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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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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沁,真的是你呀,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很多天了,你知道吗?我中了状元了,你是状元夫人了,你欢喜不欢喜?你的姐姐妹妹们不会再瞧不起你了。”他笑着站起身,向她快步跑来,伸手将她抱着了,还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很想你,天天想你。”

    他哭得口水鼻涕流了她一肩头。

    柳夫人恶心得想一脚踹死他。

    想着自己相公的计谋,她咬了咬牙,忍住了,“宏郎,我想看后山的那丛竹子,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好好,阿沁最喜欢看竹子了,走走走,一起去。”柳宏欢喜的跟个孩子似的,拉着她便走。

    兴福寺的后山是座小山丘,只有三十来丈高,但让一个人摔成肉泥,还是绰绰有余的。

    柳夫人带着他来到长着不少竹子的后山。

    “宏郎,看,那丛竹子好不好看?”柳夫人将他往悬崖边引。

    “母亲当心脚下,再往前半尺,就得掉下去了。”柳清泽口里喊着母亲,却奔向父亲。

    他脚尖一点,冲向了柳宏,将他带到一旁。

    柳夫人吓了一大跳,脚步一闪,险些掉下悬崖,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慌忙后退了两步,嘴唇颤抖了几下,脸色发白看着柳清泽,“你……泽……泽儿,你怎么在这儿?”

    “儿子一直都在这儿,儿子想问母亲,母亲怎么会在这儿?这个人又是谁?”柳清泽看了一眼柳宏后,又冷冷地盯着柳夫人。

    “他……”柳夫人想着,这人过了二十年,变化太大了,儿子绝对想不到他是真正的柳宏,她讪讪一笑,“他是个傻子,走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了,我担心他掉下去,想将他拉回来。”

    柳清泽却摇摇头,看着自己这个谎话连篇的母亲,凄然一笑。

    “母亲,事到如今,你还想骗儿子多久?他才是真正的柳宏对不对?他才是儿子的生父对不对?”

    “……”

    “你嫌弃他长得不好看,嫌弃他呆木不懂风月,便移情他人,跟丞相大人合伙谋杀过他对不对,只是,他命大没死成!”

    “……”

    “你担心他说出当年的事来,又来谋杀一次对不对?他都是个傻子了,就算他说他是当年的柳宏是曾经的状元郎,一个傻子说的话,你觉得有几人会相信?你就这么容不下他?要来除掉他?”

    “……”

    “这处地方有三十多丈高,掉下去,骨头都会摔碎,母亲,他是你的结发夫君,他真诚待你,你为何要几番杀死他?你告诉儿子,你说——”

    柳清泽的身子发颤起来,从眼里滚出大滴大滴的泪水。

    母亲一连两次要杀父亲,母亲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柳宏看了一眼柳清泽,又看了一眼柳夫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在说什么?”

    柳夫人直直盯着柳清泽,惊愕得睁大了双眼。

    一向不善于言词的儿子,今天居然对着她大吼了长长的一段话,让柳夫人惊愕不已,也无法接受。

    这个人可是她的儿子,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亲儿子。

    他怎么能这么说她?

    “泽儿,我是你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娘?要不是娘改嫁,哪有你今天的好日子,你到乡下柳氏庶房住着的屋子里去看看,有几样像样的家具,他们都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

    柳清泽摇摇头,涩然一笑,“娘,那么当初,你为什么要执意嫁他?你明知他家境一般,给不了你富贵荣华,你还跟着他私奔做什么?”

    “……”

    “像他这等憨厚的老实人,娶一个本本份份的小户女儿,才是他最好的选择,是你执意嫁他,你自荐了枕席,他见你失了清白,不得已才带你回京城老家的乡下,可你过了一个月就后悔了。娘,路是你选的,人是你选的,你想要便要,你想舍便舍,让他人作何想法?”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我是你娘,娘哪怕做得再不好,也是你娘!”

    “嗖——”一只暗箭从一侧的荒草中射出,射入前方竹林里。

    这是柳丞相带人来了的信号。

    柳夫人会意,一把将柳宏的胳膊抓住摁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叫起来,“救命,救命这人要杀我——”

    她还要演戏?

    柳清泽深吸一口气,涩然一笑。

    将她一把推开,他拉起柳宏,身子往后一倒,坠入了深深的山崖下。

    柳夫人吓了一大跳,失声的喊着,“儿子——”

    “不好了,柳夫人将两个人推落悬崖了!”忽然从一侧的密林里,跑出几个人来,正是凤红羽和慕容墨还有韩大,以及两个小和尚。

    喊话的是一个小和尚。

    柳夫人吓傻,“不,不是我,我没有……,是刚才一个人想杀我。”

    “可我明明看见是柳夫人站在山崖里侧,那两个人站在山崖的外侧,他们怎么杀你?若杀不成,他们有退路吗?”凤红羽冷笑一声。

    柳夫人已然是慌了,惨白着脸色说道,“其中有一个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会杀他?不是,不是那样的,你们在胡说……”

    凤红羽弯唇一笑,“哦,原来柳夫人连亲儿子也杀了。人人都说虎毒不食子,柳夫人的心居然比老虎还毒!”

    这时,又有一行人往这边而来。

    “来人,将这个毒害亲儿的毒妇,给老夫抓起来!”柳丞相带着十几个人一齐跑了过来,有些是护卫,有些是穿着便装的朝中官员,当然,都是柳丞相的门生。

    柳夫人傻眼,怎么完全变了?

    她和自己相公商议的是,她将柳宏骗到这处山崖边,做个柳宏劫持她的假像,相公带着人来“救”他,箭羽无眼,一箭射中“劫匪”柳宏。

    柳宏必然站不稳会掉落山崖,这处山崖又高,他又受了伤,必死无疑。

    不像上回那样,死在湖心的船上,有没有死透,他们看不到。

    这处悬崖下面没有荒草挡着,掉下去一目了然。

    她刚才已看到了,儿子和柳宏两人掉在下面,已经是一动不动了。

    虽然儿子死了让她心痛,但那个人也死了,她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她还不到四十岁,还可以生个儿子。

    谁知,相公居然说他杀了儿子?

    09,柳丞相事发了

    “不,儿子是失足掉下去的,他想救我,被那个人推下去的,相公,你要相信我!”

    相公明明不喜欢泽儿,这会儿怎么会为泽儿说话?

    可柳丞相不理她,红着眼冲到柳夫人的面前,双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柳夫人的喉咙被掐着,说不出话来,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他居然为了一个别人的儿子,而要弄死一个为他生了一对女儿的妻子?

    这个人,她怎么看不明白了?

    柳丞相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冷笑着用唇型无声说道,“甄沁,你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太蠢了,你若是还活着,你就会害了老夫,正好,今天你的儿子你的丈夫都死在山崖下面,老夫成全你一家,一起死吧!”

    “你还老夫的儿子来,你这个毒妇——”柳丞相大吼了一声,无比“悲痛”的将柳夫人推下了悬崖。

    柳夫人看着悬崖上方的那个男人,后悔得心在滴血,她为他付出一切,他居然杀了她!

    柳夫人的身子,急速往下坠落。

    惊恐中,她以为她要死了。

    耳边呼呼的风吹得她一阵头晕,在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她感到后背处被一道力道托了一下。

    因着这道力道的关系,她掉下的速度变慢了,才没有被摔成肉泥,但也摔断腿了胳膊腿,疼得她大吐了一口血,晕死了过去。

    。

    兴福寺后山的山崖边上。

    柳丞相的儿子被妻子推下山崖而死,让他“无比的悲痛”,一个人趴在山崖的边上,哭得“死去活来”。

    哭着哭着,恨不得自己也跳下去陪儿子。

    柳府的几个护卫,慌忙拉着他,“老爷,老爷,你不可以啊,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老太爷怎么办啊?”

    柳丞相哭得更大声了,“泽儿啊,你死的好可怜啊。老夫没想到,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走后,叫老夫怎么活呀。你爷爷没了孙子怎么活啊——”

    他哭得无比的凄惨。

    因为今天是小年,来山上进香的人很多。

    后山上发生了柳夫人将儿子和劫匪一起推下山崖的事。

    这其中含有蹊跷,让人分外想知道,柳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就来了百十人之多。

    众人看到柳丞相坐在山崖边,哭着冤死的儿子,诅咒着毒辣的夫人,对他分外的同情着。

    “丞相大人节哀吧,身子要紧呢!”

    “真是恶妇进门,毁三代啊。”柳丞相哀叹,“老夫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是被这个恶妇给害了,她管教不严,一味纵宠,才让她们双双受了牢狱之灾。可怜家中老父才只有一个孙子,就这么没了他人家如何受得住打击啊——,啊啊啊——”

    一个男人哭着儿子女儿,很快就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多谢各位关怀,老夫还得去看儿子,老夫不能让他死得难看。”柳丞相扶着护卫的手,一路一哭着,一往山崖下走去。

    从山崖边笔直下去,只有三十来丈高,但走到山崖下边,却要饶行一大圈。

    百十个人,浩浩荡荡跟着号哭着儿子的柳丞相,往山崖下走来。

    三人坠崖的地方,地面上的血渍,飞溅得四处都是。

    柳清泽和柳宏二人,都是头着地,脑袋被摔得变了型,已看不清五观了。

    但看那二人的衣衫,正是那二人不错。

    他又瞥到了一身是血,死过去的柳夫人,心下大松了一口气。

    然后,柳丞相快步朝一团血肉的柳清泽跑去,哀哭着跑上前,抱起来就大哭起来。

    “老夫的儿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叫为父怎么活呀。”他哭得声嘶力竭。

    围观的人群中,不乏有失了儿子的白发老太太,和刚做了父母的年轻夫妇。

    各想着自己的子女,都同情起了柳丞相,为他洒了把同情的泪。

    凤红羽和慕容墨也跟随着这百十号人,一起来看柳丞相哭儿子。

    “如果有表演大奖,我认为,他可以得第一名。”凤红羽对慕容墨小声的说道,“表演得太精彩了。”

    “嗯,小羽说得有理。”慕容墨莞尔一笑。

    除了他们二人在心中暗笑柳丞相,还有一人隐在人群中,也在静静地看着柳丞相的精彩表演。

    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大披风,披风的帽子遮着他的头和大半的脸。

    他的脸色苍白,留着络腮大胡子,看不出年纪,但他的那双眼,却十分的年轻。

    他的眼角泛着红,像是刚刚哭过,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着,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头。

    因为极度的愤怒,他的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因为来的人太多,再加上柳家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了,大家都将注意力盯着柳丞相那儿,没人注意这个人。

    柳丞相哭了一会儿,他府里的护卫开始劝道,“老爷,公子已经去了,还是抓紧着时间将他安置了吧,您这样抱着他,让他一直听着您痛哭着,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心疼您的。”

    “对对对,泽儿不能在这里,得回家,老夫要好好的安葬他。”

    早有柳府的护卫们做了个简易的担架,抬来放在柳丞相面前的地上。

    柳丞相又是一阵哭,无比不舍的将儿子的尸体放了上去。

    一人上前扶着他站起身来。

    他刚要走开,猛然看到摔得一身是血的柳夫人,怒得大步走上前,恶狠狠地朝柳夫人踢了两脚。

    一边踢着,还一边骂着。

    “毒妇,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不要将这个贱人收尸!让野兽吃了她!让她暴尸荒野!让千人万人用石头将她砸成肉泥!再烧成灰,永世不得让她转世!让她永受地狱之火的折磨与惩罚!”

    而他心中则想的是,这个妇人终于死了,另一边,那个书呆子也死在那里,这世上,再没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他可以安稳的睡觉了。

    以前之所以留着柳夫人,是因为这书呆子写了一本诗集送给了皇上。

    偏偏那诗集中,写的多是书呆子在外游历时的见闻。

    皇上非常喜欢那本诗集,这二十年来,时不时的念上一段,让他讲解诗文的意思。

    或写那首诗文时的心境,或是诗在哪儿写的。

    他不是真正的柳宏,他哪里知道?

    但要是不回答皇上的问话,万一被皇上发现了端倪,他不光是前功尽弃,还会有杀身之祸,而且,整个柳家都会有灭门之灾。

    但柳夫人同书呆子生活了三年,她对他的事,了如指掌。

    偏偏甄氏这个贱人也狡猾,故意说一半藏一半,生生让他忍了二十年。

    再加上甄家这几年也发达了,有个女儿嫁到了镇江江家。

    江家也不是个好惹的人家,他担心草率的除了夫人,会引起甄家人的怀疑,而搬出江家来对付他。

    再说那江家和慕容氏又有些渊源,他可不想多惹事。

    但江家在不久前,因同北燕人勾结,已被满门抄斩了。

    他还惧怕什么?

    柳丞相踢了柳夫人几脚,心中确定柳夫人已死了后,又哭了一阵儿子,“伤心得”晕了过去。

    柳府的人,抬着柳清泽的尸体,背着柳丞相,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人们目送着柳丞相一行人离去,纷纷赞扬着柳丞相的爱儿之心,也对他无比的同情着。

    看热闹的人,见无热闹看了,便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去。

    有些同情柳丞相的,朝晕死过去的柳夫人啐上一口,扔几块石头。

    凤红羽朝慕容墨狡黠一笑,“我去救救她。”

    他莞尔一笑,“好,小羽正好提升一下医术。”

    凤红羽眨眨眼,来到柳夫人的面前,蹲下身来。

    其实,柳夫人并没有死。

    她怎能让柳夫人这么轻易的死了,让柳丞相逍遥着?

    她得让柳丞相活在水生火热里。

    今天来了这么多的人,正好曝光柳家的密事!

    当柳夫人将真柳宏骗到山崖边的时候,山崖的下面就已蹲守了韩大。

    柳夫人要落下时,藏在山崖一侧荒草里的韩大,悄悄使出内力托了她一下。

    这一个缓冲力,使得她不至于会被摔成肉泥。

    而只是摔成重伤,让她留着一口气,韩大再悄悄地点了她的昏睡穴,所以,柳丞相刚才踢柳夫人时,是不可能踢得醒的。

    这样,柳丞相就会以为她死了。

    众目睽睽之下,柳丞相死了儿子也不好只一味的骂夫人,得要急着去收敛儿子尸体,好博一个慈父的美名。

    凤红羽输了一点真气给柳夫人,没一会儿,柳夫人就醒了过来。

    看到前面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她心中一阵惊喜。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而她的脑海中,还停留着柳丞相伸手掐她的脖子,诬陷她杀了儿子的情景。

    还有那个男人说,她知道得太多了,所以才要她死。

    他既然害怕事情被人知道,她何不将事情说出去?

    她这一生,舍去所有,最后却落了个凄惨收局的下场,她不甘心。

    她十五岁的年纪跟着柳宏私奔,三年的倾心扶持,助他考上状元,被另一个男人夺去,到头来,那个男人利用完了,就杀了她。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还没等她开口,凤红羽扬唇冷笑看着她,“柳夫人,你亲手杀了你的儿子?都说十月怀胎,虎毒不食子,你却比老虎还毒,柳丞相只是一个男儿,都哭得晕死过去,而你,怎么还这般坦然的坐在这儿?”

    正要离去的人,听到凤红羽的声音,一个个又转身过来。

    果然,那柳夫人还没死呢!

    正睁着一双不服气的眼睛,看着众人。

    有人替柳丞相报不平,好几人朝柳夫人冲来,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柳夫人砸来。

    “大家伙打死这个毒妇!居然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对,打死她算了!”

    柳清泽为人正直,有不少人喜欢他的刚正不阿,办事公正,看到柳夫人没死,为柳清泽有这样的母亲感到不值也冲了过来。

    一个个的要打死柳夫人。

    反正柳丞相是绝对不会再要她了,打死了跟打死一只老鼠没一般无二。

    柳夫人吓得魂儿都飞了大半,慌忙扑倒在地,将脸埋在地上躲避着石头块。

    因为她的腿摔断了,没法跑路,身上挨了好几下。

    她大哭起来,“你们都被柳丞相那个奸贼给骗了!他不是真正的柳宏!他的状元是假冒他人的,我儿柳清泽也不是他的儿子,他早想杀了泽儿,他是个伪君子!”

    冲到她面前的几个人,赶紧住了手。

    在为了一时痛快暴打恶妇,和听一段有趣的家族秘辛之间,人们选择了后者。

    因为,每个人都长了一颗好奇之心。

    “你说的可是真的?柳丞相是冒充了何人?”有人好奇的问道。

    “便是地上死的这个人!”柳夫人的两只胳膊都摔断了,不能用手指,只拿下巴抬了抬,看向前方不远处,摔得一堆血肉泥的人,“他今天上午,不是在兴福寺的后山画过画了吗?他才是真正的柳宏!”

    当下,她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反正,她的儿子已死了,就算她不死,柳丞相也不会放过她了。

    她是他推下山崖的,她何不在临死时,将那个真正的恶贼给拉下水?

    她将自己勾引柳丞相的事瞒了下来,只说被对方胁迫的,因为她已怀了真柳宏的骨肉,是想保着先夫的骨血才苟且活下来的。

    这样一来,她反而博了不少的同情。

    不过,有人还是知道她的底细的,轻哼了一声,便是人群里的那个穿着灰蓝披风的络腮胡子的男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这人画的画,同柳丞相书房里的画是一模一样的,原来那幅画也是死者画的!”

    “这样说来,还真是有破绽呀,当年的状元公,可是以诗画出色而被皇上看中的,可谁知当年的丞相大人高中状元后的次日,居然说自己的手受伤了,画不了画了,老夫就觉得有鬼呢,原来原因在这儿。”

    “想不到堂堂书香门弟的柳家,居然做出这等事来?柳家老爷子还是我赵国的大学儒。一个大学儒,居然做出唆使儿子杀死庶侄儿的恶毒事来,不配是大儒!”

    柳夫人冷笑道,“不,他们一家何止要杀一个真柳宏,而是将庶房的二十三口人,包括怀有身孕的孕妇,和一岁的小儿,全杀光了。”

    “那柳丞相可是十恶不赦的奸贼了!”有冷喝一声。

    有同柳家有仇的,则怂恿说道,“夫人,在下等支持你上金鸾殿告御状,将柳丞相告下来!”

    “让柳丞相一家,血债血还!”

    柳夫人却苦笑一声,“我的腿已断了,手也断了,怎么进城告,再说了,柳丞相知道我还活着的话,一定会派暗卫来杀了我。只怕我还没有到皇宫附近,已死在他的魔掌下了。”

    “那你就甘心被他一直强占着你亡夫的功名?还害得你这样身受重伤?你就不想出口恶气?”有人想扳倒柳家,假意善意的关怀,实则是怂恿。

    都这个时候了,是真心也罢,假意也好,只要将柳丞相那个奸贼的嘴脸曝光出来,她还计较什么呢?

    “不!”柳夫人咬牙切齿,“我一定要让他做不了丞相,甄氏无能,不能亲手手刃了仇人,劳烦各位,将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这样,皇上听到我的苦楚,一定会派人来查。让舆论给柳丞相施压,可比我亲自到金銮殿告状强多了。求各位好心的人,帮帮忙吧。”

    她的身子下坠时,头被山崖上的石头磕破了,血水和着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显得无比的可怜。

    有人同情她,有人是想看热闹,有人是想借机踩压柳府,总之,目的都是一个,将柳丞相拉下台。

    “放心吧,夫人,不过是散播消息而已,只是小事一桩。”不少人都同意了。

    再说了,今天有百十号人都在这儿,谁晓得是谁传的?

    他柳丞相权利再大,总不会将他们这百十号人全杀了?

    柳夫人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心下一松,给大家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有人同情她,“柳夫人,你受了重伤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不如跟我们走吧?”

    她心下大喜,刚要开口,有人忽然说道,“慢着!”

    那个一直站在人群里,没有出声的络腮胡子男子,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柳夫人,“在下是她娘家甄家的亲人,多谢各位的好意了,柳夫人还是由在下带走吧。”

    “这人是你娘家的人吗?”有人问着柳夫人。

    柳夫人一脸惊愕地盯着络腮胡子的脸。

    没一会儿,她心中狂跳起来,这个人,这个人是儿子的声音,他没有死啊!

    她的儿子柳清泽没有死啊!

    那个死掉的人,一定是儿子找了个替死的人,扔在那儿顶替了。

    儿子故意掉下悬崖,制造死相,是想摆脱柳丞相吗?

    太好了!儿子还活着!

    她欣喜地点了点头,“对,他是我娘家的人,不劳大家费心了,多谢你们关心。”

    一众人又安慰了她几句,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最后,她的面前只剩了三个人。

    她往凤红羽和慕容墨的脸上各看了一眼,对柳清泽吩咐道,“儿子,快,将他们赶走,娘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柳清泽却没有理会她,而是一把扔掉身上的披风,朝柳夫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阳光将他的一抹清冷身影拉得斜长。

    柳夫人这才发现,柳清泽的手里多了一柄铁锹。

    木头手柄磨损得有些年头了,微微发黑,而铁锹刃,却是磨得雪亮,有阳光照在铁锹刃上,反射着刺目的光。

    铁锹从地上拖过,碰上石头时,还发出一声尖利的刺耳声音。

    柳夫人的眼皮,被那光和声音,刺激得没来由地跳了跳。

    难怪他刚才穿着一身宽大的披风了,原来是将铁锹藏在披风下。

    他目光森然盯着柳夫人,嘴唇紧闭,一脸肃杀。

    柳夫人吓得哆嗦起来。

    “儿子,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柳丞相柳向阳那个奸贼谋划的。刚才你站在人群里,也听到我说的话了对不对?今天他带着我上兴福寺来,就是故意来杀你父亲的!”

    “……”

    “他让娘将你父亲骗到后山悬崖边,再做个失足掉落的假相,蒙骗世人!却没想到,你拉着你父亲一起跳了下去。!”

    “……”

    “他居然说,你们是娘杀的,又将娘推了下来。儿子,你得为娘报仇啊!”

    凤红羽忍不住笑了起来,“柳夫人,你还要表演到几时?柳丞相和你进了兴福寺后,你们二人的一言一行,已在你儿子的监视之下了!”

    “……”

    “今天的这一局,他才是幕后真正的谋划着!他将柳先生找到,又故意将他活着的消息散播了出去,让你和柳丞相故意往里钻!”

    “……”

    “你们还果真来了,来了果然是像二十年前一样,杀人灭口!他故意的跳下山崖,引得柳丞相推你落山崖,也是他算计好了的!”

    “……”

    “又让你不死,引得你嫉恨着柳丞相,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而且,刚才来的百十个香客,也是他事先安排好劝说来的!”

    “……”

    “他假死摆脱柳丞相,才是他最终的目的!因为,如果他以柳清泽的身份杀你们,世人会说他不孝,是大逆不道!毒杀养父和生母,会被人不耻。”

    “……”

    “可他又想亲手杀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怎么办呢?他只好自己死去,这样,他以一个新的身份,就可以随便杀死你们了!”

    柳夫人傻眼了,她以为,她和柳丞相算计着儿子和柳宏,没想到是儿子在算计着他们!

    而且,儿子还要杀她!

    “儿子,你听娘说,娘是被逼!娘也不想他死啊!娘很爱他!儿啊,你不能杀娘啊,你忘记了你小时候的事吗?娘是怎么疼你的?”

    “……”

    “不说你小时候生病,娘常常是彻夜未眠守在你的床榻边上,还有你平时吃的用的玩的,娘都是寻最好的给你!”

    “……”

    “可你现在要杀了娘,你狠得下心吗?身体受之父母,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能杀娘!”

    柳清泽的手里拖着铁锹,已走到了她面前,一言不发地冷冷地看着她。

    柳夫人吓得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可柳清泽也只是看了她一会儿,不说一句话,拿着铁锹,在她的面前挖起土来。

    他元气大伤,只休息了短短几日,此时体内并没有内力,完全是用普通力气掘土。

    他挖了小半个时辰,才挖了一只脸盆大小的坑,就已累得满头大汗。

    慕容墨朝暗处喊道,“韩大,出来相助柳公子!”

    “是!”韩大跳出来要帮忙。

    却被柳清泽一手挥开,“在下现在是给母亲挖掘墓地,不想假他人之手。”

    什么?墓地?

    柳夫人吓得身子一颤,“泽儿,你想干什么?你不能杀娘啊?”

    柳清泽直起身来,看着她冷然一笑,“你知道父亲没有被烧死,掉入湖水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

    “他慌乱之中,居然抓到了一块门那般大小的船板,便趴在船板上用手当船桨划到了岸边。”

    “……”

    “但那是一处荒地,附近没有人家,他寻不到吃的。他又是个书呆子,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不知道到浅水里捡野鸭蛋吃,也不知道设陷井抓兔子。”

    “……”

    “他就那么傻傻地往前走,身上又受了伤,又没有吃东西,就那么饿了五天,险些死去。还多亏一位外出寻找走失耕牛的农夫将他救了,才得以活命。”

    “……”

    “所以我想,你也饿上五天吧,要是没死,你便自行离去,你我母子情份已尽。以后大家各走各路。要是你没有挺过去,你生我一场,我便将你就地埋了吧!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柳夫人吓得身子晃了晃,哭了起来,“儿子,你不能这么对娘啊,娘受了很重的伤,胳膊和腿都断了,很疼,头也破了,正在流血啊,你还要饿娘五天,娘会死的!”

    “他也差点死了!你就没有想过他?”柳清泽终于怒了,低吼了一声。

    头一次见儿子朝她大吼一声,柳夫人的心,彻底绝望。

    “还有柳家庶房的二十三口人,是被一场大火活活烧死的!或者,你想被火烧死?那个纵火的主意是你出的对不对?你怕死,他们不怕死吗?们究竟哪里惹着你了!莫名丢了性命?”

    “他们知道娘的过去,所以得死!”柳夫人血红眼,大声吼道。

    她丝毫不认错,让柳清泽彻底对她寒了心。

    他弹出一粒石子,让她闭了嘴巴,“这是我做为你的儿子,最后为你做的事,让你从睡梦中死去,而不是活活疼死,饿死。”

    泪水无声而落,柳清泽的身子晃了晃,瘫倒在地。

    凤红羽上前一步,急忙问道,“柳清泽,你怎样,还好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凤红羽,涩然一笑,“清泽这几日身体不适,无暇照顾老父,看来再得麻烦羽小姐和容王殿下照顾几日了。”

    凤红羽微微一笑,“你也帮过我,我如今帮你,不算什么,你何必谢?”

    “不,今天这出戏,以清泽目前的身体情况,是没法一人完成的,也再次多谢容王的相助。”

    他站起身来,朝慕容墨拱手一礼。

    慕容墨笑了笑,“只要柳公子将来不与本王为敌,柳公子的事,本王都会乐意相助。”

    柳清泽又认真的拱手行礼,“救父之恩,没耻难忘,若清泽背叛容王,便被万马踩踏,死无全尸!”

    死无全尸?这誓言有些重了。

    凤红羽马上看向慕容墨。

    慕容墨却微微一笑,对柳清泽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柳公子务必记着今天的誓言!”

    “一定会谨记!”柳清泽目光微凝的点了点头。

    凤红羽又朝韩大点点头,“将另外一具尸体埋了吧。”

    “是,羽小姐!”

    柳清泽拉着柳宏跳下山崖时,慕容墨早已让几个墨龙卫们守在这里,将柳清泽和柳宏飞快接走,又扔了两具从顺天府衙门里带出来的死尸,扔到了下崖替代二人。

    当然,两具尸体也是经过装扮了的,穿了柳清泽和柳宏同样的衣着,且两具尸体的脸部早已被毁,是不会被发现的。

    再说了,三十来丈高的地方跳下,脑袋摔得开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果然,柳丞相相信了。

    柳清泽继续挖着坑,直到黄昏时,才挖了个一人长,三尺宽的,三尺深的洞穴。

    。

    凤红羽劝说他,天黑了先离开。

    但他固执的坐在柳夫人的面前,凤红羽只好由他。

    。

    京城中,柳丞相假冒他人当了状元的事情,已传进了宫里。

    010,柳府的穷途末路

    承德帝听到消息,当即暴跳起来,狠砸了一只怀子!

    堂堂丞相,居然是个靠着假冒他人的功名而上位的人,让他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分明是说他这一国天子,居然分不清真假状元!

    真状元在前一天被他钦点,第二天来了个假的将他骗过去了?

    承德帝越想越怒,朝随侍在一旁的周公公大怒道,“将柳丞相和柳大学士,给朕马上找来!快去!”

    无风不起浪,事情传得这么广,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皇上许久没有发这么大的火了,这回可是真气急了。

    周公公不敢大意,连连应了一声“是”,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小影子,亲自奔往柳府。

    从兴福寺后山下来的人多,加上这件事太过震撼。

    才半天时间,大半的京城人都已知晓了。

    连宫中做杂役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也知道了。

    听说街上扫大街的人,和各府里的厨子厨娘都知晓了柳家的事,各种添油加醋说得比戏文还要精彩。

    不管事情的真假如何,都关系着皇家的体面。

    皇上二十年都没有瞧出柳丞相是个假冒的,这不是说皇上无能吗?

    周公公嫌弃坐马车轿子慢,而是直接骑马奔往柳府。

    。

    凤红羽回到凤府的时候,也听到府里的仆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

    她唇角弯起,淡然一笑,柳府,这次之后,可不能再翻身了。

    君与臣的关系,就如墙壁上出现的裂痕,即便是拿泥巴糊住了那条缝,让表面上看着完美无缺,但实际上,裂痕仍在。

    只要再出现一场外力,有了裂痕的墙壁,马上会坍塌。

    慕容墨拉着她的手,笑道,“走吧,去看凤爷爷。”

    凤红羽点了点头,“好,也让爷爷高兴高兴。”

    柳家欺负了爷爷这么多年,早就该死了!

    竹韵和韩大走在两人的后面。

    竹韵想了想,对韩大说道,“王爷和小姐干嘛不让柳清泽的生父,那个真柳宏直接去告御状?为什么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让谣言来动摇柳家?动得了吗?”

    韩大看了她一眼,趁着没人看到这里,他伸手捏捏竹韵的脸,冷嗤一声。

    “你就是看得太肤浅!看不到更深层里面。”

    “怎么讲?快说,别动手动脚。”竹韵打开他的手,将头一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自打从镇江回来,韩大越发没规矩了,竟然在大白天的时候捏她的脸。

    韩大嘻嘻一笑,竹韵一发脾气,一翻白眼的样子,真是可爱呀,好想再捏。

    “那真柳宏不是个傻子吗?你认为一个傻子说的话,有几人会相信?他说他是玉皇大帝,人们也只是笑着翻个白眼而已。”

    “……”

    “但是话从柳夫人的口里说出来,就不同了。她可是当年的见证人。”

    竹韵又道,“那柳夫人也快不行了,她能活几天?再说那柳清泽也没有要救他娘的意思,柳夫人一死,也是死无对证呀,不过是谣言而已,皇上要往下查,查不出来,还不是不了了知?”

    “错!”韩大得意的弯唇一笑,“主子和羽小姐说了,这叫三人成虎!越传越神!”

    “三人成虎?”竹韵眨眨眼,“怎么讲?”

    韩大得意一笑,“民间有个故事,一个人忽然说村子的后山来了一只老虎,没有人相信,说他是在胡说。第二人也说村子的后山来了一只老虎,人们就会起疑了,猜测着事情的真假。要是再有一人说果真有老虎来了。人们就会想,是不是真的有老虎来了,一定要去看看。”

    “……”

    “柳丞相的事情便是这样的,根本不需要证人,只要这件事情发生过,就可以。即便是年代久远,也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

    “皇上一起疑心,就会去查,查得出来,柳丞相必死,查不出,有传说,又是这么多的人在传说,皇上也会对柳丞相不再信任,那么,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错处,就会让柳家彻底送命!”

    “……”

    “羽小姐的意思是,这等于是慢刀子在杀人,让柳丞相慢慢地被折磨死!他们柳家害得凤老爷子受了四十五年的气,哪能死得这么通快?”

    竹韵眨眨眼,“这么一说,我明白了,就不能让他们死得痛快!”

    韩大被竹韵一表扬,更是得意了,其实,他哪里懂什么三人成老虎的事?是偷听了羽小姐和主子的对话,现学现卖的!

    “我说的好,有没有奖赏?”

    竹韵唇角一扯,眼皮一翻甩袖走开,“没有!”

    哼,已经被摸了一下,还想怎么的?

    韩大:“……”

    。

    这件事情中,柳丞相无疑是最震惊的那一个。

    他在书房里暴跳如雷,“甄氏那个贱人,居然没有死透?还将事情传了出去!该死的,只怪我当时手太软!”

    “如今说这话还有什么用?”柳老太爷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也匆匆来到柳丞相的书房,“那个甄氏,老夫早说过,小心她,防着她,早让你找个机会,除了她。”

    “……”

    “你倒好,居然留了她二十年!这下子可好,她在背后捅你一刀,老夫看你怎么收拾这场局面!”

    柳丞相当然不敢对父亲说,他一方想要靠甄氏帮助,怕被揭穿,另一方,也是贪图她的美色。

    从那甄氏勾上他开始,他就如上了瘾一般,一日不食,就烦躁不安。

    他却不知,是甄氏在自己身上配带了一种香料,控制了他。

    “父亲,如今儿子该怎么办?皇上要是查下来,儿子可是要被杀头的!”

    两父子还没有商议出事情处理的结果来,宫中来人了。

    柳丞相发现前来宣旨的居然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周公公,且将小徒弟也带来了,他心头狠狠一跳。

    不用说,皇上发火了。

    “柳丞相,请吧,皇上还等着您呢!”周公公依旧同以往一样,笑容可亲。

    柳丞相却看得出,这周公公的笑容,只浮在脸上,少了以往的恭敬。

    他便知道,他的大势已去了。

    “劳烦公公带路。”柳丞相强装镇定的说道。

    此时,天色已微黑。

    柳家父子忐忑不安地来到皇宫宫门口的时候,发现也有几人也往这儿赶来。

    正是郁翰林和几个御使大夫,还有刘太尉几人,这些人,平时都跟他不和。

    柳丞相心中知道,他们是来落井下石的。

    那郁翰林是凤家的亲戚,刘太尉是凤老爷子早年的门生,几个御使大人家里,当年都得过宣宜公主的恩惠,现在来打压他,大有讨好凤老爷子的意思。

    柳丞相咬了咬牙,目光冷冷扫视几人,一言不发坐了换乘的轿子,往宫里走去。

    另一乘轿子里,柳大学士清冷的目光往郁翰林几人身上扫了一眼,很快放下轿帘。

    两乘轿子一前一后,往承德帝的御书房而去。

    “几位大人,我们也快走吧。”郁翰林朝几人拱了拱手。

    “哼,老夫今天不将他告下来,便不回家了。”刘太尉袖子一甩,当先坐进了一乘轿子里。

    。

    御书房里已掌了灯。

    柳丞相和柳大学士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还没有跪下行礼,便听到承德帝一声怒喝。

    “丞相!朕叫你柳宏还是该叫你柳向阳?柳老爱卿,朕这么多年来一直信任你,你们老柳家就专给朕拆后台?”

    “皇上息怒!”父子两人双双跪下。

    “息怒?你们叫朕如何息怒?外面茶馆里,说书先生将你们柳家的事情,都编成故事说给百姓们听了!这要是传到外邦去,让朕的脸往儿搁?”

    “皇上,事情不是那样的。是臣的儿媳在胡说,她杀了臣的孙儿,害怕被罚,才会胡说的,她受了惊吓,已是个疯子了!”柳大学士曾是承德帝的授业恩师。

    是以,他想着,皇上多少会顾及当年的师徒情份吧?便跟着儿子来求情。

    承德帝也的确是如此想的,这么多年来,虽然恩师的儿子骗了他,这可是犯的欺君大罪。

    但他在几个皇子中脱颖而出被先皇封了太子,全是靠了恩师柳大学士的指点。

    要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早就将人送往监狱里去了。

    “这件事情,你们马上想办法遏制!”

    两人心头上的一颗石头落了地。

    原来皇上叫他们来,只是来训话。

    。

    但事情却又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谣言一起,根本遏制不了。

    到了次日,连当年那二十三个被火烧死的柳家庶房的骸骨也被找到了,全摆在柳府的门口。

    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整天整夜都有人在谩骂着柳丞相父子。

    吓得柳府的人无人敢出入。

    更有城中一群学子们,跪在皇宫前请愿,要求皇上严惩柳府。

    夺人功名,杀人灭口,可是罪大恶极。

    加上郁翰林几人的联名弹劾,皇宫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纷纷嚷着要柳丞相下台,要他们血债血还。

    事情越闹越大,事情的真伪到了现在,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迫于压力,承德帝只好同意。

    但也不好让恩师寒心,只将柳丞相的职位撤掉了,并没有处罚。

    。

    荷影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凤红羽听。

    竹韵正坐在一旁帮凤红羽捻绣花线。

    凤红羽这天忽然迷上了绣花,十分认真地绣着一块帕子,司空睿曾跑来取笑她,说她绣的那根本不是朵花儿,而是大饼。

    被凤红羽怒得连捶带踹的赶走了。

    竹韵看了一眼荷影冷嗤一声,“那柳丞相当真是好命,居然还没有死?只是被革了职?真是太便宜他们一家了!”

    凤红羽没抬头,手上的针也不停,轻笑一声,“一下子让他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又查无证据,加上柳府树大根深,柳家几代人,都相助过皇上,皇上这是在报恩呢!”

    “……”

    “那柳家只是冒名顶替得了个功名,又不是要造反。皇上念着旧情,不会轻易杀了他们。前朝有位皇帝,还纵容自己的臣子们贪污受贿,互相打压排挤呢。”

    “……”

    “因为,臣子们之间互相贪钱贪功名,就无暇造反了。贪钱和贪功名,都不过是些小利,要是屯兵,制兵器,哪怕只是小小的数量,也会满门抄斩,前者是贪钱,后者是贪国!”

    “……”

    “哪一种会动摇江山,皇帝们心中清楚的很。而身为臣子,又有几个是身家清白的?水清无鱼。皇帝们管臣子不可能会太死板。皇上纵容臣子贪墨,趁机捏着点儿他们的小把柄,以便更好地管控他们。”

    “……”

    “柳家相助皇上多年,将凤家都打压下了,可是有些本事的。皇上还想利用他们,不会一下子除掉,这次革职,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将来有机会,还会重新启用,不过……,我不会给他们机会再上位!”

    荷影和竹韵对视一眼,一齐说道,“小姐这么说,奴婢们明白了,那么,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趁着柳府现在只是平民的机会,咱们一定要狠狠地收拾他们。”

    凤红羽停了绣花,抬起头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荷影马上出城,去一趟红叶山的双英寨,让黄远来见我,同时,跟他说……想办法带一百个人混进城来!”

    “是,小姐。”荷影点了点头,很快离去。

    竹韵不解地问道,“小姐,王爷的手里不是有人吗?容王府就有不少墨羽卫啊,而且,咱凤府里还有容王府的两百墨羽卫呢。为什么还要到城外找黄远?双英寨的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武功乱七八糟的,能干什么大事?”

    凤红羽摇摇头,“不,年关将至,城中查得甚严。负责皇城安防的羽林卫头领柳清泽死遁了,皇上又指派了另一人接替了他的职位。而接替的人,可是个不好惹的人。”

    竹韵眨眨眼,“小姐,接替他的人是谁?”

    “是镇远将军的儿子,上官志。这个人的武功,可一点儿也不比柳清泽差。容王府的墨羽卫万一有谁落到他的手里,被他顺藤摸瓜查到容王府,岂不是给王爷添麻烦?而双英寨的人,全是些农夫和山民,进城来办事,不会太引人注意。”

    更重要的一点便是,镇远将军府上官家跟凤府,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家。

    虽然两家一个镇守着赵国的南边,一个镇守着北边,爷爷是左都督,他们家老爷子是右都督。

    两家官职相当,守的地方又不同,本来是井水河水互不犯的两家,却因一次点兵的事,让两家成了世仇。

    那一年,因为宣宜下嫁了,先皇便对爷爷颇有照顾,让他先点兵,让上官家后点兵。

    结果,爷爷和奶奶带着将士大胜北燕人,夺得北地三城。而上官家大败,上官老爷子在那场战事中战死。

    上官家认为是凤府的人将资历深的老将带走了,留下的都是些没什么大战经难的新将,才会让上官家大败。

    而事实上,是上官老爷子心中一直有怨气吐不出去,喝多了酒,撒酒疯非要去骑马结果不慎坠马而亡。

    一个带军多年的大将,喝酒骑马不小心坠马而亡,传出去未免让人取笑,上官家就瞒着不报,只说是部下作战无能,害得上官大将军孤身同敌人作战,而英勇就义。

    先皇看在上官家往年的功绩上,认可了上官家的说法。

    没想到,上官家就拿住这件事一直不放,记恨着凤府,两家从此不来往。

    而她想在京城行事,就得避开上官家,能不惹着就不要惹着他们。

    柳家的事,还没有处理好,要是再摊上一个上官家,凤府就过不好年了。

    到下午的时候,黄远便来到了凤府。

    凤红羽是慕容墨未婚妻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双英寨。

    黄远见到凤红羽的时候,比以往更小心了。

    想起曾经将她劫持过,黄远心中就后怕不已。

    “羽小姐,你找在下可是有要事吩咐?”黄远小心的问道。

    他拘谨得跟个小媳妇似的,让凤红羽不禁好笑,“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你紧张什么?让你做件小事,并不难。”

    黄远一脸苦相,能不怕她吗?这位可是容王的未婚妻!

    当初他的脑袋一定是被门夹了,才去绑架她。

    不过,唆使他绑架的人已经死了,真是活该。

    “是是,不紧张。”他憨憨一笑。

    当下,凤红羽便将计划,对他一五一十的说了。

    “怎样,不难吧?”凤红羽微微一笑。

    “对付柳丞相府?”黄远眨眨眼,看着凤红羽一脸地吃惊。

    凤红羽捧着茶碗轻轻吹一口气,讽笑一声,“他如今已经不是丞相了,跟你们的地位一样。你们只管放手干!我不想让他看到明年的太阳!限你们三天的时间,务必将这件事情办好!办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初一那天,我会上红叶山,给你们发大红包去。”

    这位可是容王的未婚妻,他哪敢不办好她吩咐的事?

    他其实不是大当家,容王才是啊!

    黄远郑重的点了点头,“是,放心吧,羽小姐,在下不会让你失望的。”

    。

    柳丞相被除职,闲在家中生着闷气。

    在宫中的大女儿柳清雅,得知家中一连串的出事,请了假来到家中看望父亲。

    “爹,娘的事……”她想问,又不敢问,娘和爹不是恩爱多年吗?怎么就成了互相怨恨的两人?

    “别提她了,只有我们父女俩,也一样能活下去。”柳丞相听到女儿提到夫人,心中的怒火就上来了。

    她居然敢揭穿他,该死的贱人。

    一边是父亲,另一边是不能归家的母亲,柳清雅夹在中间颇为为难,不想让老父亲伤心,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是,父亲,女儿听父亲的。”

    柳丞相叹了口气,拉着女儿坐下,温声道,“女儿啊,将来父亲可就全靠你了。”

    柳清雅点了点头,“父亲放心,女儿到了年纪放出宫后,一定回家来陪父亲。”

    “不!你不要出宫!”柳丞相的脸色忽然一沉,“你最好是利用机会,让皇上喜欢上你,宠幸你。”

    “什……什么?”柳清雅惊得睁大了双眼,“可女儿喜欢的是太子啊,父亲。”

    “糊涂!”柳丞相怒道,“太子如今被俘虏了。你喜欢他有什么用?一个被俘虏过的皇子,你以为皇上还会重用他?你以为臣子们还会拥护他?他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再说了,他回不回得来,都不好说!二皇子一直窥视着太子之位,有他在,能让太子回来吗?”

    柳清雅吓了一大跳,太子回不来?太子会死?

    她痴心等一场,不是白白的浪费了青春?

    柳清雅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好一阵焦躁。

    刚才,她坐了轿子经过凤府的时候,凤府里人来人往,府门口,还停着容王府的马车。

    慕容墨又上凤府看凤红羽去了。

    、那个凤红羽究竟有什么好,怎么会得了慕容墨的青睐了?

    她样样比凤红羽强,怎么就落了个入宫做宫女的命运?

    父亲还被革职了,府里还欠了一大笔的债,柳府和凤府的境况,如今可真是倒了个个儿!

    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柳丞相语重心长的说道,“女儿啊,柳府的将来可就全靠你了。”

    柳清雅看着几天不见的父亲,一下子老了许多,只得咬唇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

    不管是嫁谁,过得比凤红羽强就行!

    。

    城外,柳夫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柳清泽带着半疯半傻的柳宏来看她,柳宏忽然喊着要喝水。

    柳清泽只得去寻水,让柳宏在这儿等着。

    柳夫人看着柳宏,心中莫名的又生起厌恶来。

    “滚,我……我死也不想见到你!你……你滚!”想到自己如今变成这样,都是这个死书呆子害的,她心中就来气。

    他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是她要先死?

    老天不公呀!

    “沁娘!”柳宏怔怔看着她,“泽儿说,这个洞穴是你的床,你想不想睡?我送你进去。”

    柳夫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儿子挖给她的坟墓,她吓得魂儿都飞了。

    “不,我……我不睡这儿,我不要,要睡你去睡,你……你这个呆子,滚!”她用尽全力叫嚷起来。

    柳宏却眨了眨眼,“不,我听儿子的,他说你最适合睡这儿,这儿风景好,一条路从这里穿过,你睡在下面盖上土,每天都会有人来踩你。”

    柳夫人一阵惊悚,儿子要让她生生世世受世人的践踏?

    儿子怎能这样对她?

    “天快黑了,我带你去睡觉吧。”柳宏站起身来,抱起柳夫人就放进了洞里。

    柳夫人腿脚胳膊已断,动弹不了,吓得只能不住地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偏偏柳宏听不懂。

    将她放进去后,又开始拿起铁锹填土。

    柳夫人看着那一块一块的泥土落到自己的身上,再砸到脸上,遮住了口中鼻,她彻底晕死过去。

    柳清泽回来时,发现前方多了一座新坟,立在他挖坑的地方。

    “泽儿,我看她想睡了,就将她放进去了。”柳宏咧嘴一笑。

    柳清泽唇角颤了颤,涩然一笑上前扶着他,“好,辛苦了,我们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好好,吃饭咯。”柳宏一脸的欣喜。

    柳清泽拉着他的手,大步的往前走,没有朝后看。

    而柳宏却转身过来,看着那个没有墓碑的新坟,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了,目光也暗了下来,没一会儿,又将头马上扭了过去。

    。

    这一日,到了腊月的二十八。

    天才刚刚亮,柳丞相睁着彻夜未眠的双眼,正看着帐子顶发呆,就听屋外仆人边跑边喊,“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烦躁地坐起身来,一连几天都有要债的上门来,让他烦不甚烦,“吵什么?”

    “老爷,来了好多要债的,小人顶不住了。”

    “什么?”他一惊,又来了?

    “柳老爷,该还钱了?”

    “还钱,还钱!”

    一群声音,由远而近。

    011,柳清雅失算,柳家亡

    昔日的柳丞相,如今的柳向阳,吓得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了,慌忙跳下床,往床底下钻去。

    什么体面,什么形象,全然不顾了。

    府里大半的铺子全都典当了,还欠了外债五六十万两的银子。

    为了节省开支,他将府里花销最大的护卫减掉了大半,只留了几个忠实可靠的护卫和仆人。

    眼下,为数不多的仆人哪里拦得住这群要债的?

    债主二三十人,加上各自带着的打手仆人,呼啦啦的足有一二百人。

    将柳向阳的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守在他屋子门口的老仆人,被一伙人早挤到了一旁。

    “柳老头呢?出来,快还钱!不还钱,拿这宅子抵押!”

    他如今已经不是丞相,人们对他的称呼便改了,喊起来,就不是那么的客气了。

    柳向阳缩在床底下,双手死死的抠着地面,恐惧,欺辱,天差地别的近况,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外面那群人的叫喊声,让他不得不相信,这都是真实的。

    脆弱的门,被一伙人猛地撞开来。

    一二十人当先挤进了屋子,人们开始在屋子里四处搜寻着柳向阳。

    有人见到屋子里,放有不少名人的字画和古玉器等物,二话不说,让仆人拿了就走。

    几两几十两的字画,总比一文都拿不到要好。

    也才片刻间,屋子就被拿搬空了。

    连一张海棠木雕花的屏风,和两张看着还算新的椅子,也被人搬走了。

    “这张床看着不错呀,一定值个一二百两银子!”夹在一群要债人之间的黄远,一指柳向阳藏身的地方,忽然大声喊道。

    床下的柳向阳,吓得身子一抖,不敢吱声,心中不停地祈求,别将他发现了。

    如今家里变成了这样,都是那个甄氏害的,柳向阳将甄氏狠狠的骂了又骂。

    可人已死了,骂了谁又听得到?

    床有些年头了,但上面的花纹雕刻得十分的精美,而且,花纹上面,还涂抹着金漆。

    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能匠之手。

    黄远的叫喊声,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有人便说道,“听说这张床是当年的太祖皇赏下来的?这回可是大发了,搬了!”

    七八个伙计马上跑了过来,抬床脚的抬床脚,抬架子的抬架子。

    藏身在床下的柳向阳,吓得七魂跑了三魂。

    黄远早料到柳向阳藏身在床下,因为那床上的被子还是凌乱的,屋里的木质衣勾上,还挂着一身男子的长衫。

    此时天才辰时初刻,大冬天的早上,无官的柳向阳不可能起得这么早。

    羽小姐说,要狠狠的收拾一下柳向阳,他便在城中散布着消息,说皇上很有可能要没收柳府的全部家产。

    这些债主们便慌了,天天追着柳向阳要债,要赶在皇上查封柳家时,拿出一两银子是一两银子。

    黄远在大家伙搬着床架子时,故意地踢翻了一侧的脸盆架子。

    脸盆里装着大半盆的水,冷水。

    今天外面没有太阳,冷嗖嗖的。

    黄远拢着袖子,闲闲将脚伸出,那脸盆的架子“哗啦——”一声,倒下了。

    水盆往床下飞去。

    咣当——

    正忙着抬床架子的人们,没人去注意那只忽然倒地的脸盆,因为屋中的人太多了。

    人挤人的,撞倒什么,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大半盆昨晚洗脸未倒掉的冷水,正好全泼到了床下柳向阳的身上。

    此时的他,只穿了一身的单衣,被淋了凉水,冻得身子一抖。

    他却不敢吱声,趴在床下,跟着那床慢慢地移动,防着被人发现他。

    但黄远哪里会如他的愿?

    抬脚又踢去一只被人挥落在地的笔筒,那笔筒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柳向阳的脑门上,疼得他“嗷唔”一声惨叫。

    “柳老头原来躲在床下!”有人高呼一声。

    “把他拉出来!欠钱还敢躲着?欠打!”

    床架被抬得更高了。

    不知是谁家的几个仆人钻进了床底下,将柳向阳给拖了出来。

    墙倒众人倒,棒打落水狗。

    昔日被柳家欺负的,或是一直嫉妒柳家的,现在来看笑话的,或是寻债的,各色人等一齐上前抓着他暴打。

    柳向阳被打得头脑发沉,感觉骨头都要被打断了。

    一屋子几十个人打他一个,不出一刻的时间,他就会被打成肉泥。

    柳向阳此时又惊又怕,难不成,他今天会死在这里?

    他忽然想到了在宫里当差的大女儿,于是,灵机一动,高喊一声,“都住手,老夫的长女如今颇得皇上的宠爱,要是她被升为贵人,你们打的便是国丈,你们是想反吗?”

    这句话果然凑效,挥着拳头的人不敢再敢打他了。

    一齐停了下来,个个面面相觑。

    赵国皇室,对妃子们的出身要求,并不严格。

    只要为皇上生了皇子,就算是个扫地的宫女,也会母凭子贵,被封为贵人。

    柳向阳的长女,被人称为京中第一姝,要是真被宠上了,这柳向阳便是咸鱼翻身了。

    柳向阳见大家的脸上都生起了惧色,心中得意,他弹弹袖子,不慌不忙地说道,“老夫又没有说不还你们的钱,只是现在手头上紧张一点而已,你们宽限几天,老夫一定还。”

    “那你说几时还?”

    没打他的意思,但这几人的态度也并不见好。

    柳向阳小心地陪笑道,“最迟后天!”

    “好,我们且信你一次,我们可不想大年初一还来要债。”

    柳向阳笑道,“一样一样,老夫也想过个好年呢。”

    当下,众人便散了去。

    从柳向阳的屋子出去,这些人,一路走一路搬,府里稍微值些钱的东西,全给搬走了。

    黄远夹在众人中,看了一眼落魄的柳向阳,讽笑一声,离开了柳府,匆匆到凤府汇报情况去了。

    柳向阳这才松了口气,匆匆唤来仆人帮他更好衣。

    门外,柳家老爷子拄着拐杖来了。

    “你究竟是怎样管家的?府里都被你搞得鸡飞狗跳了!”柳家老太爷,一看见柳向阳,拿着拐杖指着他怒喝起来。

    “父亲,您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咱家不是还有清雅么?她的容貌,可比宫中的一众宫妃都要出落得楚楚动人。皇上又正值壮年,又许久没有纳妃了,相信,以清雅的聪明,一定会被宠幸上的。”

    柳老太爷举起的拐杖僵在空中,眯着眼,看着柳向阳,似乎在深思这个问题。

    “父亲,您消消气,一切都会过去的。”柳向阳将柳老爷子的拐杖轻轻的按下,给老爷子拍着胸口顺着气。

    “目前,柳府也只有这一条出路了。”柳老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不管怎样,我柳府,一定要重振起来!你马上再去见见清雅,让她抓紧着机会。”

    “是,儿子明白。”

    当下,柳向阳顾不上吃早点,匆匆出了门,又来到皇宫北宫门口。

    北宫门,离着太后的慈明宫近。

    当初,女儿柳清雅刚刚被罚入宫做宫女时,为了方便来见她,柳向阳便买通了守宫门的两个宫卫和一个在宫门口做杂役的太监。

    今天值勤的,正是一个与他相熟的宫卫。

    柳向阳递上一个沉沉的荷包,说明来意,那宫卫也没有拒绝,谁跟银子过不去呢?

    “你等着!”

    “好好,劳烦你了。”

    宫卫看了他一眼,唇角撇了撇,真是一日河东,一日河西,想不到曾经正眼也不看他们这些低等宫卫的柳丞相大人,今天倒跟他们低头哈腰了。

    宫卫心情莫名的好。

    柳清雅是二等宫女,不当差的时候,同主管嬷嬷告一声假,可以随时离开。

    得知老父亲来找她,料想是家中又出事了。

    她连披风也来不及穿,急匆匆赶往北宫门。

    果然,父亲焦急不安地站在宫门口徘徊着。

    “爹!您怎么来了?”柳清雅快走了两步,一把拉着柳向阳。

    柳向阳向左右看了看,拉着女儿的手走到僻静一角,小声地说道,“女儿,上回父亲跟你说的事,你准备得怎样了?”

    柳清雅咬了咬唇,“爹,女儿虽然贵为二等宫女,比一般的杂役宫女吃的苦要小些,进出也自由些,但想随意走动,还是不行的。”

    “……”

    “要见皇上,更是难。太后有事情吩咐女儿给皇上递话或送东西,也只是被皇上身边的周公公传进去,一般不会让女儿直接见皇上,这见不到皇上,女儿怎么……”

    她咬着唇,她也想被皇上宠着,做宫女的日子太难过了。

    当初刚进来时,她是丞相府的女儿,宫中的人根本没人敢欺负她,敢随意地指示她。

    连皇后和太后,也对她颇为和善。

    可自从父亲被革职了,她的境况就来了个一落千丈。

    人人都来指使她,连扫地的杂役宫女也敢对她大声的呵斥。

    她成了慈明宫最受气的那一个。

    虽然皇上年近五十岁,比父亲还老,但她只要成了贵人,就是主子了,五十岁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能过回原来有人服侍的日子,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柳向阳拍拍她的手背,“女儿放心,为父给你出个主意。”

    他往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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