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4)
了,疼得他吐了一口血水。
“呸,姓郑的,等着瞧!小爷迟早有一天要你跪下,喊我上官志一声太爷爷!”
郑凌风听在耳内,耸耸肩头,轻哼一声,往城门外扬长而去。
。
城门口的喧闹,在郑凌风一行人离去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人们又有条不紊的陆续出入。
上官志揉着被揍得快要脱臼的胳膊,往城门前方一处僻静的地方走去,那里停着一辆华丽的大马车。
车里面的人,大约听到了他走来的脚步声,挑起了帘子朝他看来。
“哧——”那人冷笑一声,目光凉凉看着上官志,“上官公子,你不是被封为神力手吗?怎么会输给了郑凌风?”
马车里的人,正是长公主新收的驸马,柳夫人甄氏的姨侄儿,江明轩,来京城后改为宣明。
刚才在路上,那辆小油布马车的帘子忽然被风吹得飘起,他看到了一双妖娆的杏眼。
尽管那人穿着一身小仆的衣衫,但他敢拿他的项上人头发誓,那人是凤红羽!
因为,他有一双过目不忘的眼,记住一个人的眼睛,就不会忘记。
他便蛊惑着上官志去拦截,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郑凌风搅了局。
上官志没有拦住人,反而被打了。
上官志脸上表情讪讪,他这“神力手”的称号,是他自己吹出来的,他并没有神力。
四年前比武状元的那一天,他没敢上阵,因为他根本打不过柳清泽。
比赛那一天他自称病了,事后,他举起一个内里空心,外面用铁皮做成的三尺高大鼎,绕着御街走了一圈,人人瞧见了,都以为他是神力手。
再加上他的武功也不是太差,这样,他的名号就此传开了。
皇上对他才另眼相看。
没想到,他的底细居然被郑凌风识破了,上官志除了羞愧之外,还有怨恨。
对,还有那辆小马车里的凤红羽和慕容墨!
要不是为了拦截他们,他哪里会被郑凌风打?
为了保持面子,他朝江明轩讪讪道,“宣驸马,本将今天肚子不舒服,昨晚陪小妾陪得太晚,耗费了力气,才会输给郑凌风。要是下回遇上他们,本公子一定打得他们连爹娘都不认识。”
江明轩也不点破他的大话,只说道,“慕容墨对外一直称病,这会儿却忽然跑到城外去了,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他可是犯了欺君之罪,你要想报这个被欺负的仇,就马上带人去搜容王府!”
上官志眸光一亮,对呀,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他大喜着对江明轩抱拳说道,“多向宣驸马提醒,本公子这就去容王府。”
看着上官志志在必得离开,江明轩的唇角微微勾了抹冷笑。
害得他沦为长公主的玩物,这个仇,不报誓不为人!
那镇远侯上官氏一家,与凤府可是世仇,这两家要是闹起来,正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
凤红羽,慕容墨,你们且等着!
。
郑凌风带着仆人走了一二里地后,才对家丁们说道,“原地候着,不许跟来!”
“是!世子爷。”
他只身一人,策马扬鞭朝慕容墨和凤红羽的马车追去。
慕容墨和凤红羽的小马车,正往北疾驰而行。
凤红羽听到马车后面有马蹄声追来,忙挑起帘子去看,发现是郑凌风追上来了。
等着马儿跑近,她笑着对郑凌风道,“刚才多谢你解围。”
郑凌风笑得淡然,“不必多谢,那上官志最是个持强凌弱之人,你越是怕他,他越是嚣张,哦,对了,上官志的‘神力手’称号是假的,本世子当众将他揭穿了,他一定羞愧得去钻老鼠洞去了,哈哈哈——”
凤红羽点头,“上官家的人,多半都高傲,不过,越是高傲的人,也越是心胸狭隘,你揭发了他,当心他报复。”
“呵,本世子会怕他?”郑凌风不以为然的冷笑,又往马车里的慕容墨看去一眼,发现两人都化了妆,又问道,“你们这身打扮,去哪儿?”
“柳清泽要离开京城,我们去送送他。”凤红羽道。
“柳清泽没死?”郑凌风一愣。
凤红羽微笑道,“我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地死?连你都不知道,看来,他的死遁成功了。”
郑凌风默了默,说道,“我只是不想查,皇上也没有让我去查,我又懒得管柳家的事。我要真去查,没准一查就知道了。”
皇上没让查?是觉得柳清泽真死了?还是故意不让查?凤红羽眸光微闪。
“前面那人是不是他?”郑凌风伸手一指前方,忽然说道。
凤红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去,只见一座风雪亭外,静静地站着一人。
因为是雪天,苍芒天地间,那小黑点在二三里外,都能看得分明。
那人身姿欣长,静静的立于风雪亭外,任由北风将衣袂吹得翩飞。
凤红羽和慕容墨的马车,以及骑马的郑凌风,都走得极快,二三里地也就只有片刻的时间。
三人很快就到了风雪亭。
柳清泽浅浅含笑,看着他们。
他头戴斗笠,身披棕色蓑衣,里头穿了一身亚麻色的皮氅,十足的赶路人模样。
“到了,我们下去吧。”凤红羽朝慕容墨点了点头。
韩大跳下赶车位,在车门处放下一只凳子,车门离地太高,方便二人好走下马车。
慕容墨放下手中的书本,透过韩大挑起的帘子往外看了看,牵着凤红羽的手,一起走下马车。
“柳清泽,看,我多给你面子,听说你马上要离京了,我冒着严寒大雪特意来送你。”郑凌风拿起马鞭子朝他招招手。
白马上的少年贵公子,笑容傲然,一身绯衣妖娆,俊美非凡,他可以在京城纵马轻歌,他可以约上三五好友把酒言欢。
可他柳清泽,却不得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重新去开始。
柳清泽清亮的目光微闪,朝他点了点头,“多谢郑世子相送。”然后,目光又从郑凌风的脸上挪开,看向凤红羽和慕容墨。
想着皇上对两家人的态度,这二人出门来都易了容。
慕容墨的脸上贴上了大胡子,穿成一副中年员外的模样。
凤红羽也是一身黑衣黑帽的男子装,打扮成他的小仆。
虽然二人服装换了,但他们抬手举足间,仍然难掩无双的风华。
柳清泽心中,对柳氏长房的死,不觉得可怜,只觉得可悲。
他的两个同母异父的妹妹,究竟是哪来的底气,要去招惹凤红羽?
让她们死在皇家人的手里,没有被送往军中受罚受凌辱,真是对她们格外的开恩了。
“清泽,我们来送送你,从此后,天地宽广任君行。”凤红羽已走到他面前,站在三尺远的地方,朝他拱了拱手,行了个男子礼。
柳清泽还礼,“羽表妹,多谢来相送,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毕竟,眼下皇上对你们两家查得严,再加上今天的天气又这么寒冷。”
凤红羽微笑道,“我想着,你此次离京,大约不会再回来了,我和容王哪能不来送送?毕竟大家相识一场。”
感谢你的几番相救,否则,她哪里能在京中过得肆意潇洒?
柳清泽又朝慕容墨深深一礼,“多谢容王救了家父,清泽说过,王爷日后有用得着清泽的地方,只管说一声。”
“本王,记着。”慕容墨微笑,同时,从袖中取出一只令牌给他,“这是本王部下的专用令牌,清泽如果去了北地,也许用得着。”
柳清泽接到手里,仔细看去,这是一只二寸长的墨色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条龙,他神色一怔,“墨龙令”?
他是墨龙阁主?
他目光讶然看向慕容墨,没一会儿,心中又释然,凤红羽是“火凤凰。”,敢娶她的人,可不就是墨龙阁主么?
益州城“火凤凰”是九寨十二山的总把子,“墨龙阁主”手下的势力遍布赵国,丞相府究竟有多大的底气,敢同他们二人对抗?
连皇上也十分的忌惮这两家的结合,要是知道这二人背后的另一重身份,只怕是更加的不安和忌恨吧?
慕容墨对外的身份,是个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病王爷,容王的长房只剩他一人了;二房的慕容老爷子是个孤身老头,无妻无儿无女;三房一家子倒是人丁兴旺,但全是些不学无术之辈。
是以,皇上才对容王府放松了警惕。
只是不知以后,情况会如何。
“多谢容王赠令。”柳清泽收了令牌,再次对慕容墨拱手一礼。
“本王的令牌,可不是白送,希望清泽明白。”慕容墨目光微凝看着柳清泽。
柳清泽当然明白了,点头说道,“不会令容王殿下失望。”
凤红羽从小马车中,取出酒水来,大家为柳清泽践行。三杯薄酒饮下,柳清泽看了看天,朝几人挥手作别,“时辰不早了,清泽得出发了。”
“你打算去哪儿?”凤红羽追问了一句。
“天涯海角,总有清泽的容身之地吧?我打算去北地。”他目光幽远朝北方天际看了一眼,朝前方停着的一辆小马车大步走去。
从马车里爬下一个人来,正是他的生父柳宏。
柳宏认出了慕容墨,大笑着同他招了招手。
慕容墨微微一笑,也朝他招了招手。
柳清泽扶着他重新坐进马车,又朝凤红羽三人看了一眼,跳上赶车位,马鞭子一扬,马车往北绝尘而去。
凤红羽望着柳清泽的马车变成了小黑点,又变得消失不见,才转身坐回他们的小油布马车。
接着,慕容墨也坐了进去。
“走了,回城,本世子还得去会会那个上官志。”郑凌风当先打马往城中飞奔而去。
慕容墨朝郑凌风的背影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依旧拿出书册看了起来。
小马车往城中方向而行。
凤红羽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上官志,为什么忽然盘查我们的马车?会不会发现我们坐在车里?”
慕容墨伸手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小羽不必慌张,不会有事。”
“我倒不是怕他,你不是对外声称病重了在王府养病吗?要有被人发现你出城了,皇上就会怀疑你在装病。”
“都装了十六年了,本王心中有数。”慕容墨轻笑一声,伸手朝车壁上敲了敲,“转向地道方向。”
“是,主子。”
马车掉转了方向,往一片密林之地,疾驰而去。
。
容王府。
因为主人病重不宜见客,容王府的大门,从除夕日开始,只在每天的早上打开一刻时间,便又马上关了。
但却在初四的这一天上午,府门一直大开,而且,府里的仆人全部走出府门,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只因这一天,容王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当今的天子,承德帝!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岁——”
跪在最前头的,是容王府的大管家木管家,他的身后,跟着慕容墨的奶娘,文嬷嬷。
承德帝的御撵停下了,周公公伸手扶着他缓缓地走下来。
明黄天子服,通身的衣饰上都绣着龙纹。
“容王弟的身子,可大好了?朕,今天得空特意地来看他。”承德帝轻缓开口。
他说话的音量不高,个子普通,长相也普通,因为长期位居高位,让他只需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两个简单的词,就足以威慑世人。
没人敢直视他。
容王府的仆人们,全都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方土地。
木管家面色不惊,微微一笑,回道,“回皇上的话,王爷的身子已经大好了,能够喝得下一点米粥了。不过,大夫们说他因是陈年的旧病,无药可治,只能静养,这会儿,他还在卧房里昏睡着呢。”
“嗯,朕去瞧瞧他。他父母去得早,没个人关心他,叫朕心中不安啊。”承德帝抬手示意众人都平身,“朕一直忙于国事,他病重这么多年,都没有治好,朕有很大的责任啊,没有寻到好的药给他治病心生愧疚。”
周公公扶着他的手,往容王府后宅缓缓而行。
木管家走在他的身后,微笑道,“皇上不必自责,他是小时候因为父母同时遇害,而惊吓出的病,是心病,皇上就算是寻来了神仙药,也治不好的,皇上不必为此事忧心。”
承德帝忽然停了脚步,赫然转身看向木管家,那眼神森寒如冰。
若是旁人,早吓得跪倒在地,高喊一声,“皇上息怒,臣/小民罪该万死。”
连周公公也惊得神色大变。
但木管家,还有文嬷嬷,都是慕容墨的父母一手调教出来的两个得力管事,慕容墨能平安的长大,离不开两人的精心照顾。
他们几十年来,大小事见过成千上百件,早已练得面色不惊。
木管家哈着腰,面色平静,等着承德帝的雷霆之音。
但承德帝只看了他一会儿,薄唇紧闭,一言不发地继续往里走。
“怎么不见二叔公?这大过年的,他又去了哪里?”走了一段路,承德帝忽然又开口问道。
木管家回道,“回皇上,二老太爷最近迷上了下棋,整天缠着凤府的老爷子比试呢,他嫌弃来回走路浪费时间,索性住进凤府里去了。”
“哦?他们俩打了四十多年,这老了居然变和睦了?”承德帝说着笑了起来。
声音是笑着的,但那眼底没有温度。
木管家浅笑着跟着附和,“这不是怕凤大小姐不愿意嫁进来么?本来王爷的身子就不好,凤府一直有怨言呢,要是二老太爷还闹下去,王爷可就娶不上媳妇了。”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二叔公也知道替孙子着想了呀,让朕心慰。”承德帝爽朗一笑。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了慕容墨的书房前。
“皇上,王爷便歇息在这里。”木管家说道。
承德帝看了一眼周公公,“将门打开。”
“是,皇上。”周公公伸手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文嬷嬷倒底是妇人,吓得眼皮跳了跳,交叠握于胸前的一双手,已开始沁出了冷汗水。
木管家伸手将她的胳膊紧紧的捏住,拿眼神示意她离开。
文嬷嬷却倔强的抿唇,王爷是她奶大的,等同他儿子。
儿子如今被人欺负上门了,她不能走。
她深吸了一口气,昂首大步走进了书房。
木管家闭了闭眼,他不是怕文嬷嬷会惹事,他们容王府的人,上下一条心,他是怕承德帝大怒之下杀了文嬷嬷。
因为,书房里只有一个假扮成王爷的商六,根本就没有王爷!
王爷这会儿已经坐了马车,带着羽小姐出城去了。
周公公立于书房的一侧,承德帝背剪着手,在书房里踱步闲看。
慕容墨的书房很大,分前后两间。
前间屋子一侧,摆着一个大书架,靠窗边的地方,摆着一张软榻。书架前,还有一张檀木长方形书桌,桌上摆满了笔墨纸砚。
余者,还有茶几,四张高背椅。
通往里间的门,垂着挡寒风的厚布帘子。
承德帝的脚步一转,往里间方向走去。
文嬷嬷吓得牙关一颤,慌忙跟上前。
014,再议和亲
木管家,却一直神色平静,看不出来有多么紧张。
但细看他袖中的手,又会发现,他的胖手指,在微微地发颤。
能不紧张那是假话。
王爷前脚出门,皇上后脚就到了。
这是发现王爷不在府上,才故意来查王爷的吗?
皇上平时极少来容王府。
老王爷和老王妃去世的那一年,皇上是第一次来王府,来看望了一下病倒的王爷。
殷勤地派了几个太医来,给王爷看病。
不过,那几个太医待在王府里,给王爷瞧了大半年的病,王爷的病却是半丝儿也不见好转,而且那病情还大有恶化的迹象,被二老太爷大怒之下全给赶走了。
之后,皇上就再没有派太医住到王府过。
王爷后来病情稍好,还多亏了游历来京的神医独孤傲。皇上怀疑他在装病,时不时的派些事让他做,宣他进宫。
当然,每月初一前后几天,照例是派太医前来查看王爷的病情。
王爷机灵,全给一一打发掉了。
这一回,皇上又怎么忽然来了府里?
木管家在心中琢磨着这件事儿,小心地随侍在一旁。
周公公挑起里间屋子的门帘子,笑道,“皇上,您当心脚下。”
“嗯,都站在外面吧,朕看看容王弟就好。”
有几个随行的太医和太监,候在书房的外间,承德帝带着周公公进了书房的里间。
文嬷嬷和木管家紧跟着走了进去。
里间屋子中间,帏幔低垂,挡着里头的大床。
两人往帏幔那儿看了一眼,又飞快将头低下。
“不是让你们守在外面的吗?怎么,还怕朕害你们王爷?”承德帝伸手正要挑帏幔,见二人跟来,脸色马上一沉。
木管家和文嬷嬷齐声说道,“皇上,王爷不喜他人近身,平时只有他的侍从韩大和老奴两人服侍,韩大今天生病告假了,便由老奴们来吧。”
周公公在一旁解围,笑道,“皇上,你身子金贵,让他人来吧,您看看就好。”
承德帝看了一眼周公公,点了点头,退开一步,对文嬷嬷道,“嬷嬷过来。”
文嬷嬷压下心中的慌乱,对承德帝福了一福,缓缓地走向帏幔。
她背对着承德帝,一张脸,已是越来越白。
商六只是模样儿装得样,声音装的像,但身体情况完全是两样的,皇上还带来了太医,这一查就会露馅。
不知是太过于紧张,还是脚步没有站稳,她的两只脚互相绊了一下,整个人跌倒在地。
木管家忙上前去扶她。
文嬷嬷喘了口气,转身跪在承德帝的面前,挡着他不让他走进帏幔,说道,“皇上,王爷身子弱,吹不得冷风,今天的雪又下得这么大,王爷身子会受不住的,皇上还是不要掀帐子吧,有什么事,您在外头问王爷就好了。”
“放肆!皇上乃是圣体,你这般说,是在质疑皇上会给王爷带去病毒?你好大的胆子!”周公公大怒,上前扬手甩了一记耳光给文嬷嬷。
文嬷嬷被打翻在地。
木管家就站在她的身侧,慌忙上前一扶。
那一巴掌打得太重,文嬷嬷的嘴角都出了血。
她仍倔强地拦在帏幔前,“皇上,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万没有指责皇上的意思。奴婢是说,王爷常期生病,这床上屋里浊气太盛,皇上长久地呆在屋子里,恐有损圣体。”
“朕的身子一向康健,并不惧怕这些,你这般阻扰,是不是……你们王爷根本就不在床上?”承德帝声音森冷的开口,目光如剑盯着她。
文嬷嬷的心狂跳了一下。
周公公细着嗓子冷喝一声,“速速将帐子挑开!”
文嬷嬷忽然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拦着承德帝,昂首说道,“皇上,您贵为一国之君,何必为难一个病重之身的臣子?他病得这般厉害了,皇上为何不能让他静心的休养?为何要折磨他?这事儿传了出去,您不怕有损您的英名吗?”
木管家吓了一大跳,死死地拉着她的胳膊,但文嬷嬷倔强的将他的手挥开了,傲然看向承德帝,两脚如生了根一般,站着不动。
承德帝眼眸半眯,目光森寒如冰刀。
周公公发现他变了脸色,朝外面冷喝一声,“来人,将这个刁蛮的婆子拖下去!敢顶撞皇上者,掌嘴二十!”
“是。”从外间冲进来两个太监,上前就来拖文嬷嬷。
“住手!”有人忽然低喝一声,音量不高,却带着十分的冷然。
声音来自帏幔之后。
紧接着,一只修长的男子之手,从里面挑起了帏幔,他的大半个身子随后也露了出来,缓缓走到承德帝的面前。
“皇兄大过年的来臣弟的府上,就为对一个老嬷嬷施刑吗?这位嬷嬷是臣弟的奶娘,皇兄让人掌嘴,臣弟觉得,犹如在打臣弟的老母,咳咳——,臣弟病不死,也得……烦忧而死。”
只穿了一身中衣,披散着头发,脸上虚白,额头上冒着冷汗的慕容墨一手捂胸口,狂烈地咳嗽,一手抚着一根廊柱,似笑非笑地看着承德帝。
慕容墨在府里?
承德帝的目光中闪过一抹讶然,旋即朝周公公怒道,“还不放人?这可是王爷的奶娘!”
周公公慌忙赶走那两个擒拿着文嬷嬷的太监。
文嬷嬷看到慕容墨走出来,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慕容墨的目光转到她的脸上,那几个突兀的手指印,刺得他眸色一沉。
“皇上,这是为何?臣弟的奶娘为何被打了?”他目光凉凉扫到周公公的脸上,“还是有人狗杖人势,打臣身边的人?”
承德帝的脸色极为不好看。
他今天,原本是来找慕容墨的错处,好容王府的罪,但此时他跑到容王府里打了下人,又说不出理由,这传了出去,未免说他虐待臣子家人。
有欺负上门的意思。
“周公公,朕让你将嬷嬷带下去,你为何打人?”
“皇上息怒,奴才该死,奴才自愿领罚。”周公公扑通跪倒,伸手打起了自己的耳光。
噼里啪啦,打得脆响。
周公公明白,他这是替皇上受罚呢,谁叫他是奴才呢?
打了四十来下,那周公公的圆胖脸,已经打得肿红得跟苹果似的,慕容墨才道,“皇上,臣弟的身子弱,想多多休息一下,咳咳,……这奴才要自罚,不如让他到外头去罚?哦,等臣弟的身子大好了,再进宫给皇上请安。”
说着,他朝承德帝俯身一礼,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承德帝忍着怒火,朝周公公骂道,“王爷想清静,你还不滚走?”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周公公连滚带爬往外跑去。
承德帝又说了几句让慕容墨多加休息的客套话,沉着脸,甩袖离开了容王府。
直到他的仪仗队离开,消失不见,容王府才速速地关了府门。
阖府上下,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书房里,慕容墨正给文嬷嬷的唇角上药,“奶娘,让你受委屈了,要不是你拦着,本王的底细还真被皇上发现了。”
他这一头的冷汗,实则是同凤红羽,在地道里一路施展着轻功匆匆赶回来热出来的。
文嬷嬷却微笑道,“老奴是王爷的奶娘,王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您被人欺负了,老奴哪能坐视不管?”
凤红羽站在一旁帮着调剂药膏。
她想起在路上遇见的上官志,眸光微闪,说道,“那上官志一定有问题,他在路上拦截我们,这边皇上忽然到访容王府,这两件事,也太巧合了吧?只怕其中有问题。”
慕容墨眸色一沉,上官志……
商六也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主子回得及时,不然的话,属下要被皇上识破,整个王府都会有麻烦了。”
文嬷嬷上好了药,同木管家商六几人都离开了书房。
凤红羽看向慕容墨,说道,“你觉得,皇上那儿会不会起疑心?”
“他让郑凌风跟着我,便是起了疑心,只是一直没有抓到把柄而已。”慕容墨轻笑,“小羽不必担心,不会有事,至于那上官志,是得想个办法教训一下。”
容王府的书房里,有一条地道直通城外的一处密林。
两人便是进入了地道,从地道回到了王府。
正赶上承德帝来到书房要掀帘子。
商六的外形只有八成相似,承德帝为人机警,又一早在怀疑着他,万一对商六问些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说过的话,就得露馅了,容王府就得有大麻烦。
好在,两人回来得及时。
“过个年也不让人安心。”凤红羽着实的气恼。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慕容墨和承德帝之间,本有就着极深的矛盾,她要是再扇扇风,无疑给他增加烦恼。
因为,对付承德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拔掉一棵叁天大树,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她又想到那个上官志,便找了借口要回府。
“不陪陪我?”慕容墨捏着她的耳朵,眼角含笑,另一只手在她腰间不老实的揉着。
揉得凤红羽火气直窜,她脸都红了,他还揉?
“不陪,我都被我三婶说了。”凤红羽转身,不看他,“我还没嫁过来,天天呆在你这儿,算怎么回事?”
慕容墨皱眉,“迟早的事。”
“到时候再说,我得回了。”凤红羽拔腿就跑。
自从他往凤府送了纳征礼,他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十足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
话说,洞房的滋味,真的那么好?这猴急的男人!
慕容墨看着她慌张跑掉的背影,黑着脸,“……”早几天洞房,有什么不可以?
这个死女人!
喵——
小白猫步伐优雅地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两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自从主人要娶媳妇了,都不抱它了。
“一边去,本王的胳膊,要留着抱媳妇。”慕容墨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嫌弃地捏起它后颈上的皮毛,将它拎进了一只暖哄哄的猫窝里。
然后,拍手,转身,离去。
喵——
小羽毛抗议:主人喜新厌旧!
。
承德帝上容王府查慕容墨,却不料那慕容墨仍在容王府里,他这般兴师动众的去一趟容王府,倒显得他心胸狭隘,是有意去查的。
心中想着这件事,怒火就上来了。
等不及回到皇宫,承德帝便对周公公吩咐道,“马上传上官志来见朕。”
“是,皇上。”周公公转身吩咐起了小徒弟小影子,“快去找上官志!”
这边,御撵往皇宫方向继续而行。
那边,上官志正骑马巡街等着皇上来嘉奖他。
宣驸马说,只要让皇上去容王府查探,就会查出容王府里没有慕容墨在。
而那慕容墨一直对外声称大病卧床不起,这会儿不在府里,不就是欺君了?
皇上一直对容王府不喜,他要是找出了容王府的错处,皇上一准会表扬他。
他就可以立上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他更是得意非凡,坐在马上巡街,冷风卷起飞雪扑到他的脸上,他也不觉得冷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骑马朝他匆匆跑来,“上官将军,皇上让你速速去见他。”
上官志眉梢一扬,这便来了?一准是表扬他的。
他故意装着不知情,笑着问道,“皇上找本将,何事啊?”
小影子看着他一脸得意的笑容,心中冷嗤。
正是因为这个上官志谎报消息,他的师傅周公公才被皇上罚了四十个巴掌。
居然还笑得得意,真是欠揍。
他眉梢一扬,咧嘴笑道,“咱家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哪里是奴才们随便猜的?上官将军去了之后,不就知道了?”
上官志见他一脸讨好的笑,料想事情已成了。
他呵呵一笑,说道,“对,去了不就知道了?”
上官志对身边的副手吩咐起来,“年节下,仔细巡视,不得偷懒!”
“是,大人!”
上官志跟着小影子,骑马赶上了承德帝的御撵。
此时,御撵还未走到宫门口,正走在一处街市上。
因是年节下,街上的摊位全都收了,但沿街的铺子,比如茶馆和酒楼还有青楼,仍在迎客,热闹得很。
“皇上,下臣来了。”上官志翻身下马,志在必得的上前行礼。
皇上抓着慕容墨的把柄了,会给他一个什么奖赏呢?
他心中美滋滋的想着。
周公公想起自己脸上自打的四十个手巴掌,这会儿还火辣辣的疼呢,又看到上官志一脸得意的笑容,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蠢货,自个儿蠢,还拉着皇上丢脸!还害得他被罚!
承德帝在慕容墨的面前丢了面子,也是极为恼火,怒喝一声,“上官志,你敢欺君?”
上官志被吼得腿一弯,不由得跪倒在地,一脸不解地看轿撵中的承德帝,“皇上,下臣不敢,下臣也绝没有欺君!”
“没有?”承德抓起轿撵中一个用来暖手的小炉子,就朝上官志的身上狠狠地砸去。
这可是皇上亲手罚,上官志不敢躲开,生生受了这一砸。
炉灰连着炭火飞向了他的头上,更洒了不少落入头发上,和衣领里,疼得他眼花直冒,也不敢吱声。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他并没有欺君呀?皇上为什么这么说他?
“息怒?”承德帝怒道,“容王一直在府里,你是哪只眼睛瞎了,说他出了城?”
什么?容王在府里?
上官志眨眨眼,怎么可能?
宣驸马不是说那辆马车里,坐的明明是容王和凤红羽么?
怎么容王还在王府里?
难道是宣驸马看错了?还是宣驸马故意的害他?
但他不敢供出宣驸马,宣驸马的身后有长公主。
长公主可是个不讲理的人。
“皇上,臣该死,臣看花了眼。”他且老实认错再说。
“那你就在这儿一直给朕跪着,脆到一更天为止!”承德帝发完火,带着人扬长而去。
上官志只得老实的跪着。
因为是在大街上,虽然不及平时繁华热闹,但来往的人,还是很多。
没一会儿,他的身边就聚集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对他一直在指指点点。
他的身上,还穿着羽林卫头领的官服,当街罚跪,让他羞愧得想钻地洞。
凤红羽从容王府里出来,一路打听着他的去向。
听说他往南街而来,也悄悄地跟来了。
想不到承德帝果然罚了他。
上官志正当街罚跪呢。
凤红羽心中忽然生出一计,唇角浮起狡黠的笑。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给了两个看热闹的乞丐。
两人得了银子会心一笑。
不一会儿,那两人从凤红羽的马车上,抬下一个空心的青铜鼎走来了。
“一二一”的喊了几嗓子,忽然抬起扔向了上官志。
上官志猛然一抬头,发现从天而降一个巨型的物件。
吓得飞快去躲。
但凤红羽有心想让他出丑,悄悄将他身旁几人往他身边一推。
因为人多,上官志跑慢了,如果不接,就会被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砸中,只得硬生生的接着。
令他意外的是,东西并不重,他轻轻松松地接在了手里。
“果然是‘第一神力’手啊,这个两尺高的大鼎,他居然举得起来?真让我等佩服。”
“是呀,是呀,好大的力气!”
起初嘲笑他当街罚跪的人,又一个个的赞扬起他来,让他分外的受用。
上官志跪在那儿,也不觉得丢脸了。
凤红羽将他的得意看在眼里,轻笑一声,缓缓走上前忽然拔剑,将那只铜皮做的大鼎给一劈为二。
“呀,怎么是空心的?”马上有人惊呼起来。
然后,所有的人,都看向上官志。
“老夫明白了,他的神力分明是假的!”
“所以,才被皇上罚吧?哈哈哈——”
这下子,嘲笑的声音更大了。
上官志的底细被人当场拆穿,怒得想杀人。
这只空铜鼎,忽然从天而降,分明是有人故意扔向他的。
但这时人多,他根本不知是谁搞的鬼。
而凤红羽又早已换下了那身小厮的服装,穿一身普通女子衣衫,外罩墨色的大氅,脸上蒙着面纱,她站在人群里,上官志根本认不出她来。
两个得了银子的乞丐,办完事,害怕被上官志发现,早已跑掉了。
凤红羽看了眼狼狈不堪的上官志,讽然一笑,转身坐进了马车,恍然离去。
。
上官志一直跪到一更天,才敢起身匆匆跑回自己家里。
在结了冰的雪地里,跪了一下午,他的腿早已失了知觉。
爬上马时,还是给了些钱,求人扶上去的。
回到自家府门口,上官志翻身下马时,腿麻了还没有缓和过来,整个人直接摔到地上。
疼得他大骂着府门前守门的仆人,“狗奴才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都不知道来扶一扶!”
仆人们哪里知道他的腿受伤了?下个马也会摔得一身的狼狈?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他下马的姿势,潇洒自如,他是京中的“第一神力手”,下马还要人扶,会被人笑话的。
直到他骂起来,仆人们才知道,他的腿出事了。
“公子,你怎么啦?”
仆人们惊吓不已,慌忙将他抬回了府里。
上官志是镇远侯府上官氏唯一的嫡孙子。
嫡孙子出事了,惊动了一府的人。
上官志的父亲镇远侯远在南海镇守,府里只有他的祖母上官老夫人和上官夫人,还有她的妹妹上官彤。
三人带着丫头婆子,一齐来到他的屋里来看他。
“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站不起来了?”上官老夫人抱着他的腿,就吓得哭了起来。
上官夫人倒还镇静,忙问原因,“志儿,你上午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吗?下午发生了什么事?这腿怎么冻成了这样?”
上官志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末了,恨恨地骂了一句。
“是凤府的人撺掇着郑凌风害的我!”
当然,他为了面子,不敢说是江明轩要他去的。
要是他听信他人而失了手,会被自己强势的奶奶骂成没用的窝囊废。
上官老夫人眯起双眼,那脸色阴沉一片,“凤府的人?哼,老身一直记着你爷爷是怎么死的,老身忍了这么多年了,他们还不放过我上官府吗?还要赶尽杀绝?”
上官夫人心疼儿子,“母亲,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凤府的人欺人太甚,当我镇远侯府没人是么?”
“别急,跟凤府斗,得想计!他们那一府,如今跟容王府联姻了,不比当初!”上官老夫人冷笑道,“对付他们么,不必我们亲自出手,最好的法子是,找其他人动手。”
“母亲打算怎么做?”上官夫人忙问。
“来人,马上请志儿的姑姑回家一趟来。”上官老夫人略一思索,说道。
上官老夫人的丈夫,死于四十六年前的南海一战。
丈夫死前,她已生下一儿一女,守寡的时候,她也才刚刚二十岁。
倔强好强的她,一直没有改嫁,守着镇远侯的家业,培养一儿一女成人,倒得了个贞妇的美名,被先皇封为超一品夫人。
儿子成年后,继承祖业,继续为朝廷效力,带兵在南海镇守。
女儿后来嫁给沐皇后的姨表兄,崔太傅。
当初的凤二夫人,是女儿的小姑子。
女儿的夫婿,是朝中一品大员,太子的授业恩师。
女儿是夫贵妻荣,多年前就已被封为一品诰命,掌着崔家的中馈。
她平常有什么事,也喜欢同女儿商议。
上官夫人想了想说道,“母亲的意思是,由小姑牵线,让崔府来治一治那凤府?”
上官老夫人个子瘦小,一张脸,生得跟商人一样的精明。
她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儿媳,冷笑一声,“崔家小姑,原先嫁给了凤府的二老爷,被休后莫名死了,虽然是柳氏的儿子休掉的又是死在庄子上,柳氏后来也被休了,原则上跟凤府没什么关系。但毕竟被休时,崔氏的相公还是姓凤,她是从凤府出去的,为这事儿,崔家可一直恨着凤府!让志儿的姑姑吹吹崔老夫人的耳边风,崔老夫人不会无动于衷的。”
上官老夫人二十岁就守寡,独自支撑起了一个侯府,若不是她为人精明狠戾,镇远侯府早衰败了。
上官夫人自然是佩服自己婆婆的手段,当下笑道,“母亲的这一招借刀杀人,果然是妙。”
。
崔夫人初三刚回了趟娘家,初四这一天一更天刚过一会儿,娘家母亲又派了仆人来请她,要她即刻回一趟娘家镇远侯府。
现在都这么晚了,母亲这么急的找她,难不成有什么重大的事?
“母亲可说了是因为什么事吗?”崔夫人捏着贴子,问着自己娘家来的仆人。
仆人早得了上官老夫人的吩咐,将上官志今天所受的欺负,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凤府的那个丫头?”崔夫人眸光微凝。
“可不是么,怂恿着武安侯府的郑世子,将少爷打了一顿!这会儿,少爷还起不了床呢,老夫人哭得跟什么似的,说是少爷的两条腿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崔夫人的脸色更加的一沉,“凤府这是不将我上官氏放在眼里吗?四十六年前害我父亲死,这会儿又要害我侄儿,我哪能就此算了?”
她出生时才几个月大,从未见过父亲的面,对凤府的人一直十分怨恨。
听说娘家侄儿又被凤府的凤红羽欺负了,她心中积存多年的怨恨又腾了起来。
崔夫人跟着娘家的仆人,匆匆回了趟娘家,果然,侄儿的腿冻得几乎要残废了。
又听了母亲一些叮嘱后,崔夫人又急急赶回府里,马上来找自己的婆婆崔老夫人斐氏。
她明白,自己母亲之所以将娘家的事说与她听,并不是要她亲自动手的意思。
而是让崔府来当这只出头鸟。
母亲守寡多年,已经养成了一种,凡事让他人出手,她只管坐收渔翁之利的习惯。
而婆婆崔家老夫人因为小姑子崔莺死在凤府之人的手里,对凤府的人一直耿耿于怀,要是她稍加说动说动,婆婆一定会出手。
再说了,婆婆崔老夫人斐氏,可是沐皇后的亲姨母,同沐皇后的生母沐老夫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俩。
在京城,高傲的婆婆,一直没将其他府里的老太太们放在眼里过。
崔夫人带着贴身的丫头,提着灯笼,往崔老夫人的屋里而来。
此时,二更天还不到,崔老夫人的屋里还点着灯。
自从罗承志和小姑崔莺一嫡一庶两个女儿罗玉珞和罗玉玟,住进崔府后,婆婆崔老夫人就睡得晚。
一直在精心的调教那两个妮子。
守在门外的婆子见她走来,忙笑着挑起了厚实的布帘子,“夫人来了?老夫人还未睡呢。”
“嗯,我娘家母亲着人送了些高丽参来,命我拿来给老夫人。”崔夫人从一个随侍的丫头手里接过两只锦盒,笑着走进了屋里。
屋里焚着银丝炭,暖烘烘的。
“母亲。”崔夫人笑着走上前。
崔老夫人正坐在灯下,检查两个外孙女的绣活,她抬头看了一眼崔夫人,只“嗯”了一声。
原凤二老爷,后改名为罗承志的两个女儿:一个是崔氏生的嫡女罗玉珞,另一个是侧夫人秋氏生的庶女罗玉玟,一起走上前给崔夫人见礼,“见过舅母。”
两女并非一个母亲所生,罗玉玟跟崔府还是八杆子搭不着边的人。
但因为姿色比崔老夫人的正经外孙女罗玉珞还要美艳几分,崔老夫人的心中便打起了主意,留下了她。
两女知道自己是客居在这里,倒也乖巧懂事。
“你们且下去,我跟你们外祖母说一会儿话。”崔夫人朝二人摆了摆手。
“是,舅母。”
二人盈盈拜下,一起退下了。
崔夫人又挥退了丫头婆子。
崔老夫人见她神色凝重,不禁挑眉问道,“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让丫头们都回避了?”
“母亲。”崔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容王提议,让玉珞去和亲。”
“什么?”崔老夫人的脸色当即一沉。
“是凤红羽的主意。”崔夫人又加了一句。
“凤府的人欺人太甚!”崔老夫人大怒。
015,崔家邀请
崔夫人往崔老夫人脸上看了一眼,又道,“媳妇想着,那凤红羽针对您的两个外孙女,是替她爷爷出头吧。”
她走上前,将娘家母亲给的礼品,放在自己婆婆的面前,又动作娴熟的替婆婆捏着肩膀来。
婆婆仗着自己是沐皇后的亲姨母,一向清高得很,虽然她掌着崔府的中馈,但也不敢太放肆,大小事情,还是都让婆婆拿主意。
因此,她才得了婆婆的喜欢,她说几句话,婆婆都会听进去。
崔老夫人冷笑,“她倒是打的好主意,但动我崔家的人,那是自不量力。”
崔夫人唇角微微勾起,声音轻柔地又说道,“当初玉珞和玉玟的奶奶柳氏,带着身孕嫁给凤家老爷子,那凤老爷子替人养了四十多年的孩子,心中不甘心,有怨气呢。”
崔老夫人的目光,往崔夫人拿来的礼品上瞥了一眼,那是两盒上好的高丽参,还有一对南海产的大金珠。
媳妇有好的东西,总是想着她,她很是满意。
“有怨气就朝我们家身上撒?真是不讲道理!”崔老夫人生气,将手中捏着的几块绣品,往桌上重重地一拍,半眯着眼,抿着唇想事情。
崔夫人见自己婆婆动怒了,心中一喜,又道,“不讲理的人,他的想法哪是咱们常人能理解的?他是认为,柳氏的几个孙女,都该受到惩罚呢!玉珞和玉玟都离了凤府了,他们居然也不放过!”
“他们敢!玉珍被他们家害得那么惨,他们还想怎么的?”崔老夫人大怒。
大外孙女玉珍,被凤家人告进了牢里,罚了个充军做军女支的罪,这会儿不知是死是活。
凤家人还要打她其他两个外孙女的主意,这让她不能接受。
崔夫人手指轻柔地捏着崔老夫人的肩头,“赶尽杀绝呗,还能怎的?”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冷芒。
“痴心妄想!有我老婆子活着,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家送玉珞和玉玟去和亲的。”
婆媳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便散开了。
崔夫人又招呼着婆子们进屋来,服侍着崔老夫人洗漱休息。
罗玉珞和罗玉玟并没有走多远,也只站在外间候着。
二人将屋里舅母和外祖母的话,听得分明。
见里间的门帘子挑起来了,姐妹两人忙站起身来。
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已生得亭亭玉立,容颜动人。
尤其是那个庶出的罗玉玟,眼波带媚,好好的培养,一定会有一番出息。
崔夫人为自己婆婆的长远想法,而心生佩服。
她朝两人笑着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你们去睡吧,老夫人也要睡了。”
两人来到崔府后,同崔老夫人住一个院里。
崔老夫人住东厢房,姐妹二人住在西厢房。
罗玉珞咬了一下嘴唇,紧走了两步拉着崔夫人的袖子,两眼泪莹莹,“舅母,你说的是真的?容王真的提议要我去和亲?我不想和亲,求舅母跟舅舅说一声,我去和亲会死的。”
太子被浮,北燕人要求赵国每年送贡币和送一个和亲的公主去,他们才会放太子。
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是皇上的嫡长子,太子也代表着一国的脸面,不可能不救回来。
和亲公主,是一定送去的。
当然,皇上不可能让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二公主和三公主去和亲,再说了,那两位公主可是蒋贵妃亲生的。
蒋贵妃没有生儿子,只生了两个女儿,以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绝对不可能让两位公主去和亲。
那么,这和亲公主,就只能从臣子的女儿们中选了。
至于选谁家的女儿去,这几天,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在忧心不已。
臣子们,都在互相的推诿。
崔夫人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微笑道,“别担心,不是有舅舅么。”又叹了口气,“哎,怪只怪你们的母亲,当初惹那个凤红羽做什么?这下可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现在翻身了,成了容王的未婚妻,便开始报仇了,竟怂恿着容王给皇上提议选玉珞去和亲。”
罗玉珞又气又吓又慌,“扑通”一声跪倒在崔夫人的面前,一张脸死白一片。
“求舅母救我,只要不让我去和亲,舅母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崔夫人马上扶起她,关怀地拍拍她裙子上的灰尘,温柔一笑,“你这孩子,都说了有你舅舅在呢,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容王只是个王,这朝中事,又不是他一人说了算!他报上名字,还得有皇上拍板不是吗?”
罗玉珞想了想,舅母说得似乎有理,心下微松,看着崔夫人的眼神,极为感激。
崔夫人又软语安慰了罗玉珞几句后,便离开了崔老夫人的屋子。
罗玉玟上前扶着罗玉珞的胳膊,轻声安慰她,“姐姐,别担心,和亲公主不会是你的。”
罗玉珞打开她的手,冷笑道,“今年夏天时,皇后娘娘在宫中摆宴席,你被选为了福女对不对?你是‘福女’,容王不提你,却提我,你是不是对那凤红羽进行贿赂了?”
罗玉玟也怕去和亲,几天前她无意间见到凤红羽时,的确是客气的打过招呼。
但说贿赂,却是没有的事。
因为凤红羽那个死妮子,根本不同她多说话。
不过,她为自己的前程奔波,怎么可能会告诉别人?
罗玉玟冷笑,“你胡说!我怎么会贿赂她?”
罗玉玟和罗玉珞两人,因着双方的母亲是仇人,两人在凤府的时候,是互相不理睬。
她们的母亲都死后,祖母被休,父亲又判了流放后,两人才又惺惺相惜,好得跟亲姐妹了。
这会儿,为了谁去和亲,旧恨加新仇,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又翻了脸。
。
崔夫人带着侍女,回自己的园子去休息。
一个老嬷嬷扶着她,一个小丫头打着灯笼走在一侧照路。
同刚来时的焦急不同,这会儿,崔夫人的神情轻松多了。
刚才,她只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婆婆说怒了,动那凤府,何必她娘家上官家亲自动手?
崔氏和凤氏,就一直有着仇恨,稍加扇点火,就能让两人掐起架来。
“夫人,您当心脚下,晚上天冷,下过的雪又结冰了,路滑着呢。”嬷嬷提醒她。
提醒的话才刚落,崔二夫人还是摔倒在地。
“哎哟”——
她尖叫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摔得她眼花直冒,火气不由得腾了起来。
“夫人,您怎么啦?”嬷嬷和小丫头慌忙去扶她。
“死人啊,快点来扶!”崔夫人一手搭一个,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
刚才的那一跤,她是直接屁股着地,感觉腰快要断成了两截。
这时,丫头惊呼一声,“咦,夫人,这地上怎么有油渍?难怪夫人会跌倒。”
三人正走在一处青石地板上,上面的雪水在白天融化后,又结了冰,本身就很滑,这会儿上面出现了油渍,那就更滑了。
崔二夫人的脚小,又想着心思,所以就滑倒了。
“油渍?这可是后园,怎么会有油渍?”崔夫人大怒,“伍婶,去,将管事的婆子叫来!”
丫头也说道,“幸好是咱们先发现了,要是老夫人走到这儿也跌倒了,就会说是夫人治家不严了,有人居然敢在园子里乱洒菜汤。”
崔夫人看了眼丫头,想着,可不是么?
她处处讨好着婆婆,得了崔家的相助,娘家哥哥的官职才会一路平升。
否则,母亲一个寡妇,真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将一个落败的侯府给支撑起来?
婆子得了崔夫人的命令,转身去叫管事的人。
还没走多远,便尖呼一声,“谁在那儿?”
一个人从暗处走出来,笑道,“是我呢!”
嬷嬷拍拍胸口,“原来是大少爷。大少爷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去歇息着?”
婆子见到来人,言语便轻视起来。
被喊着大少爷的人,是崔家长房的人。
崔老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大儿媳早年双双病逝了,只留下一个幼年的儿子。
老夫人看着孩子小,便让二儿子二儿媳抚养着。
崔夫人自己也生了一儿一女,表面上对这大伯的儿子和善,心中其实一直不喜。
因为,多一人,不是要多一个来分崔家的家产么?
崔大公子名叫崔严,个子高瘦,文文弱弱的,因为从小失了父母,为人谦恭。
他温和一笑,“我从厨房里拿了点肉汤,准备给大奇吃,没想到失手打落了碗,汤洒了,正要重新去装一碗呢。”
汤洒了?
崔夫人按着差点摔断的腰,怒得想骂人。
这个崔呆子,居然将狗汤洒在这儿?这是成心害她对不对?
崔夫人大怒,“大郎居然为了一只狗,害得你婶婶险些摔死!你是成心的对不对?”
崔严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二婶的裙子上沾了不少雪泥,发髻也歪了,正揉着腰呢,吓得慌忙上前陪不是。
“二婶,严儿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汤太烫了,才不小心洒了。”
“一只狗而已,吃冷的哪里会死掉?用得着你这么费心?”崔夫人越想越气,“这个地方,你马上给我弄干净!明早上,我不想看到地上有一丁点的儿油渍!否则,你准备到祠堂里罚跪去!”
崔严不敢违抗,只得点头回道,“是,二婶。”
崔夫人咬了咬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丫头婆子离开了。
崔严擦洗着青石板,一直忙到了三更天后。
他吹吹冻僵的手指,又往厨房而来。
趁着无人,他重新煮了一锅鸡汤粥,装在罐子里,拿衣衫包了捧在怀里,悄悄地出了府。
崔府对面,一条小胡同最里间的一所宅子里,住着一对可怜的母女,母亲生了重病,女儿无钱请医,日日哭泣。
他看着对方可怜,便自己掏钱替他们找了大夫给母亲看好了病,再要送钱给她们,她们却怎么也不收。
无法,他只好送些吃的或是用的。
二婶对他管得严格,他的月钱也有限,他只好半夜偷偷拿吃的,慌称是喂自己的狗,实则是拿来给这对母女俩吃。
宅子里没有灯光,这么冷的天,母女俩想必早已睡下了。
他一个单身的男子,也不好半夜闯入,每回来,都是将吃的或是用的,放在宅院的门口,然后敲门提醒一下,再悄然地离去。
今天也是一样。
崔严将怀里装着鸡汤粥的罐子,轻轻地放在了宅子的门口。
像往常一样,他开始敲门,敲三下,停两下,再敲三下,再停两下。
如此三遍后,他才收手,将身子藏在暗处,看向院子门那儿。
过了没多久,院子里有微弱的光射出来,有人轻轻地走来了。
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一个清瘦的女子身影,探头往宅子门的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来,飞快地将地上放着的罐子拿了进去,然后又很快地关了院门。
接着,灯光消失,脚步声走远了。
崔严这才从暗处走出来,神情一松,大步往家走去。
小宅院内的年轻女子捧着罐子走进了屋里。
里间屋里,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咳嗽声。
“淑云,你怎么起来了?这天怪冷的,快睡吧。”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话落,又咳嗽起来。
陈淑云将粥罐放在外间的桌上,挑起帘子,快步走向床榻。
她扶起床上的妇人,轻轻地拍着后背,“娘,女儿做了吃的,您要不要吃一点?”
“是不是对面的那个崔大公子又送吃的来了?”陈夫人盯着女儿的脸,眸色沉沉问道。
陈淑云低着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哎,咱们总是受他的恩惠,又没法回,怎么行?你父亲死后,我们家跟他们家可是地下天上的差别了,你还是别理他了。”
陈淑云咬了咬唇,“娘,女儿有银子给他,娘别多心。”
她也不想接受对方的好处,可没法,这大过年的,她找不到做事的地方,又没有钱买吃的,娘的身子又病了。
“你哪来的银子?上回凤大小姐给你的二百两,不是被你那个不成气的弟弟抢了去吗?”
陈淑云抬头,看着母亲讪讪一笑,“娘,女儿最近在替人绣花,一天有二三十文钱呢,娘你太多心了。”
“这大过年的,谁请你绣花?”陈夫人一脸的不相信。
“当然有啊,过年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就不用帕子了?”陈淑云微笑道。
陈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心中一阵酸楚,“是娘连累了你,要是娘不病……”
陈淑云笑道,“人吃五谷杂粮,怎会不生病呢?娘不要乱想,女儿养得起娘。”
陈夫人由陈淑云扶着,靠在了床头架上。
陈淑云走向外间,将那罐鸡汤粥捧了进来,又取了一只碗,倒出粥,服侍着母亲吃着。
陈夫人吃着吃着,忽然说道,“女儿,不如……你去找凤大小姐吧?娘觉得她是个好人,咱们有困难,她应该不会不帮。”
陈淑云的日子越过越难时,她也曾想到过凤红羽。
当时,她险些被父亲卖给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冲喜,便是凤红羽救的她。
又给母亲治好了久病不愈的伤寒,还送了银两给她,让她搬离了原来的那个家。
但人家现在是容王的未婚妻了,她只是个被罢了官砍了头的官员的弃女,两人的身份越来越悬殊,她哪里有资格去找她?
再说凤府人多嘴杂的,她不想去丢脸,也不想给凤红羽惹麻烦。
就算凤红羽愿意帮她,别人未必愿意见到她。
何况,父亲和哥哥们,还做过伤害过凤红羽哥哥们的事。
她没脸见凤红羽。
。
一连下了两天的雪,凤府成了银装素裹的冰宫。
鸾园中,竹韵和荷影带着朱儿青儿在打雪仗。
凤红羽对丫头们一向宽容,四人玩闹得毫无忌惮。
她站在园中的红梅树下,静静地看着她们玩耍。
朱儿青儿,是她从益州城别院里带来的,是大哥安排给她的两个小丫头,两人不会武,只在园中做些杂活,年纪小些,只有十四五岁。
竹韵和荷影是师傅找来陪她的,比她年纪稍长,但两人今年也只有十七岁。
四人都是花儿一般的年纪,无忧无虑的玩闹着。
看着她们青春洋溢的脸,凤红羽忍不住想,前世,她去和亲后,她们四人去了哪里?
她一意孤行,死的不仅是她一人,还害了慕容墨,也一定连累了这四个丫头。
慕容墨踏雪走进鸾园时,一眼便看见梅树下,那个一身朱红色衣裙的女子,过了十六的年纪,越发的清丽可人。
白的雪,红的衣,乌的发,清亮的眼眸,如画的眉眼,她静静而立,独自成一画。
慕容墨袖中手指微微蜷起,缓缓朝她走去。
记忆中,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她,是在苍师傅的幽冥谷。
那年,他误闯了幽冥谷。
幽冥谷口,种着望不到边的梅树,而且,梅林中机关重重。
他在梅林中,绕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有走出去。
这时,她来了。
他自持见过的女子不少,但,也只有她,让他的心头悸动。
那年,她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穿一身艳若火的衣裙,手里拎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红梅花瓣。
她眨着一双清澈如秋水的杏眼,愣愣地看了着他。
他以为她会害怕,当时他脸上戴着银质面具,赵国北地人,见了他都会害怕。
“带我出去,我不是坏人。”他尽量温柔的说道。
她眨眨眼,“好啊,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
他想笑,他长这么大,她是第一个胆大得跟他讲条件的人。
他当时想着,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讲的条件无非是吃的玩的之类。
他急于想走出梅林,便同意了。
可让他意外的是,她居然要他帮她一起去抢一座山寨。
他才始知,这个娇小个子的黄毛丫头,这个一脸清纯笑容的娇弱女子,居然是北地几大寨子人人害怕头疼的“火凤凰”。
她看中的寨子,没有一个不落入她的手上。
他想着,他的身份特殊,京中那些娇弱的闺门小姐,是配不上他的。
要娶,当娶这种胆大心细,能同他一起共风雨的女子。
当时,他并不知道她是凤继业的女儿,并不知道,她是他母亲给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他将她带到他的墨龙阁,哪知吓着了小丫头,她偷偷跑掉了。
再见她时,她的身份居然成了和亲公主,她居然是他的未婚妻!
而她的人,已经成了一堆烧焦的骸骨。
他慕容墨,自持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不能随了他的心愿?娶一个心宜之人?
老天为何这般残忍的对他?
难道是他逆天伐赵的计划,惹怒了苍天才害她英年早逝?
既然已经逆行了,那便逆行到底!
那赵氏,朝纲混乱,贪墨之风盛行,早已失了民心。
只要她活着,他少活几十年又如何?
他便求了师傅,催动古老的灵术,逆天改了她的命格。
虽然,她不记得她跟他的前世,不记得她和他的初相识,只要她活着,那些都不重要了。
大约发现他来了,凤红羽偏头朝他看来。
不再是初初见他时,那般警觉与躲闪,而是大大方方的看着他,温柔一笑。
凤红羽绕过梅树枝,提裙朝他走来。慕容墨今天的神情怪异,目光温柔且满是怜惜。
“你怎么来了?皇上没派人监视你?”她微微一笑,走到他的面前,踮起脚来看着他。
他比她大五岁,足足比她高一头。
害她每回站在他的面前说话,都要仰头,仰头头会酸,她只好踮起脚来。
“本王见自己的未婚妻,谁敢拦着?他做他的皇帝,本王做本王的闲王,互不干涉!”
慕容墨从上往下打量着她,她比去年又长高了点儿,但在他的面前,她依旧是个小丫头。
他抱起她,让她踩在自己的脚尖上,这样,她就不必将头仰得太高,又担心她站不稳,双手搂着她的腰身扶着她。
他的大手掐着她的纤腰,还轻轻地揉捏着。
凤红羽耳根不由得一热,忙往丫头们那儿看去,哪知一个人也没有,不知她们几时已经躲开了。
“她们很知趣。”慕容墨轻笑。
凤红羽唇角一撇,“你贿赂她们了?”
“本王以后是她们的衣食父母,她们要想嫁得好人家,有丰厚的嫁妆,当然得讨好本王了!”
凤红羽无语,“她们倒是聪明。”
慕容墨嫌这样说话挺费力,索性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屋里走去。
凤红羽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他的胸口,挑眉低声道,“慕容墨,青天白日的,你不能乱来!”
慕容墨的脚步一顿,半眯着眼看着怀里的小女人,朱红的衣,墨的发,越发衬得她肌肤似雪,眉眼如画。
“本王抱着你,只想锻炼一下臂力,你在多想什么?”
凤红羽眨眨眼,“只是抱一抱?”
“你以为还是什么?还是……”慕容墨眸光中闪过一抹促狭,“你想干点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干!”凤红羽将头偏过,这死男人,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
慕容墨见她耳根红了,忍不住莞尔一笑。
他抱着她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