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8)
凤知音?
罗夫人脸上一窘,转身就要关院门。
当初在京城,她虽是个生意人家,但家中也算殷实,同凤知音还能坐在一起说话。
这会儿罗家是彻底的败下来,家中连个仆人也请不起了,再见凤知音,她只有自取其辱。
谁知凤知音忽然喊住她,“罗家嫂子你关什么门呢?我是特意来看你来的。”
说着,她朝身旁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从马车里取出两个锦盒下来。
罗夫人的目光瞥向了锦盒,眼神跳了跳,心说,单单那两个盒子都能卖几十文钱了,要是里面装着东西的话……
她马上露了个笑脸,“哎哟,我这小门小户,竟劳动陆夫人来看我,真是折煞我了。”
她笑得殷勤,凤知音只笑了笑。
几人进了院子里。
罗夫人马上扬着嗓子朝屋里喊着,“人死了吗?有客人来了也不出来端个茶水?”
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从一侧的小耳房里走出来。
走出来的是两个一脸不愤的年轻女子。
凤知音往两人脸上看了一眼,眉梢一扬,“呵”了一声。
阮林氏,居然自不量力的跟她斗?
她不一脚将这些人全踩到脚下,她便不是凤知音。
阮家两位小姐端来了茶水和点心放在桌上,凤知音看也不看,罗家穷得都请不起仆人了,吃的喝的,还能好到哪里去?
她来,只是想羞辱羞辱阮林氏的两个女儿。
“罗夫人客气了,我来你们家呢,只是想找罗夫人商议一件事。”凤知音微微一笑,说着话时,拿眼往阮家两个女儿的身上瞥了瞥。
罗夫人会意,朝二人喝道,“下去,毛手毛脚,碍眼!”
阮五小姐咬着牙,眼底里几乎要射出刀子来,阮四冷静一些,拉着她赶紧离开了。
“陆夫人,你吩咐吧,什么事啊?”罗夫人讨好的笑道,还殷勤的拿帕子拂了拂凳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番奉承着,凤知音很是受用。
她矮身坐下,道,“想借你的这两个儿媳妇一用。”
罗夫人一怔,“借她们?”
跟随凤知音来的兰婶,将两只锦盒放在罗夫人的面前,并打开了。
只见里面各放着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罗夫人惊得眼珠子都直了,五百两?
发财了!
凤知音却伸手一拦,扬了扬唇角,说道,“这五百两银子,是给阮家两姐妹的嫁妆,我是看到同阮夫人好一场的份上,送给她的两个女儿。”
罗夫人不明白凤知音的意思,抬头眨了眨眼。
兰婶扬眉,说道,“这两人,你可要看好了,若是跑了,夫人可要收回嫁妆了。当然,活人死人,夫人并不在意,只要是她们就是了。”
罗夫人不傻,活人死人都不介意,这是要她往死里整那两姐妹的意思了!
她马上点头,“明白,夫人放心好了,她们家杀了我儿子,不必夫人提醒,我也不会放跑她们。”
“明白就好,不过眼下,还有件事要你办,办好了,银子才是你的。”
“啊?”罗夫人一愣,凤知音究竟想干什么?但又看到一堆银子,她马上点头,“好好好,夫人请吩咐。”
“你么,只需这么……”
罗夫人眼睛一亮,得意得脸上都笑出了花,“夫人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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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知音一走,罗夫人就冲进后院小厨房里喊着两姐妹。
二话不说,一手抓了一个就往外拖。
“走,只知吃闲饭,不会干活的懒货!”
两人走得慢了,罗夫人的拳脚还用上了。
就这么拖出了罗宅,塞进一辆小马车里,一路赶往卧红院。
两姐妹看到那卧红院的招牌,吓得魂都飞了。
以为是要卖了她们,阮五小姐吓得叫嚷起来,“卫王只说让我们做罗家的妾,你敢卖我们,我们到衙门里告你们去!”
阮四小姐也怒道,“我告诉你,要是我娘知道你这般欺负我们,一定会要你不得好死!她的身份尊贵着呢!”
罗夫人笑,“这金陵城里,身份再尊贵的夫人,还能高过陆夫人去?你们就别说大话了,走吧?我可没有时间跟你们耗着。”
罗夫人拖着二人走到卧红院的后门,递了一把铜钱给看门的,说道,“陆夫人让我们来的。你们妈妈知道这件事。”
仆人看了她一眼,说道,“等着。”便走进去传话去了。
卧红院的二楼雅间,老鸨正在招待卫王,慕容墨,以及金陵知府陆志昌,还有阮家新族长阮庚生。
听闻仆人的话,老鸨心下明白这一定是陆夫人凤氏的安排了,便对仆人吩咐道,“让她们在菊轩小阁等着。”
“是!”
辰时才过就请听曲子,陆志昌不知这二位王,在想些什么,也不好得罪,只得陪着吃酒听曲。
再次走回来的老鸨,这时笑道,“哎呀,我这地儿新来了个弹曲子和跳舞的,给几位爷带上来一赏吧?”
“那还不带上来?”卫王整天无所事事,只知玩,得了慕容墨的贴子,马上就来了,有新舞新曲最好不过,正好打发时间。
“好勒!”老鸨朝身边人一招手,“还不快去叫人上来。”
“是,妈妈!”
卧红院同其他的青楼一样,一楼的正厅里,搭着戏台,常常表演各种曲目,供人欣赏。
慕容墨和卫王等人坐在二楼,推开大窗子,就可看到一楼正厅里的一切。
不多时,一个身材微丰的中年妇人,低着头,怀里抱着一个琵琶被人推上了台子。
她有些腼腆,但看到台下几个虎视眈眈的仆人,吓得慌忙坐下来,伸手拨弄起了琵琶。
很快就有人哄笑起来,“呀,一把年纪了,穿得骚一点,也给勾人啊,哈哈哈——”
楼上雅间的陆志昌,听到楼下的声音马上朝台上看去。
顿时,他整个人身子一僵。
卫王口快,拉了一下陆志昌的袖子,笑道,“陆大人,这不是那个阮通判的夫人吗?她怎么到这儿弹曲子了?咳咳,如此打扮一下,姿色还不错,哈哈哈——,只是不知她接不接客呀?”
“她一把年纪了,就算是接客,卫王兄也不嫌弃?”慕容墨正端着一只酒壶,自斟自饮,斜斜瞥了一眼卫王。
卫王大笑,“慕容老弟,你就不懂了,有些女人,是越老越有滋味,像你这羸弱的身子,是受不了这等如虎的中年妇人的。哈哈哈——”
卫王是花间老手,话说得极为漏骨。
陆志昌的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却又不敢发作,更不敢走,只得生生忍着。
心中更是怒道,究竟是谁将蕴娘弄来了这里?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人被推上了台子。
挥着水袖,扭着腰姿,跳起舞来。
陆志昌更是惊得整个人身子一颤。
老鸨看到陆志昌的表情,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
但又一想,这一切都是陆夫人凤氏整出来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心下又放松下来。
卫王又叫嚷起来,“哎,这不是阮通判的一双女儿吗?穿上这衣衫,竟比这楼里的红姑娘还要漂亮,我得问问老鸨,她们接不接客。”
陆志昌听了,更是又惊又气。
只得说道,“世上之人,有不少长得像的,也不一定是阮家人吧?”
“可本王觉得就是她们三人啊。”卫王捏着胡子说道。
陆志昌为了提携阮庚生,收到贴子后,也派人请了阮庚生来。
阮庚生也是吓得不如何是好,去认吧,这不是告诉世人,他的两个妹子和母亲在卧红院里卖曲吗?
他跟陆志昌的心一样,不敢上前认母亲和两个妹妹。
面对其他人的调笑,他只能忍着。
阮家母女三人的表演完了,又羞又怒的跑回了后台。
趁着没人看她们,阮夫人拉着二女的手,焦急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也在这?”
“娘被抓之后,哥哥也失了权,凤红羽带着罗夫人将我们带到罗家,罗夫人罚我们做丫头。刚才又强行带了我们来这里,说是不上台跳舞,就将我们卖到这里。娘又是怎么回事?”
“是凤知音害的娘!”阮夫人怒道,“那对姑嫂!我要是出了这里,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娘,您不是说,您的身份是金陵城里最尊贵的吗?怎么会……”阮五小姐自己受了委屈还罢了,心中想着娘的身份不简单,总有一天会将她们从罗家救出去,谁知娘竟然沦落到青楼里卖唱。
她只觉得这一辈子都完了,再无出头之日了。
“她原本是最尊贵的,只可惜,被人抢了名份。”有人走来,忽然说道。
三人一齐回头。
只见走来一个灰衫少年,身材瘦小,脸色暗黄,一双眼睛却极为明亮,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你是谁?”阮夫人眯着眼看着来人。
“我么……”凤红羽眨眨眼,“容王身边的一个小仆人。”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阮五小姐咬牙怒道,这小子,他知道些什么?
凤红羽微微一笑,“你们娘,最是知道得十分的清楚,是吧阮夫人?阮夫人跟陆大人原本有婚约,却出了点意外,没嫁成。被现在的陆夫人凤氏抢走了陆大人,阮夫人虽然嫁了阮通判,却仍和陆大人藕断丝连,还生了你们兄妹三人。”
什么?她们姐妹和哥哥是母亲跟陆大人的私生子女?
阮五小姐死劲地摇摇头,“娘,你在骗我,这不是真的。”
“这当然是真的,否则,陆夫人凤氏,怎么忽然对你们母女三人生起恨来?而以前,她不知真相的时候,却对你们还是很和善的呀?”凤红羽笑微微说道。
凤知音,阮夫人,她且让这二人斗去。
阮家姐妹想到今早凤知音忽然到访了罗家,心头恍然大悟。
原来,陆夫人凤氏,是故意让罗夫人带着她们姐妹来卧红院,来羞辱她们的!
“娘,那个凤氏的心,居然这么歹毒!”阮五小姐叫嚷起来。
“吵什么吵?想不想吃饭了?还不换衣衫去,一会儿还有一波客人到。”卧红院的老鸨带着几个仆人前来,将母女三人给拖拽走了。
看着三人啼哭的身影,凤红羽冷嗤,真是自做孽不可活。
她转身往后院走打算离开卧红院,只是,她没有走多远,忽然看到一人从她面前闪身而过。
凤红羽眸光一闪,韩大?
韩大为什么穿一身仆人的衣衫,而且跑那么快?
凤红羽悄悄地跟了上去。
要不是她熟悉韩大走路的样子,还差点认不出来,因为韩大的脸上抹了草药水遮住了原来的模样。
只见韩大一路往卧红院的后院走去。
每个地方都不放过,一一在查找着什么。
她追上韩大的脚步,伸手一拍他的肩头,“找什么?”
韩大一惊,急忙转身过来,“羽……羽……”
“是孟公子。”凤红羽纠正,她此时穿了一身男儿衫。
韩大一脸哭相,“您怎么也来了这里?”
“只许你们来,不许我来?什么道理?”凤红羽双手抱胸,看着他的脸说道,“说吧,你鬼鬼祟祟的,还穿成这样子,在干什么?”
“没什么,主子的猫儿丢了,让属下寻找,为了不被人发现而抢走小猫儿,属下才穿成这样。”
“寻猫?”凤红羽眯着眼。
“是的。”韩大低着头,老实回道。
“那你接着去找吧。”凤红羽朝他挥挥手。
韩大心中长出一口气,转身飞快走开了。凤红羽却是悄悄的跟了上去。
寻猫儿?怎么可能?慕容墨常常以寻猫为理由,干些秘密的事情。
凤红羽的轻功,比韩大几人高出许多,连慕容墨也追不上她,是以,韩大往后看时,都没有发现凤红羽。
只见韩大拐进了后院的一处柴房,随意看了一看,正打算离开,却有一个老头正背着一捆柴朝这儿走来。
韩大走上前,朝那人忽然喊道,“罗明正!”
老头一愣,没一会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韩大去忽然冲上去一把抓着他的肩头,“你想活命的话,就别跑!”
老头愣愣回过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认错了!”
韩大却不放过他,伸手将他拍晕,扛了就走。
罗明正?
凤红羽一愣,原来韩大发现了罗明正。
韩大找到人后,将老头往肩膀一扛,悄然往卧红院后门方向跑。
哪知有人忽然喊道,“抓刺客,卫王被人行刺了!”
霎时,整个卧红院里,都响起震耳的喊叫声。
原本少有人来,安静异常的卧红院后院,渐渐的有不少人跑了过来。
卧红院的屋顶上,更有不少黑衣人窜来跳去。
凤红羽暗道糟糕,这下子韩大跑不了。
他扛着一个人,又易了容,被人抓住的话,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罪名了。
凤红羽脚尖点地,朝韩大跃来,“跟我来。”
却有一人忽然闪身到他们的面前,慕容墨拉着凤红羽的手,“走这边。”
卧红院四处响起喊杀声,三人带着一个昏死的老头,悄悄地往后院的门边跑去。
055,谁死都可以,她不能死!
不知来的是些什么人,凤红羽也不敢贸然跳到屋顶上,只得跟着慕容墨借着后院花枝的遮挡,一路往前跑。
不多时,三人跑到了后院外正等候着的马车旁。
“扔进车里,快!”慕容墨沉着地吩咐起来。
韩大将罗明正往马车里一扔,又快速跳到了赶车的位置。
慕容墨拉着凤红羽的手,也飞快地坐进了马车。
韩大刚将马车赶到大路上,便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从穿着上看,像是金陵府的衙役。
“容王殿下!卫王遇刺,卑职们正在捉拿刺客,请容王殿下打开马车检查!”
凤红羽与慕容墨对视一眼,然后,目光落到了脚前方昏死的罗明正身上。
慕容墨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慌张。
外面被人围着,如何不慌?凤红羽诧异看着他。
只见慕容墨伸手将身下坐着的软垫子掀起来一角,在一处凸起的六角型木头桩上转了几下,罗明正所处的地方忽然塌陷了,人也掉了下去。
紧接着,慕容墨又将六角木桩往相反的地方转了几转,那塌陷的两块马车底板又合拢起来。
凤红羽眸色闪了闪,不愧是慕容墨,心眼就比别人多个孔,居然在马车里装有暗层。
这样一来,就算是搜寻,也查不到什么。
除非是将马车劈开。
慕容墨的眼波朝说话那人方向看去,声音平静说道,“检查?本王活到这么大了,还没有一人敢检查过本王的马车!这是谁给你的特权?”
他的语气轻缓,却透着冷戾。
“那么就对不住了!”
“放肆!”赶车位上的韩大怒喝一声,“你胆子不小,容王有特权,没有官府的文书与皇上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搜查!”
“当然有文书!”那人手一招,一个衙役走到了近前,递上一幅画像给他。
凤红羽挑着帘子一角,只见那副画像上画着一个老者,而那模样,正是罗明正的模样。
而她刚才发现,那罗明正已瘸了一条腿,连韩大都打不过,又是一个老头,怎么可能会刺杀得了卫王?
她眸光一冷,这分明是来抓罗明正的,所谓的抓刺客,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这些人,可又为什么要来抓他?
还是……
罗明正的身份曝光了?
难道,凤知音和陆志昌也知道了罗明正没有死?
韩大也认出了画像上,画的正是罗明正,他心中一惊,却依旧面不改色。
慕容墨又冷然一笑,说道,“本王为了证明清白,可以开车门让你们来查,不过——”他挑起帘子看向车外,目光森然盯着那个打头的衙役,“若是车内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呢?”
“若是没有卑职们要找的人,卑职们甘愿受罚!”那人朗声说道。
凤红羽偏头看向慕容墨。
慕容墨的另一只手一直抓着凤红羽的手。
他轻笑道,“好,若是没有你们要找到的人,全都给本王就地罚跪五个时辰!”
那打头的怔了怔,还是应道,“是!”
慕容墨放下帘子,那人一招手,朝身边人喝道,“过来搜!”
“是,陈捕头!”
一伙人快速地围起了马车。
打头的人将刀往腰间刀鞘里一插,伸手便来推门,接着是掀帘子。
马车很宽,坐着两人,一个是慕容墨,另一个是个瘦个子的少年。
“你要找的刺客,是本王,还是……她?”慕容墨冷冷说道。
陈捕头的脸色忽然变了,额头上也渐渐地浸出了汗水。
凤红羽扬了扬眉,微笑道,“王爷,小人和您早已来到了马车上,却听有人说卫王遇刺了,那刺客分明是另有他人,可这些人却非要查你的马车,这分是藐视您的权威,是在诬陷!”
“还不去跪着?”慕容墨清冷开口。
“……是。”
陈捕头慌忙后退,伸手一撩袍子,跪倒在大道旁,其他十来个下属自然不敢违抗,全都跪下了。
韩大朝那些人哼哼几声,扬着鞭子,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凤红羽放下帘子,问慕容墨,“卫王真的遇刺了吗?”
“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在和陆志昌喝酒。”慕容墨道,“我走路的速度不慢,离开才半碗茶水的时间,衙役们就到了,这里面,有文章。”
“你怀疑,这根本是个借口,借查刺杀卫王的凶手,抓罗明正?”
慕容墨点头,“正是。”
“呵,陆志昌的胆子够大的,居然敢拦你的马车。”凤红羽冷嗤。
慕容墨忽然伸手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半眯着眼冷冷说道,“陆志昌敢拦本王的马车,本王迟早要收拾他,可眼前有一人胆大的敢从家里擅自跑出来,你说,该怎么罚?”
凤红羽脸一黑,“王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可不对啊!只许你出来看热闹,就不许我看热闹了?”
慕容墨死皱着眉,盯着她的眼,说道,“你想要公平?”
“是的。”
“我干了什么,你就要同样的待遇?”
“没错。”凤红羽点头。
“每晚都是我脱你的衣,今晚该你了。”
凤红羽:“……”
。
金陵城长兴街上,空气中飘浮着紧张与肃杀的气氛。
一声“卫王遇刺了,抓刺客”,让行人与小贩们如惊弓之鸟,全逃了个精光。
卫王可是当今皇上最宠信的王,他被刺了,金陵城要是找不出凶手,整城的人都会有麻烦。
谁还敢在街上逗留着?
一早还生意兴旺,顾客满店的卧红院,此时只余几个接客的红姑娘和仆人,其余人,趁着混乱全都跑掉了。
长兴街后面,一条窄小的胡同里,长满了青苔的青石路上,一个黑衣斗笠人的身影如鬼魅一样,一闪而过。
那人身材修长,斗笠上飘起的黑色面纱被风吹起了一角,露出一双妖娆似女子的双眼。
他的动作很快,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巷子深处。
当然,一般的人是看不清他来到小巷,因为那人的速度太快了。
没多久,他的身影跃进一间小院。
“大人。”马上有人迎上来。
“人呢?”
“不在慕容墨的马车上!”
“不在?”斗笠人的音量瞬间拔高,“本官明明看见韩大背着一人从卧红院的后门溜走了,接应他的正是慕容墨,而且,卧红院的后门那里,还停着慕容墨的马车,车上怎么可能没有人?”
“陈捕头带着人去搜了,里面只有慕容墨和他的一个护卫,并没有老头。”
斗笠人在原地缓缓踱了几步。
忽然,他笑了起来,声音懒懒地说道,“如果本官没有猜错的话,那个罗明正,还在慕容墨的马车里,慕容墨为人谨慎,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走?一定是亲自抓了!”
“马车?”
“马车里一定有夹层,给本官继续拦截!”
“是!”
斗笠人一挥手,院中的十来个人陆续离开了屋子。
。
慕容墨的马车继续往前行。
凤红羽又被慕容墨占了个大便宜,心中郁闷,便开始不理他,装睡。
这小女人!
慕容墨的脸一黑!
马车拐了个弯,正要走入另一条道前往静园时,忽然,从道路两旁的小巷里,又跃出不少人来,拦在马车的周围。
车外异样的声音,惊得凤红羽不敢再装睡。
她忙挑起帘子,隔着透明琉璃往外看去,只见马车已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街角。
拦着马车的,又是一群衙役,不过,这会儿来的人多,其中还有十来个骑手。
坐在正中间马匹上的,是一个穿着黑衣,头戴垂着黑色面纱斗笠的高个子男子。
凤红羽又撩起后面的帘子看向车后,果然,马车后面也有人。
“慕容墨,来的人不少,估摸着有近百人!我们被包围了!”凤红羽蹙起眉低声说道。
陆志昌敢派这么多的人拦着慕容墨?
他哪来的胆子?
凤红羽眸色一凛。
那个黑衣斗笠人,手一挥,他身侧一个黑脸衙役说道,“放下马车,人可以走了!”
韩大冷笑一声,“放肆,谁借你们的胆子,居然敢抢容王的马车?”
黑脸衙役冷笑,“卫王乃是皇亲国戚,身份高贵不亚于容王,在下等人为了不被皇上责罚,只好如此了。”
“若是我不给呢?”韩大呵呵一声。
“那就不客气了,上!”黑脸衙役大手一挥,所有人挥刀一起朝韩大冲来。
很快,马车周围,就响起了乒乒乓乓兵器的撞击声。
“坐着别动,我去看看。”慕容墨起身去拉车门,就要往外走。
“我同你一起去。”凤红羽抓着他的胳膊,也站起身来,“你说过给我公平的,你去我也去!”
“不行!外面危险!”慕容墨伸手掰开了她的手指摇头不同意。
“对方的人那么多!你和韩大如何应付得了?你要是使出实力,就会被老皇帝警觉。”凤红羽说什么也要下去。
慕容墨多年装病,同顾非墨在京城的玉宁阁茶楼打斗的那一次,也并没有使出全力,倘若这个时候露馅了,将来的麻烦只多不少。
“凤红羽。”慕容墨转身凝神看着她,“老皇帝要疑心,早疑心了。你不必操心。”
“慕容墨。”凤红羽又抓上他的胳膊,“你说,要送我一座皇宫,倘若你有事……”
“胡思乱想!”慕容墨轻哼一声,忽然将她扑倒在软垫上,伸手一勾她的腰带。
凤红羽吓得一怔。
可就这么愣神的瞬间,慕容墨的身影已闪身到车外,同时飞快的关了车门。
凤红羽心头一恼,这个慕容墨,总是拿这招吓她。
她飞快冲到车门那儿,伸手一拉,拉不动,显然,慕容墨反锁了车门。
凤红羽怒得拿脚去踹,可慕容墨的马车坚固如铁墙,哪里踢得开?
她隔着车窗上装的透明琉璃往外看去,除了韩大和慕容墨以外,还有八个暗中护着的墨龙卫们出现了,十人应战对方近百人。
凤红羽心下一松,难怪慕容墨不要她担心,原来有墨龙卫暗中相随。
不过,她的心才宽慰了一瞬,又发觉了不对劲。
因为那些衙役的武功,居然不逊于韩大!
要知道韩大的武功,可是等同老皇帝身边的大内侍卫。
而这些衙役们的武功这般高强,只怕其中有问题。
她焦急的拍着车门,试图引起慕容墨的注意放她出去帮忙。
但拍了许久,已经有一个墨龙卫被刺倒在地了,慕容墨仍不理会马车这里。
凤红羽只得自己想办法。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枚银针,找到车门上的机关,开始研究开锁。
虽然那处机关被慕容墨设计得极为隐蔽,好在她幼年时跟着三哥学过机关术,半碗茶水的时间后,门还是被她打开了。
马车外,八个墨龙卫已倒下三个,韩大也是一身狼狈,左臂上,已被刀划了一条大口子。
慕容墨的武功高出韩大和墨龙卫许多,模样略好些,但却有二三十来人围着他。也 是脱不开身。
就算他们武功高,这番车轮战地打下去,不被杀死也得累倒被抓,而且,天晓得还没有援手来?
凤红羽来不及多想,飞快取下绑在袖中胳膊上的凤翎剑。
可还没有等她挥剑,她忽然听到一声异响从屋顶上传来。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侧的屋顶上正站着一人,手中的弓已拉满,正瞄准着慕容墨。
她心头大惊,“慕容墨当心暗箭——”
凤红羽想也没地扑向慕容墨。
可,射出的箭比她猜想的速度要快。
她才扑到慕容墨的身边,那箭便到了。
凤红羽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只觉得后背上一股钻心的疼,疼得她冷汗直冒。
“凤红羽——”忽然的变故,令慕容墨大惊失色。
一直坐在马上,静静看着这场杀戮的黑衣斗笠男子,惊得身子狠狠一颤。
他脚尖一点,身影飞快朝射箭之人跃去,二话不说,提剑便刺。
“大……大人,为何……杀属下?”
这一剑又狠又准,用着十分的力道,将射箭人刺了个对穿。
“你的眼睛瞎了吗?射向了哪里?”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蹦出来的,森寒似冰。
看着那只羽箭射入她的后背,他忽然感到有四面八方的寒冷朝他扑来,整个人冷得身子都颤抖不已。
射箭人疼得脸色苍白,“大……大人,反正……都是慕容墨的人,不都是……都是得死吗?”
“谁死都可以,她不可以死!”他咬牙怒道,“你给本官下地狱去赔罪!”
他飞快拔出剑,又朝那人的脖子上用力的一划,鲜血喷洒开来。
射箭人彻底绝气,掉下了屋顶。
他扔了剑,身子晃了晃无力地坐在屋顶上,斗笠上垂着的黑面纱下,那双妖娆的眼眸里,忽然滚出泪来。
因为,背后受了一箭的凤红羽,已昏倒在慕容墨的怀里,生死未卜。
慕容墨大怒之下,将一个离得他最近的衙役,一剑砍了脑袋。
“谁让你下车的!”慕容墨两眼血红,怒喝一声,抱着她且战且退。
他的目光往那只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射箭人已不知去向,只有那个一直不说话的黑衣斗笠人坐在屋顶上,面朝他的方向,静静的坐着。
慕容墨眸色森然,抱着凤红羽脚尖点地跃上了屋顶。
“取下你的斗笠来!让本王知道杀的是人还是狗!”他单手持剑,奋力朝斗笠人刺去。
斗笠人竟然不躲闪,生生受了一剑。
他闷哼了一声,身子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大人!”一群围杀的衙役大惊失色,纷纷朝屋顶处跃来。
“主子小心!”几个墨龙卫们也朝屋顶跃来。
霎时,屋顶上陷入了混阵。
一只淡色的流弹,从斗笠的人手里弹出,“嗖”的飞上天空。
“撤退。”他弱弱说道,慕容墨的这一剑,直刺他的腹部,疼得他的意思开始模糊起来。
“大人!”黑脸衙役有些不甘心,明明占了上风,为什么要退?
“退,你们打不过慕容墨的……”
衙役跺了跺脚,“是!”
。
慕容墨并没有坐马车,而是抱着凤红羽一路施展轻功回到静园。
竹韵看到凤红羽的样子吓坏了,“小……小姐……”
“烧热水……,取所有伤药来!”慕容墨扔下一句话,人进了大卧房。
“是!”竹韵吓得飞快冲进厨房。
不多久,韩大也回来了。
他站在在门前问道,“主子,属下回来了,罗明正已被安置进了静园里。”
“韩大,将金陵城外的所有墨龙卫调来,给本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腹部中剑的斗笠人!找到后,给本王碎尸万段!”
“是!”
056,亲自动手
金陵城长兴街的背后,是密如珠网的小巷,那些高矮错落的房子便散在这些小巷中。
外城人进了这种走上一个时辰才能走出的小巷,十有八九会迷路。
因此,其间某间小宅里住着什么人,根本没有人会知晓。
郑扬望着躺在简朴床上的郑凌风,惊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映象中,他的这个主子可是个非常挑剔的人。
屋中没有熏香不住,床小于五尺宽不睡,被子不够软不够新,宁愿站着坐着一晚也绝对不会睡进粗布被子中。
武安侯只生了世子跟小郡主两个孩子,世子作为武安侯府未来的继承人,更是当宝一样的宠着。
虽然侯爷吝啬不给世子钱,但世子的吃穿用度可不比任何一个京城公子差。
可这间小屋里,只有一扇两尺宽不到的小窗户,床上是黑灰色的被子,又薄又粗糙。
床小得只能容他一人睡下。
更别提屋中会摆有鲜花和熏香了。
床架子是原木头色,没有任何雕花,便宜简陋最多只值一两银子。
屋中简陋得比郑府仆人住得还差,世子还睡得下去?
他朝床上的人轻轻喊了声,“世子?”
世子的脸色很苍白,他怎么会将自己弄成这了?护卫们又不说原因。
他只是个小随从,世子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
郑凌风缓缓的睁开眼来,整张脸少了以往的神采,呈现一副颓败的神色。
“郑扬。”他道,声音嘶哑,“这条胡同的八十九号宅子里,放着一架白玉石屏风,你马上派人运到静园去。”
“世子,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操心什么屏风啊?”郑扬一脸不满,也实在不理解他家主子的心情。
“让你送就送……”郑凌风闭了闭眼,“顺便,去看看羽小姐的伤严不严重,记得,不准告诉任何人,我生病的消息。”
“明白。”郑扬点了点头,“我出门的时候,只见羽小姐的丫头竹韵慌慌张张的跑出跑进,说是羽小姐受了很重的伤,一直昏睡不醒。”
郑凌风赫然睁大双眼,一把抓着他的胳膊,“马上再去查看情况,查来告诉我!”
“世子,可您这儿……”
“我没事,快去!”
“是!”
郑扬被郑凌风吼得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跑出了屋子。
他心中更是不停的腹诽着,世子怎么会知道羽小姐遇刺了?他不是生病了吗?
。
阮雨宸得到凤红羽遇刺的消息,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她片刻也没有耽搁,带着荷影、翠姨和益青匆匆赶到了静园。
翠姨抱着孩子往屋里看了一眼,吓得嘴唇都哆嗦了一下,“这……怎么会这样?”
床上,凤红羽侧身睡着,脸苍白上毫无血色。
床前的一个铜盆里,扔着一只箭头带血的箭,浸着一块布巾,上面沾着血,铜盆里也是红漾漾一片。
屋中散着一股子刺鼻的血腥气。
慕容墨正抓着凤红羽的手,整个人木木的坐在床前。
脸上因为担忧,整张脸显色格外的冷峻。
阮雨宸走到床前,说道,“王爷,您下去休息着吧,这儿让我们来看着。”
慕容墨未动。
竹韵上前轻声说道,“少夫人,王爷不会离开的,您还是回吧。”
阮雨宸叹了一声,“小羽这样子,我怎么安心回去?”
“小姐的伤口已包扎好了,吃了药,不久就会醒的。这会儿,还是不要吵着她,让她睡着好了。”竹韵道。
阮雨宸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子。
其他人也跟着离开了。
外间,大家并没有放过竹韵。
阮雨宸又问道,“说吧,小羽怎么会遇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竹韵也知道瞒不过去了,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阮雨宸静静的听着,半晌,才道,“这件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主子在查,少夫人不必担心。”
阮雨宸叹了口气,“我将她带来金陵,却让她受了重伤。我有责任。”
竹韵安慰她道,“少夫人,那些人是要刺杀王爷,是羽小姐挡了一箭。”
“刺杀王爷?”众人都一惊,“是些什么人?”
“王爷正在查。”竹韵道。
。
竹韵带着阮雨宸往客房里去休息,却见韩大小跑而来,韩大的胳膊也受了伤,衣衫来不及换,还沾着不少的血渍。
“羽小姐醒了吗?”韩大看见竹韵,老远就问道。
竹韵皱眉,“没呢,王爷守在床前看着。你这会子跑得这么急做什么?可是有刺客的消息?”
韩大点了点头。
“有刺客的消息了?会是些什么人射伤了小羽?”阮雨宸忙问。
“只是有了线索,还不能肯定。”韩大道,他朝阮雨宸行了一礼,又飞快往绿苑跑去。
竹韵咬牙冷哼一声,“要是让我知道是谁伤了小姐,我定要拿剑将他劈成八瓣!”
安顿好了阮雨宸一行人,竹韵和翠姨来给绿苑继续帮忙。
“竹韵,你家小姐醒了吗?”从她们身后,小跑着走来一个人。
竹韵回头,见是郑凌风的小仆人郑扬。
她第一次见郑凌风主仆的时候,那主仆二人就要抓她,第二次在青云庵见到的时候,更是追得她满山跑。
现在,还一直赖在静园里不走。
因此,竹韵对郑家主仆一直没有好感。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家小姐福大命大,死不了呢!”
郑扬被她的话气得一噎,哼哼一声,“死丫头,我家世子也是关心羽小姐,你不识好人心!”
“好人?哼!”竹韵继续翻白眼,“平时想吃好吃的时候,你们世子就赖在我们小姐身边,又吃又拿,这会儿我们小姐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你们世子却连个影子也没有看见,还说什么关心?真是个笑话!”
“你这丫头,我们世子……”郑扬想起郑凌风对他的叮嘱,不准透露出生病的事,又将话吞了回去。
“你们世子就是白眼狼,吃我们小姐的,住王爷的,这会儿面都不露一个!”竹韵越想越气,再不理郑扬,扭头就走。
翠姨也是一脸的不满,“光口头关心有用吗?也不见来看看。”
“谁说我们世子是白眼狼了,你们不识好人心。”郑扬哼哼一声。
竹韵怒得转身又想讽笑他几句,却见郑扬正朝几个伙计在招手。
七八个伙计,正合力抬着一架白石玉的大屏风往这儿走来。
竹韵眨眨眼,她记得这架屏风在阮家的后园里看到过,“你们在干什么?”
郑扬扬眉,得意地指着玉石屏风说道,“记着了,再不许笑我们世子白眼狼,这架屏风是世子送给羽小姐的,他可是花了九万八千两银子。”
“九万八千两?”竹韵吸了口凉气,同翠姨对视一眼,“真值这么多的钱?”
“不信你去问阮老夫人。”郑扬呵呵一声。
“我才懒得问。”竹韵再不理他,“我家小姐昏迷了,你们送十架屏来,她也不知道。”
说着,她拉着翠姨转身继续往前走。
“喂,别走,屏风摆哪儿?”
“随便!爱搁哪搁哪,又没人喜欢!”竹韵哼哼一声。
。
韩大小心地走进绿苑。
大卧房的门前垂着落地的翡翠珠帘。
他不敢挑帘进去,只在帘子外站定,“主子!”
“讲!”慕容墨的声音从大卧房的屏风后响起,不知是久不进水米的缘故,还是久不说话的缘故,声音沙哑,冷戾。
“是!”韩大应道,“那个射箭之人的尸体已由人专门看守着,属下从那人脖子上的伤口处查看,发现了异样。”
“什么异样?”屏风后,慕容墨的眸光忽然一凛。
“那剑法,和柳清泽的剑法极为相似!”
“斗笠人是柳清泽?”慕容墨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目光冷冷看着韩大,“难怪那人一直遮着脸,也不敢说话,是怕本王认出了他?”
“可他为什么杀了射箭之人?”韩大眨眨眼,想不出这其中的原因。
慕容墨冷笑,“还要问吗?射箭之人也是他的人,本来是要射杀本王,却不料被羽小姐挡了一箭,他担心暴露了才来个杀人灭口!你马上带人去查查柳清泽!看看他这几日都在干些什么,如果说不清形踪,就是他无疑了!”
“是!”韩大应道。
“另外,暗中去查陆志昌,看看今天的事,他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
“是,主子!”韩大点了点头,很快就离开了。
这时,屏风后的床上,传来凤红羽弱弱的声音。
“慕容墨……,慕容墨……”
“小羽,你醒了?”慕容墨心头一松,飞快奔向屏风后。
但,凤红羽并没有醒,只是昏睡着在说梦话。
她伸着右手在空中晃了晃,似乎想抓着什么。
慕容墨急走了几步来到床前,双手握着她的手,轻轻喊了声,“小羽……”
凤红羽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昏昏沉沉睁开眼来,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前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梅园。
红梅花开似火。
梅园中,有一条小石径向山上蜿蜒而上。
她在哪儿?
“慕容墨——”
她喊了几声,没有慕容墨的应答声,她只得自己寻找出路。
凤红羽提起裙袂,顺着小石径往山上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山顶上,出现了一座月老庙。
一个白发墨袍的男子跪在庙前。
那墨袍,跟慕容墨平常穿的很相似。
他是谁?
她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墨衫男子的面前。
他微闭着眼,并未发现她的到来。
凤红羽看到他的脸,大为吃惊。
她这是……来到了未来?
这人分明是几十年后的慕容墨!
一脸皱纹,头发雪白。
他在这儿做什么?
一把年纪还跪在在这儿,他在求什么呢?
慕容墨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茫然看向月老庙,声音沙哑说道,“凤红羽,你个死女人怎么还不回来?”
“我回来了呀!”凤红羽笑,伸手便去拽他的胡子。
哪知手却摸了个空,周围所有的人和事物都不见了,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慕容墨……”
又是那片满无边际的黑,她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她厌恶黑暗,这黑暗让她心头压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点亮光。
那亮光朝她缓缓而来,渐渐地近了,她仔细看去,原来是慕容墨来了。
手里提着一盏荷花琉璃灯,他走到她的近前皱着眉,带着责怪的语气说道,“本王不来接你,你就不回去?你到底要游荡多久?”
凤红羽无语,“慕容墨你又不讲理了,不是我不想回,而是我迷路了,这里又黑,我看不到路!你让我怎么回?”
慕容墨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向她伸过手去,“走吧,我带你回去。”
…
床上,凤红羽一直念着慕容墨的名字,可就是不醒。
竹韵和翠姨做好了饭菜,来到卧房的门口喊着慕容墨,“王爷,您该吃饭了。”
慕容墨正坐在床头边,用布巾沾了温水给凤红羽擦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擦。
指缝,手指尖,每一处都细心的擦遍。
翠姨心头忽然一酸。
这位可是容王,进进出出多少人跟随着?容王府几百号人,只侍候他一人,这会儿却当起了仆人服侍起了小姐。
“王爷,您去休息一会儿吧,有老奴在呢。”翠姨道。
“不,她刚才在喊本王的名字。”慕容墨道。
“她在说梦话呢,您坐在这儿她也听不见。”翠姨叹了口气。
“本王听见也好。”
竹韵拉了拉翠姨的袖子,对她摇摇头,两人叹了声,还是离开了。
。
从带着凤红羽回来后,慕容墨滴水未进,一直守在凤红羽的床前。
那只羽箭射出的力道太强,而且位置离着她的后心只有半寸,若再往左挪一点。
她可能就……没命了。
慕容墨双手紧紧的握着凤红羽的手,很紧很紧。
按着她的性子,捏得这般紧,她会故意傲骄的皱眉,喊一声疼,可这会儿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凤红羽……”他捏着她的耳垂轻轻的揉着,平常一捏就会泛红,这会儿同样没有反应,“说好了今晚轮到你脱我的衣,本王正等着。”
“……”
“你总是这般不听话,可怎么办才好?”
“……”
“你若再敢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
“……”
他闭了闭眼,长长叹了一声。
正屋外,又有急急的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儿,那人走到大卧房门前停住了。
来的是商六。
“主子。”商六回道,“发现柳丞相府上的柳生暗中跟陆志昌见过面!就在昨天晚上。”
“暗中见面?”慕容墨眸光一凝。
“是!”
慕容墨想起了郑凌风从柳生的身上偷来的那幅图。
两柄大刀下,一只朱色的凤红羽,周围泼洒着斑驳的血滴。
他半眯着眼,冷笑起来。,
“本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阮夫人母女三人被人羞辱,陆志昌一定是怀疑是羽小姐的手笔,而那罗明正,他也定然查到了一点消息,便借着卫王遇刺,来刺杀本王或是羽小姐,以解他的恨意!而且,韩大已查出,那个射箭之人,死于柳清泽之手!那陆志昌可是柳丞相的人!”
“主子,陆志昌敢杀羽小姐,定不能饶了他!”
“福宁街金铜巷九十号的一所宅子里,藏有税银,你让人马上到金陵府报案!让陆志昌去查!”
“是!”
“这出税银丢失案,该结了!”慕容墨冷笑。
。
很快就到了傍晚。
凤红羽遇刺的消息让陆志昌坐立不安。
这时,仆人前来回话,“老爷,有人找!”
“不见!”
“知府大人!拒客可是不礼貌的。”
那人轻笑一声,已走到陆志昌的书房前。
陆志昌朝仆人挥了挥手,“下去,没我的允许,不得来打扰!”
仆人忙回道,“是!”
门被仆人关了,那人取下脸上贴着的胡子,朝陆志昌鞠躬一礼,“大人,小人这里有礼了。”
“哼!”陆志昌冷笑,“你还敢来?看你干的好事!都说打蛇打七寸,你可好,刺客没有抓到,反将那凤红羽只射了个半死!你就不怕容王来个反击,将你的皮都给拔了?”
柳生哈哈一笑,“陆大人,亏我家丞相大人还夸你多智多谋,你就不知借力打老虎?”
陆志昌眯着眸子看着他,“借力打虎?”
“是啊,小人找的那个射击手,又不是柳府的人,谁能查出来?再说人都死了,大人怕什么呢?”柳生得意的笑道,“而且,要杀容王的可是那个斗笠人,容王能查出什么来?是不可能查到你我头上的!”
陆志昌想到这里,焦躁的心,渐渐的平复下来,他甩了甩袖子,往太师椅上坐下,说道,“如果是样的话,就最好了。”
只是,柳生刚走,又有衙役来传话,“大人,出事了,有人发现了丢失的税银!”
陆志昌眼皮一跳,税银根本就没有丢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去看看!”
陆志昌换了朝服往衙门走去。
他最近日子过得很不顺心。
一边是丞相的人来给他施压,要他借机抓住凤红羽和一个叫罗明正的人。
另一边是一个斗笠人,拿的又是皇上的手谕,也要杀罗明正。
罗明正又是谁?
他看了画像,只是一个老头嘛!
若那凤红羽死了也好,她和凤知音合伙羞辱蕴娘母女三人,就该死!
可偏偏又没死!
柳生说出事了,将一切责任往斗笠人的身上推!
但愿能骗过慕容墨。
金陵府的衙门,前堂是办差的地方,后堂是他的府邸,因此,他很快就到了公堂上。
天已近黄昏,堂中点着几只粗壮的蜡烛,堂下跪着一个婆子和一个老汉。
升堂的“威武”声喊过后,陆志昌一拍惊堂木,“跪着的是何人?你们告什么?”
那婆子答道,“奴家是福宁街金铜巷九十号的东家,有人租了奴家的屋子,奴家今天想将那宅门换一个新的。没想到,在院中的杂草堆里,发现了异样。”
说着,她将一锭银子递上。
老汉也道,“大人,小人夫妻二人可是老实人啊,这是税银,小人可是打死也不敢用的,捡到后马上就来了您这儿!”
赵国律法,民间的银子,都是普通银两,而官中的税银,都刻有官府的印章,民众不得持有税银,一经发现,百两以下判监禁。
百两以上可会砍头,更多数额者,可是会满门抄斩。
婆子跟老汉捡到的锐银,是一只大元宝,价值一百两。
两人哪里敢用?
一个衙役接在手里呈了上去。
陆志昌捏在手里惊得眼皮一跳。
果然是税银!
银子的底部刻着“金陵府”字样。
“陆大人,听说税银有下落了?”公堂的门口,有人走来忽然说道。
陆志昌吓了大一跳,慌忙站起身来,脸上勉强扯了个笑容。
“容王殿下?您怎么来了?哦,下官的内侄女,伤得严不严重?这正要去看她呢,哪知有人来报案,真走不开。”
慕容墨拂袖缓步走时公堂,淡然一笑,“多谢大人记挂着,她很好!”
陆志昌讪讪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内人也一直担心着呢。哎呀,也不知是什么人胆大得敢假冒衙役拦截容王和小羽,不过王爷放心,下官已派人全城缉拿去了!”
“如此,多谢陆大人了。”慕容墨已走到桌案旁,伸手拿起银子眯着眼一看,笑道,“大人,本王觉得事不宜迟,还是赶紧的派人前去将那所宅子包围起来。”
陆志昌脸上讪讪的,“是是是……”
。
慕容墨在一旁监督着,陆志昌不敢偷懒。
天色已暗,陆志昌仍是带着一队衙役前往发现税银的地方。
这是一条小巷里的一间普通的房子。
罗圆刚从宅子里出来,便被几个衙役堵住了去路。
一人喊道,“大人,抓到了正主!”
“带过来!”
“是!”
巷子太小,轿子进不去,陆志昌担心偷税银的人是穷凶极恶的人,不敢贸然前去,只派了四个衙役守在门口。
他则和慕容墨坐在各自的轿子里,等在巷子口。
罗圆被一个衙役堵住了嘴巴拖到了陆志昌的轿子前。
陆志昌看到是罗圆,整个人一愣。
怎么会是罗家的人?
一个衙役说道,“大人,正是此人,而且,在屋子的墙壁缝隙里,发现了大量的税银!”
慕容墨轻笑一声,“陆大人,偷税银,数量巨大得满门抄斩,这件事,不可马虎,大人一定要查清具体的数额。”
“是,王爷。”陆志昌朝另一乘轿子中的慕容墨拱手回道。
他刚放下手,心头忽然一惊。
满门抄斩?
他的两个私生的女儿还在罗家为妾,没有接出来!
慕容墨哪里理会他的心惊?一个劲的催促着。
银子一只一只的从宅子的墙缝里,从地窖里找出来,装有足足三十箱。
一直到天明,才装完。
罗圆看到那些银子,吓得早已面无颜色。
陆志昌心知那些银子大半是假的,可他不敢说是假的,不然,慕容墨一准会要他继续查做假银子的窝点,这样一来,就查到他的头上。
他替皇上办了一桩事,将自己搭进去,可太不划算了。
只得忍着心痛,将罗圆收进了监狱,又在慕容墨的监督下,写了折子递往了京城了。
。
市井八卦消息传得最快的,便是茶馆,酒楼,青楼。
阮夫人还被关在卧红院里当歌女,罗家要满门抄斩的消息传到她的耳内,她吓得晕了过去。
高兴的是凤知音。
罗家已败,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想到阮夫人的两个女儿要被砍头了,她心中大为欢喜。
。
慕容墨从金陵府回到静园,又着手安排罗明正的事。
韩大要查斗笠人的下落,不能离开。
慕容墨叫出王生,商六。
因为,金陵城中想杀罗明正的人太多了,他得将罗明正尽快地送到凤府。
057,一个都不会放过(修错字,加字)
一直到第三日下午,凤红羽才醒。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被人握着。
没一会儿,那只手上的力道握得更紧了。
凤红羽皱着眉,低弱地喊了一声,“慕容墨,……很疼。”
慕容墨飞快地放开她的手,掀起被子,又掀开她的衣衫查看她后背的伤口。
凤红羽一阵无语,“是手疼,你脱我衣衫做什么?”
她睁开眼来,正看到一张倦怠的脸,和一双布满了血丝的双眸,眸光焦灼。
她眨眨眼,“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映象中的慕容墨,矜贵傲骄,可眼前的他,分明是个落魄之人的样子。
“凤红羽,凤红羽……”慕容墨将她的衣衫轻轻地拉好,又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想搂紧,又担心碰到她的伤口。
“你怎么啦?”凤红羽问,她被他搂进怀里,脸靠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带着颤抖的呼吸声,
慕容墨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凤红羽。”慕容墨忽然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怒道,“谁叫要你下马车的,谁准许你挡箭的?你不想活了吗?”
“我……”凤红羽张了张口,“慕容墨,那么多的人围杀,你们十个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我是不想你死!”
慕容墨愣住,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本王命大着呢!要你瞎操心?下回绝对不可以这么做!否则——”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凤红羽忽然想起那个梦,梦中有白发苍苍的慕容墨,她想问,前世,他没有娶她人?
但看到此时他这么紧张她的伤,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没有说。
“我饿了,慕容墨,我想吃饭!”凤红羽忽然笑道,“你这般抱着我,想饿着我?我中午饭还没有吃呢!”
慕容墨松开她,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又掩着被子,哼了一声,“你何止是午饭没吃?……我让翠姨端饭菜来。”
她微微一笑,“好。”
凤红羽一醒,慕容墨一直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
他掀起帘子走到外间。
翠姨和竹韵都不敢离开,也一直守在外间,随时听候吩咐。
看见慕容墨走出来,又听到屋中刚才有凤红羽的声音,两人马上站起身来,紧张地看着慕容墨。
“王爷,可是小姐醒了?”两人一起问道。
慕容墨点头,“嗯,她醒了正喊饿呢,翠姨,你去端些吃的来。”
“太好了,小姐终于醒了!”翠姨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飞快跑进小厨房端吃的。
阮雨宸得知凤红羽受伤,便将翠姨又还给了凤红羽。
不过,慕容墨并没有让翠姨服侍,而是亲自端了粥碗喂凤红羽。
凤红羽看着他对她十分体贴,她要什么给什么,也不吼她不跟她急说话轻轻柔柔,她眼角一扬,笑眯眯说道,“忽然觉得生病是件享受的事。”
慕容墨闻言眸色一沉,“再说一遍?”
凤红羽眼皮一跳,这男人,莫名其妙又发火。
她讪讪笑道,“是脚享受,人不享受。”
慕容墨瞥了她一眼,不悦地脸色才松缓下来。
吃了东西,慕容墨又给她换了药,看着她喝下大碗的药,这才放心地出去办事。
吩咐翠姨继续看着她。
翠姨挑帘子走进屋来同她聊天,“小姐呀,你可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翠姨?”凤红羽看向翠姨,揉了揉额头。
“小姐前天中午受了伤,现在都是第三天下午了。王爷可是两宿没睡。”翠姨道,又将一个枕头搁在她的脖子下,让她的头垫得舒服一些
她睡了整整两天两夜?慕容墨却没睡?
难怪慕容墨一脸的倦容!
凤红羽想着昏睡前发生的事,眉尖拧了拧,“翠姨,竹韵呢?我有事问她。”
翠姨一脸的犯难,“小姐,王爷说不让你再插手金陵城的事。”、
凤红羽摇摇头,“翠姨,金陵城的事不简单,有皇上的人参与其中了,我必须得知道事情的发展情况。”
“小姐……”
“翠姨难道想王爷一人面对所有事情吗?”
翠姨叹了声,“好吧,小姐等着,老奴去找竹韵。”
不一会儿,竹韵来到凤红羽的卧房。
“外面情况怎样?”凤红羽看到竹韵进来,忙坐了起来。
“哎呀,小姐你怎么坐起来了?这伤还没完全好呢!”翠姨慌忙上前扶她。
“我现在没事了,竹韵,快说吧。”
“王爷查出金陵知府陆志昌有参与其中,所以,让税银的事情提前曝光了,也当场抓到了罗圆,罗家全部被收监,判了斩刑,只等刑部发文了。”竹韵说道。
“罗家满门抄斩?”凤红羽眯起眼眸,没一会儿冷笑道,“也好,让京城的老夫人哭一会儿去!”
“还有罗明正,王爷派人秘密送往京城了。”
凤红羽抿唇不语,想不到,在她昏睡的这两天里,慕容墨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哦,王爷一直在追查那个斗笠人。”竹韵想了想又说道。
斗笠人?
凤红羽眯着眼,那个人,会是谁?
这时,绿苑的外面忽然响起了说话声。
“柳清泽,本王正四处找你呢,你居然自己来了,胆子倒是不小!”
“本公子问心无愧,为何不敢来?”
“这么说,你是不想活着走了?”
慕容墨的话落,紧接着便是一阵剑风声。
糟糕,两人打起来。
凤红羽眉尖一拧。
一个正在气头上,一个元气大伤,没有完全康复,输赢已定。
柳清泽这个二愣子来什么静园,这不是自寻死路?
凤红羽心中焦急,一把掀起被子,就要起床。
翠姨和竹韵慌忙拦着她,“小姐,你做什么去?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呢!”
“我要是不去拦着,柳清泽会被王爷杀了。”凤红羽推开翠姨和竹韵,连鞋子也来不及穿赤着脚就冲往屋外。
绿苑的园子里,慕容墨的手里捏着一柄剑,正将柳清泽打得节节败退。
柳清泽的脸色依旧苍白着,脚步迟缓僵硬,果然,这是身子没有全好。
她心头一惊,急走了两步。
“住手,别打了!”凤红羽身子一跃,拦在柳清泽的面前。
慕容墨惊得慌忙了收了剑,他凝眸看向凤红羽,“你在做什么?凤红羽你在做什么?让开!”
她只着了一身中衣,披散着头发,赤着脚,两眼圆睁着他。
她这是多心急,连鞋子也不穿的跑出来?
慕容墨的脸色顿时阴沉到了极点,眼底怒火腾腾。
“不让!”凤红羽道,“慕容墨,我知道我受伤了,你很难过,可我们不能钻入别人的圈套里!”
“凤红羽,这件事不要你管!你马上让开!”
凤红羽摇摇头,“慕容墨,我一直让着你的不讲理,可我现在不能听你的,你不能杀他!要杀他先杀我!”
慕容墨一愣,神色越来越冷,唇角扬了抹冷笑,“凤红羽,你居然帮他说话!”
“我帮理不帮人!”
慕容墨放下剑,神色缓了缓,将手伸向她,柔声说道,“小羽,过来。”
凤红羽站着未动,张着胳膊拦在柳清泽的面前。
慕容墨的目光,凉凉瞥向柳清泽,冷笑道,“柳大公子,小羽受伤,昏睡了两天,这会儿才醒,你居然忍心让她替你挡剑?”
柳清泽看到凤红羽穿着单薄的从屋里跑出来,还赤着脚,心中一阵内疚。
“羽表妹?你的伤怎样了?”柳清泽走到凤红羽的面前,叹了口气,“你让开吧,我想,我跟王爷之间一定有些误会,还是由我亲口来说为好。”
凤红羽推了推柳清泽,“你快走吧,他正在火头上,看谁都是凶手,你最好马上离开金陵城!”
“他离得开吗?”慕容墨冷笑一声,手一挥,“全给本王出来!”
话落,又有不少人从绿苑的围墙外跃进来,人手一剑,指向柳清泽。
凤红羽怒,“慕容墨,你有必要这样吗?”
“柳家的人敢杀你,本王要柳家的人十倍来还!”慕容墨怒道,“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身影一晃,飞快将凤红羽拽入了怀里,提剑又朝柳清泽刺去。
柳清泽并没有躲闪,这一剑直刺他的肩头。
前些日子的内力消耗还没有完全痊愈,加上这一剑,柳清泽承受不住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柳清泽——”凤红羽吃了一惊,拉着慕容墨的胳膊怒道,“慕容墨你疯了?你还真刺他?”
“容王,羽表妹!”柳清泽捂着肩头,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涩然一笑,“清泽可以在这里以人格保证,不管这天下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柳清泽,绝对不会和二位为敌!金陵城发生的假冒衙役拦截你们的事,我没有参与!至于有没有柳家其他的人参与,我会去查。”
“斗笠人不是你?”慕容墨冷眸微凝,“目前江湖上剑术最高的可是‘一剑青’柳清泽,那个射箭人的脖上了中了一剑,跟你的剑法一模一样,难道不是你杀人灭口吗?”
柳清泽淡然一笑,“王爷,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至于原因么,羽小姐知道。”
慕容墨偏头看向凤红羽。
“那人不是他。”凤红羽点了点头,“我能肯定。”
柳清泽能像正常人一样出入行走,已然是在逞强了,怎么可能在那么快的动作之下,杀一个人?
要不是她给他一粒‘千花髓’,只怕这会儿柳清泽还睡在床上。
元气全伤的人,要闭关调息半月,才能恢复正常行走。
可目前算算时间,今天是第八天。
柳清泽除非有神仙相助,否则不可能提剑杀人。
慕容墨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柳清泽,从袖中取出那只手指粗细的竹筒,紧接着,又从竹筒里倒出一张图纸来。
他冷冷一笑,“柳清泽,你敢说你没有见过这个?”
柳清泽一愣,“王爷,这副图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这便说,你也知道这回事了?至于原因么,你就不必知道了,你既然得了你父亲的密令,怎会不听行动?”
柳清泽摇摇头,“王爷,我收到这副图的时候,已经跟羽表妹说了,有人要杀她。试问,我真要杀她,为何还提醒她?那晚羽小姐进了驿馆找清泽,清泽就可以杀他,却为何放走她?”
慕容墨微拧着眉尖看了他一会儿,向那群墨龙卫们挥挥手,围着的人全都收了剑,散开了。
“本王今天看在小羽的份上暂且放过你,不过,柳家其他的人,本王可不会放过!”
“其他人若犯事,自有赵国律法惩罚,而且,清泽也不会坐视不管!”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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