底的神色变了。
“商议好了,大家,各自行动吧!”单于烈收了地图,又道,“饷银的事,各位不必担心,自有云枫会出。”
“嗯,我江南三城养活一个赵国都可以,何况是几十万的大军?”云枫微微一笑。
众人商议好,天已大亮,几人各自散去。
单于烈亲自将云枫送出小院。
云枫朝身后的小院看了一眼,回头时,唇角笑意攸地一收,身影飞快地闪入前方的小巷里,不见了。
格木目送众人离去后,马上关了院门,小声问着单于烈,“主子,这次行动中,基本都是我们北燕人,除了云枫。他又是赵国人,属下担心他不会老实听我们的话,万一中途他倒戈坏事的话……”
“他会的。”单于烈说道。
“虽然您有十一年暗中相助他,但人心叵测,主子您还是得防着他一点为好。”
单于烈却微微一笑,“如果将他最关心的一个人送往北燕,他不敢不听从!”
“谁?”
“阮三小姐,阮雨宸!”单于烈缓步往屋里走,“我早警告过他,让他娶了阮雨宸,可他拖拖拉拉的,到现在都没有娶到手里。万一金陵城的阮家不听他的,我们又会惹上一些麻烦,要知道,金陵城的那些学子们和商户们,可只听从阮三小姐的。”
格木跟在单于烈的身后,“可夫人……夫人会不会落到慕容墨的手里了?这样一来,我们也会被动了。”
单于烈的脚步一顿,目光渐渐变得森冷,“暗中寻找夫人,找到是谁抓的她,给本王立刻斩了!”
“是!”格木回道,想了想,他又问,“如果,慕容墨拿夫人威胁主人……”
单于烈袖中的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半眯着眼,“当夫人……已经死了!你们只管攻城!”
“……是。”格木看了他一眼,放下心来。夫人,的确是个累赘了。
……
庄宛秋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四月中午的太阳,热得都赶上大伏天的了。
“公子爷,你说的就是她?”有人说道。
“正是。你们给我看好她,别让她死了!每天让她坐在这里乞讨,得的钱,你们拿去花。”
有人在庄宛秋的身上踢了两脚,“两只手的手指头全断了,出来乞讨,倒是会得些人的同情。行,我们收了!”
“这是你们赏钱,过些日子,我还会再付钱。”
有人抖着钱袋子,“一百……五十两……,成,成交!”
庄宛秋赫然睁开双眼。
只见凤红羽正和几个叫花子在说话。
而这里,正是北城门的城墙附近的一个角落,时有华丽的马车走过。有行人经过时,往她面前的碗里扔下几枚铜钱。
“娘,这婆子可真丑。”
“别看了,看了丑人,你也会成丑人!”马车里的妇人,将帘子拉上,吩咐车夫快行。“街上不太平,赶紧回家去!”
庄宛秋认出,那是沐夫人和她女儿。
她咬了牙,看着凤红羽怒目而视,这个小妮子,居然将她扔到叫花子堆了!
“庄宛秋!”凤红羽在她的面前蹲下身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不会一下子要你死,你不是希望你儿子踏平中原做这中原的皇帝吗?那么你就在这儿候着他,看他,是不是会登基做皇帝,还是会被人杀掉,暴尸街头!”
“啊——啊啊——”庄宛秋惊慌得叫嚷起来,但张了张口,只发出几声沙哑难听的声音。
“鬼叫什么?死婆子别叫了,难听死了!”一个年纪大些的叫花子,厌恶地抬脚踢了她一脚。
有人捡了块泥巴塞入她的嘴巴里,将她的低吼声,彻底地堵了回去。
庄宛秋于是老实了,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她明白,能屈能伸,才能活下去。
只是,那盯着凤红羽看的目光,透着十二分的怨毒与不甘心。
凤红羽站起身来,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庄宛秋已经被她毒哑,毁容,手掌又被沐皇后切了,脚筋被她挑断,已经等于一个废人。这样的人,她根本不会在放在眼里。
母子俩害她前世屈死,害她母亲死,又枉想得这中原江山乱这天下,杀他凤家满门,她杀她一百次都不为过!
……
凤红羽又来皇宫的角楼找凤昀了解情况。
这一次,凤昀的表情不见轻松,而是一直皱着眉头。
“哥,出什么事了?”
“北燕又出恶招了!他们这是不将我凤府的人整死整绝,就不罢休么?”凤昀几乎在咬牙切齿。
“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昀看了他一眼,将一份文书扔到桌上,“看吧,这是宫中染七抄录的一份,送到我这儿的,原件,已送往凤府去了!”
凤红羽看了他一眼,忙低下头来看那份文书。凤昀性子沉稳,极少大发脾气,能将他气得脸色铁青暴跳如雷,一定是出大事了。
果然——
看完文书的凤红羽,冷冷一笑,“让大嫂和亲?亏他们想得出来!这是北燕人趁火打劫,还是咱们皇上的落井下石?”
“谁知道呢?大概都有吧。”凤昀冷嗤,“不过——”他眨着眼一脸疑惑,“大嫂却同意了。我和叔叔原本的计划是,借口说城中出现骚乱,大嫂失踪了,这样,她可以躲过一劫。祸事让我们来担着。哪知大嫂忽然回了家里,她得知了消息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接了圣旨,传旨太监回复皇上去了。”
“大嫂同意和亲?”凤红羽也是一脸吃惊,“为什么?她那么爱大哥,让她改嫁她都抵死不同意,居然同意和亲?嫁到北燕还不如嫁给云枫呢!至少离家近,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也许,大嫂是想到凤家目前的情况,才妥协吧,此一时,彼一时。”凤昀叹了口气,没一会儿又冷笑起来,“赵国的皇帝,就这么无用么?屡次派女人和亲!”
凤红羽捏着文书默然不语。
承德帝这么做,当然是有他的目的。
太子反,若其他地方的驻军跟着起事,赵国国内就彻底乱了。北燕要是趁机南下,承德帝等于前后受敌。这中原的江山,就只有完蛋的份了。
于是,他便送一个女人到北燕,再送些钱物安抚一下他的对手。他就可以腾出手来,收拾自己的内部争斗了。
至于送哪家的女人,可是有讲究的。
凤家人,一直是他的心头刺,打压凤家人的机会,他怎会错过?
让一个已嫁女和亲——
凤红羽心中除了愤怒,也只有愤怒!
“那北燕人居然也不挑?都说娶妻要娶大姑娘,他们怎么会要一个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
凤昀道,“小羽,你忘记了北燕人的风俗了吗?他们那里寒冷,每年的出生人口都比其他地方的要少。因此,女人格外的尊贵着。弟弟娶寡妇嫂嫂,儿子娶寡妇后母,叔叔娶寡妇侄媳的现象,在北燕可是随处可见。她们那儿的女人改嫁,跟咱们这儿吃饭一样平常。”
凤红羽哑了口。
她想到了单于烈的执念,可不就是不嫌弃她嫁过人,非要娶她么?
前世是,这世也是。
……
凤红羽悄悄地回到了凤府。
府里的大部分人,都去了城外的红叶山避乱,府里静悄悄的。
不再像往日那般随时看得到来来往往的仆人,园中清扫得依旧整洁,但许久都看不到一个人。
至少,表面看着,不见仆人,暗中还是藏着暗卫的。
她来到锦华园。园中寂静,一双枝叶茂盛的梧桐树下,站着一身杏色衣衫的阮雨宸。她正仰头看那树叶间,跳跃的几只鸟儿。
她的脸上,不见悲哀,似乎……有几分喜色。
喜色?
凤红羽诧异,她看错了吗?为什么面前的阮雨宸,不像是个要被迫和亲的样子?
“大嫂……”凤红羽走上前,轻轻的喊了一声。
阮雨宸赫然回头,惊异地看着凤红羽,“小羽……你……,你还活着?”她上前扶着凤红羽的肩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又摸摸凤红羽的脸,确定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认错了人,她欣喜的将凤红羽抱进怀里,“活着真好,活着真好。”
“对,我没死,我是假死。”凤红羽笑道,“吓着大嫂了吧?”
她为了行动方便,退下了喜欢的红色衣裙,这几一直是一身墨色的男儿装进出。
“没有吓着。”际雨宸扶着她坐到树下的椅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假死?”
凤红羽叹道,“我也不想这么做。可目前正是多事之秋,我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她不假死,她一直是容王妃的话,还怎么能这么行动自如?因为,按着祖上的规矩,容王妃得时时进宫觐见太后。
“你就这么瞒着容王?”阮雨宸问,“还有谁知道你的事?”
“二哥,目前,多了你一个。”凤红羽道。
“你这么信任我,我也不知能为凤家做些什么,也只有去和亲了。”
“大嫂,你真的愿意去和亲?”凤红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双眼,捕捉着她脸上的表情,“你一个弱女子去和亲北燕……”
阮雨宸点了点头,“北燕人按着我的生辰八字要的人,且说,不管是美是丑,是老是小,只要这个时间点生的女人。当初我和你大哥大婚的请婚贴,还记在礼部里。宫中一查,就查到我的头上了。我不去?怎么行?”
“按着你的生辰八字找的人?”凤红羽暗吃一惊,怒道,“不用说,对方是蓄谋的!”
“我也认为,对方是有意的。”阮雨宸却并不生气,微微一笑,“北燕向赵国提亲的人,名叫北笙。小羽,你知道他是谁吗?”
369,为一人,守一城
“谁?”凤红羽问。阮雨宸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莫非,和亲的人,她认识?
“你大哥,凤昱!”
凤红羽呼吸一顿,袖中的指尖颤抖起来,目光直直看着阮雨宸,“大嫂……,你为何这么说?你怎么知道,对方是大哥?大哥他不是……”
她知道大嫂一直思念着大哥,还是想得魔障了?相思入骨产生了幻觉?
阮雨宸的脸颊泛起些微的红晕,看着凤红羽微微一笑,“他给我写过一封信,信的落款署名是北笙。这个名字,只有我一人知道,当年他给我写信的时候,都是这么署名的。而且,信也同以往一样,不用文字,而是画成画,是他的画风,我不会认错。不过,他要求我替他保密,不要说出他还活着的事情来。”
“信呢?”凤红羽问,她得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我烧了,他不让我告诉别人,还说一看完就烧掉。”阮雨宸道。
“大嫂……”凤红羽眼角一红,伸手抱着阮雨宸。
阮雨宸这是在安慰她吗?大哥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明明早已成了一堆尸骨。如今的凤府,又处于多事之秋了,每个人都在想法守护着。她是不是想为凤家解决麻烦,才这么说的?
“我都不哭,你哭什么呢?”阮雨宸微笑道,伸手将她反抱在怀里。
。
慕容墨这几天可谓忙碌不停。
宫中的承德帝忽然依赖起他来,命他协助三皇子管着兵部。
太子反了,承德帝忽然发现,手头上居然没有可用的人。三个堂兄弟,个个是草包。三个儿子一个一直昏睡着,一个太小,一个只有纸上谈兵的本事。
也就那卫王父子俩看着还算顺眼,可跟慕容墨相比,又差了一大截。
他思来想去,想出一个好办法,让慕容墨管着三军做主帅,再派他的三个堂兄弟做监军,让三皇子做着副帅。
慕容墨要调军,得经过三王和三皇子会审,再将商议的结果传到他的这里,他做出最后的决策,之后再传旨给慕容墨。
慕容墨的王妃被劫,又被太子烧死,一定更加厌恶着太子,会卖命的捉太子的,承德帝如是想着。
等宣旨的小影子一离开,韩大将慕容墨的那份调任圣旨狠狠地摔到地上,又骂了一句老天。
“他娘的,这老皇帝是不是成心的?这是将主子您当奴才使唤呢!决策权全在姓赵的几人手里,您就是个跑退递话的!”
慕容墨悠闲地翻着手里的书,淡淡道,“你急什么?到时候,有皇上急的时候。”
“那倒是。”韩大想着慕容墨多年的谋划,反而笑了起来,“太子反了倒是件好事,正好借个机会收拾赵家的老小子们,他们作威作福多年了,该让他们急得跳脚了。”
“不过……”韩大想起一件事来,脸色又拉下来,“为什么这个时候北燕又提出了和亲?什么时候来了北燕使者?这听都没听说起过呢!”
罗二这时走进来,冷冷一笑,“你忘记了,那假太子可是北燕的单于烈,他暗中搞鬼,还不是易如反掌?”
“当真卑鄙!”韩大骂了一句。
罗二叹道,“唉,只是不明白,凤少夫人为何答应了和亲?她还亲自接了旨,这下可好,想找个借口拒绝也不行了。”
慕容墨停下翻书的手,看了二人一眼,略有所思。
“请昀公子来府上。”他道。
罗二眨了下眼,“这个时候?主子您不怕老皇帝起疑心?”
韩大冷笑,“都什么时候了?皇帝再疑神疑鬼的,就没人给他收拾烂摊子了。”
“马上!”慕容墨站起身来,虽然他收了那具太子府上烧焦的死尸做做样子,但他不相信,那真是凤红羽。
凤昀得到慕容墨的邀请,马上来了容王府。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进入这座府邸。
木管家笑着将他往里迎,“王爷在书房等着您呢。”
凤昀点了点头,抬步往里走。韩大递话的时候,并没有说慕容墨找他有什么事,他便问着木管家,“王爷找我什么事?”
如今这个情形下,总不会是请他来喝茶吧?
木管家笑道,“老奴哪里知晓王爷的心思?”
真是白问了。
很快就到了书房,木管家站在门口回道,“王爷,昀公子到了。”
慕容墨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看着一份地图,上面画着些箭头,像是行军图。凤昀进来,他也没有避讳收起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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